平时按时上床睡觉的宋砚生物钟向来非常准时, 一到点就开始眼皮打架,他停止工作,放下手里的平板, 环顾了一圈房间, 看着唯一一间卧室,有点犯难。

  于林说是给他们准备的套房, 但实际上还是只有一间卧室。

  林历添从浴室洗漱完毕出来时,看见的就是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模样。

  浅色的纯棉睡衣尺码不太合适,在宋砚身上把他衬得人小了一圈,领口处露出一片白得像瓷的肌肤,袖口和裤脚都被挽起了几道,松垮地搭在手腕和脚踝处。

  “站在这干什么?”林历添将浴巾搭在脖子上,发尾坠下的水珠落在上面, 一眨眼消失不见。

  说完动手把他拉进卧室里。

  空气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香薰味道,估计还有安神的作用, 宋砚躺上床后, 意识迅速被翻腾的困意侵蚀。

  今天逛了一天的校园, 又被于林拉着打了桌球,晚上又碰到了贺嘉……不管是身体还是思绪都承受了极大的运动量, 一沾上床,连手指都懒得抬一下,却强撑着没有入睡。

  下巴垫着被子, 艰难地找到视线的焦点, 半撑着眼皮看着卧室里的第二个人。

  林历添将脖子上的浴巾取下来, 随手搭在椅背上, 才转身看向床上眼都睁不开还不肯睡的人,“看我干什么?”

  “你不睡么?”连嗓音都带着疲倦。

  “外面的餐具还没收, 我叫个客房服务,你先睡。”说完,没等他回答,林历添将房间里的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熄了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然后关门离开。

  客房服务来得很快,林历添看着人将东西收拾好,聚会的群闪出几条短信,都是一些夜猫子说要转场的,有的人还艾特了他,问他结束没,一起去,他回了句玩得开心,拒绝了他们。

  等把客房服务送出去,他重新回到了卧室。

  宋砚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半睁着眼,频频打哈欠,下眼睑带着红,眼尾还闪着泪花。

  林历添坐到床边,“怎么还没睡?”

  “热。”宋砚意识迷糊地咕哝。

  其实不是这个原因。

  他现在飘飘忽忽整个人都不踏实。

  他们的关系确定得太突然,林历添不在他面前,他总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全是泡沫堆成的幻象,睡一觉再起来就破了,两人的关系就会回到从前。

  林历添看了眼空调控制器显示的温度,“早上淋了雨,太冷怕你明天感冒。”

  “嗯。”宋砚含糊地应着,然后又问了一次,“你不睡么?”

  酒店的床很大,容纳两个男人绰绰有余,但是宋砚还是往后挪了挪,留出足够的地方。

  他脑子一片混沌,已经困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睡觉很安分的,不会碰到你。”

  语气一本正经,听起来还有点委屈和不解。

  “睡,现在就睡。”林历添失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困了和醉了差不多,于是躺到宋砚身旁,哄着他,“碰到也没关系。”

  宋砚这才终于舍得闭上眼,不忘小幅度地点点头,复读机一样重复,“嗯……碰到也没关系。”

  他说他睡觉安分,是真的安分,他睡觉时习惯右卧,两手收拢,蜷在胸前,人躺得笔直,规矩得要命。

  这是因为小时候生病养成的姿势。

  宋砚脸长得好看,身姿又挺拔,规矩起来不仅不显得呆板木讷,反倒是清冷不可靠近。

  估计是太困了,后脑的小揪也没有解开,林历添怕他这么睡不舒服,抬起手臂,放轻动作,绕过熟睡的人的脖颈将发圈解下来。

  柔软的头发失去束缚,散开在枕头上。

  林历添把解下的发圈戴在手腕上,拨开落在脸颊的碎发,宋砚对于他的触碰没有任何反应,呼吸绵长均与,自顾自睡得香甜。

  林历添没有拥住他,而是把手覆在他的手上,也沉沉睡去。

  *

  翌日两人离开了酒店,回了别墅,要出差那天,林历添醒得比宋砚早,他将行李箱留在门口,打开主卧门,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挡住外面的光线,房间里昏暗无光。

  他走到床边俯身看向还睡着的人,伸手抚了把他的头发,他本来打算和宋砚告个别,但是见他睡得那么熟,又不想叫醒他了,

  正打算直起身打算退出去,床上的人似有所感,眼睫颤动,睁开眼看过来,“哥?”

  声音是刚睡醒的哑。

  林历添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他,重新弯下腰,直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走了。”

  “记得给我发回来的航班号。”宋砚打起精神想坐起来,结果被林历添按了回去。

  “好,还早,你再睡会。”

  宋砚“嗯”了一声,却没有闭上眼,依旧直勾勾地看向面前的人,

  “怎么了?”林历添手肘撑在床沿上,撑着下巴,笑意晃眼,明知故问道。

  “没什么。”宋砚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下意识摇摇头。

  “真的?”林历添看着口是心非的人,又问了一次。

  被子遮住宋砚的下半张脸,只露出眉眼和鼻梁,他接着稀薄的光线看清靠在自己床边的人,一时没有说话。

  林历添也不急,慢悠悠地等着他开口。

  “抱一下。”良久,宋砚说道,声音被厚重的布料闷在被窝里,模糊到失真。

  林历添忍不住垂头笑出声来,宋砚被他笑得缩了一下脑袋。

  过了几秒,可能也是觉得自己好笑,跟着一起笑起来。

  林历添将盖住他脸的被子往下扯一点,露出整张脸和上半身来,手穿到背后,拥住他。

  宋砚手臂抬起,搂住林历添的脖子,整张脸埋进去,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

  “等我回来。”林历添侧头亲了一下他的耳垂。

  出差的城市在南方,林历添落地后就开始连轴转,早上开不完的会,晚上赴不完的应酬,回到酒店才能抽出时间来和宋砚通个视频。

  宋砚的话依旧少,林历添问他什么,他回答什么,大多数时间都是认真听对面的人讲话。

  松开系了一天的领带,林历添漫不经心地斜靠在床上,看着屏幕里小小的画面。

  宋砚坐在书房里,把手机支在了桌上,背景是一大片通顶的书架,鼻梁上戴着眼镜,身上的白衬也没有换。

  不像是情侣通视频,倒像是线上面试,对面坐的是面试官。

  林历添无奈地说,“小哑巴,你靠近一点,我看不清你。”

  对面的人才把脸凑到摄像头面前。

  林历添把一天发生的琐碎挑了些讲,眼尖地看到对面的人掐着生物钟的点悄摸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舍得挂断电话。

  “热一杯牛奶,早点休息。”林历添赶着他去睡觉。

  一周过了一半,行程依旧是满满当当的会议,林历添坐在会议室首位,手里的钢笔在桌面上轻点,百无聊赖地看着合作方的项目负责人介绍项目,时不时发言几句。

  被他调至静音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开始急促的震动。

  林历添皱着眉,将手机拿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没有任何备注的陌生号码,他挂断来电,冲着纷纷看过来的人们颔首,“继续。”

  合作方忙不迭点头,继续说回刚才停下的地方。

  没消停五分钟,手机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打过来的是于林。

  会议室其他人又刷刷刷地回过头来。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林历添顶着众人的目光,放下钢笔,打断了枯燥的会议,接通电话,“怎么了?”

  “黄秘书打电话和我说,小哑巴进医院了!”于林人不知道在哪,动作慌张地撞倒了不少东西,叮呤咣啷响成一片,抄起车钥匙就往医院赶,“他说联系不上你,就把电话打来我这了!”

  会议室鸦雀无声,偶尔有人抬头去偷瞄坐在上面的男人,接了电话后只说了一句话脸色就开始沉重起来。

  *

  市医院坐立在闹市区和老城区的交界,直面钢筋森林的繁华,背靠平民百姓的挣扎。

  医院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林历添轻轻拉开病床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躺在床上的人除了偶尔起伏的胸膛,没有半点动静,比起以往的沉默寡言,更是死寂。

  走之前说要来接他的人,现在就这么毫无反应地躺在病床上。

  林历添他接到电话后中断了会议,连酒店都没有回,赶了最近的一趟飞机回京北,下飞机直奔医院。

  出差这几天因为工作缺眠少觉,又路途奔波,他现在浑身倦意

  他捏了捏疲累的眼眶,

  病房的门被敲响,林历添转头看过去,房门边站着一名两鬓花白的男人,男人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病历本,看见林历添也不意外。

  “王叔。”

  来人是之前原身家里的私人医生,是林父的老旧识,也是因为他,宋砚才会寄养到林家,后来病也是在他的手术台上好的。

  “嗯。”王叔走到林历添身边,素来严肃的脸庞露出一丝和蔼的笑,“于林那小子说你不在京北,哪去了?”

  “出差。”

  说完,林历添有点着急地问道,语气艰涩,“王叔,宋砚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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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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