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只顾着震惊，等回过神时，面前的两个男人已经不在原地，她心里有点没底，捏着手机焦虑地在画廊门口来回踱步。
狠狠心，调出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漫长的半分钟过去，才被对面的人接起。
她心中忐忑，讷讷开口：“贺嘉老师……”
然后磕磕巴巴地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电话里的男人，甚至包括和林历添同行的男人。
几分钟后，画室里的贺嘉挂了电话，搁在一旁，重新拿起画笔，想要继续完成被打断的画。
半晌，却始终没有落下第一笔，刚才的灵感因为这通电话被抽离，他烦躁地把画笔丢进水桶里，伸手把画板上画了一半的画揭下来，揉成一团随手丢在角落，然后重新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贺嘉没打招呼，直接说道：“给我找个新助理，现在这个给她多结三个月工资，让她下个月不用来了。”
那边的人没有当即应下，讨好着问：“贺老师，是小何做错什么了么，换是没问题，但是你的巡展下半年就要开始了，匆忙换助理，你用得不顺手，怕是会影响巡展……”
“影响巡展？”贺嘉冷笑，“要么你把她换了，要么你让她替我去巡展。”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率先挂了电话。
这次他没再把手机放下，而是把通话记录一直往下拉，知道熟悉的三个字出现在眼前，才发现，自从分手以后，他原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和林历添联系过了。
两人认识九年，在一起五年，情分说起来也算深厚，居然能断得那么彻底。
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贺嘉视线落在空荡荡的画板上，轻蔑地笑了笑，他不像宋砚，总是学不会及时止损。
斜晖倾洒，林历添和宋砚在黄昏时分回到别墅，迎面碰上周末来家里打扫的张姨。
“小少爷，林少爷。”张姨有点尴尬地收回伸向垃圾桶的手，手里拿着一包刚开封的棒棒糖。
宋砚了然，摇头，“那不是我的。”
林历添没穿过来之前有抽烟的习惯，原身却没有，为了保持人设，于是只好把烟给戒了。
好在他瘾不大，而且这副身体对尼古丁没有生理依赖，偶尔心痒痒时，就叼着根棒棒糖来缓解。
但宋砚的饮食从小被家里管得极其严苛，很少有吃零食的机会，哪怕长大后，医生已经说过饮食可以适当放松，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变，每周末来打扫的张姨一直充当着宋父宋母派来监控他的眼睛。
自知理亏的张姨讪笑着点头，说那就好，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回原位。
等张姨离开后，林历添拿起那包差点小命不保葬身垃圾桶的棒棒糖，随口问道：“被这么管着，你不膈应么？”
“习惯了。”宋砚摇头，“他们只是担心我。”
“小时候也不吃糖？”
“不吃。”
林历添暗叹口气，没有糖果的童年，那些苦要靠什么中和呢？
他从一包花花绿绿的糖里挑了根葡萄味，撕开包装，窸簌声断断续续，剥下的糖纸被揉成一团，他捏着白色的小棒，将糖递到宋砚嘴边，“今天先给你补上一根。”
紫色的糖体几乎碰上唇瓣，葡萄糖精的味道酸酸甜甜扑鼻而来，宋砚失笑。
那么多年过去，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刚想说不要，没想到面前的人趁着他开口，直接将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最先爆发出的是酸，随即腻人的甜顺着舌头开始传至四肢百骸，整个人被浸在蜜罐里。
林历添伸出指尖，拨了下露在外面的白色小棒，低笑，“甜不甜？”
“……甜”
宋砚双颊的温度急速上升，耳朵后的皮肤红了一小片。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捏着小棍子把糖果从嘴里拿出来，顾左言他，“可是你点奶茶的时候给我点的是无糖。”
说完，又小小声补了句，“和我爸妈一样。”
别指望用一根棒棒糖就能收买他！
“呵。”林历添气笑，“小哑巴还挺记仇，最后不还是让你点了三分糖么？”
林历添的那杯奶茶还没有喝完，随手搁在桌上，宋砚看过去，脑海里想起奶茶店外面碰到的那对情侣。
见他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那杯全糖不放，林历添觉得好笑，拎起来晃了晃，“想喝？”
同一根吸管……
还是全糖……
想到这，宋砚无意识地舔了下嘴角。
林历添：“喝吧。”
宋砚垂着脑袋盯着吸管，耳后的那片红蔓延开来，吞噬白皙的皮肤。
林历添挑眉，收回手：“你不喝的，别又记在心里，下次说出来倒打一耙。”
手还没完全收回去，宋砚埋头叼着吸管吸了一口。
刚吃了糖，嘴里尝不出太多的味道，但宋砚还是下意识觉得应该要比他自己的那杯好喝。
“太晚了，别喝那么多，小心待会睡不着。”眼看他还想嘬第二口，林历添眼捷手快地夺回来。
宋砚撇嘴，只好重新把棒棒糖塞回嘴里，林历添推着他的肩膀让他上楼，“洗漱吧，早点休息，今天走了这么久也累了。”
宋砚却没动，沉默两秒，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哥……贺嘉……”
不用听都知道他想问什么，林历添迅速打断他，“你哥我被甩了，你还揭我伤疤？怎么这么没良心？”
宋砚：“你难过么？”
林历添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还好。”
要是是原身，估计得挺难过的，但林历添对此没任何感觉，“没什么感觉。”
听到回答，宋砚放下心来，趁着林历添说话的功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又吸了口林历添手上的奶茶。
“啧。”林历添无奈，指尖抵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开，“你是小孩子么？”
作案人宋砚抿唇，将沾上的液体抿掉，无视指责，“你不难过，那就不算我没良心。”
说完转头上了楼。
后脑勺的小揪又荡起了秋千。
卧室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短促响起，林历添目光幽暗下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于林那边估计又组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局，Ehco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笑闹声轮番轰炸着林历添的耳膜，他不得不将手机挪远了点。
比音乐声更巨大的是于林的吼声，“林哥！怎么了！”
“你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吵得我头疼。”林历添揉了揉被吵得抽痛的太阳穴。
那边应下，过了几秒，嘈杂声逐渐消失。
“哥，你说。”
伴随着回声的一句话传过来，估计对方是到了厕所或者走廊。
林历添思忖片刻才开口：“你帮我去查件事——”
*
两天之后，林历添如约回了趟林宅，林宅坐落在半山腰的山庄里，每栋独栋别墅离得很远，相互间还隔着大片密林，枝叶繁复，不仅隐私性好，空气也好。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宋家会让两岁的小宋砚来这里养病。
把已经开顺手的卡宴停进林家的私人地下车库里，林历添抬步往电梯处走去，边把系统叫出来：
“你上次说的ATM机，不会是待会吃饭的时候直接甩一张卡给我吧？”
林家以传统产业发家，当初原主瞒着家人把专业改了之后，林父就已经放言，原主休想从家里得到一分的资助，甚至还直接断掉了原主的经济来源。
原主也是有骨气，创业那么多年，再苦的时候也没有向家里低过头。
大概也是因为创业期最苦的时候，是贺嘉陪在原主身边，才导致他这么多年对贺嘉总带着“非他不可”的滤镜。
后来哪怕家里的产业开始和互联网接轨，两父子的关系也没有当年那么僵，原身回到家还是从来不会谈论有关工作的事。
但那是原身！
现在在这副躯体里的是他。
他不敢保证待会林父如果甩一张卡过来，他能忍住不接……
他也不想ooc……可那是钱诶！
系统不猜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宿主与其在这做梦，不如求神拜佛来得更快哦……】
“……求神拜佛能让宋砚开口表白么？”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去试试。
【……那宿主还是做梦算了。】
就知道指望不上。
电梯门随着“叮”一声响缓慢打开，林历添还没来得及往外走，已经等在外面的女人仰着下巴抱肘冷哼一声。
？
林历添脑子空了一秒，身体却凭借着肌肉记忆瞬间做出反应，“妈。”
“你要是不叫我，我都差点不记得我还有个你这么个儿子呢。”上了年纪却依旧不显衰容的林母讥讽道，目光越过人高马大的小儿子落在后面，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你没有带小砚回来？！那你回来干什么？”
小砚……回来……
林历添抽了抽嘴角。
这位女士，要是原身的记忆没有发生偏差的话，我才是您的亲儿子吧。
但是林母在家素来处于食物链，说出的话就是林家的教条，林历添把吐槽噎回嗓子里，“他还在公司，没空。”
坐在红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林父连个眼光都没有施舍过来，冷哼一声，“宋家有个好儿子，年纪轻轻就能帮他爸撑起公司半边天，哪像你。”
林母也不听他解释，扫视他一番，“你吃人的住人的，回家吃饭又不带上人……”
眼神中明晃晃的嫌弃，仿佛他就是个应该被钉在耻辱架上的渣男。
闻声下楼的林简清刚好一字不落听了去，不忘拱火添柴，“估计是小砚烦他，不想和他一起回来。”
林母眼中的嫌弃如有实质，满到差点溢出来。
林历添忍着三个人的挤兑，暗中瞪了一眼和自己拥有相似眉眼的林简清。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原身死活不回家了。
这个家里，估计连台扫地机器人都比他地位高。
这种情况等到了饭桌上才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林母往林历添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和贺嘉分了？”
林父也看了过来。
原身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对家里出了柜，虽然当时家里也闹了很久，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该看开的两夫妻早看开了。
他们对贺嘉倒是没什么意见。
觉得自己儿子对这段感情这么投入，分了还怪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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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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