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娘子家的东西都没有扔, 上面只是收了钥匙和对牌罢了,房间里柜子桌子凳子梳妆台旧衣服厚棉被薄棉被床单被罩……都有。

  只不过到处都落满了灰尘。

  顾轩从院子里打了井水出来,然后将房间里收拾了一番, 铺好了床。

  然后去了偏房, 这是一间厅堂。

  最后一间房是柴房,煮饭炒菜烧火的地方。只不过在伯府里当差一日有两餐可吃,所以根本不需要自己开火。

  除非不上工或者逢年过节, 才会自己开火。

  而「顾轩」就一直是在柴房搭了板子当床睡。

  顾轩深深的吐了口气出来,关上了柴房的门。「顾轩」的记忆对他来说, 是一种极致沉重的负担。

  他打算有空的时候再把厅堂跟柴房稍微整理一下。

  明天一大早还要去给定北伯驾车, 也就意味着要早起,所以他现在应该稍微洗洗就睡了。

  躺在松软的床上,顾轩来到异世界, 第一次睡了个比较香的觉。

  次日清晨, 天还蒙蒙亮, 顾轩就去了马厩,他在马厩边走了一圈, 然后停在了一匹马前面, 他拍了拍这匹马的腱子肉,这马打了个响鼻,不怎么想搭理顾轩。

  顾轩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来三根党参。全然多谢李管家的「馈赠」。

  这马扭过去的头又转了回来, 嗅了嗅,舌头一卷就卷进嘴里,嚼巴嚼巴吃了。

  顾轩又去库房打开粮食袋子, 掺杂了两份粗细结合的粮食。

  喂了它一份, 这才打开栅栏, 把它牵了出来。

  顾轩边走边对它说道:“今天我是第一次上岗,所以来的早了点儿,不过以后我上手了,肯定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马鼻子里喷出的热气打在顾轩的头上。

  顾轩忍不住笑了笑。

  到车棚套车的时候,花了顾轩一点时间,顾轩没套过车,只不过这事儿简单,看看、摸索摸索也就会了。

  看着还有点时间,顾轩卷起袖子,拿着放在车棚里的桶子、抹布,打了水来,将马车里里外外扫理一遍。

  这才上了马车的「驾驶位」。

  “驾!”

  马应声而动,踏着矫健的步伐拉着马车出了府邸。

  马车停在定北伯府大门口的时候,顾轩特特的看了定北伯府的门楣。真的十足的气派,左右的猛兽石雕镇宅,朱红大门足足六门,上面一个一个拳头大的铜锭,显得十足贵气。

  上面的牌匾也是油亮。

  字体也是铁画银钩。

  大门打开,定北伯穿戴着朝服从大门出来,步下台阶,走到了马车边。

  顾轩早就放了梯凳,在一边候着。

  定北伯一进马车,就闻到了一股非常淡雅的香味,才发现马车的车窗边挂了个不起眼的小袋子。

  顾轩驾着马车往前了,定北伯在车里问:“顾轩,这袋子里装的什么?”味道还挺好闻。

  顾轩徐徐赶着马车,回道:“老爷,天气日渐炎热了,奴才装了一些艾绒、薄荷和金银花,清神醒脑的功效不大,可是能够驱蚊。”

  定北伯听了,没再说话。

  心里有点儿舒服。

  以前的马夫可从来没想这么多。

  从定北伯府出一条街,然后直朝东走,就能去皇宫,到了皇宫有一条车马巷子,专门停车。

  而在皇宫的正大街处,到处都是酒楼食肆。

  等到定北伯上朝去了,他就和护卫、小厮一起去街上的小摊子里买点吃的。

  “你就是顾轩?”

  “各位哥哥好,我就是顾轩,以后还请哥哥们多多照顾。”

  “你倒是年纪小,不过你刚才驾车还是驾的很稳,速度也可以。”

  “哥哥们见笑了,我是个新手,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大家一定要指出来。”

  ……

  初次和大家一起共事,顾轩请了大家饺子、面条,饺子五文钱一碗,面条三文钱一碗。

  他当了两个月的洒扫小厮,赚了200文钱,如今请了四个人吃饺子、四个人吃面,自己吃了一份面条,还买了个煮鸡蛋,一共花了37文钱。

  等吃完了,大家就到马车边和其他家的小厮聊天说话。

  顾轩和他们不熟悉,暂时没有太过热切的凑上去,他把两文钱一个的水煮鸡蛋剥了壳,喂给马吃。

  然后掏出来一柄刷子,给马刷刷毛。

  马惬意的直打响鼻。

  把马刷了一遍,顾轩对它道:“回头领了月钱,给你配些驱虫药,免得你身上长虱子。”

  马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反正它很亲昵顾轩。

  大概是顾轩把它拉出来喂了它很粗细粮拌好的早食,刘家的就没那个耐心,只喂过它一些麦和玉米渣。

  而且顾轩还请它吃鸡蛋了。

  有些小厮已经在玩骰子、牌九了。

  太阳也升得很高了。

  顾轩拿着小刀在做他的书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宫门口的大门缓缓打开,众官员下朝之后,车马巷子里顿时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状态,仿佛自从自家的大人去上朝之后,他们就安安分分的站在马车边等候大人下朝回来。

  顾轩也早把书签和小刀收到了怀里。

  定北伯这些身上带爵位的王公大臣是走在最前面的一批,顾轩见了定北伯出来了,便牵了马车过去,小厮、护卫也跟了上来。

  定北伯站在宫门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同僚告辞,去衙上处理公务。

  而是被好几个官员堵在那里。

  “顾大人,皇上要建大云山行宫,这事儿坚决不可为。国库里已经没银子了,前面邃河涝灾国库出去那么多银子,再前面望青省那边儿的旱灾,也拨出去不少银子。想建大云山行宫,那是万万不能了。”

  “顾大人,你掌工部事宜,皇上倚重你,可你也不能不顾大体。大云山行宫哪能皇上想建你就附和?户部拨不出银子!”

  ……

  定北伯说道:“这皇上要建大云山行宫,我当下官的只能为皇上分忧了。国库没银子那是你们户部的事情啊,为什么国库会没银子了?总不至于救两次灾、还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没银子吧?”

  定北伯还道:“皇上操心guo事日夜忧劳,只不过想修建一座行宫颐养身体罢了,你们这么反对修行宫,这是丝毫不顾忌皇上的身体啊。”

  定北伯最后道:“各位户部的大人们,还是早早去想法子把修建行宫的钱银拨出来吧,否则到时候要动土动工了,本官见不到银子,办不成差事,皇上问责起来,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说完,有个户部的四十岁左右的大人,须发皆张,拿着手上的笏板,直接就朝定北伯砸了上来:“顾黎昭!你枉为人臣、你这个奸臣、你只知道纵着皇上享乐,丝毫不顾及国库银子不足,你个大-奸-臣!啊啊啊——”

  怒吼之声咆哮而起。

  手里的笏板顿时就要砸得定北伯头破血流。

  定北伯顿时要躲,可是他被官员围住了。有些官员还嫌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把定北伯去路堵住。

  眼见着定北伯兜头盖脸要被砸一下,突然一声「皇上」喊声传来,众位大臣顿时一愣,忙朝宫门口看去,紧接着就又一句传来:“看错了!”

  众位大臣:“……”

  后知后觉间,顾轩已经拉扯着定北伯出了包围圈。

  顾轩连忙把定北伯扶上马车,小厮护卫顿时就给拦住了这些大人。

  这要是平民百姓,小厮护卫恐怕就拳打脚踢给解决了。

  可是这些都是大人啊,当官的!没人敢下手,反而被这些官员给推的连连后退,差点栽倒。

  那要打爆定北伯脑袋的大人跳脚咆哮着:“顾黎昭你个狗官!你给我下来!你给我下来!”

  定北伯捂着脖子,也是怒火飙升。可是对方是户部尚书,女儿是皇贵妃,他不想对方对着来。

  定北伯冲顾轩着急喊:“快快快、快走!”

  顾轩眼见着小厮护卫都快被这些大人踩在脚下了,脸上脖子上被抓的难看,衣服都被扯掉了。马车也驾不出去。

  顾轩顿时开口道:“诸位大人、诸位大人!诸位大人与我家大人同朝为官。大人们为皇上着江山社稷,我家大人为皇上着想龙体安康,此间并无矛盾。大云山行宫修与不修,乃是皇上一念之间,能修不能修、现在修、延迟修,则需要诸位大人权宜。莫非殴打我家大人,皇上就能不修行宫了吗?”

  “若是让皇上知道诸位大人在宫门口就打了起来,只怕要伤心。诸位大人心忧国事、忧心龙体,唯独不顾及自身安危,诸位大人以国士待君王,君王以手足待诸位大人,大人们要是伤了身体,皇上也会伤心的。”

  “诸位大人还是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凡事商量总能商量出个结果的。”

  众位大臣:“……”

  嗯……

  咳咳咳……

  在宫门口打的不好看了,只怕皇帝要发飙,不罚官、罚俸、罚几棍就算了,还伤心?

  不过这厮说话真是舒服。

  说的也蛮在理。

  那就明天在早朝上再「商量商量」。

  户部尚书冷哼了一声。

  众大臣理了理官帽、朝服,然后眼睛飘忽装淡定的让了让路。

  顾轩终于把马车驾了出去。

  也不去官衙办公了,直接回的定北伯府。

  顾轩停了车,放了梯凳,有小厮要扶定北伯下马车,定北伯没搭理他,反倒是就着左边不趁手的顾轩下了梯凳。

  脖子上伤口红赤赤的。

  顾轩皱着眉毛忧心的看着定北伯,忙说着:“老爷,这得赶紧着上药。”

  定北伯也疼的厉害,户部尚书那老匹夫,真是够了!

  定北伯往府里头去,上了三个台阶了,突然转身,皱眉对要把马车从后院赶回去的顾轩喊道:“你怎么还不走?跟上来。”

  顾轩一愣。

  忙把缰绳交给了刚才要扶定北伯下车的小厮手里,动作飞快的顺了几文钱到这小厮手里,谁都没有瞧见。

  顾轩道:“麻烦哥哥帮我赶一下马车了。”

  顾轩当即就跟了上去。

  定北伯的脖子被抓的流了血,捂住脖子的帕子都有血,看到的下人赶忙就去禀告夫人赵闻佳了。

  也有下人连忙请了府里供奉的郎中过来。

  用酒擦拭着脖子,然后擦上药膏,再包扎起来,赵闻佳就火急火燎的过来了。

  “老爷!”

  这一声直让定北伯一激灵。

  他皱着眉头,责怪道:“大叫什么?!”

  赵闻佳连忙降低声音,瞅着定北伯的脖子,眼睛泛红的说道:“老爷,这是怎么弄的啊?怎么就、怎么就受了伤?”

  说着就发起了火,“下头的小厮护卫是怎么护着老爷的?竟然让老爷受了伤!”

  定北伯脑袋嗡嗡嗡的,喝道:“闭嘴。吵什么吵?吵什么吵?我这不还没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