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的眼睛睁得溜圆。
“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 我换一种方式证明一下？”林则故意逗她。
宋一忙不迭地点头，“明白、我明白。”
换一种方式是什么方式？
她只是迟钝，又不是傻。林则都做到这个份上了, 她怎么可能再把他的这份心意混淆？
但宋一的脑子不太好使了：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会这样？也就是说，新年庆典的时候, 他就是那个意思吗？
各种各样的问题蜂拥而至，让她的脑子差点直接宕机。
她可以去研究复杂的功法, 但别让她研究她自己都没搞明白的情感啊！
看着宋一蒙圈的小表情，林则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宋一怎么这么可爱呢, 怎么看怎么可爱, 这简直犯规！
林则抬手给宋一整理了一下头发，还想顺便摸摸她的脸, 但考虑到她还没接受，到底克制住了。
“我知道，对于我的身份变化，你需要时间消化。你可以慢慢想。你仍然会是自由快乐的你，我不会干涉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只是偶尔会跟着一个我, 你想看的风景，我都陪你去看。”
终于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林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或者, 你可以像雯雯那样, 给我一个机会？我要是不行，你就把我甩掉。”
宋一的眼神飘移了一下，“不行？什么方面不行？”
林则：……
林则的脸爆红，“那方面还是行的。”
肯定是雯雯那个老污婆把宋一给带坏了！
宋一回过神来, 脸也跟着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就是顺嘴那么一接。
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后，宋一又赶紧后退了两步，和林则保持安全距离，“咳……林则，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搞错了友情中的喜欢和爱情中的喜欢？可能就是气氛正好，就让你产生了错觉。”
“不是错觉。”
林则上前一步，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好奇心旺盛，喜欢你一门心思钻研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喜欢你练剑时候的模样，喜欢你狡黠灵动的笑容……还要我继续说吗？”
宋一点点头。
夸她的话，她其实不嫌多来着。毕竟她很少会听到如此直白的夸奖，而且还是来自林则。
然后对上林则的笑容，又下意识摇摇头：唉，他的好话可不方便听，“收费”。
收的不是实际上的货币，但更贵。
雯雯说得没错，这家伙果然还是奸商。
“你和雯雯都是我很好的朋友。但我知道，我对你们的感情是不同的。我希望她能找到她的幸福，而你，我希望我可以给你幸福。”
宋一连忙抬起一只手，制止林则继续说下去，“不行。”
“林则，在我看来，你就是需要我关照的小孩。”就算小孩长大了，那本质上也是一样的嘛。
林则微笑道：“如果你喜欢玩养成，我也不是不可以。”
宋一：……
大、大逆不道！
这家伙是怎么顶着这张正人君子脸，说出这么奇奇怪怪的话的！
宋一叹了一口气，“你不懂，其实……我跟你们不一样。”
她只是个伪同龄人，跟林则他们不知道差了多少辈。而林则，是真正的小鲜嫩，他应该去跟真正的同龄人交友、恋爱，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她这儿。
雯雯吐槽秦烨年纪大、除了公务就是剑、很无趣等等的时候，宋一总有一种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因为秦烨的那些毛病，她也基本上都是有的，甚至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想说，你是来自旧纪元的宋一，与我差了不止四百多年，还差了新旧纪元的代沟，所以跟我不合适，是吗？”
宋一没想到她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轻易地被说了出来，而且还不是从她自己这儿。
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林则耸耸肩，“我们掉进鬼物巢穴时，我没有晕过去，铁圆帮我扛住了，你跟那个怪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个时候他不敢出声。
他怕宋一走，又怕她不走。她要是跟那鬼物达成了交易，至少可以安全地回她的世界当大佬。
他怕自己出声会影响她的选择——虽然这么说是自恋了一点。
“你都不觉得惊讶吗？”在事后，宋一可没听他提起过一句。
林则想了想，说：“好像也不是特别值得惊讶。”
其实在那之前宋一就已经露过好多底，只是那时的林则和雯雯都没当一回事：小伙伴到底是来自某个传承秘境，还是来自旧纪元，重要吗？
这一点儿都不重要，他们一起玩得开心就好了。
看着宋一呆呆的表情，林则就说：“你不会觉得自己的秘密藏得还挺好的吧？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不擅长隐藏秘密？”
不了解她的人会被她的“高冷”拒之门外，可像林则这些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家伙跟这俩字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宋一嗔了他一眼，“什么叫做我不擅长隐藏秘密？你就是运气好，才发现了。”
“除了我，你觉得雯雯不知道吗？”
小时候没当真，或者觉得不重要，但长大后想想宋一透露的那些细节，总会明白的。
宋一又是一呆，“可是她也没问我啊？”
说实话，宋一以前好多次想要透露自己的秘密来着。但可能是她选的时机总是不太对吧，在大人眼里就像是故意装老祖的熊孩子。
后来她就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认不出她的王霸之气就认不出吧，这反而方便她偷偷搞事情。
再后来，她的剑法跟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哪怕是旧纪元的人再见到她，都未必敢认。
新纪元的人就更不会混淆了，最多可能慨叹一句，“叫宋一的人，可能就是适合剑道吧。”
宋一觉得，自己这种隐藏秘密的方法叫做“大隐隐于市”，好像直接摊开给大家看了，实际上正好形成误导，导致大家不会将两个纪元的宋一联系在一起。
可没想到，其实林则他们早就知道？
林则没忍住，抬手在宋一柔软的头发上摸了摸，“因为我们都一样，不在意你的来历。”
雯雯那家伙大大咧咧的，估计想明白宋一的来历之后，就来一句“哦，原来是这样啊”，然后就丢到一边去了。
林则为啥知道李雯雯是知情的呢？
是因为有一次闲聊说到上古遗迹，她突然来了一句，“你就别在阿一面前说这个话题了。她什么宝贝都没留下来，估计以前混得很不好。咱们不能揭她的伤疤。”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总而言之，你的秘密不重要。我也不觉得你的过去是我们的隔阂。很抱歉，我不能回去改变你的过去，但我了解你的现在，也会努力了解你的未来。”林则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他又说：“别说是这种类型的年龄差了，就是真正的年龄差，我也不在意。难道你们旧纪元就没有相差几百岁的道侣吗？”
有肯定是有的。
面对林则寸步不让的架势，宋一的脑海里不由浮现了以前听其他道友说过的八卦，“找道侣不能找太年轻的，太磨人了。”
那时他们脸上有心照不宣的笑容，只有宋一面无表情，啥意思？听不懂。
现在她好像多多少少有点理解了。
宋一老脸一红，她突然指着林则身后道：“快看，那是什么。”
林则一扭头，再回过头来时，面前只有一阵风吹过。
他无奈扶额，苦笑一声，对此一点儿都不意外。
知道宋一要逃，所以他扭头给了她机会。因为他今天说了很多话，宋一需要时间消化才是正常的。
下一次，不会让她这么轻易跑掉了。
宋一鬼鬼祟祟地回了学校。
回了自己的大本营，宋一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学校又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就算要来看望老师，也不能天天来吧？
她这不叫躲着林则，这叫做战术性撤退。呵呵，躲？这个词就不在她的字典里好吗？
腰杆子挺直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够硬气。
然而，到了周一，宋一看着面前的人，吓得手中的包子都不香了，“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则笑眯眯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之前说的，来蹭饭。”
这个蹩脚的理由宋一竟然信了：理由不重要，先把人弄出去再说。
她三两下吞掉了包子，又左右看了看，没有八卦的小崽崽在附近，立马扯着林则出去，“好了，饭你已经蹭到了，该去工作了。”
林则杵在学校门口不走，“唔，我觉得我不能走。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宋一痛心疾首，“林则啊林则，你可是城防部的人，你知道你的工作有多重要吗？这可能关系到一城百姓的幸福生活！你这时候还有心思儿女情长？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说懵了再说。
林则就含笑听着，还一边频频点头：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就在这时，老袁朝两人招了招手，“你们还在这儿干啥？林则，你该去上课了？”
宋一懵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则，怀疑老袁喊错人了。
老袁该不会老年痴呆了吧？林则又不是他们学校的老师，要喊也是喊她才对。
宋一吐槽出声，结果就是迎来黑着脸想捋袖子的老袁：老年痴呆？揍她一顿就可以她亲切感受一下是谁痴呆了。
老袁忍不住想：有没有办法把这家伙给送走？什么衣钵传人？怕不是气死了他，然后开开心心去潇洒的那种传人吧？
虽然宋一好像已经成年了，但老袁还是时不时觉得这家伙有点欠收拾。
宋一赶紧躲到了林则身后，“袁老师，咳咳，好多人看着呢。”
直到这时，林则才装模作样地说：“阿一，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这周我负责在云小进行安全讲座和安全演练。唔，昨晚我准备跟你说的，你跑得太快了。”
宋一：……
她敢肯定，林则绝对是故意的！
她面带微笑地看向老袁，“袁老师，我可以把他嘎掉吗？一会儿的安全讲座我上。这可以教会大家一个道理，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安全意识，懈怠了就会像这位林则叔叔一样。”
老袁拍拍她的脑壳，“又在说什么怪话？”
负责安全讲座与演练的教练员被嘎掉……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林则叔叔：……
他小声嘀咕，“我被嘎掉的原因真的是懈怠吗？难道不是感情纠纷？”
“你懂就好。”
老袁也给了林则一下，“你也跟她一样不着调。赶紧去准备！”
林则给老袁行了个礼，然后笑嘻嘻地跑去教室那边了。宋一也要走，老袁却一把摁住了她，“你跟我过来。”
到了办公室，老袁沏了杯茶，宋一正要接过来。只见老袁的手往后一缩，翻了个白眼，“你要喝自己回去喝去，别老到我这儿来蹭吃蹭喝。”
“做错事来受罚的小孩都有的喝！”宋一控诉道。
她这么大个老师，怎么待遇还倒退了？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好意思跟小崽崽一样？”
宋一是好意思的，她才刚刚活到上辈子的零头呢，四舍五入也还是个孩子。奈何她好意思没用，铁石心肠的老袁说不给就不给。
“你跟林则咋回事？”
两人那点小猫腻，还能逃得过老袁的眼睛？
关心他们俩是一方面，八卦好奇也是一方面。
谁说活了一把年纪就不能八卦了？这俩都是他学生，他天然就在这吃瓜第一线上。
说到这个，宋一就有那么一点忧伤：这林则都堵到她大本营来了，这可咋整？
她讪讪地开口，“您不都看到了嘛？”
“你可以拒绝他。”
宋一拍案而起，“对吧，你也是这么觉得的是吧！”
“你可以拒绝任何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老袁却说，“但，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去爱，拒绝被爱。这是你的权利。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很珍贵的感情。你还这么年轻，就该好好享受这青春，懂吗？”
老袁打开了话匣子，一脸追忆过往的表情，“想当年，当我还是学校风云人物的时候，追我的人可以绕学校一圈。但那时候，我所追求的，也不过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宋一的耳朵支棱得老高，“然后呢？然后呢？”
老袁回过神来，“然后就是别让我一个老头子教你怎么恋爱！连我都比你会，你是不是该好好反思一下了？”
“有时候啊，不要太小心翼翼了，你以前不是说什么感情都要尝试一下吗？不合适了，你就学雯雯，直接换一个。”
宋一若有所思。
老袁又赶紧咳了一声，“不过不要完全学李雯雯。你告诉她，最近别到学校来，我不想看到她。”
宋一一脸茫然，“为啥啊？”
“她把我侄子给甩了！”老袁想起这件事就脑壳疼。
当时他侄子带她来拜访他，某人还大大咧咧地说：“袁老师，好巧啊，咱们以后好好相处哦。好遗憾你没有儿子哦，不然咱们还能更亲一点？”
当时老袁就后背发凉：还好他家没有小孩！
总之，这一个个都是债，还是眼不见为净。
宋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又赶紧晃晃脑袋：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笑场了。
难怪雯雯最近放假了也没跑到学校来，敢情还有这份渊源。
她憋着笑溜出了老袁的办公室，顺便去班上看看情况。
这不是关心林则，就纯粹确认一下这位假公济私的安全教练能不能行啊？他应该没有任何上课的经验吧。
宋一透过教室后面的窗户往里看，简直跟她以前的班主任一样惊悚。
不过一班的崽崽们玩得正兴奋，倒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宋一显然是多虑了，教室内气氛火热，林则轻而易举地跟这些崽崽们打成了一片。想来也是，只要不上正课，这些小鬼就会开心得很。
而且张晓晓等人也认出了林则，这个就是跟大魔王老师走得很近的那个大哥哥，哦不，是叔叔。知道他是城防部来的安全教练员后，崽崽们自觉给他涨了个辈分。
课上一半是林则给大家讲解，一半是他们对他进行八卦，“叔叔，你跟大魔王是什么关系？亲亲了吗？”
“叔叔，你这么厉害，可以把大魔王抓走吗？”
“等你们成功挑战我了，我再给你们答疑。”林则脸上的笑容不变，心中长叹：不把大魔王抓走，是我不想吗？
因为一时走神，崽崽们蜂拥而上，学着宋一不久前教他们的东西，一下子把林则给放倒了。
大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欢呼声，“叔叔，现在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吗？”
没等林则回答，张晓晓已经像个小大人似的摆手，“你们笨不笨，别追问啦，给他留点面子。还没看出来吗？他打不过大魔王，收服不了她。”
林则感觉膝盖有点痛：喂喂，既然要照顾我的面子，可不可以小点声？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教室外面的笑容灿烂的宋一，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还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宋一，教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般。
崽崽们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能不跟着起哄吗？
宋一干脆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要是赢不了他，回头我请他吃饭；你们要是赢了他，那我请你们吃饭。”
“你是站在哪边的？”
宋一潇洒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袍，“我是站在强者那边的。”
这一句话可让崽崽们炸了锅，大家摩拳擦掌地看向了林则，“对不起了林则叔叔，但我们只能全力以赴了。”
林则呵呵一笑，“不好意思，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
崽崽们嗷呜嗷呜地朝林则冲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就倒伏了一片。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他们又精神百倍地去找林则“领工资”了。
“林则叔叔，我刚刚演得最像，再多给我两包。”
“还有我、还有我！刚才我超级配合，绝对衬托得你英姿飒爽。”
好家伙，原来林则在接下这份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贿赂”小朋友的准备了，储物袋里塞满了零食。
宋一“约”他吃饭，那必须不能让这些小朋友搅局，少不得让他们配合一下。
他跟小孩们眉来眼去的，就达成了交易。
当然啦，林则也没想到这些崽崽“职业道德”有限，演到下课就不配合了。
他把零食一发，然后讪笑着看向宋一。
宋一双手抱在胸前，眉毛一挑，“在思想品德老师面前搞贿赂，你的胆子很大嘛。”
林则将最多的那份零食双手送上，“宋一老师，请务必给我一个贿赂你的机会。”
说是贿赂小朋友，实际上挑的都是宋一爱吃的类型，真正的贿赂对象不言而喻。
崽崽们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这两个大人在玩什么很花的东西。
他们推着两人出去，“你们快去别的地方秀恩爱，不要教坏小孩子。”
还有人像模像样地拿了一本《御兽百科》出来，“春天到了，又到了□□的……”
宋一：教坏小孩子？你们看起来可比我懂太多了。
没等她较真地理论清楚她和这些小朋友谁更懂一点，林则就笑眯眯地推着她往外走，“好啦好啦，我贿赂成功，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我的。”
他贴心地站在宋一身后，用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后面看戏的视线。
走出教学楼，宋一微微抬头，阳光洒在她脸上，暖融融的很舒服。
老袁说得对，也许，她可以试试新的情感。大好春日，不可辜负。
不过，谁知道呢？这本来就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