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来时如山洪倾注, 去时也如风雨停歇,整体来说用匆匆忙忙囫囵来形容最是恰当,这时候知青返城的动静也都停了下来, 部队大院恢复成下通知之前的状态, 偶尔会有些知青走动,估摸着都是在等成绩,这时候也就他们还在意高考。

  因为这次考试人数空前的多,批改试卷的时间也拖得很长,等考试结束后小一个月, 高考成绩才随之公布出来, 公布区域名单那一天, 张榜处简直被围得水泄不通。

  “中了没, 我中了没。”

  “都别挤啊, 排后面等等看不行吗?排队又不想排, 又想看前面, 这样的人老子祝你次次落榜,真的是没有素质。”

  围观的人一多, 自然不和谐的状况就频繁出现,有些性子急的压不住愤怒张口就直接怼人, 被骂的也不服输, 眼看.战.火.就要烧起来,当即有理中客出来劝阻。

  “大家就是看个成绩, 闹那么大做什么。”

  “看完了就往外走,排队的别把道堵死了。”

  这位理中客长相五大三粗,近乎一米九出头的身高极具压迫感, 站在人群里简直是鹤立鸡群, 由着他开口, 很多人下意识的闭了嘴,毕竟这位大哥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别弄不好挨上两群,到时候不但没人劝架,还得被骂声活该。

  场面因此镇定下来,看成绩的一批批的离开,有人欢喜有人愁,而欢喜的自然是考上了,他们最为第一批重招的大学生,只要不是去混日子的,往后出来去处都不会差,这跟着以前金榜题名也相差不多了。

  而落榜的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要知道会去考试的,除却那些心抱侥幸的,大部分都还是正儿八经的备考冲刺,寒窗苦读后落榜,这事越想越让人心塞,有些没忍住,当场哭嚎起来,可即便如此,这最后的结果早就定了。

  林洋则是带着自家媳妇来看榜的,这会儿他护着人离着红榜越来越近,他少不得紧张得出汗,而被他护在怀里的人因着身高,根本看不清前头,只得瓮声瓮气的问道:“有看到红榜吗?”

  “看到了,我正在找你的名字呢。”

  林洋到底是借助身高喝长相的便利,成功的看清张贴出来的红榜,他目光如炬似的飞快的扫看榜单,可以说是一目十行,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看到心心念念的名字,他的心都跟着往下沉了沉。

  眼看就要到最后,他都在想要怎么安慰自家媳妇,忽然眼前一道熟悉的名字一闪而过,他当下先是一愣,旋即下意识的倒回去再仔细查看,等检查四五遍后发现在真的是自家媳妇的名字时,他整个人有股热血上头的错觉。

  “中了,媳妇,你中了。”

  他几乎压抑不住涌上心口的高兴,而白媛媛这时候也总算是挤出人群,她顺着林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真的看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她忍不住死死的捂住嘴,眼睛霎那间红了一片,她其实一直很害怕自己不能考上,连着自家爹娘都让她少考虑考试的事,毕竟那有刚结婚就不顾夫家的。

  亏得林洋支持她,她想着不争馒头争口气,以前前男友就是以要准备学习出国跟她分的手,她心里一直憋着口气,能不能考得上还赖得上自己不成?现在她证明了,那纯粹是对方没用,自己离了人照样能考上大学。

  这种被否认了太多次,突然得到证明的情绪太过浓烈,白媛媛忍不住死死的抱着林洋,她边抱着边落泪,不断说着:“谢谢,谢谢你。”

  林洋哪里见过这种场景,看着后头人头涌动,他不得不带着人走到一旁,顺手抚着人的脑袋安抚道:“这是你自己的本事,那么多人里头你都能考中,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你自己,而我还得谢谢你呢,毕竟我媳妇是大学生,这说出去我这脸上多有面。”

  他这说得是实话,但是因着神色不大严肃,白媛媛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意,她笑道:“那我就让你沾这个光,咱回头也给爹娘说一声。”

  她口中的爹娘自然是林洋的父母,他们远在老家,所以得打电话回去将这好消息传递回去,而自家父母倒是容易很多,就在部队大院,回去就能说清这件事。

  “这是应该的,我得把这消息全都通知一遍,我老林家以往最高学历就是初中,眼下有了你,咱家这文化水平一下子就拔高了,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得大办才是。”

  林洋脸上的得意根本都压不住,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到蒋立军跟前,跟人炫耀一通,要知道这人之前还笑话自己独守空房,他现在恨不得告诉对方,老子独守得乐意。

  白媛媛并不知道丈夫这会儿心思的小九九,她倒不想弄得太隆重,毕竟她上的大学比较靠后,人家名列前茅的都没大.操.大办,自己要是把风头弄得太大,少不得会让人议论,这个节骨眼上她并不想惹麻烦。

  而她也如实的将自己的想法给自家男人说了,林洋起初还不大同意,可在人一点点的分析清楚后,他才不大情愿的同意道:“那不大办,亲朋好友得叫过来庆祝庆祝。”

  对于这一点,白媛媛并没有反对,因为这点也挺符合她的心意的,这一顿饭庆祝也是在跟自己当初拼死拼活的学习做一个阶段的汇报,这件事她不知道从何办起,自然就全权推给了林洋去操办。

  而蒋立军几乎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他听后不忘恭喜道:“你这嘴还真开过光,这大好事都能让你赶上,别的不说,这场子我肯定捧,回头我就带你弟媳一起过去。”

  林洋笑道:“那就说定了,到时候你别怕得不敢来。”

  这句就是在打趣了,别说眼下白媛媛只是考上大学,往后这人再往上深造,只要林洋敢请,自己都敢去,毕竟这是好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最后,林洋将好友通知遍,定下请客的时间在本周末,秦燕想了想跟着蒋立军上供销社给人买了只钢笔,礼数虽然不重,可却也合乎应景。

  周末到场的几乎都是同辈,整个局面都放得很开,男人们一桌、女眷则单独一桌,主要是她们不喝酒,混在一起确实有些不大好。

  林洋喝了酒,整个人就跟开了屏的孔雀似的,逮着朋友都在疯狂的炫耀自家媳妇的厉害,嘴都要笑裂开了,“那么多人,我媳妇都能从里头杀出来,这叫什么?叫该我老林家要出个大学生,俺往后也能到大学里走走,你们羡慕吧。”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臭屁,你家媳妇那是人家白家的,跟你老林家有什么关系,你这老爱往脸上贴金,也不知道什么鬼毛病。”

  或许是看不下去林洋的得瑟劲,加上又喝了些酒,当下就有人不客气的反驳。然而,林洋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就咬死他媳妇是老林家出的大学生,看样子这金是非贴不可。

  最后,众人见确实没办法让人改变态度,索性就绕开这个话题,林洋后头喝得酒很多,意识也开始模糊,场面反倒可控下来。

  吃饱喝足后,秦燕带着有些醉意上头的蒋立军回了家,她烧了水给人简单的.擦.了身子,她本以为这人是睡着了,谁知道他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模样像极了大型犬类。

  秦燕心下不由得一软,情不自禁的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轻声问道:“喝了那么多酒,头不难受?”

  蒋立军头摇得跟波浪似的道:“头不难受,但是心里有些憋屈。”

  “怎么个事?”

  听他这有些偏门的回答,秦燕不由得跟着来了兴趣,而感受到人看过来的目光,蒋立军哼哼唧唧的说起自己为什么憋屈。

  秦燕一开始没听明白,可接下来她很快就听出要点来,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羡慕这男人羡慕林洋了,他其实也老炫耀自家媳妇,可这次确实比不过林洋,他又不好跟人说,只能越想越憋屈。

  这会儿借着酒劲发散出来,眼巴巴的不要太好玩,秦燕还当是什么事,她安抚道:“我要是去考了,考不上还好说,真考上了往后咱们聚少离多,一学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样你也没问题吗?”

  “不行。”

  很显然,秦燕把握重点的水平可以说是极强,一下子就点在蒋立军不能接受的痛点上,如果是要用见面次数来换炫耀,那他宁愿不要那份荣耀,毕竟人都见不到,在家里单相思,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么一想,林洋那小子实惨啊,难怪他非要那么夸大炫耀,原来是拿这事当掩饰,这样一想,他还蛮可怜的,刚结婚就跟媳妇聚少离多,往后碰到他,自己得好好开导一下,不然他一个人容易多想。

  蒋立军越是这么想,心下越是大定,根本不再羡慕人,而秦燕见人哄好后,跟着暗暗的松了口气,旋即又有些觉得好笑,自己居然还有哄大人的天赋。

  不过,她其实有一点说了假话,那就是自己虽然没有去考大学,可接下来在家里的时间也会比往常少得多,因为她得开始挣钱了,到时候蒋立军也就没心思去嘲笑林洋,这也算是自己对林洋的道歉。

  陷入梦想的蒋立军并不知道,自家媳妇已经在思考要离家的事了,他这会儿正做着美梦,梦里他一句话就成功撂倒林洋,让他认清真相的残酷,看着对方自闭的神色,他做梦都差点笑醒。

  *

  这些事都是会表露出来的,虽然不在朝夕,可该来的自然跑不掉,林洋逢人就炫耀的毛病,终于在白媛媛开学后两个月彻底鸣旗熄鼓。

  而伴随沉默的还有蒋立军,原因很简单,秦燕也开始正式忙碌起来,上头跟着发布了个体经济开放的政策,这一波比起恢复高考影响力波及得要广多了。

  要知道之前不允许个体经济开放,能涉及的行业无外乎农业和国营厂工人,可这些岗位终究是有限的,眼下正是鼓励增添人口的节骨眼,谁家没个四五个小辈?像蒋家这样的独苗家庭,说句不好听的,一网撒下都还没有捞起来的大鱼多。

  人一多,岗位来不及增补,必然会形成僧多粥少的局面,这也就导致很多人只能窝在老家种田,现在突然说可以搞其他经济,能走的路子一下子就拓展开了,可不就是跟给迷失黑暗里的人点一盏煤灯一样?

  所以,这次.政.策.下落,动员起来的不要太多,军区大院尤为剧烈,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率先开放经济的是五大沿海城市,珠海名列其上。

  “你说这怎么突然就放开了,我这根本没有准备啊!”

  “这可是挣钱的大机会,我已经好几宿没睡觉了,可愣是没想出来有什么办法,咱这会儿可是赶上第一线,要是我没把握住,这辈子怕是做梦都要在后悔。”

  很显然,这样的对话可以说是随处可见,要知道这跟高考可不一样,没有什么成本投入,人去就行,经济开放那是要投钱做生意的,而天底下即便是没文化的人,也都知道一件事,做生意有赚就有亏。

  摸瞎的环境,加上节省习惯的本性,这就导致很多人想抢先机,却又无从下手的窘迫,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

  而相比之下,心下有数且早做准备的秦燕就显得井然有序,通过蒋立军跟林洋的介绍,她成功的跟邱源碰了面,对方是位三十出头的男人,模样生得还算周正,浓眉大眼,因着退伍居家,身材微微有些走样,但到底是当过兵的,身上气质倒是正直。

  “小秦同志就是立军的媳妇吧,这小子有福气,居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邱源被好友通知有赚钱路子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兴奋得坐不住,天知道这些年他在家里受了多少窝囊气。所以,得到消息,他连夜就赶来珠海,本来还信心满满,可没想到今天跟着人碰面,他反倒有些不确信了。

  倒不是说不相信秦燕,而是对方的模样确实让他没谱,要知道他夸秦燕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没错,蒋立军这媳妇可以说是他活了这么久见过最好看的,可他过来是要赚钱啊,你说秦燕去参加选美,那赢得机会会很大,可做生意真的行吗?

  他在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服,蒋立军这小子胆子是真的大,竟然敢放手让自家媳妇去趟这滩浑水,不怕赔的血本无归啊。

  “邱大哥过奖了,您是立军跟林兄弟的战友,对您我自然是相信的,那就先祝贺咱们后续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秦燕自然能感受出来邱源身上传递过来的质疑,即便对方极力的掩饰,但秦燕以前混迹过各种老总大厂之间,对这样的目光不要太熟悉。不过,她也不打算详细的解释,因为没必要。

  邱源是按跑趟拿钱的,可以说所有的成本压力都在自己这里,他最多也就亏点油钱,这其实也是后者敢压下心绪,跟自己冒险合作的主要原因。

  而接下来邱源都会留在珠海,秦燕今日跟人碰头后,只是确认下具体情况,要紧的还是接下来去跟各大服装厂的负责人商谈,这些货源才是最要紧的。

  她在饭点里定了桌,请了几家品质好的服装厂经理。

  平时这些人或许没那么好请,眼下时间关键,个体经济开放,整个服装厂已经开始扩大规模招工,生产出来的货物一日日增加,他们也在准备抢占市场,所以乐意有人来帮他们这个忙。

  “几位经理都到了啊,别的不说,这第一杯酒当是我敬各位赏脸。”

  秦燕今日穿了利落的红色呢子大衣,头□□亮的盘了髻,她的眉眼本就生得干净,柳叶细眉,瑞风眼生得格外妩媚,她懂得酒桌上的礼仪,当下就干了一杯酒。

  其余几家经理见人如此豪爽,不由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纷纷举杯回应道:“秦老板果然是爽快人,本来我们还担心您有没有本事吃下我们的货,现在看来是我们多虑了,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这些人都是经年的老狐狸,别的不说,单就看人这件事上,他们自认是有一套方法的,最开始看到秦燕,他们是不太抱希望的,毕竟跟个女人能谈什么生意?

  这倒不是他们有意歧视,而是环境就是如此,女企业家这个名词还没后世那么与时俱进,所有人面对合作对象,下意识都倾向大老爷们,但秦燕的豪爽很显然,颇为对他们的胃口,这一点就让他们有了聊下去的想法。

  秦燕也直接开门见山的直明来意,“我想诸位经理应该也感受到市场的变动,有道是一步快,步步快,蛋糕当然是最先那一口吃得最尽兴,您们是源头,我们是销路,再好的货咱也得走出去才能让人知道不是?毕竟哪有那么多不怕巷子深的好酒。”

  “秦老板这话在理,要是不懂这理,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会亲自来。”

  “咱明人不说暗话,不知道秦老板能吃下多少,给我们一个准数。当然,既然是合作,我们也会拿出质量来,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既然是拓展市场,这些人也都明白这不是一回两回的买卖,而要想合作能持续,最要的一点自然是东西的品质,毕竟谁都不是冤大头。

  秦燕见这些人说话爽利,也没有再拖拖拉拉,直言了自己要的数额,因为是首次试水,她的成本是一千三百块,虽然份额不是很大,但几乎是她能调动的所有成本,毕竟得留些钱以备不时之需,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做生意的基本道理。

  “还行,这个数目还是在我们预期范围内的。”

  而这些来参加经理虽然觉得有些失望,但其实心理确实开心的,毕竟一千多块钱的订单,三家一分也有几百块,对比一些零散户,秦燕这已经算是大单。

  当然,他们看重的自然不是这些蝇头小利,而是这桩生意的持续性,等人把路走出来,以后的量自然少不了,路都是要一步步走的,没人能一口气吃成胖子。

  因为双方心理都有估量,因此话说开起来,反倒是顺利得很,当着酒桌上秦燕就将着东西定了下来,几家签了货单,秦燕跟着交了定金,并约定好时间取货。

  随后客客气气的吃完饭,秦燕有些头晕的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出门让着邱源带自己回部队大院,这是两人商量好的,因为秦燕知道这段时间少不得来回跑,就提前提出借车的想法。

  邱源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主,既然是合作后者自然没有什么推辞,欣然答应下来。

  而有了专门接送的车子,秦燕办事起来也格外顺利,在规定的取货时间里她去看了眼成品,无论是成色、款式都是新颖的,这其实也能理解,既然要打开外头市场,不拿点压箱底的货就别想吃蛋糕了。

  秦燕对货物很满意,而拿到货交付完尾款后,她准备带人去走销路。

  因此在部队大院里越发的神出鬼没,就连马清荷平日里都很少见到人,有回赶巧碰上,她就问起秦燕最近究竟在做什么?

  “要不是你家男人跟洋洋都在,我还以为你要搬走了,怎么样,最近在忙什么?见你一面,比跟我家男人说话都费劲。”

  马清荷有些幽怨的看了眼秦燕,这段时间她其实也有考量要怎么顺应政策挣钱,可仔细琢磨了几天,她发现自己脑子里根本没货,加上胆子又小,这件事就只能搁浅,可每次夜里想起来,都不甘心的睡不着。

  这也就导致,这些天她的脾气并不大好,毛驴几次撞枪口上,被揍得鬼哭狼嚎的,现在黄家从大到小,全都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弄不好惹这位祖宗生气。

  “也没做什么,就是在走些小道,看能不能趁着这次的机会多赚点钱。”

  秦燕倒是没有完全隐瞒,毕竟这种事用不了多久都会传开,自己跟马清荷的关系,有些话自然是能说的,而听到秦燕居然这么快就下手,马清荷目光登时就亮了起来。

  “你有空给我说说呗,看看能不能也把我带上。”

  “我这也是头次试,没太大把握,清荷姐你确定要听?”

  “听听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对你还不了解?要不是有六七成把握,你哪里会犯险,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因着赚钱这事愁得,偏偏家里人都不理解。”

  马清荷其实自己也不大理解,明明以前也都是这样过的,可这回折腾劲儿却远胜以往,似乎自己要是错过这一回,就真没有机会翻身。

  秦燕见人的神情不似作伪,自己似乎也需要帮手,要是能拉上马清荷,似乎也不是坏事,因此,她明确的给人分析了利弊,这也是她仅能做的,毕竟最后做决定的还得是马清荷自己。

  “这很好啊,是个能赚钱的路子,我想秦妹子你应该也需要人手,可能动脑这一块我不是很厉害,可当论动手能力,我还是有些信心的,就看你要不要我了。”

  马清荷虽然并不是很聪明,可秦燕都给她分析到这一步了,她要是再听不懂那就是真有问题,而听完所有,她自然能明白这里头的可行性,心下不由得跟着跃跃欲试。

  “既然清荷姐也有心思,那我就带上你一起,不过眼下头次扩展市场,咱们需要出珠海,你家里确定能行得通吗?”

  这一点才是最让人担忧的,她其实也是跟蒋立军商量许多,对方才点头同意,这期间她连续哄了小半个月才将人哄好,换成马清荷估摸着会有难度。

  然而,后者此刻却摆手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家那几口估摸着早盼着我能出去,我回头把这事一提,他们怕是一个反对都没有。这样也挺好,整日绕着他们转,弄得自己老不值钱,干脆就让他们自己当家作主一回。”

  见马清荷如此笃定,秦燕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那这两天您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出发了,记得带上换洗的衣服。”

  “好嘞,生活上我也会尽可能帮你。”

  对于秦燕的交代,后者点头如捣蒜,不知道为什么她胸中突然生出几分英雄气,就好像此次去的不是卖东西而是奔赴.战.场,难得的有些热血沸腾。

  而她的这次决定太过突然,老黄家的几位完全没意识他们的日子将彻底过得一团乱码,眼下他们听到自家老娘、媳妇要出去一段时间,简直高兴得要放炮仗庆祝,这一点他们虽然竭力隐藏,可对心下有数的她来说,简直如光膀子耍大刀,简直不要太明显。

  以往要是看到这场面,她还会气愤,至于现在?谁管他们怎么样!

  有的时候,心态一放开,很多事也会跟着看开。

  *

  秦燕因为要出远门,她特地交代了姜洋要好好听蒋立军的话,虽然自家儿子平日里很乖,可基本没遇到跟秦燕分开的时候,听到人的叮嘱,他下意识就有些慌乱。

  “娘,你还回来吗?”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秦燕,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忐忑,要不是这些日子秦燕有意识的培养他独立,这会儿他早就绷不住哭出声来了,但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声线都带着颤抖。

  秦燕被这湿漉漉的大眼看着,心下不由得一紧,她下意识的摸了摸人的头,安抚道:“放心吧,妈妈是去挣钱,到时候洋洋想买什么都不用再担心钱不够了。”

  “到时候,咱们还可以住上大房子,还可以把外婆他们接过来,妈妈不会不要洋洋的,洋洋这么乖,学习又棒,这么好的小孩可没地方找。”

  姜洋头次被人这样夸,小脸上不由得有些羞红,一时间都忘了担心秦燕不要他的事,他红着脸,伸出小手拇指,轻声道:“那咱们拉勾保证。”

  “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秦燕这时候自然无有不应,她伸出小拇指,跟人勾连在一起,边拉勾边小声唱诺。

  小孩子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几乎拉完勾,情绪就跟着稳定下来,秦燕见状松了口气,之后哄着人去屋里睡觉,而折腾完,她看向自己的卧室,心下不由得一沉。

  这位才是重头戏,毕竟小孩好哄,这大人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她理了理衣服,旋即拧开把手进屋,而进屋的那一刻就看到蒋立军靠坐在床头,手里正翻着书本,听到动静也不抬头,跟平常完全是两样。

  秦燕走近看清蒋立军手里的动作,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声,“看得这么认真啊?”

  “那能怎么办?过两天媳妇都要出远门了,我怎么也得找点事做做,不然怨夫在家时间长了,容易招人烦。”

  蒋立军声音有些翁翁的,他觉得自己多少是遭了报应,原本还尽情的嘲笑林洋,没想到没高兴多久,自己媳妇就给自己来这么一下,要不是他心理素质好,这会儿怕早崩了,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怎么会招人烦呢?”

  秦燕见人搭话,心下大致明白对方还不是很生气,她打蛇上棍似的爬上床,半坐在人身前,强迫人抬头看自己,后者被抬起头,露出两条险些气打结的眉毛。

  “怎么,都要离家出走了,还要让我不痛快一回吗?”

  “这说得哪里话,虽然我不知道才能安抚你这颗受伤的心脏,但首先有件更重要的事,我需要提醒蒋大人。”

  平日里秦燕不会这么不正经的说话,可这个节骨眼正经显然不能好好商量,而蒋立军叫人的油腔滑调气得抬眼看了过来,虽然没有说话,可那张脸上横平竖直的写着“还能有什么事比你离家出走还要紧?”

  秦燕嬉皮笑脸的抽了过来,一点点的将人手里的书调转了个头后,才笑道:“咱们怨夫大人,做戏做全套,怎么书还拿饭了呢?”

  话音落下,蒋立军身体就跟过电似的僵直在原地,看着秦燕言笑晏晏的模样,他突然有些恼羞成怒,将手里的书籍放边上一丢,猿臂一展,秦燕只觉得天旋地转,之后就感觉一团黑影倾覆而下。

  “我都要成孤寡老人了,你居然还敢笑我,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揍你。”

  近乎咫尺的距离,让这人温热的呼吸如临当面,面对这么近的压迫,秦燕突然有些心颤,原因无他,她能看见蒋立军眼底涌动的情绪,混在褐色的眼底,带着令人心悸的危险,这并不是自己要挨打,而是更进一步的赤.裸.裸.。

  以前这人都是温温柔柔的,这导致秦燕有些错估人的底线,就像是将老虎伪装成无有杀伤力的小猫,结果有一天自己认为的小猫突然伸出爪牙,露出凶相,是惊诧,但也仅仅如此。

  秦燕自然明白,这人凶归凶,但终究是有数的,而且或许让他发散开情绪,会比一直憋着要好得多,因为有这心思,秦燕也不怕蒋立军的威胁,她顺势将手环上人的脖颈,软声轻语的说道:“要是能解气的话,你就揍吧。”

  距离都是相互的,蒋立军跟着人尽在咫尺,自然秦燕也是如此,她的软语几乎是贴着自己耳.根.子在说,这一刻蒋立军再好的定性也守不住了。

  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饿狼.扑.食.般一点点的亲吻起身下的人,从额前到鼻尖,再到一抹柔软的唇瓣,这一次的蒋立军没有了太多的理智,或许是他有意放纵。

  两人如烈火缠绕上玫瑰,热烈的情绪浓烈的碰撞在一处,带起来的暧昧简直要烧塌整间屋子,或许都知道要分别一段时间,两人都尽情的放纵,面红耳赤的喘息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婉转不休,如黄鹂轻啼。

  而情绪有了宣泄,次日蒋立军的状态跟着稳定了许多,他知道秦燕是有主见的,既然她言明非去不可,自己也没理由去阻止,而且他们对邱源是新任的,同行的还有马清荷这个熟人,可以说他没有太大担忧。

  或许是人这趟去要不短的时间,蒋立军这些天回家都很早,接替过秦燕的活儿,做饭煮菜,让着秦燕有种无所事事的错觉,当然有福自然是要享的,有人承包厨房的活计,她当然是能歇就歇。

  这福到底是有界限的,等到了跟邱源约定好的时间,她带着马大姐一同乘坐上邱源的货车,后头装的则是他们此次的货源。

  “路上注意点,要是碰上事就打电话回来。”

  蒋立军摸了摸妻子的脑袋,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和担忧,而秦燕则没有那么多情绪,她认真的点了点头,记下蒋立军的交代,随后跟人告别后,车子缓缓的启动。

  刺耳的引擎声响彻在耳边,车子很快就消失在眼前,蒋立军站在原地足足停顿了片刻,旋即轻轻叹了口气往着新兵营走去。

  刚进屋就看满脸无所谓的林洋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到蒋立军进来,他当即挑了挑眉,笑道:“呦,这不是咱们蒋大教官吗?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不给媳妇做早饭了?”

  他这语气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酸味儿,蒋立军不是能吃哑巴亏的人,他当即冷冷的开口道:“吃火药了,气这么冲?”

  “火药倒是没吃,但也差不多了。”

  林洋这段日子显然是气得不轻,听到人回怼,直接破罐子破摔,而蒋立军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不由得暗暗叹息,果然独守空房对男人的伤害都极大,看看这人都快疯了。

  “你怎么不说话?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老婆也离家出走了,咱们现在可是同甘共苦的兄弟,谁也不能嫌弃谁。”

  林洋一脸贱笑的凑了过来,他很有心得要分享给蒋立军,谁知道后者压根就不接茬,而是冷笑道:“那咱们还是不一样,我媳妇事出去十天半个月,跟你老婆一去三四个月可不一样,你少拿那恶心的眼神同情我,我不需要好吧。”

  蒋立军丝毫不觉得自己跟林洋是难兄难弟,秦燕又不是去上学,想回来几乎没有限制,她要是手段快,没准下周就能回来,到时候稳定,估计也就是二三天的事,这怎么能跟人一样?

  即便一样,那自己能承认吗?显然是不可能的,无论怎么样,自己都要比林洋强。而他这副死较劲的嘴脸,林洋看了不由得嗤笑一声,自己这朋友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是与不是自己心理清楚。

  反正问了也不会说,就让这人嘴硬难受去吧,林洋坦然的站起身来,他还是去找那些新兵蛋子有意识,至少嘴没那么硬。

  “呸,谁跟你一样,真不要脸。”

  看着人走出办公室,蒋立军不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并且吐槽这人真不是东西,见不得自己好,真无耻。

  对于两人之间的机锋,秦燕完全不知晓,即便知道了也只会笑骂两人一声幼稚,这会儿她坐在车上,车子飞速的在国道上行走,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她慢悠悠的吐了口气。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隔壁省,相较于珠海的未放开的经济,隔壁省的经济要上好不少,加上临近政策也放得快,大家口袋足,且思想又放开,这无疑是倒卖的好地方。

  “小燕,你说咱们能成功吗?”

  相较于秦燕的自信,马清荷这会儿有些忐忑,她这回大张旗鼓的出来,要是没做出点动静回去,怕不是要给自家那几位祖宗笑死,要是那样,她会不甘心的。

  所以,心下激动又慌乱下,她就寻起秦燕说话,她内心的想法也很简单,她每回听秦燕讲话,心重都会大定。

  “会的,咱们一定能打响第一炮。”

  而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在秦燕坚定的目光下,她心里那抹慌乱也跟着消失,她紧紧的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道:“一定会成功的。”

  这两人的自信让一旁开车的邱源眼皮直跳,他怎么有种自己上了贼船的错觉,这一个个的自信得都让他有些怀疑人生。

  同时,他心下也疑惑,蒋立军这漂亮媳妇真能有这本事?

  他是个最严的,不到关键时候绝对不会.插.嘴,那样不仅没有帮助,还会惹人烦,邱源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自己就是个跑车的,对他影响不会大,再说这做生意的事,没准真让人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现在,就坐等看了,不用等太久就能知道结果,所以完全不用急。

  作者有话说:

  一家做生意,三人孤寡人,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