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个还能调整一天, 正好咱趁着这空挡上学校给孩子拿了申请表,不然等你忙活起来,这时间就很难能凑到一起了, 咱才刚上任, 最好不要请假,没得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再给人留话柄。”

  夜里,秦燕边往着大衣橱里归拢衣物,边同着蒋立军说起姜洋上学的事。

  她不可不谓谨慎, 毕竟蒋立军能重招进来, 那是要占名额的, 他虽说是走着正规渠道上来的, 但保不准谁偏心眼, 非要觉着是他们抢的, 这事防是防不住的, 只能是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越是这个节骨眼,他们越得把事做漂亮了, 免得落人口实,这样不仅他们难做, 连着重招他的领导也难做。

  不管是秦燕还是蒋立军, 两人都不会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学校有学校的办公时间, 跟着军队不是一个点,秦燕也着重打听清楚,要申请表得部队大院里头军官家长签名, 旁人不得代领代签, 不然这趟秦燕自己跑就行。

  “嗯, 这事咱明儿就去办,不能耽误洋洋上学。”

  蒋立军没有其他意见,因着他还没有上任,手里头也没有工作,闲着也是闲着,有些事早办早好,免得堆在一起来不及。

  “还真是挺快的,之前我还在纠结着洋洋这上学的事要怎么安排,还真应了老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是有些道理的。”

  “你也就是说说,其实要是没这出,你估计也想好怎么办了。”

  “你倒是了解我!”

  听着蒋立军的打趣,秦燕脸上也露出笑容,如他猜的那样,她确实是解决的办法,可到底不是很合理,眼下的才算是她心目中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将着手里头是外套一叠,错落分明的放进柜子里。

  衣柜分搭了三层,正好他们的衣服能分开放,最上头的放蒋立军的,自己的在中间,再往下留给姜洋,这样真要找衣服的时候,就不用为着一个人将整个柜子都弄得乱七八糟。

  而收拾着收拾着,蒋立军突然轻“咦”一声,就见着他从包底下拿出个红布包叠起来的包,这东西包的倒是精致,外头还用着红绳缠着,无论是自己还是秦燕都没这样包东西的习惯,他挑了挑眉的看向秦燕,“这是什么?”

  秦燕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东西后跟着愣了愣,皱着眉思考一会才想起来,“是娘在咱出门前那天特地送过来的,说是等到地方再拆,然后给我放在包里,坐车坐了这么久,脑子都有些记不清。”

  “那现在要拆开吗?”

  “拆吧!”

  蒋立军将东西递给秦燕,后者顺手的接了过来,她之前没想起来,所以不会去特地找,现在东西到面前,她难免也有些好奇,自家老娘究竟给了自己什么东西。

  红绳绑的是活结,解开并不是很难,秦燕利落的解开绳子,掀开红布,就见着里头是一沓子钱,面额几毛几分几块都有,零零散散,估算了下得有三十来块钱,除此之外,上头还有张纸条,这让秦燕脸色微微一变。

  她清楚老娘家的情况,虽说日子过得不艰难,可到底下头吃饭的人多,地就是那几亩地,一年到头钱都是能算出来的,这一下给自己这么多,家里几房嫂子要是发现了,这事估计没那么好解决。

  自己山高水远的,就算事被骂那也是听不到,可老娘少不得要受气,她这突兀的一通做法,彻底打碎了自己以前努力给她在嫂子们面前立的形象。

  侯素芳是聪明人,她自己也同人交代过不缺钱,她不至于做这么蠢的事,秦燕连忙将字条打开,上头的字不多,仅仅就一行。

  --钱是你哥哥们自愿拿出来弥补你的,不用怕你们嫂子们闹。

  “这是什么意思?”

  蒋立军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些字单看,自己每个都认识,可怎么连起来后就看不懂了,自家丈母娘有什么事不能当面给自家媳妇说,还要打哑谜?

  “没什么,就是咱哥怕咱们在外头钱不够花,给咱们凑添了点。”

  秦燕却是猜出来大半,自家几个哥哥早不接济、晚不接济,偏偏等到蒋立军得了军衔,带着自己来珠海后才出面,虽然这样想亲人不好,可往着利害关系上一想,很多事瞬间就能想通。

  他们这是在跟着自己“示好”呢,依着蒋立军如今的势头,不说发迹,就算是中规中矩的混下去,往后至少在县城市里也能混出点名堂来,到时候顾念他们这一回雪中送炭来的钱,少不得要还他们人情的。

  寡钱难登富贵门,要的就是恰逢其会。

  三十块,几家均摊一下也就七八块,他们一年到头忙活肯定剩下的肯定不止这个数,虽然一下子拿出来少不得肉疼,可他们更怕以后攀不上亲戚,现在疼是疼一下,真赌中了往后就是一本万利。

  这钱要是几房出面,秦燕是不会要的,她不缺这点,更不会因着那点稀薄的兄妹情,就给自己跟蒋立军背上大人情,要知道这世上最难还的不是钱,而是情。

  前者好歹能看见眉目,后者真就计较起来,那是没个准头和时候。

  可偏偏这些钱是侯素芳出面的,以着她的心思,侯素芳不可能不知道几家给钱的意思,但她还是将东西给了自己,再结合那“自愿”“弥补”两个字,秦燕明白,侯素芳这是在告诉她,这一笔钱不会影响不到他们。

  甚至,以后几房也不会拿这钱说事,真有忙找上门,帮或不帮,他们还是能决定的。相当于,他们没欠这人情白收了钱。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几房嫂子那些性子,恨不得将钱藏裤兜里,怎么会做这种吃亏的事?侯素芳到底说了什么?

  她到底不是当事人,能凭着字条跟钱将事猜出个轮廓来已经是很勉强了,要是连着侯素芳是什么法子都猜出来,那她就真成活神仙了,也不用等经济开放,现在就能到天下桥开个算命摊给人算命断挂,保准生意兴荣、日进斗金。

  “他们倒是有心了。”

  蒋立军虽然有些狐疑,可看着自家媳妇面色非但没有难看,反倒是舒展开,心下就知道多半是好事,也就没多问,毕竟牵涉到自家岳母一家。

  “好了,咱这收拾的也差不多了,睡觉吧。”

  秦燕将着手里头最后的一件衣服塞进柜子里,又将装衣服的包放到衣柜上头堆着,这才转身朝着床走去。

  中午虽然睡了一会,可到底还是累,强撑着将衣服规整,秦燕就不再想其他事了,蒋立军人软乎乎的躺在穿上,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行,那就早点睡,明天去学校。”

  “嗯!”

  秦燕低低的应着,蒋立军见状关了房间灯,等躺下后又侧身将床头灯拉灭,屋子里顿时陷入黑暗,说不出的静谧安静。

  他知道秦燕是真累了,也没往着人身边靠,板板正正的睡在自己一角。

  *

  而隔壁屋里,马大姐也跟着自家丈夫说起新邻居的事。

  “小秦这姑娘人是真不错的,跟着她说话,能觉出来是文化人,不像俺大字不识几个,还有她的丈夫也生得俊,郎才女貌,这词俺之前还不懂什么意思,见了这两人才算是明白喽。”

  “你这才头回见人,就有这么多感想?”

  “还郎才女貌,倒是学了不少词啊。”

  马大姐的丈夫靠坐着床边,带着副眼镜看报,听着妻子喋喋不休的说着,他连头都懒得抬,低低的说了句,目光至始至终都停在报纸上。

  他是读过书的,只可惜念到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后来入伍当了兵,更没心思读书了,可是随着年纪大起来,反倒是渐渐的爱上看报。

  而他跟自己妻子是家里介绍的,妻子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没上过学,但老娘说好生养硬是叫他娶了,这些年也确实应了老娘的话,生了三个小子。

  不过两人平日里话少,他有些嫌弃妻子张口闭口就是吃。

  今天听她说起词语来,倒是有些意外。

  马大姐像是听出丈夫口中的打趣,不由得挑了挑眉,有些粗糙的眉毛此刻飞扬起来道:“就寻得你每天看那什么报纸,我还不能学点东西,看不起谁呢这是。”

  她虽然心大,可丈夫的态度她一直都知道,可她也没办法,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再加上整天围着孩子灶台转,她这词语也是送老大去学校,听着学校里老师说起来,拼了命才记下的。

  本想着给在丈夫面前显摆显摆,没想到这人还是这副嘴脸,她登时就有些气恼的呛回去,后者却无所谓似的,也不回答,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报。

  “又是这种态度,真气人啊。”

  马大姐看着丈夫这副模样就恨得牙痒痒,或许是知道吵不赢自己,每次他都装哑巴,这让她有种拳打棉花的无力感,同时更加厌恶丈夫这种状态。

  “你自己看你的破报纸去吧。”

  很显然,马大姐清楚这种状态下,自己就算闹得再厉害对方也不会管,那样反倒会显得她跟疯婆子似的,她暗恨恨的望着二儿子屋里去。

  马上要开学,这死小子在家里疯玩一个多月,作业一点都没做,昨个被他爹查出来,挨了自己一顿揍,现在正在屋里没日没夜的赶呢。

  这父子几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这日子过得真的糟心。

  有的时候,她都怀疑,这一家人是不是克她的,再这样下去,她早晚要短命。

  而直到妻子满腔怒火的走出房门,她丈夫目光才舍得从报纸上移开,看了眼她没在后,又重新看起报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