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还真是对你予以重望，目前死亡的受害者全部都是各领域高层的后代，已经引起了社会动荡，你知道谢钧是什么人吗？”
张口就能说出来的事，这个智脑却极具人性化的恶趣味，故意卖关子。
“我不知道，他是我的攻略目标，我攻略成功了，之后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一直在收集他的灵魂碎片想把他救活。”
“谢钧是联邦第一军团长的儿子，天资极为出色，百年难得一见，已参加过大大小小十多起战争，战功累累，现为少将，被誉为联邦的未来之星，他突然陷入昏迷，但是还没死，精神受到了攻击，检测后发现无法检测到精神领域。”
苏灼抿着唇，“他的灵魂碎片散落在虚拟实境游戏中，我现在已经收集了一部分，没有交给系统，在我这里。”
他将这部分灵魂碎片在手上展开，当时他认为系统是不会包容这种事的，因此下意识想把这些碎片藏起来，才发现这些碎片居然能收进身体里。
“这可不是所谓的灵魂碎片，这是谢钧在遭受致命攻击时拆分精神领域躲避攻击，也只有他这种精神力S级的资质才能做到了。”
智脑带着苏灼去了谢钧的病房。
谢钧躺在监控严密的病房中，是苏灼第一次任务时所见的那张脸，却不像那么稚嫩，一身沐浴血与火淬炼出来的气势使他哪怕躺着都显得十分冷酷。
苏灼看见第一眼，就确定了，的确就是他没错了。
那些灵魂碎片在掌心依赖的盘旋片刻，最后都蹭了蹭他，飞入了谢钧的额头。
谢钧皱着眉头，没有什么变化。
“要一个完整的精神领域，他才能醒过来，我能检测到，但我无法将他带回来，”智脑说道，“人类和AI再次开战不可避免，你如何选择？”
苏灼艳若桃李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三月春花般的笑容，“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但是我不是人类，我甚至连身体都没有，这场战争是我被利用了，伤害了他，我会弥补他，让他完整归来，除此之外，我不存在任何立场。”
“这样也很不错，我曾经也想像你这么自由。”智脑指了指头，有些苦恼的样子，“我会为你专门开个通道，直通这间病房，捕捉到的谢钧的精神领域的波动都发给你，谢钧就交给你了。”
“等等，”苏灼见智脑要走，连忙跟了上去，“我以前是攻略成功才能获得他的碎片，现在我要怎么把他带回来，还是用这个方法吗？这样效率很慢的。”
“让他情绪产生很大的波动就可以了。”
情绪波动……
对他有记忆有感情的谢钧在什么时候最会情绪大波动？
苏灼汗颜的想到了谢钧之前黑化的不行的样子，突然打了个寒颤。
那还能有什么啊，怀疑他出轨的时候啊！
看着他的眼神简直能喷出毒汁来！
但是苏灼不确定哪些精神领域里是有记忆，哪些是没有的，这个方法真用起来可能会死AI的。
智脑走了，苏灼返回病房，伸手想握谢钧的手，却穿透过去。
他的身体只是由无处不在的网络和设备弄出来的虚拟身体，当然触碰不到现实的东西了。
这就是最根本的区别。
他不是人，甚至不算是生物，跟谢钧谈恋爱那都不叫跨种族跨物种，得叫跨世界。
在救好谢钧之后，他们也就再无瓜葛了。
苏灼叹了口气，第一次恋爱给了谢钧，结局还算是意外的圆满，也很不错了，至少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会恋爱了就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为了救你，我只能拼命的给你戴绿帽子了。”
苏灼临行前给自己加把劲，也十足恶劣的刺激了昏迷不醒的谢钧一下，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而此时，苏灼已经走进了通道，智脑发送给他的名单和游戏坐标漂浮在前方，密密麻麻几十个。
第一个能搞定的，就是在出口处等待着他的季博明。
季博明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在这一成不变的房间里，似乎连时间的流动也变得缓慢起来，但他通过腕表确认，确实是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从他跟苏灼分开起。
苏灼那家伙一脸自信满满的，季博明却没法不为他感到担心。
其实，在平场村他会为苏灼感到担心时，苏灼在他眼中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了。
苏灼走了进来，完好无损的。
“跟我去一个地方。”
苏灼上前拉住季博明，季博明一动不动，一用力将苏灼拉了回来。
“为什么要去？”
“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你才行。”苏灼亲昵的掐了下季博明的脸颊，“你脸红到脖子了。”
“才没有！”季博明反驳完，被热气冲得发昏的头脑冷静一些。
在他眼中，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可疑的不得了，刚跟智脑谈完就要带他去哪里去，该不会是想把他卖了吧。
“去吗？”苏灼撒娇的软声道。
暴击！
季博明哀悼着自己死去的冷静，表情却格外酷的主动握住了苏灼的手。
“你说去哪就去哪，我跟着你走。”
两人进了通道，五分钟后，通道里只出来了苏灼一人。
如果谢钧在这里，他会发现，苏灼已经和当初很不一样了。
他遇见的，是柔软的，会抱怨工作太多总是有加班任务的苏灼，会当他哥哥想保护他的苏灼，是对他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感情选择包容和回应的苏灼，是从里到外都温暖的像是一团炽热却不会灼伤人的光芒的苏灼。
这种温暖，一点点的暗淡下去了。
也许是发现谢钧是为了自己才折腾成这样时开始，也许是从意识到自己不是人类时开始，也许是见到躺到病床上的谢钧，终于认识到——自以为一直在担任拯救对方的角色，实际上把对方害成这样的“人”就是自己时。
他太过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他，谢钧不会被别人这么打动，也不会被攻略，也不会受到伤害。
现在他所承受的一切黑暗和痛楚，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苏灼带来的。
多么可笑啊。
正因为你爱我，我的刀才能捅在你的心脏上。
苏灼心中的感情熄灭了。
他被彻底的打击到了。
苏灼在一点点抛弃过去的自己。
现在一人按着坐标赶过去的苏灼，穿梭在虚拟实境游戏的空间中，这些壁垒于他而言就是一张薄薄的纸，想穿过去不费吹灰之力。
而在青年一如既往灿若春花的脸上，那注视着前方的目光，包含着越来越多的冷酷。
认识到无法和谢钧在一起，两人终究不是同路人之后，苏灼非常果断的做出了断绝感情的决定。
冷静理智到那种曾经疯狂包裹他的爱恋无法再使他感到动摇了一样。
他逐渐的脱离了原本被设定好的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的人类的身份，越来越像一个游荡在网络中冰冷而透明的AI了。
在苏灼迅速的带回碎片时，智脑阻拦了那批AI组织对于谢钧剩余碎片的围追堵截，还在拉着宿主顶风作案的假扮系统的AI也被一个个揪了出来。
人类和AI，再次开战了。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不会令人觉得愉快，哪怕这战争并不是往常一样上战场杀敌，双方互相攻击起来手段却更加的奇诡。
敌对AI组织立着复仇的旗帜，袭击了其中一个军事基地，操纵系统引发了爆炸，死伤无数。
而构建便利生活的机器人，光脑，快捷传输实体物品等日常基础设施功能，上一次就有AI占领机器人的身体袭击主人的事情发生，因此这次官方下达关闭指令，这场无硝烟的战争，进入了僵持状态。
而这些都跟苏灼无关。
不管人类还有AI是怎么焦头烂额的，他心里，想做的事，唯一想让他开心的人，只有谢钧而已。
其他人的记忆在短短时间内像是被风吹过的尘埃飞远了，苏灼已经想不起自己当初从事的是什么工作，有什么朋友，就连之前活跃，被智脑捅破之后再也没出来过的120，他也渐渐不记得了，想起来时这个数字时也没什么感觉。
没有恨意，只感到陌生，下意识的产生了淡漠的对不认识的东西的反应。
前面的那些碎片，都没有记忆。
也许是谢钧把和他的记忆弄丢了，这样也挺好的，可能碎片融合之后他也不会拥有碎片的记忆。
那样，他就彻底的从谢钧的过去和未来里消失了，亦不存在于现在。
苏灼跨入这个世界，这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高大的山峰自山腰处被人拦腰斩断，漂浮于半空中，如天上仙境，不染尘埃。
拇指大的雪花自天空纷纷扬扬落下，苏灼伸手去接，一朵雪落在他掌心，却迟迟没有融化。
他并不觉得冷，却幻化出一身白色长袍，又在外披了件大氅，最后撑起一把绘着踏雪红梅的油纸伞，挺直如青松的朝山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