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快穿]虐心怪我喽>第93章 陌上游人归也未

  这世上原本便有许多故事,许多人只从茶馆官道上顺带听来了,好事清闲者便只略略添上几笔,转眼间传出去变了味的,于是一轮一轮,倒也有些真正如真的一般。

  明绥教的故事便更多了。

  中原总是带着敌意与探询审视远在西域的白城,其实这白城中最早的明绥教众便都是从中原迁居而来,多年混居,这血统与西域分不开来,于是,这城中大大小小的事,便总得与常人抑或说中原不同一些。

  就连这教中人的性子,便也的确同外人所言,乖戾狠辣一些。

  第五遐裔十五岁那年制出一味药,却没什么大用,刚灌下去药人便如垂死一般,第五遐裔虽未如何慌张,心中却生出些烦躁来,突然想起来第一元的蛊要发作了,看了看屋外暮色猩红色的边角盘踞在群山一边,便刻意拖着,想到前些天抓了个外面的探子,便找人要了来,试试这药人身上的毒如何过了人身上去。

  结果却颇得她意,教中练毒的长老惊异她乃奇才,她多看了那药人一会儿,等回了第一元的院子,却只有第一元毒发时痛楚难忍,弄了满屋的血。

  过了没几日,第五宁为着她折磨第一元令他痛得发疯,惊动了许多长老之事,不轻不淡训斥了她几句。然那人总安静在一边,只她离开时,才慢慢跟上,照旧不说话,只她如同新婚那夜一般用匕首划破他侧脸时,用带着些慌乱却撑着漠然的眸子对上她的。

  她原本是无意做这些无聊事的。

  第一元至少面上老实,只是第五宁却不喜他,原本第五宁便最得老教主夫人的宠爱,便看到第一元那与老教主年轻时一般的眉眼,思及老教主年轻时风流事,总是要没来由厌恶他的。

  第五遐裔从来不是愿意麻烦的性子,若是第五宁的意思,她便也只好顺着她的意,纵使那人无事时总安静看她练剑,纵使看到那人因着知晓她是女子惊诧的样子,纵使那人在她偶然心悦放他出门时眉眼干净露出笑意,纵使看到那人在夜里因蛊虫发作整夜亮着烛火,却总是因着年少轻狂许多傲气与执拗,执拗自己未曾动过一丝心思。

  经年后的第五遐裔立于湖上,手中匕首淬了剧毒。

  一把落了水,另一把长剑斜斜插在船舱里,凌乱埋在已跳船的众人落下的行李中。

  看着对面似乎从容依旧的那人,第五遐裔没有说话,眉眼锋利,如男子般淡漠的脸却露出个讥诮的表情。

  像是匕首剖下血肉,刮下皮肤。

  第一元陡然跪倒在船尾。

  他无法形容那种疼痛,却对此并不陌生。

  在白城的多少年,他以为他不会再对这些蛊虫感到恐惧,只是虽然熟悉,痛苦却未减轻分毫。

  他握着随处买来普通短剑的手掌被割裂,却连呻-吟都微弱的可怕,他努力抬起头,却只看到眼前一片血雾。

  因为疼痛,扭曲的骨骼,被血色遮蔽的眼珠,他对这样的自己再熟悉不过。

  在那人白衣如雪落在他身前之前,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第五教主,手下留情。”

  那声音清冷单薄的可怕,未因这场面有一丝动容,江元脑中在短短一瞬闪过许多东西,若他今日活下去,是谁来救他,却从未想过此人,而第五遐裔武功卓绝,中原武林已鲜有敌手。

  人到剑到,寒光闪过,剑意凌然。

  凭阑山庄,景清澜。

  舒缠穿着一件石青底轻罗八幅裙,青丝盘起,斜插一支顶花珠步摇。她的性子看上去更冷一些,倒是因着不若年轻时那般,诸多心思在一人身上,对上旁人时,声音也学了安稳松软,让人颇感舒服。

  那苏掌门的儿子却并不如何满意,只略略听了大概,却欲言又止。

  “那此番,还是仰赖苦稚楼了。”

  舒缠在人前不是爱笑的样子,只替他添了一杯水。

  “苏少侠却不可如此说,总要到主人那里才算过关。”

  那苏浩坤的长子是个喜欢美人的,此时却也不放肆,只微微皱了下眉头。

  “舒缠姑娘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安稳没过几年,却又不太平,凭阑山庄近年与我派来往多了些,到也还可以一起支撑,只是若是苦稚楼不出面,却是...”

  女子未看向他,只自顾自饮着茶,苏少侠原本说着,却注意着女子的神色,只停了一下,便接着道:

  “那我等便等着舒缠姑娘的消息,只是还有一事。”

  早已猜出男子的目的,舒缠觉出些身体惫懒的意思,站起身,推开窗户,散去了屋里一些热气,迎面却是晚春有些慵懒的花香与湖水潮气。

  “苏少侠请讲。”

  “我等有一事,想请傅公子出面。”

  这边刚送走了丹城派的少主,那边舒缠便不紧不慢地下了楼,往主人那处走,路上遇见了唐一,舒缠才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唐一是个古板的性子,衣领扣得矜持,穿着一件云纹织锦圆领袍,衬得那垂至腰间的百岁辫,倒真是如同少年时一般。

  舒缠也不爱与他说些什么,往前走过一些亭台楼阁,院落错落别致,终究到了主人的楼前。

  她微微仰起头,主人正在窗边,想必是近日事物繁多,偏偏得了一会儿闲,正在饮酒。

  “主人。”

  那人背对着舒缠,舒缠也不敢探看,只垂着头,收敛了气息,静静站在一边。

  “丹城派要向楼里请傅公子出面。”

  那人似乎正思索着其他事情,没有答话,舒缠也不敢再说,只走上前为他斟满酒,瞥一眼桌上摊开着宣纸,又知趣地退回去,安生等着。

  “凭阑山庄要救第一元。”

  苦稚楼的主人转了个身,通透的玉盏被他端在手里,右手拿着一支笔,沾了墨,在案前慢悠悠踱步。

  如此便说的通了。

  凭阑山庄的庄主景清澜虽说剑术卓绝,却也是个有抱负的青年侠士,不像乐微寒一样是个武痴,近年来凭阑山庄与丹城派走的近些,倒也是正常,现在他们一起,如果要救第一元,便一方欠苦稚楼一个人情,如此也算是公平。

  “那主人...?”

  舒缠不随意猜测,即使摆在眼前的结果,她却不像罗裘暖那样因着洞察人心的本事而处事随意着些,总是要问个明白。

  “如此便只好怠慢了第五遐裔,傅容寰原本恣意惯了,这次便也随他去,只是罗裘暖这番逆了自己原本的心思,倒是令人颇感意外。

  末了,便自己笑笑,揭过这件事去。

  “随州近日喧嚷,莫教人以为苦稚楼竟如此在意。”

  那人说话淡淡的,语调也不紧不慢,像是随意谈论未见过的远亲凡常琐事。

  舒缠跟着他多年,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想着稍后提点一下随州赵家,看主人重新压上镇纸,默默退了出去,望了望远处的天色。

  春深欲雨。

  阳青镇是个小镇。

  镇上只一家客栈,客栈只两位小厮,加上掌柜,后厨与洒扫妈子一共五人,这镇上虽不是家家户户都认得,但路人来来往往,却都只这一个落脚处。

  这边角镇上,连闲话都无趣的很,今日亦静静的,阿全原本只是这阳青镇唯二客栈小厮中的一个,恰逢掌柜的有事往城里去了,那日原本也只是在偷着懒喂喂唯一一位客人的马,随手塞上几捆干草,便晃晃悠悠出了院子。搬个凳子,外面日头好得很,照得客栈大堂里也暖烘烘的,这边打起瞌睡来。直到新的客人推开了门,却仍旧是不紧不慢眯着眼不愿睁开的样子。

  “几位啊?”

  “两位。”

  那声音不高,也不带着戾气,只平稳庄重,陡然让人觉得周身一凉,却不是带着悚然意味的,是凌冽泉水划过传世宝剑,只教阿全精神一震,猛地睁开眼睛,要看看这是何等风姿。

  “来来来,二位,两间上方?”

  却是令阿全失望了,那人总是身姿如何挺拔,仪表打扮如何不凡,已够阿全说上几日,只是这人却带着长长的斗笠,只教人过了眼福却更好奇。纵使这处也有江湖侠客路过,却少有这等让未有眼力劲的阿全都觉得风姿绰约者了。

  那男子身侧还扶着一人,只是仍旧包的严实,阿全突然觉得怪异,这也才反应过来。正要去拿牌子,却见那挺拔男子似乎犹豫了一瞬,便道:

  “再加两间。”

  罗裘暖随意拿起那把扇子,浅浅笑意露出来,儒雅的样子,露出点酒窝却不显得轻浮。

  那处清露凉夜,醉踏松月。随州夜里,颇清净的宅院,他便只是寒暄,也教人觉得舒服。

  “赵公子这确实是生财的宅子。”

  那生香门第样颇月明风清的富商却笑起来,原该是不懂世事沉浮的恰好年纪,这人却仿若经年磨砺,在眸里藏了谨小慎微,回:

  “只是我这处小宅,怕怠慢了几位,银钱之类却是小事。”

  即使晚上风凉,却已经临近初夏的样子,这赵家家财万贯,只这一院子,却占了多少亩,寻常人家只是想想,却从未望进过这华贵院子任一地界里去。

  未多说什么,似乎真正觉得赵处所言的确如是,锦衣公子穿着严实,把玩着手上一把扇子。

  “十六档象牙扇骨,是件好物什。”

  赵处不知他何意,只斟上清酒,接道:

  “这原本是我一位好友相赠,昭都一位大家的手艺与随州一位老先生的墨宝,赵某与好友一人一把,感叹虽然赵家许多铺子,却是没有这等好物。”

  罗裘暖合上扇子,那边上好的乌龙茶冒出一点热气,是他喜欢的,他倒也不再提扇子的事。

  “那位好友如今不在府里了?”

  把那茶放到一边,赵处是个明白的,猜不出的时候便只是简单照实答了。

  “已离开随州多日。”

  “随州确实好,本是个修身养性的地方,只是事情多了,大家却都闲不住,那两位大人近几日便启程往北,赵公子终于要松口气了。”

  罗裘暖说这话时已是随意的样子,赵处总归放下心来,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