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州以北的涵页林极僻静,湛卢在此处已待了两日,只觉无聊透顶。
此时见对面那两个卿卿我我,倒还觉得有几分意趣,遂笑着打趣道:“你俩倒不像师兄弟,像——恩爱夫妻了。”
孟星潭只觉一阵寒意在四肢百骸游走,不敢置信的瞥了一眼湛卢。随即稳下心神,不动声色的打量易知舟。
好在他师兄一脸平静,甚至还嫌弃的望了两眼湛卢,完全没往那个方面想,看着湛卢说道:“这可我一手养大的师弟啊,我有那么丧心病狂嘛?”
丧心病狂孟星潭冷不防被他师兄精准一箭穿心,话都不敢说了。
湛卢只是微微笑了声,没再说什么,只是又闲扯了几句有的没的,将这事轻轻揭过去,便不再多话了。
易知舟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照旧时不时的来看看小师弟。
孟星潭却是一连几天都愁云惨雾,问也问不出个结果,倒叫易知舟担忧了好几日。直到关押第七日去寻他时,正正好瞧见三指峰有个师妹同他诉衷肠。
“孟师兄,自门派大比那一日,师兄将我护在身后,我便——我便倾心于师兄。”三指峰的小师妹温鱼彩是个活泼开朗的,人也生的可爱灵动,是个人见了都喜欢的女子。这会红霞满脸颊,真是动人。
可他那小师弟真是个不开窍的,冷着一张脸,没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我一心修道,是无法回应,望师妹见谅。”
易知舟在山石隐蔽处看得要叹气,小师弟真是,你是石头啊!!
那边温鱼彩倒是坚定得很,极力掩饰眼里失落,复又强打起精神说:“我愿意等着师兄,等到师兄愿意!”
孟星潭还要再说什么,温鱼彩已塞给他一只荷包,转身飞一样走了。
易知舟在她身后,似乎还能瞥见那女孩子眼角强忍住的泪。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小师弟大约是种马文最名不副实的男主了吧!这他都不接受吗?!
他小师弟已经不是高岭之花了,是冰山了吧!这么冷淡的吗?!
“师兄你怎么——”易知舟还发呆,冷不丁听见孟星潭声音,凭空升起一点被他发现的尴尬,下意识就想逃。
可想想又不合适,再说自己偷看别人告白这种事也确实做的不对。
“你别生气!”易知舟尴尬的挠挠头,眼神游移就是不敢看他,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不小心路过,就听见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大自在。
孟星潭无奈的说:“师兄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我不会生师兄的气。”
易知舟被他戳中心思,脸蛋通红,却死不承认:“我才没有小心翼翼,好了好了,走了我们去吃饭!”
他走出去两步,回头对着孟星潭道:“今天我想吃火锅,好不好?”
孟星潭没法子,宠溺的说好。
易知舟目送他小师弟远去,百无聊赖的替他看着湛卢。
湛卢也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学着他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你说说你怎么还吃醋了呢,不就是恰好看见了?”
易知舟脸颊红的要烧起来一般,生平第一次近乎急赤白脸的解释:“我,我没有!我没有吃醋,我吃什么醋!那是我小师弟,我怎么会——吃他的醋。”
话说到最后,声如蚊喃似的。
湛卢朗声大笑,觉得很有趣一样,趴在池壁上,凑近要来看。
易知舟觉得他活像个村头纳鞋底听八卦还津津有味的大婶,真是拉低魔尊这个行业的平均水平,差评!!
“我说你们这些修士啊,真是无趣,修仙不就是为了活得久一点自在一点。干什么老拿着枷锁绑住自己,真是没意思。”湛卢靠着池壁,眼神有些远。
像想起久不见的故友,可远去的回忆在雾里一样,隐约着看不清。
易知舟只是强压下心底那一点不清不楚又难以言表的情愫。垂着眼岔开话题:“你干嘛还要跑来逍遥门啊?”
“有个东西落在这里,想看看能不能拿回来。”湛卢不甚在意的说。
易知舟尽力回忆了一下,原著里湛卢和逍遥门似乎没什么联系,至于他说的旧物,易知舟也没什么印象。
“是什么东西啊?你这么在意,还特意跑来拿?”易知舟好奇。
也不怪他好奇心重,他之前一直算半个上帝视角,突如其来这么个瓜,他这么八卦真的忍不住的好嘛。
“小道士,没看出来你这么八卦啊。”湛卢姿态放松,逗弄道。
“我一直都很八卦啊。”易知舟没脸没皮的,不在乎的说道。他这样一番闲散情态,倒叫湛卢有些意外。
“故人旧物,算是他失约。”湛卢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不满的哼笑:“你们正道不是厌弃他,为什么不放了他?”
“也好过这样互相折磨。”湛卢揉了揉太阳穴,沉下脸不再说话。
易知舟有些云里雾里,他也是后来在接受这个世界存在的合理性时,才慢慢发觉这里和那本种马文的区别。
可以说种马文只给予这个世界设定,只介绍与主角有关的信息。
可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例如逍遥门的来历,霄云君的成名,甚至落霞宫和自在林的出现,书里都只是一笔带过。但在这里,这些都有具体合理的解释。
这个世界有潜藏的过往,它真真正正存在,而易知舟毫无所觉。
他修为尽失的日子,也无聊时潜进藏经阁,慢慢消磨一日。也是自那时候起,开始爱上翻看一些正史野史。
有关于逍遥门的正史里,有一对臭名昭著的道侣。因着他们的恶劣行径,逍遥门有段时间十分反对结道侣,后又有个清心寡欲不染情爱的霄云君。
逍遥门是个单身狗聚集的门派,那也就不稀奇,是有原因的!
那时候修真界还处于正邪两派对立的南北对峙时期,正派逍遥门一家独大,那边以魔尊湛卢为首的魔道也猖獗。
直到百年后,那时的逍遥门三首徒,顾一峰,周婳和沈垣宗出世,这才在胶着的战局里为正派寻到一线出路。
三首徒修为高,配合也默契。那时候连破魔道三坛,士气大振。
他们率领逍遥门一路打到如今落霞宫的后山云梦泽,眼看胜利在望,可却传来逍遥门门主陨落的消息。
那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三首徒中最受宠也最聪敏的周婳。
周婳发觉事情败露,连夜和道侣沈垣宗一道逃走。好在顾一峰关键时刻撑住了,在魔道面前也不输半分。
可没想到沈垣宗与魔尊湛卢勾结,设计引诱顾一峰到云梦泽,要除之而后快。可没想到顾一峰竟厚积薄发,反杀沈垣宗,还重创当时的魔尊湛卢。
正道大获全胜,魔道一败涂地。
自那时候起,慢慢有了自在林,也渐渐有了亦正亦邪的落霞宫。
只是易知舟偶然间有看过那时候的古老**,结合来路不明的野史,似乎又和正史有很大的出入。
最早一本里,周婳本是要许配给顾一峰的,还是顾一峰自己求的。
且似乎沈垣宗和湛卢在云梦泽一战前就识得,似乎关系还不错。
因为那**里,还有湛卢做客周婳和沈垣宗小筑的情节。且他记得那里面说,三首徒里,顾一峰是最平庸的。
大约真是厚积薄发,易知舟撑着头,记得**里还说那时候周婳是有个孩子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大约也是顾积玉,沈叙周那个年纪的,还不知在不在。
湛卢口中逍遥门的故人,一个个排查下来,大约也只有沈垣宗了。可他早已去世,连三首徒中最长寿的逍遥门上一任门主顾一峰,也在前些年因渡劫失败而亡。
沈垣宗和周婳早年也因判出师门,再没什么东西留下来的。
易知舟想了半晚上,硬是没想到有什么东西值得湛卢这样以身犯险的。湛卢看他皱着眉头深思,只是懒散的看了他一眼,叹气似的说:“小道士,有酒吗?”
“啊,有的。”逍遥门不禁止弟子饮酒,只是大多弟子不爱杜康,觉得耽误修行,易知舟倒不在乎这个。
本也不想同湛卢一道喝酒,可他心里也有事,便也不拘束了。
死劫夕也海已过,他本该潇洒过日子,可总觉着迷茫。他如今在逍遥门定位尴尬,修为全无是个凡人,平日里同门师兄弟都在论道,就他一个人想吃什么。这也没什么,可却和逍遥门格格不入。
好在他脸皮挺厚,也不拘小节。
只是下山不方便,师兄弟老觉着他身娇体弱,不放心他独自下山。
可他下山卖**,找春宫图生意,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能找人一道去的事。山脚下的零嘴都吃完了,他是真的太闲了。闲的都想找个道侣过日子。
又找不到,高不成低不就的。
要感觉没感觉,谈物质没物质,易知舟气的猛灌一口酒。
他找个对象怎么就这么难啊!
湛卢笑了笑:“你真不像逍遥门弟子,他们都一板一眼的,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