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阴鸷狠戾惯了了主忽然满腹温情的模样,黑衣人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再不敢多逗留不过转瞬又没了踪影,到底是越止亲手选出来的人,这风雨阁中诸多高手也未能觉察出他的踪影,倒是客房中的某人隐隐叹了口气。
……
夜里容秀送了些枇杷露来,颜轻想到还伤着便怕容秀担心便想明日再告诉她越止的事,于是盛了些送去。
此时蒙着头只顾着吃的徐谨被迎头锤了一下,捂着头容秀手里拿着半面绣扇问:“阁主往日从不将吃食待回屋里的,今儿是来了什么人吧。”
“姨你操心这些做什么。”
“你这死小子,阁主这年岁放在外面孩子都该比你高了,他这些年一只孤孤单单的,若是有了心仪的姑娘我们这些做家人的自该帮衬着。”
尽管不知越止与容秀的关系,但想着颜轻有意隐瞒徐谨便也知道越止的事情不能告诉容秀,于是起身挽着容秀坐下为她揉肩,又说:“阁主要真有看上的姑娘我一定告诉姨,不过这几日来的是个男人,不是个姑娘,虽宿在阁主屋中……”
“你说什么?”
容秀猛地转身惊的徐谨一跳,他缓口气说:“宿在阁主哥哥屋里……怎么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年,”容秀似有所感,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坏了,前几日那家姑娘的娘还问我阁主的消息。”
他这姨到底在说什么呢,徐谨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便坐下捧着枇杷露也不说话。
容秀眉眼间露出些愁只小声喃喃着:“倒也难怪这些年也没个着落,也不说,这可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啊,姨。”
“你这孩子,唉,算了,明儿我出去问问东家的婆姨,这种事阁主恐也是第一回 遇见,以后若要成亲少不得要张罗,可怎么个张罗却要斟酌一番,可马虎不得。”
“……?”
那枇杷露越止喝了两口便觉得腻了,他许久前就不爱吃甜了,只是这是颜轻亲手送来的他总舍不得让浪费了,于是忍着腻一口喝了个干净。
颜轻看着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以为这孩子是喝出了些亲情的滋味,于是也笑着道:“要是喜欢我再给你送些过来。”
越止闻言心中尽是排斥,捏着颜轻衣袖的手一紧,忙道:“不了。”
他这一动似是牵动了伤口,颜轻听见他倒吸凉气的声音忙停了下来:“疼了?”
这一瞬的担忧落在越止眼底,他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了头。
颜轻没好气道:“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疼着呢,”越止可怜道,说罢又躺下身,“但公子在就不疼了。”
“放心住下,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难了,只要你想这里就是你的家。”
越止默了片刻,眼里似乎噙着泪,随口道:“好!”
颜轻起身去收拾,他出门时越止又起身,却将这偌大的屋子皆扫视了一番。
出了门后颜轻有些看不清路,揉了揉眼也没顾得上脚下,倒是身侧那人扶稳了他。
“多谢。”
礼齐安静站着,颜轻虽然看不太清,但总还是知道这人的。
一瓶药放在颜轻手上,礼齐转身离去,语气中也听不出有几分悲喜:“我是来送药的。”
三年前也是如此吧?
颜轻有些恍惚,三年前也是如此,夜深人静时礼齐便成了他夜里唯一的期许。
他握着药,脸上的药该换了。
越止尚在屋里等着,颜轻兀自去了客房,这夜安静都很,似乎处处皆能听得离人心碎的声音。
次日清晨越止无精打采的趴在风雨阁二楼,待见着颜轻才恢复了几分气力冲下去,颜轻这面纱后药味刺鼻的很,他跟在颜轻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许是心虚的缘故,徐谨总有些怕越止,于是向颜轻告了假陪着容秀四处打探消息去了。
颜轻见越止伤势好的七七八八,这才拉着他坐下问:“越止,我有一事想与你说。”
越止瞧着窗外笑了笑:“公子有何事?”
“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可有想过将你的母亲接回来?”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他忽然像只刺猬似的,他起身再不说这些,待起身隔着窗看着院外有一处空地时又道:“我这些年学了些武艺,想给公子看看。”
“能学些东西很好。”
颜轻温声道,心思却落在他处,母子相认是好事,为何越止言行间皆透着排斥?
倒是奇怪的很。
此时有小厮敲门送了茶来,颜轻撇了一眼,小厮恭敬看了眼越止又看向颜轻,颜轻只道:“越止是我的兄弟,你只管说便是。”
“原是小公子,”小厮笑道,随即又说:“早些时日有几个人架着女子来我凤鸣城,茶店的人说那女子叫万玲玲,我派人查过,和阁主往日下的寻人令画像相差无几。”
颜轻起身:“人在何处?”
“属下已派人看着,如今真在西坊茶楼候着。”
“速去将人接来,”颜轻说罢,又补充道:“把逸王也请来。”
“是。”
越止本想说些什么,然而一听见逸王二字又什么都说不出了,他的笑意在这一瞬戛然而止,只是颜轻看不出还以为他在忧心别的事。
越止看着颜轻,即便是隔着面纱他也能感觉到颜轻脸上的伤有多重,三年前他便为了逸王险些丧命,如今仍旧忘不了那个薄情人吗?
他有一丝恍惚仿佛回到三年前都客栈自己不过是个邋遢的十三坊小龟奴,却扯着颜轻问值不值得。
越止冷眼看着窗外礼齐住的方向,或许他本就不该问值不值得。
往后余生,他会守着颜轻,而礼齐……
他身处的位置很好,能将大半个凤鸣城尽收眼底。
宁西一脉素来是陛下心头大患,为除此患陛下必会派最亲信之人前去试探。
当今世上有谁是陛下最亲近不过的人?
如今万玲玲就在这凤鸣城内,心间蓦的生出一计来,他转过身背过身后的光只向着颜轻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