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渊一勺勺喂洛禾用了药膳。
药膳里放了助眠的药物,洛禾用完药膳低低打了个哈欠,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盛长渊睡着了。
御医说谦王忧虑多思,需要摒弃杂念,好好温养。
盛长渊不知他为何会忧虑至此,但总归不会是因为他的。
但是他是他的。
他得要他好好的,他有责任把他养回原来的样子,哪怕不复从前的浪漫天真,至少也要有那股子提剑就能走江湖,握笔便敢上琼楼的少年意气。
盛长渊不能陪他太久,北辰国刚刚攻下南辰国,还有太多的事情要他处理。
堆积如山的政务怕是彻夜不眠都处理不完,但在这忙得分身乏术之时,他撂下那堆事情,来陪了他的小王爷半日。
他一直认得很清楚。
他走到如今地步,不是为了权势,不是为了江山美人,而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将他的小王爷占为己有,然后宠到天上去。
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天下无一人敢置喙。
就连小王爷,也是别想跑的。
“我走了。”
盛长渊说。
他走到门口,回过头去,只见床上一抹凸起的瘦削身影,烛光悄无声息的拉长了帐影。
洛禾在睡觉。
纵然是醒着,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在他身后对他挥手,笑出一副华贵画卷。
“一一,去吧。”
或者是追过来跳到他背上。
“一一,本王爷命令你背我一起去!”
盛长渊心中若有所失,宫女关上了门,盛长渊让人明日里把阿茶阿剑叫来伺候着,垂眸离开。
殿内。
听得那人脚步声渐远,洛禾睁开眸子,一片清明。
他爬起床来,推开了偏殿的窗子,被风雪扑了一脸,登时把一张小脸冻的红扑扑的。
窗下也立了两个侍卫,冲洛禾一行礼,便要动手关窗。
洛禾声音嘶哑,气势却是不弱的。
“把那盆花拿给我。”
洛禾指着的那盆花,凋零残落,精致的瓷花盆在连绵大雪中冻成了一个冰疙瘩。
侍卫们弄不懂他要这个做什么,但洛禾受重视是肉眼可见的,不讨好但也不能得罪了。
一侍卫仍守着窗,另一侍卫拿了花盆递进来,洛禾双手接过,眼睛微弯,“多谢。”
此言一出,两个侍卫一愣,片刻后一位侍卫才干巴巴道:“天寒地冻,谦王身体未愈,还是关了窗子不要着凉的好。”
这话,也不知道是怕他开窗着凉生病了回头怪到他们头上,还是在关心他。
洛禾就当是在关心他了。
毕竟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有人忍心对他很坏。
关了窗,殿内静谧到让人头皮发麻,洛禾抱起那坨冰疙瘩,一入手,便冻得一个激灵。
苍白的脸浮现一抹异样的红晕。
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是回来了。
系统惊得声音都在抖:“宿主,你抱着那坨冰疙瘩干什么?”
它更想问,宿主,你是不是疯了?
但是瞅着洛禾又不像。
洛禾别提多理智了。
它是最知道它这个宿主的,为情所迷时是全天下最猛的恋爱脑,一旦抽身而出,就再也不会被爱情糊了脑子。
洛禾糊弄过它说自己没病,系统知道他的病。
一般来说有这种病又异常的恋爱脑,自己忍忍别去祸祸人家不是挺好的嘛。
洛禾偏不,他真心觉得自己是超级优质股。
所以在他追求的过程中被追求的人本身就享受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乐趣。
他看中的人是在这种乐趣下喜欢上他的话,那他这个时候不喜欢这个人了,也没什么对不起人的。
感情在他心中是有尺寸的。
不是说洛禾不重情,正相反,他太重情了,才会得这种病。
洛禾抱着冰瓷盆往冷冰冰的地上一坐,低声道:“我在物理冷静。”
系统:“……过于硬核,你这样非但不能冷静,还会又发烧的。生病不好受的,放下吧。”
洛禾说:“生病不好受的感觉我过去半年已经深深体会到了。”
他叹了口气,“你说,如果我不跟一一谈恋爱,北辰国是不是就不会攻破南辰国了?”
系统:“会,而且……你父王母后依旧会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全皇子。皇子落在别的人手里,哪怕南辰王和王后都死了,也会被杀,因为是攻略目标,才能得以安好。”
洛禾:“那我还要谢谢他了?”
系统劝他:“宿主,他们都是NPC,只有攻略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洛禾:“你见过我把攻略目标当最重要的吗?如果不是我喜欢他,我甚至不会去追求他,哪怕他是攻略目标。这些人在你眼中都是NPC,一串消失也无所谓的数据,我却做不到。”
系统一噎:“但你现在这自暴自弃,他们也回不来了。”
洛禾:“谁说我自暴自弃了?”
系统:“您不是在抱冰求死吗?”
洛禾:“……我明明是在认真的继续攻略任务。”
系统:“……”
夭寿啦!
那个攻略进度一到百分之八十就跑路的辣、鸡渣男宿主,居然要在进度条到百分之八十后继续攻略任务?!
到底是它的辣、鸡宿主疯了还是它疯了?!
系统:“你认真的?你不是不喜欢攻略目标了吗?你不是不会欺骗攻略目标感情绝对忠于自己本心的吗?”
洛禾冷笑:“他都凯旋归来了,我总得送他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吧。”
最好是刻骨铭心到他在洛都城外得知三个长辈都已自尽时那心情的程度。
系统:“要不……我辅助你现在跑路?”
洛禾倔强的抱紧了他的冰花盆,冻得牙齿打颤,身体原本压下的不适在冰冷中疯狂的反扑回来,他竭力压抑着咳嗽声,脸憋的通红。
洛禾:“攻略进度多少了?”
系统:“已经九十了,原本攻略进度八十三,在今天跟你吵了一架之后加了百分之七。”
还有一百一十的攻略进度。
够他跟盛长渊恋爱的了。
半夜,洛禾抱地花盆外的冰都化了,喉头发痒直欲作呕,这才将花盆往床底下一塞,自己窝到已没有热气的床上去。
瘦弱的身体剧震,他哇得呕出一口血,倒在床上,不知人事。
次日凌晨,阿茶并阿剑一来,看得如此一幕。
身着白袍的少年半边身子探出床外,被褥地上皆是血迹斑斑,而少年已呼吸微弱,面白如纸,触手冰凉,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了。
阿茶气的浑身都在抖,几乎是吼着让宫女叫御医来,阿剑头一回红了眼,握着怀里的空剑鞘就想去要了盛长渊的命!
竟如此折辱对待他们的小王爷!
阿茶更恨自己昨日为何没拼命也不离开,还信了盛长渊那番要对他家小王爷千百倍好的屁话!
这等大事一出,所有御医都来了,闹闹哄哄挤了半殿,南辰王重病时也莫过于此光景了。
阿茶守在床边,看御医们诊治后直摇头叹气,一颗心沉甸甸往下落。
御医们也犯愁啊。
昨日里才诊断完用药温养几年能好,今日里这人就几乎是在鬼门关前命悬一线了。
阿茶听见御医说:“寒气入体,体虚亏空,根基是彻底坏了,又发起了高烧,这下是难了。”
他们给洛禾喂了药丸施了针,洛禾面上已有了一丝血色,可这些御医的话里却还是掩不住惋惜和恐惧。
阿茶心中一疼。
他木偶似的僵硬回头看向洛禾。
洛禾静静的躺在床上,被艳色的锦被帐子包围着,像一戳就破的幻影。
盛长渊赶来了。
他穿着朝服,白底金龙,整个人跟之前的影一早不一样了,气势凛然磅礴,一进殿内阿茶就看见这些御医们冒出汗来。
盛长渊并未注意到阿茶阿剑,或者说他不在乎这两人。
他直奔床前,被那一片血迹扎透了心脏,快要喘不上气来。
怎么会这样。
他昨天走前他还是好好的,用了药膳后气色好的像是马上就要好了。
都怪他因药膳中放了助眠的药物,笃定洛禾身体弱能一觉睡到天亮,便没让人在殿内守着。
因他这可恶的恶心的嫉妒心和占有欲。
这种压抑的恐慌在他探了洛禾的鼻息后陡然放松,又猛地爆发出来。
他听了御医的诊断,气的抽出剑劈了桌子,茶盏乒乓摔了一地,剑气在地上划出深深一道痕迹,看得人心下发慌。
这柄要命的冷静的剑架在了御医脖子上,盛长渊颊边肌肉紧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就是他到了阎王殿里,也给朕拉回来,养好了,养漂亮了,朕要他长命百岁!否则,你们都提头来见!”
“皇上饶命啊!谦王……洛公子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但身体再难养好了,之后一着风寒便像是踏进鬼门关,这才是大事啊!”
御医跪了一地,为首的王御医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就想办法治!”盛长渊怒道,“你们脑子都是生来吃饭的?!”
一御医从后面膝行至前,在众同仁异样的目光中对盛长渊行了个礼。
“洛公子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要退热便无大碍,至于调理身体的法子,臣有个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