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园位于长乐山庄北侧,是一处偏僻宁静适合修养之所。庄外崇山峻岭,庄内茂林修竹。容潮等人一入清宁园月门,便发现清宁园中空荡荡的,不见一位家丁的踪影。

  直至入厢房后,容潮等才在外间屋子里看见一位着山庄仆役服饰的丫鬟与一位着装朴实的年已不惑男子。丫鬟站立一旁,男子坐在桌边,满怀心事。

  丫鬟瞧见江启航连忙行礼,男子也赶紧起身。

  江启航看向丫鬟道:“怎么在这里?不在里面服侍老爷?”

  丫鬟委屈道:“老庄主醒来后便将奴赶了出来,不允许奴在旁服侍。”

  男子也道:“是啊,江庄主,老庄主不愿意我等在旁照看。”

  江启航叹了口气,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他作揖道:“辛苦刘大夫在此照看家父,双喜,送刘大夫去休息。”

  名为“双喜”的丫鬟连忙垂首应声,恭谨地上前请刘大夫去别院休息。

  送走刘大夫,江启航连忙请容潮等入内。再往里,容潮便瞧见一位白发苍苍、额间布满抬头纹的老人靠在床榻上。

  屋子里珠帘帷幔都有些岁月,看着很是古朴悠远,估摸着有几十年这里的装饰都未曾改变,倒是与先前端正厅的富贵新丽完全不同。

  江启航看见父亲气色大好,顿时喜色溢于言表。

  江逢年却是皱着眉头,对他道:“不是说了不要让人在我身边服侍,我只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就行了!”

  江启航道:“父亲,您如今身体不好,我们如何能放心您一个人在此!”

  江逢年还欲争辩,转眼看见容潮等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声音还是有些虚脱,问道:“这几位少年是?”

  江启航连忙解释道:“父亲,这几位道长都是修道中人,路过此地,来山庄小住几日,您昏迷期间服用的丹药便是这位秦潮道长与秦奕道长赠予的。”

  江逢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再浪费道长的珍贵丹药?!”训斥一番儿子,江逢年还不忘向容潮与太叔奕道谢,道:“多谢两位道长施救,给道长们添麻烦了。”

  容潮礼貌一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我等修道之人理应做之事。”

  江启航见状又向父亲介绍容璃,道:“这位容璃道长来自泰山九溪宫,是儿子请来的,父亲莫要生气,儿子知道您不想麻烦故人,只是儿子实在是担心您的身体。”

  江逢年这么多年从未派人前往泰山九溪宫,江启航自然明白父亲不愿意麻烦他人,纵使自己有难,如今他身体病重也依旧如此,但他身为人子,见父亲一病不起,不得不违背父亲意愿,悄悄请来对方看是否可以救治父亲。

  江逢年听闻容璃来自泰山九溪宫,脸色也好了不少,有几许怀旧之情浮上脸色。

  江逢年连忙问道:“容璃道长是太皞道长的徒儿?”

  容璃道:“太皞道长是贫道师父的师兄。”

  江逢年问道:“不知太皞道长身体可好?”

  容璃道:“一切安好,多谢老庄主挂念。”

  江逢年点了点头,十分怀念往昔时光。

  江启航道:“父亲,不如让秦潮道长为您再诊脉看一看您的身体,这样我们也好放心。”

  江逢年道:“莫要麻烦道长了,我这个年纪,早已是生死有命。”

  江启航闻声便要劝慰父亲莫要多想,容潮笑着开口道:“不麻烦。”说着便上前作出要为其诊脉的样子。

  江启航见状满怀感激。

  江逢春见容潮这般主动,倒也未再拒绝,伸出手,又是道谢:“麻烦秦潮道长了。”

  容潮微微颔首,拿出一条锦帕隔着肌肤搭上江逢春的手腕,做出号脉的模样。

  容潮自然是不懂把脉就诊这一套的,但他并非凡人,自有灵术可助其探江逢年身体到底如何。

  江逢年积郁成疾多年,身体衰老,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若不是有他的那颗仙丹,此刻定然不可能醒来坐起身来,只怕要就此昏迷至死。

  片刻后,容潮收起号脉的右手,起身,面色平静,道:“江庄主不必过于担心,老庄主多年来积郁成疾,虽无法根治,但日后只要好好养着,每日喝些参汤,心平气和不再动怒即可。”

  容潮没有说出江逢年时日无多,也没有说出他具体还能活多久。但用参汤便是为了续命,容璃等人都明白。

  江启航自然不明白容潮话里隐含意思,舒了口气,又是安慰劝了父亲几句放宽心之类的话。

  江逢年道:“今日是多少了?”

  江启航坐在床边,道:“八月初四。”

  江逢年点点头,道:“那明日便是清风择定少夫人的日子了?”

  江启航闻声面不改色,没有对父亲提及少庄主离家出走一事,道:“是啊,父亲可要一同来晨曦园看看。”

  江逢年向来疼爱这个孙子,点了点头,道:“也好。”

  父子间没多说几句话,江逢年眉目间的愁容也不曾消逝,随后便让江启航定要好好招待几位道长,切不可失了礼数,怠慢几位道长,随后又叮嘱他不要再让旁人来清宁园照顾他,他只想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江启航对此一一应下,见父亲不想自己再待在他身边,便也起身告退。

  容潮等人随后也起身告辞。

  江启航与容潮等人随后出了清宁园。

  离开清宁园时,天色已见黑。

  一小厮早已待命清宁园外,看见江启航后立马上前禀告道:“禀庄主,在东来苑为五位道长安排的厢房已经准备好,晚餐也已在东来苑备下。”

  江启航点点头,请容潮等前往东来苑。

  在江启航的领路下,不多会儿,容潮等来到东来苑。

  江启航道:“几位道长不如先一起用完晚饭再行休息?”

  容潮道:“也好。”他是真有点儿饿了。

  太叔奕、容璃、韶剑与韶晟闻言也未再推辞。

  用完餐,江启航寒暄几句又是叮嘱院里小厮定要尽心服侍几位道长后便告辞离去处理庄里事务。

  小厮随后向容潮等介绍东来苑的几间厢房,东西各有三间厢房,皆已打扫干净如今都可随时入住。容潮见韶剑与韶晟似有话要说便退去小厮,表示若有事再寻他,不必在此守着。

  小厮得到话,见可下去休息,十分高兴,连忙道谢退去。

  小厮离开后,容璃立马道:“既然长乐山庄一切安定,何必再留在此地?你不回九溪宫,我可要回九溪宫回禀师父!”他一想到这不过是江启航为了让他救他父亲而说下的骗局就十分生气,害得他平白无故下山一趟!

  容潮闻声没有看向容璃,却是抬眸见斜对面端坐着的韶晟面带生涩,似乎有话想问他。

  韶晟是来钱塘渡劫的,如今听闻此处一切安定自然会着急找错地方。

  容潮与这位师侄交流很少,印象里韶晟似乎与他说的话都是问好。

  太叔奕的少言是因为他不喜多说话,而韶晟的寡言似乎则是性格生涩不知如何言

  容潮开口道:“长乐山庄是否一切安定还不急着下定论,总是要自己确认过后才可安心。不过师兄你要是现在走了,那赌注你定是赢不了了。”

  容璃闻言哼了声,道:“你怀疑江启航说的是假的?”

  容潮摇了摇头,道:“反正来都来了,小住几日休息一番也好。”说着他看向韶剑与韶晟,道:“你们在这里可以察觉到什么异常之处?”

  韶晟与韶剑沉思回忆片刻,都摇了摇头。

  容潮本就是随口问问,渡劫期间观察身边的一草一木皆是需要,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再多言。

  容潮见两位师侄因听说这里一起安定而担心找不到渡劫目的地而担忧,又道:“这里已经地属渡劫史口中的钱塘,就算长乐山庄不是真正的目的地渡劫者也不会迅速衰老出现反应。不必着急。就算要出去再打听附近是否哪儿有异常,也可以在这里借住着,明日再行出去打听。”

  闻言韶剑与韶晟都点了点头。

  韶晟道:“弟子明白。”

  韶剑道:“那明日我与韶晟师弟出庄外向附近百姓打听一下钱塘的近况吧?”

  其实打探钱塘近况可以先问问山庄里的小厮,但容潮不想开始便干涉他们渡劫的思路,更想让他们自己去尝试锻炼,便未多言,点点头。

  容璃想起先前容潮为江逢年把脉一事,问道:“你用灵力探江逢年身体状况,结果如何?”

  容潮闻言淡淡道:“最多半月。”

  尽管早已猜测到大致的结果,容璃脸色还是微沉。韶剑与韶晟闻声也是陷入沉默。

  凡人生死他们本该看淡,可真的听到近距离接触了,还是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容璃想了下,又问道:“可有见异常?”

  容潮明白他是在问江逢年的身体是否有邪祟作怪的迹象,道:“凡人的自然生老病死。”

  众人都没什么话再说,见时辰不早,容潮便问道他们要住哪一间厢房,太叔奕他们自然都没什么要求,容潮便自己挑了东厢中间那间,余下由他们自己分配。

  太叔奕随后选了容潮那间厢房的隔壁,容璃选了容潮屋子的对面,韶剑选择了容潮隔壁余下那间,韶晟最后选定容璃隔壁一间厢房。

  容潮与容璃都未再多言,示意韶剑与韶晟早些休息,二人随后朝容潮与容璃行礼道安。

  容璃、容潮、太叔奕与韶晟、韶剑分开,出门各自回到厢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