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世子夫人想和离>第78章 少猫不宜(二更)

  翌日醒来, 姜辞浑身都软绵绵的,连手指都使不上力,她在心里努力了一会儿, 见起不来,索性直接往江逾明怀里钻。

  江逾明早就醒了, 见她这么蹭, 就替她揉了揉腰。

  “腰还酸不酸?”

  昨夜在外头胡闹了一次, 回到榻上又弄了两回,抱她去洗时, 姜辞直接在浴桶里睡着了。

  “……不酸。”就是没睡够,昨夜是半夜醒的, 又折腾到天亮才睡, 姜辞挪进人的怀里,抱着不撒手, “我今日不想起了。”

  江逾明边揉腰边笑她:“那我跟云霜说你病了。”

  姜辞也不要脸面了,在他怀里撒泼打滚:“病了病了, 我得了起不了床的病……”

  江逾明被她蹭得痒, 索性把人翻了过去,用被子团起来, 长手长脚地把人抱住,不让动:“那就睡。”

  姜辞又闹了一会儿,可没过多久, 就累了,再叫她时, 人已经睡着了。

  一个回笼觉, 睡到日上三竿, 再醒来时, 江逾明已经去了都察院。姜辞起来用了个午膳,在小院散步时,云凛忽然拿着个长木匣子来找她,说是青公子送来的。

  “还说了什么?”

  云凛耸肩:“还说,祝夫人生辰吉乐。”

  姜辞把东西接过,打开来看——里头是十二只颜色各异的珊瑚米珠钗子,光看成色便知价格不菲。

  她平静地看了两眼,把东西递给云凛:“把东西送回去吧。”

  云凛没多说,拿了东西就走。

  姜辞回了厢房,把窝在篮里睡觉的猫咪抱了起来,去了书房,可提笔写字,心里却全是旧事——

  自从城门那日见过青胜兰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渐渐变多了,接触久了,姜辞才知道,原来他是徽州人,到荆州来,不过是为了做生意。

  两人都是荆州的过路人,久而久之,很难不相识。

  起初姜辞是对阿无感兴趣,毕竟荷包是阿无帮忙拿回来的,后来得知他的嗓子是被他爹用汤水烫哑的,又不由得对他心生不忍,直到知道了他的遭遇之后,不忍就变成了同情——阿无的爹是村里有名的赌鬼老赖,一次在府县赌钱赌输就算,出老千还被赌场老板抓住了,人家当场就说要剁手。

  阿无的爹涕泗横流的又哭又求,说是回家拿钱后一定还上。赌场老板看他这命也不值几个钱,还不如他那点赌债——老板逼着他回家拿钱,说是还了钱,就放他一马。

  可阿无的老爹哪有钱,他到处打听办法,四处筹钱,结果钱没借到,倒是听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这赌场的老板有个难以言听的癖好,偏好男风!

  他立马想起自家还有个长得还算清秀儿子,便想着把儿子送到老板那去。

  阿无不愿意,被他爹打得浑身是伤,最后一碗滚烫的蒙汗药下去,人不仅晕了,连声音都被烫哑了。

  后来人送到老板那里,还没做什么,人就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赌场老板看阿无快不行了,怕他死在床上晦气,直接让人把他扔去了花柳巷。

  花柳巷里尽是最下等的窑子,躺在巷道上的都是染了病、等死的人,阿无被扔到那里,就是去等死的。

  “既是最下等的窑子,你怎么会去那?”

  青胜兰连忙道:“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就是马车路过时,刚巧看到有个人从里头爬出来,怪吓人的,这才出手相救。”

  姜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还算有点良心。”

  青胜兰就笑:“想在你这听句好话可真难。”

  因为阿无的事,姜辞和青胜兰的关系渐渐熟络了起来,青胜兰也慢慢得知她其实是官家小姐。青胜兰没想着攀附权贵,一如既往地带她去各种码头参观商贩搬货运货——他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很是不得了,在码头上吆喝一声,便有的是人排队想过来同他聊几句。

  他场面功夫做得足,却也没能在姜辞面前留下什么好印象。

  直到后来,周氏的娘亲大寿。

  周氏想要给老人家送一串珊瑚珠子,又不知怎么选,荆州近海,卖这种东西很多,但假货也不少,姜辞看周氏实在为难,便去找了青胜兰。

  这还是姜辞第一次托青胜兰帮忙,所以不过一壶茶的功夫,那人便替她寻来了。跟珊瑚珠子一起来的,还有那匹天丝云锦。

  青胜兰同她说,这是给老人家一片心意,还冠冕堂皇地说是感谢她这段时日的照顾。

  姜辞自认跟他不熟,又见那匹布实在好看,便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说是买下来。

  当时青胜兰没说什么,直到第二日,两人再见面时,青胜兰同她说,这匹布上绣了她的名字,送给旁人不好。

  姜辞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因为这事半个月没搭理他——若是为了自己,姜辞才不会花这么多钱卖一块布。

  青胜兰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又是请客又是赔礼,还说会把那些钱还她……姜辞见他还算诚恳,也没气多久,便原谅他了。

  那之后,青胜兰同她说话越发暧昧,甚至有一次直接问她:“姜姑娘可有意中人?”

  姜辞步子一顿,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道:“我定亲了,有未婚夫的。”

  青胜兰微微扬眉,过了片刻后问:“哪里人?”

  “奉京人。”

  “……当官的?”

  “当官的。”

  青胜兰沉默了,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当官的不一定比商贾好。”

  姜辞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但我喜欢他。”

  再之后,青胜兰就没提过这事了。

  姜辞坐在庭院中,看云凛远去的背影,心想,若是没有后来的事,她和青胜兰,兴许能做朋友。

  另一边,都察院。

  杜衡打着哈欠来上差时,江逾明已经在了,而且看起来还颇为神清气爽。他走过去:“你怎么大冷天的,也起得这么早?”

  “不早。”

  已经迟了一个时辰了。

  只是迟到这事,他和杜衡比起来,似乎差远了。

  杜衡打着哈欠问:“怎样?昨日和你小娘子过生辰,不开心?”

  江逾明没告诉他,直接说起了正事:“想要找到陈鹏贪粮案的罪证,首先得调查项伯遗去世之前,都跟谁接触过。他既然查了贪粮案,拿到罪证,又因为怕刑讯招供,而自我了断,那些东西的藏身之处必定留有线索。”

  杜衡自然也明白,但:“可咱们没人啊,此时出京,太显眼了,必定会遭陈家怀疑。”

  江逾明却敲了敲桌案:“谁说没有?”

  杜衡皱眉。

  “潮州没有,但徽州有。”

  “徽州……”杜衡坐下后,低低地喃,“徽州……你说的不会是年万三吧!”

  江逾明点了头。

  杜衡担心道:“他一个商贾,你让他插手官场之事,只怕不妥吧……”

  “就是因为不妥,才不会惹人怀疑。”江逾明直接道,“年家每年往府上送了这么多次冰敬碳敬,他想让我帮衬他,就得先向我证明他的实力。”

  杜衡击掌道:“对哦,陈鹏能收买青家,我们为何不能收买年家?前头茶场的事,年万三没争过青家,又丢了个儿子,如今他对陈家就是大写的恨之入骨……”杜衡沉思片刻后,觉得这法子可行,“……可光是恨,能成事吗?”

  江逾明自然不会让年家单打独斗,他昨夜没睡,便是往江南那儿,去了封信。

  -

  循州渡口。

  温以清同恩师宋一刚从船上下来,他手里抱着件大氅,给宋一披上:“天冷了,前头河道要结冰,往宜州去,得走陆路了。”

  温以清是在萧家的诗会上,遇到宋一的,当初温容从都察院辞官后,便带着温以清去了江南,投奔好友宋一。

  宋一也算大梁诗坛的妙手,年轻时多次科举不第,后来才改行专习作诗的。

  说起来,温以清习文作诗的天赋还是宋一发现的,温容擅史,不大懂这些,索性让儿子拜在宋一门下。

  这次出游,是因为宋一多年没回故居了,到底是思乡亲切,便压着温以清一道从奉京游山玩水过来,玩得太疯,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到循州,都已经年底了。

  宋一扶着温以清的手上马车:“今年冷得太早咯。”

  温以清笑道:“可不是,连循州的鹿角海棠都还没来得及看。”

  “你爹可是好不容易才放你出来一趟,若不是我灌他那二两酒,如今你还在修史料呢。”

  温以清对着宋一掬了一礼:“多谢老师救命之恩。”

  两人乘着马车回了客栈,刚做休整,温以清便收到了店小二传来的信。

  他给了点赏钱,拿着信回了客房,拆开来看,竟是江逾明的手迹。

  江逾明不是矫情的人,此时来信,定是有急事,他来不及坐下便把信拆开,越读,眉头皱得越厉害。

  这日晚膳,客栈上了好酒好菜,温以清却没动筷,宋一好歹是看着他长大的,一看他这神色,便知他是有事:“怎么了嘛?饭都不吃了?”

  温以清淡声道:“老师,学生可能不能陪你去宜州了。”

  宋一皱眉:“出什么事了?”

  “学生得去一趟潮州。”

  -

  入冬之后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因为白天很短。

  姜辞的生日过后,很快便到了冬至。

  冬至那日,姜辞让厨房做了好些饺子,先是送去姜府,给爹爹还有大哥大嫂。

  大嫂的身子已经很大了,眼看着还有几个月便要临盆了——前世大嫂因为难产过世,所以最近姜辞跑姜府跑得很勤,除了叮嘱曲文茵一定要仔细身子,便是和大哥商量着寻好大夫,特别是有接生难产妇人经验的稳婆和大夫——

  前世曲文茵生产时,除了自己身子底子薄之外,还因为当时接生的稳婆第一次遇上难产的孕妇,一时间乱了阵脚,到最后,只把孩子保了下来……姜辞在这事上尤为上心,便是京外的大夫都下了帖子,说是新年之后,要把人请到府里来住着。

  江逾明知道姜辞担心,特意跟皇上请了道旨意,届时请宫里的太医帮忙。

  事情都安顿好之后,姜辞才稍稍放心。从姜府出来,她又去了一趟都察院,也是送饺子。

  她听说上次杜大人没吃到红茶饼,便特意带了一份,这事被江逾明知道了,他吃饺子时没说,晚上回去后也神色如常,直到吹了灯,姜辞心惊胆战地睡,刚闭眼,就被江逾明扯进了怀里——

  解了她的中衣不让穿不说,那日她穿的是系带的小衣,江逾明是用牙解的,以致后来,后颈那处全是红痕,第二日被云霜看到时,云霜还以为世子打人。

  后来几日,云霜看江逾明的眼神都怪怪的,明显到江逾明本人都发现了,江逾明奇怪了好久,才想起来问姜辞:“她怎么了?”

  姜辞哼哼着:“她在替我表达对你的不满。”

  “……?”江逾明捏了下她的脸。

  姜辞在吹腊八粥,刚鼓起脸,被这么一捏瞬间漏了气,发出的声音让她忍不住笑起来,她扯了扯自己的领子,旧伤刚好,又添新伤,“她看到我的脖子了,以为你在榻上打我。”

  江逾明点了点头,想把批好的案牍放上去,刚伸手,就压到了那只不知什么时候跑来的猫,自从它在江逾明的宣纸上睡习惯之后,对于进书房这事,比长笺还轻车熟路,它现在已经从一只充满奶香味的猫猫变成一只浑身书香味的猫了。

  姜辞还夸它:“这事随它娘。”

  只不过这回,江逾明没把猫赶走,而是趁着放案牍的功夫,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的半个牙印,一人一猫对视,江逾明说:“这回不是你咬的。”

  姜辞吃粥呢,听到这话,忙把江逾明的手扯回来:“少猫不宜。”

  江逾明点头,又说:“你娘亲打我。”

  姜辞喂他吃粥,讲道理:“咬人这事,怎么能只怪我一人呢?分明都叫你不要那么用力了。”姜辞说完,想到她咬他的次数很多,“要不,你今晚把我的嘴绑起来……”

  江逾明挑眉看她:“不要亲了?”

  “……不亲了。”姜辞用力摇头。

  “今晚试试。”

  姜辞心里“咯噔”一声。

  -

  腊八过后没多久,就是年了。

  今年是姜辞第一次在侯府吃年夜饭,晚膳做得很丰盛。

  一年过去,府里办了好几件大事,首先是家里添了人,江逾明成亲了,再就是两个女儿也定了人家,过年就要嫁人,万事和美。

  侯爷高兴,拉着江逾明喝了两杯,姜辞顾及着江逾明不会喝酒,就趁爹不注意,偷偷往江逾明杯子里掺水。

  除夕夜是要守岁的,但侯府没有一家人一起守岁的规矩,晚膳过后,一家人散得七七八八,侯爷出门寻了旧友,姜辞便和江逾明在府门前散步。

  今日下了雪,侯爷没让人扫,说是瑞雪兆丰年。

  江逾明怕姜辞滑倒,便牵着她的手走,让她踩他的脚印。

  刚踩时很好玩,江逾明的脚印比她的大上许多,姜辞每一个都踩得很准,她扶着江逾明的手,想到晚上下人放在他面前的菜都是清淡,又想到众人看到她给江逾明夹辣菜,而江逾明神色如常地吃了之后,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以后家里应当不会再让你吃素了。”

  江逾明牵着她的手,她手心还有些凉,但比以前好很多了:“吃什么都行。”

  “那不行,有机会也得让你尝尝地道的荆州菜。”姜辞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笑意,仿佛从前的那些深夜人不知,都离她很遥远,遥远到从未发生。

  江逾明又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安定人心的力量,他跟着承诺:“处理完陈家的事,我们一起去。”

  信誓旦旦地聊以后,这种感觉叫做,未来可期。

  两人牵着手,在这番话里,渐渐笑了起来。

  姜辞想起什么:“方才爹在家宴上说,你小时候是学过功夫的。”

  “是学过,但我爹觉得我比他小时候差太远,嫌我给他丢人,把我撵去习文了。”江逾明解释道,“但现在习文也不全是因为我爹嫌弃我的缘故,还是因为喜欢。”

  姜辞还是第一次听到江逾明说,他有喜欢的东西,她忽然问他:“那你怎么不科举?”

  江逾明心口颤了一下,步子也跟着停了。

  两人站在雪地里,天地茫茫皆一色,只有他们两人,和地上拉长的倒影。

  过了许久许久,江逾明才道:“走科举考状元进翰林,想要升官,需要的时间很长,如果当年我考科举,现在在翰林,可能还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今年才到升迁的年纪,比不得如今……”

  姜辞看他不愿意看她,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她说:“这可不是江逾明会说的话。”

  江逾明垂眸看她,见她眼底映着白雪,像是剪了些碎光存在眼底:“那我该说什么?”

  姜辞抬手,揉在他的心口上,笑起来像冬日的暖阳:“七品如何?三品又怎样?其实在我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你是江逾明啊,他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做不到。”

  就在这时,午夜到了,举家各户放起了鞭炮,天地万象都在辞旧迎新,碎红铺在雪地里,像是落梅沾雪。

  沉寂的夜色被烟花点燃,一团一团的紧簇,热烈而又灿烂,它们相继开放,像是从不辜负每一个看不见星光的夜晚。

  他们没有去看烟花,执手依偎在这安静又热闹的雪景里,江逾明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很轻的吻,重复:“他没有什么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