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地洗完澡,关掉热水,箫洵愣愣地盯着某处出神。

  他本来打算稍晚一些再摊牌,但就在刚刚,他想把一切都告诉顾霖之,顾霖之肯定能发现他的改变,还有末世相关的一切也没办法遮掩过去,预知梦?未免荒诞,可是,重生这件事,不是比预知还要离谱吗?

  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隐瞒,不想两人之间有哪怕一丁点隔阂。

  箫洵出去时,顾霖之正靠在床头拿着平板在看地图,见他出来,随手把平板放在床头柜上。

  顾霖之拉着箫洵坐在床边,拿过准备好的毛巾把他湿漉漉的头发擦得半干,又用吹风机吹干才作罢。

  微微眯起眼,箫洵感觉到顾霖之的手指从头皮上划过,颇为享受。

  吹干头发,顾霖之揽着箫洵翻了个身,把他压在另一边,拉过半压在身下的薄被将人盖好。

  箫洵蹭进顾霖之怀里,摸过身边人的手扣在自己的掌下,该酝酿的方才都酝酿过了,他知道重生这件事说出来相信的人也不多,但是,顾霖之,是不一样的。

  面对的是这个人,原本难以启齿的话说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

  “我不知道,霖哥,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上辈子还是只是我的一场梦······是我对父亲怀着不该有的奢望······对不起······”

  说完之后,箫洵垂下眼盯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多少有些惴惴。

  两只交握的手放在银灰色的被面上,箫洵的指甲盖上泛出令人心疼的白色,顾霖之看在眼里,以更大的力道握回去。

  他的不安,他的自责,这一刻完完全全、明明白白摊在他面前,似乎他接下来的话会判了他死刑。

  顾霖之低头去寻箫洵的眼睛,箫洵却将整张脸埋进顾霖之的衣襟里。

  此刻的箫洵几乎是半趴在顾霖之怀里,顾霖之轻拍着身上人的脊背,由往下滑了些把下巴放在箫洵头顶,他的声音很低,语气里含着微风,许是经过太阳升起时第一缕暖光的熏染,温柔得不像样。

  他说:“阿洵,不用自责,那些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谁都不会死,我们先去京城,拿到雷石就去西藏。我们在西藏建立基地,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保证。”

  他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用无比笃定的口吻。

  他说,他就信。

  萧洵沉默着,蹭着顾霖之的衣襟点点头,眼泪晕湿了薄薄衣衫。

  察觉到胸前的湿意,顾霖之也不打断他,只一下一下抚着萧洵的后背,能哭出来总是好的。

  听着男人沉稳的心跳,放下了包袱,思绪一松,箫洵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顾霖之关了床头的灯,想着今晚上就是有情况他不出面也没有问题,这个时候,他不放心箫洵。

  过去的都已经化成尘埃,末世刚刚开始,未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另一边,顾之澄准备得差不多了,摩拳擦掌很是兴奋,固定好最后一根绳子,才发现一直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的青团不见了踪影。

  循着“嗷呜嗷呜”的叫声找到时,顾之澄不禁失笑:“你是真的吃太多了吗。”

  青团不常来顾霖之的房间,这一通跑不要紧——被卡在沙发中间了。

  “团子,咱商量件事呗,虽然商量好了以你的叫声为信号,但是,等会儿来人的时候,你别叫,我就把你弄出来,怎么样?”顾之澄坐在地毯上,居高临下地跟青团讲条件,“同意就叫一声。”

  顾之澄在听到青团委屈的叫声后,才把沙发推动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也够青团蹭出来了。

  梳理着它乱糟糟的毛,顾之澄安慰道:“你看你一叫,就把大家都引来了,咱哥嫂好不容易在一起待一个晚上,吵着他们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青团舔了舔顾之澄的手,摇摇尾巴,呜哝几声表示赞同。

  蔡文璐喜欢顾霖之好几年了,却连他的手都没碰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宅子里没有佣人和护卫,溜进他的房间制造个美丽的误会多好,她就不信,凭她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入不了他的眼。至于箫洵,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在凌晨左右推开了门,抹了油的地板让她一下滑到,黑暗中,牵动机关,“啪”的一声门关上了,绳子从四面袭来把她绑了个紧,她动也不能动,想叫醒床上的人却也知道自己的狼狈,挣扎犹豫间被人劈晕了过去。

  见没了动静,顾之澄打开灯,嫌弃似的拍了拍手,这蔡文璐打扮得艳丽,穿的又少,也不怕大晚上的“冻”坏了。

  顾之澄处理好地上和蔡文璐脚底的油渍,地板上抹的油不多,没沾在她单薄的衣服上。

  敢打她哥的主意,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呼——

  终于能安安生生睡觉了。

  一早上,一阵急促的犬吠声划开表面的平静,将各怀心思的众人集中到了二楼。

  蔡建斌父子俩匆匆赶来,一见蔡文璐的样子就傻眼了,原本想着她没回去,事情应该是成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两方人对峙着,蔡文璐醒来看到这么多人,一下就懵了,顾之澄还穿着睡衣,这会儿刚披了件薄衫,从房内走出来躲到箫洵身后去了,青团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我早上起来看见蔡小姐躺在这里,吓了一跳,青团认生就叫了几声。”顾之澄一边解释一边冲青团递了个“干得好”的眼色。她没说谎,青团一直都把蔡文璐当生人来着。

  蔡建斌脸气得发红,什么也说不出来,蔡义仁慌忙解开绳子,在屋内寻了条薄毯给蔡文璐披上。

  “不知这绳子是?”蔡义仁迫于父亲的压力,质问道。

  “小妹一向对这类小玩意儿感兴趣,平时我都不轻易进她房间。”顾霖之表情疏淡,顾之澄的小心思他还是能猜上几分的。

  “嗯嗯嗯,”顾之澄点头如捣蒜,“我睡得比较晚,蔡小姐没说她晚上要找我,她要是提前说了,我肯定把这些绳子收起来了。”

  蔡文璐见顾霖之没看她也不为她说话,顾之澄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摆明了说她晚上没安好心。看陈设布置就知道这肯定不是顾之澄的房间,被人摆了一道,她脸上很不好看,急忙回去换衣服了。

  常柘和顾之澄眼神沟通,他等到老晚都没动静还以为她不来了。顾之澄瞟瞟站在前面的两人,常柘瞬间意会。

  既没打扰老大,又给了这女人一点惩罚,高!

  事情究竟怎样,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我们今天就要离开,蔡老想留下的话,这房子请便。”顾霖之让其他人去收拾东西,“厨房里储备的食物足够你们用一周了。”

  众人草草吃过早餐,临走前,都去了后院一趟。

  顾之澄从花房里摘了一大捧白百合放在刘志康坟前,青团从边上叼了几朵野花,她一并放在了一起,收手时拍了拍它的头。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留下来承担一切。”顾霖之把木碑往下按了按,“走吧。”

  一切,才刚刚开始。

  站在楼上,蔡建斌一众人看着两辆改装后的悍马离开,蔡义仁的大儿子不甘地问:“就让他们这样走了吗?”

  “去把厨房的东西带上,我们走!”蔡建斌把拐杖在地上磕了两下,下了决定,留在这里,就是困兽。

  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角落里的丧尸腐朽之后,散落在土地里,在腐土之下凝结出细小的光点,然后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