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渊不在宫中,但是谢戎的架势做了个十成十。

  白鹤行刺已经被谢戎闹市处死,城中各处也都张贴了告示,写的清楚明白他是如何勾引王君,又是如何一步登天,在盛宠时行刺王君的。

  一时间成为民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有茶楼将事情编成话本,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是人人唾弃。不知从何处开始,渐渐传起另一个人是如何盛世凌人,恃宠而骄的闲话来。

  初一压低了头上的草帽,拎着菜篮子进了茶馆,对着台上那名老者笑了一下,七拐八拐绕到后台处,将一个话本子给了老者身边的小厮。

  初一掏出一锭银子拢在袖中递过去,“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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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华殿再没有熄过灯。

  林敬辞仰面躺在床榻上,盯着虚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戎大步走了过来,将手中外衫脱下递给元宝,轻声问道,“敬辞晚膳用了吗?”

  元宝轻轻摇了摇头。

  谢戎走近榻边,伸手将人拉起,蹲下身子给林敬辞穿鞋,“吃一点再睡。”

  林敬辞从谢戎手中抽出脚踝,轻声道,“你真的是好手段,连元宝都是你的人。”

  谢戎手心落空,便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敬辞,勾唇轻笑,“元宝在分去伺候谢渊以前,一直是伺候我的。”

  谢戎毫不客气的坐在榻边,单手桎梏住林敬辞的下颌,冷笑道,“还记得那日拿虎符吗?我倒要谢谢你。”

  “你说虎符在宫里原本是想骗我吧。”谢戎想起早上手只是微微用力,林敬辞的下颌就留下了鲜明的指印,手下不免松了些许,却仍旧不准林敬辞扭开,慢条斯理道,“多亏了你,你爹手里的是假的,真的的确在宫里。”

  林敬辞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倏的看向元宝。

  元宝低着头站在远处。

  谢戎松开手,理了理衣衫,“局势已定,谢渊绝无翻身的可能,你也收收心。”

  “所以谢渊中毒,也是你叫元宝下的?”林敬辞的目光在谢戎和元宝身上逡巡了几个来回,“所以我才会‘被’提前服了解药,连当时所谓的证据也是你栽赃给我的。”

  “我没有栽赃你!”谢戎眉头微压,带着薄怒看向林敬辞,“我说了许多次你为什么不信?”

  林敬辞面上浮现出讥诮之色,道,“那当初我说了许多次我对你的心意,你为什么不信?”

  谢戎冷不丁被林敬辞噎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我……我现在信了。”

  “可现在我不爱你了。”林敬辞平静的抹开脸,道,“我也说了许多次,我爱谢渊,你又为什么不信?”

  听林敬辞这么说,谢戎怒不可遏,脑中细细的神经岌岌可危,眸中翻滚着浓郁的杀意,带着摄人的压迫性贴近林敬辞,怒吼道,“谢渊谢渊谢渊!你口口声声都是谢渊!谢渊已经死了!”

  林敬辞觉得自己好像是幻听了,愣怔了一瞬,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谢戎冷笑,“谢渊死了!刚到行宫,就重伤死了。”

  就好像身体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空气也被看不见的东西挤压开,偌大的重华殿一时间逼仄的紧,紧紧束缚着林敬辞,好像喘一口气整个人就要破碎成万千的碎渣。

  谢戎见他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更是气闷的很,甩袖起身走了。

  林敬辞怔愣的坐在床榻上,喉头轻滑吞下一口苦涩的血腥气,默默无言伸手将自己抱成一团,缩在床脚一动不动。

  随着动作,右手腕上一条红绳从衣袖下冒了出来。

  林敬辞无甚表情,伸手轻轻摸了摸颜色已经略微淡下去的红绳,那日谢渊给他系在腕间的一幕,还生动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这是命中注定吗?

  注定谢渊斗不过谢戎,注定会死。

  没多大一会,丧钟响了。

  林敬辞像是被烫了一下,抬头认真的听着钟声,执拗的数着。

  元宝直直冲着门跪了下去,认真的磕了三个响头。

  重华殿里的奴才们都聚在院中,呜咽哭泣声隐隐传来,林敬辞忍无可忍的捂住耳朵,歇斯底里的喊叫着,“谁准他们哭了!让他们滚出去!滚出去!滚出重华殿!”

  一颗咸咸的水珠顺着脸颊流入唇角,林敬辞轻轻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笑了一声,“我不信。”

  一定是谢戎的计谋。

  林敬辞捞过被褥盖在身上,蒙住脑袋,强迫自己闭上眼,“假的,睡一觉就醒了。都是假的。”

  林敬辞合上的眼睛止不住的微颤,透明的泪珠顺着眼角无声滑入两侧发鬓,默默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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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宝一身缟素,红着眼睛叫醒了林敬辞,“主子,您该去一趟长行殿,送……送送先王……”

  林敬辞晚上脑子里都混着,一时间分不清现在是前世今生,哑着嗓子开口道,“谢渊怎么死的?”

  元宝抿着唇,低声道,“遇刺重伤不治。”

  哦……

  元宝扶着林敬辞坐起,要将一身缟素伺候林敬辞换上,被林敬辞一掌打翻在地,“去将我那身月白揉了玄色、绣了祥云纹的衣衫取来。”

  谢渊特意与他做了一套相呼相应的衣衫,搭着玉带扣,谢渊别提多喜欢了。

  对天下来说,是王君殡天。

  可林敬辞不信,谢渊就这么死了,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林敬辞细细按之前那套穿好了,出了重华殿大门就看见谢衍一身缟素,红着眼蹲在门口。

  “衍儿,过来。”林敬辞轻轻将谢衍揽在怀中,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执着他的手慢慢往长行殿去,“别怕,也别哭。”

  林敬辞就这么穿着一身华服,拉着谢衍的手一步一步走进长行殿,又一步一步走近堂中冰冷的棺椁。

  众朝臣跪在门口悲恸痛哭,林风眠也跪在其中,跟儿子对视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

  林敬辞默默收回视线,对着一旁缟素白衣的谢戎道,“开棺。”

  他要看谢渊最后一眼。

  今天照例没有小剧场。

  都把手里的刀片放下!放下噢!

  后面的姐妹大刀收一收!!(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