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来时坐在他床榻边,林敬辞憋着一肚子气。

  他想着,谢渊能趁着他睡着说出几句话来,哪怕单薄的“信我”二字也行,这怨气就能一笔勾销。

  林敬辞忍着,忍到谢渊抽身要走,谢渊却还是连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林敬辞看向谢渊的后脑勺,冷笑一声,道:“你要走,那你以后也不必再来。”

  说着就要放开谢渊的手。

  谢渊本能的反手将他的手扣在手心里,漆黑的眸中晦暗难明,苦涩的开口道:“我……”

  林敬辞坐起身让了让,拍了拍身侧的床榻示意谢渊坐过来。

  谢渊低下头,顿了顿在林敬辞身侧坐了,却仍然不发一语。

  林敬辞见他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的计策我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你还瞒着我做什么?”

  谢渊心里直打鼓,权衡半天觉得林敬辞在炸他,硬咬着不肯说话。

  林敬辞胸腔里的怨气此时都化作了委屈,一双鹿眼沾了几分湿气,执拗的忍着,“你真的宠幸了那个什么白鹤?”

  林敬辞这句话努力平稳着说了出来,谢渊还是敏锐的察觉到里面一丝颤抖的哭腔,心头一震,立刻解释道:“我没有!”

  林敬辞鼻子更酸了,笃定道:“那你在白鹤侍寝那晚是不是来重华殿了。”

  虽然是一句问句,林敬辞却笃定说得掷地有声,谢渊默了一瞬,便认了。

  “我担心你……”

  林敬辞眼眶里盈着委屈的眼泪,湿漉漉的一瞬不瞬盯着谢渊瞧,谢渊心疼的很,眉头蹙着,轻声道:“那天白鹤本不该经过重华殿门前的……我……”

  林敬辞轻轻抱住他,喉头轻滑几下,哽咽道:“你想白鹤做谢戎造反的借口对不对?你想把我摘出去才这么做的,对不对?”

  屋里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安静了许久,谢渊才轻声道:“对不起。”

  “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林敬辞抬眼看向谢渊,眸子里盛着满满的认真,“我与你,生死一起。”

  “……”谢渊抿了抿唇,抚了抚林敬辞这几日明显消瘦的侧脸,道,“可我舍不得。”

  林敬辞抽了抽鼻子,淡淡道:“你把我摘出去,谢戎照样可以用我爹要挟我。就算我不是他的借口,他还会有别的千万个借口。可是没了你,我还能逃得出谢戎的手掌心吗?”

  “要我在谢戎手里苟活,我生不如死。”林敬辞轻声道。

  谢渊伸出手轻轻描摹他清减的眉眼,眼眶也红了一圈,哽道:“是我一叶障目,委屈你了。”

  哪里是谢渊一叶障目,谢渊知道谢戎一定会封了所有人的嘴也要留林敬辞一命。

  却不管林敬辞愿不愿意那样活着。

  “对不起。”谢渊将人揽入怀中,轻拍林敬辞的后背哄着,“是我太自私了。”

  林敬辞原本哽着一口怨气,这会烟消云散了,满腹怨气化为浓烈的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谢渊由着他趴在胸口哭,解释道:“那日中毒后,我清醒过来就想到了谢戎。脏水往你身上泼的人越来越多,前朝后宫闹的太大,难免成为谢戎造反的借口,我只能另造一个‘借口’。”

  “恰巧白鹤入宫没有名分,长相也与你相似。”谢渊安抚林敬辞的手始终没停,“即便是传到百姓的耳朵里,我也能昭告天下,那人就是白鹤而不是你。”

  谢渊顿了顿,接着道,“谢戎有意你,看在你的面子上谢戎也不会对先生如何,反而比跟着我安全。”

  “他有意我,与我何干?”林敬辞哭的满脸泪痕,恨恨道,“我有意你!你凭什么敢不要我!”

  谢渊理亏,讪讪的闭上嘴。

  林敬辞气不过,拉下谢渊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泪珠大颗砸在谢渊的手背上,抽泣着坑坑巴巴指责他,“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问过我愿意不愿意没有!”

  谢渊由着他咬,由着他撒气,低声下气的哄着,“是,我知道错了,明日我就将白鹤赶出去……”

  “你还赐他御池沐浴!”林敬辞眼泪糊了一脸,泪眼朦胧的掰着手指头算,“还封什么‘鹤容华’,位比贵妃?”

  “……御池明天就拆掉,长行殿也不要了,”谢渊心虚的很,连忙顺着毛捋,连连答应着,“我搬来重华殿住,请夫人收留,行吗?你消消气……”

  “哼,不收。”

  林敬辞自打入宫以来,日日午间、夜夜晚上,哪天不是谢渊哄着搂着睡过去的?那日出事以后,也就那晚借着浓厚的酒劲才勉强合眼睡了一夜。

  这会见着谢渊,委屈的哭了半晌,他趴在谢渊的怀里,熟悉又安稳的气息包裹住他不安的心,没多一会眼皮顿时重的直往下落。

  林敬辞七扭八扭的跨坐在谢渊的腿根,整个人钻进谢渊的怀里,深深在他颈侧嗅了一口沉稳的雪松香,带着困意软软道:“你要等我睡了再走。”

  谢渊单臂搂着他腰身,另一只手从他背后伸上去轻抚他的脑袋,极尽耐心的哄着,“我不走,睡吧。”

  ……

  林敬辞难得安稳睡了个好觉,一睁眼已经天光大亮,蹙了蹙眉缓了好一会,理智才渐渐回笼,往屋里打量一圈,空荡荡的没有别人。

  一时间难以分清昨夜谢渊是否真的来过,还是……他的黄粱一梦?

  谢渊这时端着一盆水踏进屋里,见林敬辞醒了走过去摸了一把他的额头,轻笑道,“做梦了?一脑门的汗。”

  林敬辞直愣愣的看着谢渊拧干帕子给他擦脸,谢渊微温的手指蹭到他的脸,林敬辞才反应过来,愣怔道:“你昨儿夜里真的来了。”

  谢渊给他擦脸的手顿住了,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厌其烦的答道,“我不走。”

  林敬辞说不清道不明心里此时的滋味,眸中明明暗暗,理智告诉他,谢渊应当回长行殿去,可心底又冒出一个自私的声音。

  他想谢渊能一直留下。

  就像当初在长行殿一样,他每天睁开眼都能看见谢渊眸中带着笑意映着他的模样。

  谢渊(大手一挥):马上拆掉御池,长行殿朕也不要了!(可怜巴巴)我能去重华殿住吗?

  林林(冷笑):庙小,住不下陛下。

  (和好啦~开启地下情模式hhh。(掰手指)算算小儿子快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