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实在是很明显了。

  林风眠见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又何必多事?

  他扫了谢渊一眼,道:“臣也算与陛下有师生之谊,在此托个大,如若将来有一日,陛下厌倦了小儿,还请陛下放了他自由。”

  谢渊立时站起身,收了周身王君气势,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胥一拜。”

  林风眠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谢渊跪在地上,再起身背脊挺直,对林风眠郑重道,“绝无厌倦之日。”

  林风眠弯腰扶起他,道:“你有心了。”

  哪有王君跪臣子?哪有王君跪岳父?王君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拥有最珍贵无比的身份。

  可是谢渊为了林敬辞,甘愿抹去王君的身份,跪他一个普通长辈。

  如此重视珍爱,林风眠悬着的心,才是真真正正的落回了原处。

  又想起自己那又蠢有笨的儿子,十分头疼,神情复杂的看着满面笑意的谢渊,实在是不明白他怎么会瞧上自己的儿子。

  唉。

  两人又聊了些朝中政事。

  林敬辞跑出来之后无所事事,元禄劝他:“御侍,稍转一会便回去吧。”

  “不回。”林敬辞揉着耳朵,其实爹爹也没用多大力气,只是在谢渊面前被爹爹揍实在是丢脸。

  林敬辞瞎转着,元禄劝不动,只好由着他。

  转着转着,就临近了观湖亭。见许多人在那边忙忙碌碌的,还一身脏污,便好奇的问元禄,“那是在做什么?”

  元禄瞧了一眼,道:“昨儿您与陛下刚出门不久,成王殿下便说自己一枚极贵重的玉珏找不到了,说是掉进这碧荷湖中了,连夜抽了水,现在正清淤泥在寻呢。”

  玉珏么,还极贵重。

  林敬辞冷笑一声,可笑。

  林敬辞走近了去瞧这热闹,偌大一个莲池,几十人一身脏污在淤泥里摸索。

  看这个阵仗,还真的是“极贵重”呢。

  林敬辞忽然兴致缺缺,就要走时,眼尖的瞅见谢戎一身泥污站在他丢玉珏的那片地方,弯着腰摸索着。

  谢戎冷不丁一回头,就看见林敬辞站在岸边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谢戎嗫喏了几下唇,林敬辞却已经平淡的错开眼,收回目光,垂下眼睫侧脸对着元禄道:“我有些累了,回吧。”

  元禄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忙跟着林敬辞往回走。

  林敬辞心思又沉重起来。

  谢戎这么做有什么意思?话也说开了,脸皮也撕破了,非要上赶着招他恼。

  给谢戎这枚玉珏时,林敬辞记得清清楚楚他瞬间有些嫌弃的表情。如今,这般大费周章的去寻这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丢了,便是丢了,就是不要了。

  已经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了。

  林敬辞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已经是一片清明,再无沉重复杂。

  *

  还未到行宫门口,就看见自己爹爹站在门口一副等的不耐烦的样子。

  林敬辞摸摸鼻子,向着爹爹走过去。元禄识趣的行了礼,避开了,进了门去。

  林风眠伸出食指戳了戳林敬辞的脑门,林敬辞握住爹爹的手指,笑道:“爹爹。”

  林风眠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你呀,少给陛下添乱。”

  “我没有啊。”林敬辞一脸无辜道。

  林风眠正色起来,“你身处宫中,一切不比在府中自在,你行事如果行差踏错,会连累陛下的。”

  林敬辞低垂着眉眼,文不对题的小声道,“爹,你知道当初春猎,是谁救了我吗?”

  林风眠抿了抿唇,没有搭话,而是安慰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林敬辞心头涌上怅然,“爹……”

  林风眠拉着林敬辞慢慢行走着,“世间事,都有定数。”

  二人沉默了一会,林风眠犹犹豫豫道,“我在林中查探出许多陷阱的痕迹。”

  林敬辞倏然抬头,看着爹爹。林风眠继续道,“但是都拆掉了。”

  林风眠停下脚步,认真看着自己傻乎乎的儿子,“你既然决定站在陛下身边,那你心中自有取舍。你太重情,爹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

  “爹,我想得明白,”林敬辞十分愧疚,“爹爹一定很为难吧。”

  林风眠摇摇头,伸手弹了林敬辞脑门一下,“你为难你爹不是头一回了,能难到哪去?”

  林敬辞不好意思的笑笑,就听林风眠又道,“他是陛下,是王君,你要有分寸。如今他宠着你,你能肆意妄为,但你要有度。陛下要治国,要绵延王嗣,你……”

  想必林敬辞心中更不好受吧。

  林风眠抿了抿唇,把话咽回去,道,“若你厌了,就告诉爹爹。”

  林敬辞抽了一下鼻子,道,“我都明白。”

  *

  下午就已经开始准备晚上的庆宴了,高台已经搭起,桌椅也都摆好。因为此次春猎并没有置办的声势浩大,所以参宴的只是几位嫔妃和朝臣们了,侍卫和将士们都在两侧起了篝火,烤着一些小的猎物,算是嘉奖。

  高台正中间架了个大型的篝火,有专门的奴才们不停的烤制着各种猎物,在一一送往桌上。

  规规矩矩的,一切都有条不紊。

  不远处右侧还有往日将士们训练的靶子,这会不少人都在那处比试,围绕着十分热闹。

  林敬辞不会射箭,兴致缺缺,不爱凑这个热闹。

  天色渐渐压黑了,晚宴要开始了,谢渊才踩着时辰慢悠悠的过来。

  林敬辞翻个白眼,不去瞧他。

  谢渊勾起嘴角,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凑到他身边来,“朕这个草包不香了。”

  林敬辞暗暗咬了咬牙,抬眸假笑,“不香就丢了!”

  “不行不行,”谢渊凑的更近了,说话之间的温热气息都喷洒在林敬辞的侧脸上,“草包不香,就是朕不香,不行。”

  林敬辞忍无可忍的扭开脸,“元宝,你给陛下重新换一份雪松香。”

  元宝假装没听见:“……”不了吧。

  谢渊把香囊解下来,拆开,故作惊讶道:“哎呀!这红彤彤的是什么呀?”

  林敬辞:“……”能不能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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