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泽抱紧柳惊风足足抱了半个时辰,床榻下的喵咪他一点儿也没理会。
就静静等待着雨停。
“客官,晚上要点些什么吃的?”小二扣击房门询问着。
天字开头的房间走廊上有指定的小二在旁边守着,有着辨别哪个房间里有人没出来吃饭的本领。
“不需要吃的。”叶修泽说了一声,门口的小二应答一声就离开了。
叶修泽这才稍稍回神,望着床榻下的猫儿,语气凄凉:“以后就你和我在一起了,我一定照顾你照顾的好好的。”
小猫喵喵的叫着。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半天总算停了,外头的天也昏暗起来。
叶修泽将剑给柳惊风背好,一手将猫咪放进包裹里,一手抱起毫无动静的柳惊风。
他深吸一口气,朝窗外跃去。
他不知道要把爹爹葬哪里,思来想去只记得以前的木屋,可是总觉得他住那空无一人的地方无聊极了。
和母亲葬一起?
可是太远了,等过去爹爹的尸体也腐烂发臭。
他抱紧着柳惊风,终于决定找颗最漂亮的树,朝那里挖个坑把父亲掩埋下去。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只愿父亲可以化为肥料,滋润一方土地,使得树木更加茁壮。
“爹爹素来爱惜剑,这剑背在身后总觉得没有放在手里的感觉舒服。”他一边眷恋的说着,一边将柳惊风背后的剑拿出来。
这地方他观察过,没有一个人。
挖好坑他又望了眼柳惊风,终于将他放进去。他从怀中拿出母亲的簪子,对着坑里头的柳惊风说:“我觉得这簪子应该和你一起的,这样有母亲的气息你在黄泉之下也不会是孤单一人。”
……
我叫叶修泽,从小就有人骂我是杂种。
他们说我母亲是不守贞洁之徒,才会被男人抛弃一个人怀着孩子就跑到外乡来。
我母亲独自隐忍,这些事情基本不说给我听。我小时候的生活里虽有风言风语,但是那会我懂的还不算多,所以也不能明白我母亲心中是有多少痛。
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不多,但是三岁时候母亲的神情还记得很清楚。
那一天母亲总说着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害的家里家破人亡。
我总觉得那年便是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在这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全然不一样了。
虽然他没有明面里面说,但是我还是感觉到这一切。
一直到后来……
后来我上私塾,同班人在教书先生课上说,便私底下说我和我的母亲。我一瞬间就愤怒起来,想起以往的许多事情。
毕竟上私塾,我年纪也就不小了,该懂的都懂。
想起母亲的愁苦,想起那一撮撮掉落的头发。直到最后母亲指使他出去,一把火把自己给烧死了。
她自以为安排好了我的未来,但是显然母亲把我交付出去的那人品行不好,我不来那人也不去寻他。
后来每一天过的都很贫乏,我从各种垃圾堆里捡着有用物品,但是我并不觉得难受。
我开始想着这一切的缘由,把这一切归为他那素未谋面过的父亲身上。
我想的越发多了,我的心态也渐渐改变。不,我本来内心就是阴暗的,我从小就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找到我的父亲,亲手把他拎到母亲坟前忏悔。
大约一年以后,有个自称我父亲的人过来,拿着那肖似母亲生前带的簪子回来。
我知道这不是那个簪子,但是看着这把一模一样的簪子,我就忍不住想起母亲那天早上戴起来的模样。
我是讨厌这个人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痛恨他的,当他说出是我父亲的那一刻,我多么想杀死他。
但是我掩藏着更多的杀意,我知道脸部表情,尤其是眼睛能把一个人的厌恶和恨表达出来。
他说要教我武功,我想想也好。
我可以拿他教的所有去还给他,到时候让他尝尝被自己教出来的儿子杀死的滋味。
我决定行事间要乖巧些,使得他放松警惕。可是我就是不愿叫这个人渣爹爹,他配的么?
他和我想的不一样,对我体贴极了。不像一个沉稳严厉的父亲,可能是想弥补吧。
我是这么容易原谅一个人的?
后来的一切就像是虚无缥缈的,他一直照顾我的感受,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原来想的多好啊!我会拎着他到我母亲坟前,现在呢?
我觉得我越来越下不去手,梦醒时分的时候恍惚还能感觉到他对我的那种包容。
都说父爱如山,我愣是在他身上感受到宽阔的爱。
后来的一切,我至今想起都觉得像是一场梦。我终于肯叫他爹爹,终于放下原来的仇恨,最终却发现他要死了。
可不是上天在戏弄我吗?
我开始后悔以前这样对待他,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我开始用尽力气对他好,总归要在最后尽一份孝心。
……
叶修泽埋葬好柳惊风的第二天,天非常晴朗。他心情很糟糕,因为从这一天早上开始温久周就吃不下饭,恹恹的缩在一角。
叶修泽一看这情况,心里就着急起来。他是答应过爹爹一定会好好养这猫儿就一定会好好办这事情。
这猫平时很是听话,喂食从来都是乖乖吃着。
他急得团团转,一把抱起恹恹的猫咪冲出门去。
天字一号房没有退,他还打算住两天在离开。
这房间里头有爹爹的气息,等睡散了气味在离开。
店小二见着叶修泽抱着黑白色的猫咪神色慌忙的样子。连忙道:“是不是猫儿生病了?出这客栈朝右边直行,见着后小巷拐进去有家破旧的老宅子,里头有兽医。”
“多谢!”
叶修泽宛若一阵风,老老实实听完店小二的话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人的轻功好俊,都成白影了。”店小的忍不住感叹。
叶修泽顺着指导找到那破烂的小屋。
“快来看看这猫到底怎么了!”
叶修泽压根没理会前头还有一个抱着受伤狗狗的女孩子,连忙上前对着那兽医说着。
兽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他爱惜动物才一直开着这店。
许多人都不爱惜动物,生病了丢掉在养一只不就好了?只有那些解决了生计问题,追逐着精神愉悦的人才愿意花钱给猫儿治病。
但是那些人有专门的人候着医治,这地方有些偏僻,认识的人并不多。
只有住在周围这些人才知道这里有个老兽医。
老兽医抬头瞧着叶修泽脸上的着急,往他怀中的猫儿身上看去。
恹恹的样子看着比这受伤的狗严重许多。
老兽医皱皱眉头,对着那抱着狗的女孩子道:“你这狗前腿我已经给消毒了,你自己给它包扎一下就好。”
老兽医说着就对着叶修泽招手:“把这猫放那边桌子上。”
“你是看病的怎么能放手不管,我付你钱,你合该治好了才对。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怎么能半途就去救治另外的了?我付你钱你就要好好治。”她不依不饶。
“这猫情况不太好,姑娘也是爱惜动物之人还望体谅一下。”叶修泽看在她是女孩的份上皱着眉头说。
他把猫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要是狗我还能体谅一下,一只猫儿多么晦气。”她以前被猫儿抓到过,生平最厌恶这些猫儿。
叶修泽盯着她,面上终于不再平和。
“说我的猫晦气?姑娘倒会挑起我的坏情绪,兽医你只管医就是,这姑娘的治疗费用我付了。”
“你这个人有点儿闲钱就这么挥霍?我才不要养猫的来付钱,晦气死了!”
那姑娘气的哼出声音,转过身拿出碎银拍在桌上,拿着绷带往自家狗狗脚上缠绕。
她一缠好,就抱起自家狗狗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你家这猫看着恹恹的,内里倒没什么损伤。“老兽医有些放下心来,又道:“可是这猫有重要之人不再了?”
叶修泽抿唇:“这猫是我爹养的,昨天我爹爹死了后这猫就不肯吃东西,也不愿意嗷叫,趴在角落里头不肯动。”
这时老兽医才注意他穿的是一袭白衣。
“这猫性子烈啊。那你只能让她同母猫在一起调动它的热情,这猫儿也是重情的,若不调动起他的情绪九成九会绝食而亡。”
叶修泽握紧手:“谢谢大夫。”
叶修泽赶紧去寻了只漂亮的母猫让它同温久周在一块儿。
叶修泽望着那一动不动忽视着母猫的温久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说过要好好照顾这猫的,怎么能放任它就这样死了?
他紧紧盯着这猫,盯到后面自己都觉得困了。
母猫也瞧出那猫儿对自己没有兴趣,终于甩甩猫尾往旁边挪挪,自讨没趣的事猫儿也不愿意做。
叶修泽晃晃头想让自己清醒,将那母猫抱起又放到温久周旁边。
母猫凄厉的叫着,叶修泽忍着脾气道:“你乖乖的跟着修泽,以后鱼干让你吃的爽!听话。”
他确实气头上来了,都是愁的!
一晚上温久周都不搭理这母猫,想着大夫说的话,他如何能不愁呢!
母猫依旧不依,喉咙里发出嗤嗤的声音。
叶修泽怕她吵着温久周,就一把将它甩到地上。
母猫瞬间就蹦的远远的。
“久周你别一直不理人啊。爹爹要知道你成这样会多伤心啊!”
叶修泽跪坐下来将温久周抱起。
怎么那么安静?
叶修泽终于感觉到不对来了。
“久周?你醒醒!”他捏捏温久周软趴趴冷呼呼的爪子,不安的问着语气尽是颤抖。
依旧安安静静。
“你给我醒过来,我说过要照顾好你的!”叶修泽觉得血液一时凝固,寒冷的感觉一直透过胸膛。
一个两个三个都死了,他还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人?
叶修泽摸摸温久周,格外叹息道:“也好,你陪着爹爹他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也会好好生活着。”叶修泽咬住下唇肉颇倔强的说着。
第二卷 ·喜当爹的掌门 第15章 大侠的二儿砸
[到地方了,醒醒。]温久周拿着软乎乎的肉垫拍拍柳惊风的头。
柳惊风缓缓睁开眼睛,便见着自己正坐在轿子里一手撑着脑袋。
[你现在是罡风派的掌门,现在是三年一度选弟子的时候。]
他微微皱起眉,询问:[这次要养育的孩子是哪位?可在这里面?我的剑呢?]
询问间轿子稳稳落地,温久周连忙回道:[他名字唤做辛晋江,剑放在房间里头。]
这句话里已经包含要养的孩子就在这次选出来的人里头。
柳惊风心安定下来,知道剑在哪便好。
“掌门,已经选出诸多根骨奇佳的孩子。”轿子外头的人握拳,语气里满满恭敬和自豪。
柳惊风缓缓拉开轿帘,便瞧见了黑雾雾的一片人。
莫约有三百多人……
“这次来竞选的人格外多些。”柳惊风淡漠的开口。
身为掌门,合该气度满身。
“罡风派在掌门您的带领下愈发兴旺,才会引来这么多人想进入这里学习。”
柳惊风点头,步下轿子说道:“你们既然来到罡风派,便知道罡风派的派规,富强文明,崇尚正义互助,爱惜手中之剑。若是做不到这点,也不怪我们罡风派接纳不了各位。”
“狠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残害同门品行不端,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理由本派都有权利整治你们。”
底下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在进入罡风派的测试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罡风派的派规是这样的。
如此简单,果然行事同别派毫不相符。
他们来这里的人都知道罡风派是用剑的第一大派,他们会来这也是想学习最好的剑法。
辛晋江望着白衣着身眉目硬朗的男子,微微眯起眼睛。
他选择这门派进来,就是想搅得这门派腥风血雨。
不是最会使剑吗?若是掌门中毒气血两亏,每次运剑都会喷血活不过五年,这门派还能好吗?
然后他会跟这掌门说如果不想这门派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就得跟着他做。
擒贼先擒王,他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等真正掌握这罡风派的命脉,他就会顺着罡风派这个跳板一点点渗透整个江湖,让所有的正道人士像他臣服。
这些虚伪的正道,他一定要撕开他们丑恶的嘴脸。
辛晋江站在首列,这是罡风派的规矩。只有根骨最好的才能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这样一来方便挑选弟子,二来方便区分根骨。
柳惊风一眼望去,便瞧见第一排里面站着位俊美清秀,唇红齿白的少年。
实在的显眼。
“掌门,您昨日一宿没睡要觉得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寻风心里清楚掌门毫无收徒之意,也不喜欢这种场面,贴心的为掌门找寻理由。
“无碍,我打算收个徒。“柳惊风开口,视线如实质般映射在那片人里头。
全场的呼吸声更不可闻。
要收徒?寻风睁大双目。
罡风派的掌门人从不收徒,这次怎么会破例?
[辛晋江是哪个?]柳惊风暗暗问着温久周。
[你把我放下来,我来给你挑。]
“我这猫儿颇通灵性,便让它来为我挑选徒弟好了。”
选出来的三百多人一惊,原本寂静无声的地方抽气声响起,望着掌门肩上的猫目光一片炙热。
掌门要收徒!还让猫来选择,这意味着他们中每一个人都有希望当上掌门的徒弟,只要当上无限资源唾手可得,比别人站在了起跑线上。
见柳惊风放下猫咪,寻风眉头一紧,担忧道:“仅凭一只猫儿为您挑选徒弟,怕是不妥。”
“久周陪我许久深知我的脾性,挑选出来的徒弟我相信也是最符合我脾性的。“柳惊风摆手。
辛晋江望着黑白相间的猫儿,手微微往袖口一叉,吸引猫儿的药他倒是备下了。
决定来到罡风派,他便做过研究。素闻罡风派掌门有一爱猫,片刻都不愿意离身。
当他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就立刻着手调配药物,那个味道只有猫能闻得出来。
他做的药物本来就是想吸引这猫,从而使掌门把目光移到他的身上,但是他没有想到这药会用到的这么快。
温久周优雅尊贵的伸伸懒腰步履缓慢,每一步都踏在这些年轻少年们的心上,又是期待又是着急它会选择哪一个幸运人。
温久周闻出来空气中淡淡的香气,它微微仰头,就瞧着俊美清秀的少年目光柔和的瞧着它,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
温久周眯着眼,朝辛晋江旁边的人身边绕绕又走开,引的那人心里又是惊喜又是遗憾。
[别逗了,赶紧挑出来,这些人都被你折腾的紧张极了。]柳惊风看出他戏弄着这帮人,心里头说道。
[好好好,都依你。]温久周果然没在戏弄着这些人,迈着步伐来到辛晋江身边,冲着柳惊风喵喵叫着。
柳惊风走过去,目光如炬的望着这俊美清秀的少年。
“你的名字唤做什么?”
“辛晋江。”
“以后便随我去云飞楼住罢。”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辛晋江随着柳惊风走掉了。
眼红极了!
“掌门…”辛晋江有些紧张的开口,语气是对面前之人的仰慕。
看起来乖巧极了。
“以后你便唤我师傅就好,你既已成为我的徒弟,我便会好好教导你。”柳惊风没看出来他哪儿需要教导,能通过一系列的测试进来,人品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但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不可轻看他。
辛晋江乖乖的跟着柳惊风走着,半响开口:“师傅的猫儿毛色好极了。我以前也养过猫儿,也是只黑白相间的猫。可惜一年前死去了。”
语气里满满的怀念和小心翼翼:“今天见到师傅的猫儿,我就想起了我以前养的那只猫。师傅我以后可以同你的猫玩吗?”
“当然可以。”柳惊风平静的说着,内心却不住的嘀咕,这孩子看起来实在太正常了。
“师傅真好。”辛晋江傻傻的笑着,满脸的真诚。
……
辛晋江被安排在云飞楼的西侧,离柳惊风很近。
他一进屋子,很是警惕的打开窗户,往外头瞧去,这个地方离柳惊风很近。
“师傅!”他朝窗外喊着。
隔壁地方门窗一拉,柳惊风疑惑的瞧着辛晋江:“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叫叫你。”辛晋江笑的很甜。
他挠挠头:“现在没有别的事啦。”
辛晋江脸上同小姑娘一般红了,啪嗒一声把窗户合上。
竟是害羞了!柳惊风一脸无奈默默掩下窗户。
[这孩子看起来只是有些害羞腼腆,不像是坏人。也许我真的肤浅,看人只会看表面吧。]
柳惊风默默说着,蹲下身子抚摸起温久周的脖颈肉。
[这孩子挺可怜的,现在的心性已经崩了,和修泽那种明目张胆的比起来,挑战难度更高。]
柳惊风顺毛的手一顿,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掌门,顾公子来了。”
柳惊风还没发话,就见门被推开,一位玉树临风的男人挥着扇子进来了。
“听说你收了个徒弟,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你不是说这辈子不收徒么。怎么突然就收了,还用这种荒唐的方法。”顾流之不太明白,也不认同柳惊风的做法。
柳惊风一到这身体里头,就继承了原主人的经历。
他沉思一番,说道:“如果幼儿当初没离开我,孩子也有那么大了。我今天看着,就想起了我那素未谋面的孩子。”
见着柳惊风这般悲痛的表情,顾流之抿抿唇。
他知道这么多年好友一直没放下商幼,当初商幼告诉他怀孕的时候,他这个好友是多么的欣喜若狂。
只是没多久那商幼就离开了,柳惊风寻了许久没寻见,黯然神伤了许久。
顾流之也没敢告诉他商幼离开的原因,只是对于惊风多了几分愧疚。
这些年看似柳惊风已经放下来了,可是他一直知道没有。
当初他不应该喝酒,不应该酒后乱性。
这样一想,顾流之反而开不了口,只是询问:“你把你新收的徒弟放哪了?我这已经备下了见面礼。”
“我带你去看。”柳惊风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