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这十一个小萝卜头并排跪在海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比的悔意……
“对不起?”
大魔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面色狰狞的看着这几个学生,“对不起有用吗?”
随手抓起离自己最近的李子成,语气异常寒冷的质问道:“有用吗?”
“对不起有用吗?”
“一句对不起能换回四百多位战士的性命?”
“有用吗?”
“就问有用吗?”
李子成死死咬着牙,面对大魔头的质问,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只能沉默。
“噗通!”
大魔头直接将李子成扔进了水中。
海水冲刷在李子成的身上,那样的寒冷,那样的刺骨。
带着血腥味的海水,直冲冲的往李子成的鼻子里钻去,被呛了好几口的李子成挣扎的从海水里坐了起来。
“跪好!”
大魔头冷漠的话语让李子成回到了原地,噗通一声再一次跪了下来。
“有用吗?”
大魔头抓起了第二个小萝卜头,叶沉倔强的低下了头,面对大魔头咄咄逼人的话语,他们却找不到任何回答的话。
“有用吗?”
“有用吗?”
“我问你们,有用吗?”
接二连三的入水声,大魔头将这些小萝卜头一个个扔进了海水之中。
此时的城墙上慢慢站满了人,无数的士卒将领来到了城墙之上,看着教官质问自己的学生。
“有用吗?!”
愤怒到极点的方白一脚踹在了李霸道的背上,随后死死的踩在了李霸道的背上,“你知不知道!”
“因为你们,整个镇南军死了四百多位战士!”
“四百多位战士!”
方白双手举起了凯撒,狠狠的摔进了海水里。
“凭什么要用别人的命为你们承担后果?”
“说啊!”
“你说啊!”
怒愤到极致的大魔头双手掐住了胡闹的脖子,怒吼声响彻整个海边。
“啪!”
大魔头凌厉的一耳光抽打在了叶天的脸上。
打的叶天整个脑袋都直嗡嗡直响。
“你说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死?”
大魔头的质问声让这些小萝卜头默默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死了一了百了!”
“就喜欢逞能是吧?”
“独自出海杀鱼人是吧?”
“啪!”
“啪!”
大魔头就好似发了疯一样,不停的抽打着面前的这些小萝卜头。
但无论怎么打,却都无法发泄方白心中的悲痛。
“停……停下吧,他们已经受到该有的惩罚了。”李战天出现在了方白的身后,“你再打下去也无济于事,不是吗?”
“惩罚?”
方白冷笑了一声。
“会死吗?”
“他们会死吗?”
“他们会死吗?!”
方白尺子指着离自己最近的阿布,“凭什么他们的犯的错得让别人来承担,他们生来就比别人高贵?”
“还是说就因为他们是所谓的天才,就值得让别人拿命去换?”
“方老师……”李战天深吸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四百多位战士,最后连尸体都没留下!”
“就因为他们的冲动?!”
昨晚上当方白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入夜已深。
当镇南军士得知这十几个小萝卜头消失的时候,李战天立马派出了大量的士兵去搜寻周围海域。
而当方白一人一剑将整个无名海岛屠杀干净,将这些小萝卜头带回来的时候,却遭到了鱼人们的反扑。
无数鱼人就如同不要命的往军区里冲,目标便是方白带回来的这十一个小萝卜头。
因为这十一个小萝卜头。
原本相安无事的镇南海域再一次遭到了鱼人的入侵。
这一战,战死四百多位英雄。
这些鱼人凶残的程度让人不寒而栗,在战斗的时候会吞食周围的尸体来恢复自己,战死的士兵最终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你知不知道,在这四百多位战士里面,有多少刚刚结婚就出来参军,或许有些人刚刚成为人父?!”
“你又知不知道,在这四百多位战士里,有多少家中或许只有他一个独子,上有老母亲要赡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
“六班的胡苟,下个月就准备退伍回去成亲!”
“十三班的罗成,刚刚得知自己成为父亲的消息!”
“七班的战召……”
“九班的……”
“十班的……”
大魔头一个个如数家珍的将牺牲的将士的消息说了出来。
每说一个,他的心情便沉重一分。
而每说一个,城墙上的战士们也越动容一分,从来没有人将他们的身份,将他们的信息了解的如此透彻。
他们出来当兵的,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也许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很可能在下一次鱼人入侵的时候,成为别人口中的那个伤亡数字里面的一,很可能在下一次鱼人入侵的时候,他们被送回去的,只是一份战亡报告……
躲在城墙后的洛雪死死的抓住狗子哥借给她穿的战铠,只是那个说要借给她衣服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陈月手里拿着一张新的签名CD,那个说很喜欢她歌曲的陈斌,最后只剩下了陈月手里的这张珍藏CD……
“教官……”
“教官……”
“教官……”
无数将士从城墙上走了下来,来到了方白的身后。
从来没有人会如此在意他们的生死。
“其实我们出来当兵的,就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打算了,而且这次鱼人入侵留下来的材料足够我们卖上一大笔钱了。”
“是啊是啊,那些战死的兄弟每个人分的钱足够他们家里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教官,就好像你说的,我们这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能够用我们的命去换这些孩子的命,我觉得值了!”
“就是啊,他们才是祖国的未来,而我们的命就不值一提了。”
“教官……”
“住嘴!”方白反身怒视着身后这些将士。
“如果没有你们,他们哪里来的安定的环境修炼,如果没有你们,他们有什么资格坐在学院里面安然的上课!”
“什么叫做不值一提,他们的命是命,你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凭什么他们做的事情要让你们承担后果!”
看着发怒的教官,这些将士们也只能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可是您这么惩罚下去,那些牺牲的兄弟们也回不来了啊……”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人群之中传了过来。
“教官……”
将士们还想要继续为李霸道等人求情。
“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他们有错,就必须受到惩罚,相比那些死去的将士,他们受到的惩罚已经轻的不能再轻了。”
“我也不想再重复,他们必须为他们的过错赎罪,如果那些死去的将士们真的肯原谅他们,什么时候下了一场连续三天的雨,他们什么时候起身。”
第四百六十五张 天玄
“方老师……”
当方白走进城墙内时,洛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走了出来,眼睛哭的红肿,手上还抱着那件战铠。
“嗯。”方白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老师……”洛雪直接扑进了方白的怀里,大声痛哭了起来。
方白轻轻揽住了洛雪的身体,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打着。
从未见过死亡的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死亡这件事,会离她们这么近,天天在一起训练的哥哥们,为什么会突然回不来!
明明其他班的哥哥都能安然回来,而为什么只有她们班会少那么多人!
“方老师……”洛雪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睛红肿抬起头看着方白,声音哽咽的问道:“人死了以后……会去哪?”
方白拍打着的手愣在了空中,沉默了许久:“应该……去……他们该……去的地方吧。”
“什么……地方……是……呜……他们该去的……地方?”洛雪擦了擦自己的泪水,小脸满是悲伤之意。
“应该去……天堂吧!”
“什么是……天堂?”
“天堂……就是好人该去的地方。”方白的回答有些笼统,因为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那些鱼人呢?”洛雪指着大海的方向问道。
“地狱。”方白的回答很简洁。
“地狱……又是……什么地方?”
“地狱,就是坏人该去的地方。”
“狗子哥哥……他们……他们是不是……一定去了天堂?”
“对,一定去了天堂!”
“那……如果……他们没去呢?”
“天堂不收,我收!佛不渡人!我渡!”
得到方老师肯定的回答,洛雪慢慢的靠在了方老师的怀里睡了过去,她整个人悲痛了一天,精神早已经坚持不住,身心疲惫。
轻轻了摸了摸洛雪的脑袋,方白仿佛已经明白自己来军营的目的,这些牺牲的将士不应该随着海风而沉入历史的大海深处,他们应当被人永记,他们应该受后世万人敬仰!
曾经的方白有些无法理解国家对于烈士们的追封,人都死了,他们做这些还有什么用?
面子工程吗?
此时的他才想明白,正因为做什么都没有用,所以才要去做这些别人看不懂的事,如果他们这些活着的人都不去记住那些为国家、为亲人牺牲的英雄,那么还有谁会记得这个世界他们曾经来过。
还有谁知道,他们曾经为自己的国家战斗过。
……
十一个小萝卜头并排跪在海滩上。
军营里的军医给这些孩子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好像大魔头质问的,会死吗?
不会。
在这些军医看护下,哪怕大魔头不留余地的打,都不可能将这些孩子打死,戒尺的特性就是只会痛,但却不伤身。
李战天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阻拦方白,应该说,其实他的内心也是非常愤怒的。
但是他作为将军,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要是战争就不能不死人,他不可能将所有的原因都怪罪到自己儿子等这几个孩子身上。
他不可能放下所有的一切去质问李霸道他们为什么要私自出海。
旁边的军医随时都在守候,除非方白真的想要杀死这些小萝卜头,不然的话,这些小萝卜头不会有生命威胁。
但是昨晚上看到方白对于这些小萝卜头的关心程度,李战天也知道方白不会下死手,昨晚上当方白知道这些孩子失踪之后,整个军应上下,最为着急的便是这个方老师。
当知道他们被困在无名海岛的时候,方白更是一人一剑直接杀了上去,所有的小萝卜头都是他带回来的。
也许……更多的是一种自责吧!
而当所有的将士们回到军营之后,从海平面上飘来了无数的乌云,不一会儿便聚集到了军营的上方。
而这一场雨,接连下了三天。
无数人望着天空中的那成片乌云,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真……真的有……天堂吗?”
站在屋檐下的洛雪抬着头看向天空,那一件铠甲被她挂在了房间里,她转头看向那一件衣服,心中很不是滋味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就知道,他们会原谅的!”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怎么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怪在几个孩子身上对不对?”
“快去拉那几个孩子,连续三天不吃不喝跪在那里,别出什么事才好!”
哪怕这场战争是这些孩子引起的,但是将士们却从未怪过这些孩子,就好像已经死去的那些战士,用这场雨告诉所有人,他们从未怪过任何人。
“获得……原谅……了吗?”
脸色惨白的李霸道全身湿漉漉的,虚弱的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着那一缕透过乌云洒落下来的阳光,
“对……对不起!”
李霸道的嘴角蠕动了几下,只是连续三天不吃不喝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气。
一滴悔过的泪水慢慢从李霸道的眼角流了下来。
这三天。
他跪在这里,纹丝不动。
就好像大魔头说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那么这一场战争不可能打的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李子成也不会失去自己的左手。
所有人都会完好无缺的留在军营里。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错,因为他的自大,因为他的自负,因为他的鲁莽……
“谢……谢谢。”
仿佛心灵洗涤一般,李霸道轻轻叩首,头缓缓落在了面前的沙滩上。
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这种获得别人原谅的感觉,让李霸道如同重获新生了一样。
雨后的太阳,一道若影若现的彩虹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阳光照射在李霸道的身上,一丝明悟如同墨水滴落在李霸道的心境之上,随后慢慢扩散了开去。
身体暖暖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李霸道的心脏处慢慢扩散至全身各处,仿佛阳光的温暖一般,四肢百骸都出现了温热的感觉。
好似朝圣一般。
李霸道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彩虹一拜。
地元而过,终成天玄。
“谢谢!”
李霸道诚恳的对着面前的阳光再一次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