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天地要有高堂在啊,我们成亲自然要回来请院长做见证啦。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没有你事先穿越空间之门做了路标,我们还没办法精准打开空间通道。”
江酒这样说道。
沈先生看着一身老头背心大裤衩人字拖的江酒,再看安静坐在他面前任由江酒折腾他头发的故倾,故倾的衣服还没入乡随俗,沈先生颤抖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想让他也穿你这样?!你不如戳瞎我的眼!”
“干嘛!最近天儿多热啊,不穿这样人家该怀疑我们不正常了。”江酒理直气壮。
“放屁!”沈先生一把拉过枇修,“你看!我连夜去给他买的衣服,又凉快又好看!”
枇修看看身上的白体恤和牛仔裤,道:“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妖界也是露胳膊和腿的,我倒是能接受。”
故倾收回视线,踌躇片刻,对江酒道:“你开心就好,我能适应的。”
江酒立刻退让:“不穿这个也可以的,天亮了我带你出去买衣服吧,反正人家看见了也顶多以为你在拍古装戏。”
故倾应允。
“给。”沈先生递出去一把现金,“我爸妈给的,你记得还我。”
“不用,”江酒得意道,“我去当了几颗宝石,钱足够,院长也给了我零钱。”
沈先生后知后觉:“所以你这衣服是院长的。”
江酒点头:“我说我是江酒他儿子,江酒生前一直感恩院长,我要结婚了,所以来请院长参加,院长那么好的人,当然同意啦,还让我们暂住他家。”
沈先生想了想,说:“你记不记得你死的时候几岁?”
江酒随口道:“记得啊,十八岁……卧槽!”
十八岁哪来的儿子?!
而且就算江酒十八岁有了儿子,按照地球的时间流速,他现在的儿子也该三十多岁了啊,怎么会是一个依然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
“故倾,我,我是不是……”江酒呆呆的看向故倾。
故倾点头:“他初见你便认出来了。所谓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院长先生一生乐善好施,心胸宽广,自然心明眼亮,洞察秋毫。”
沈先生听着,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江酒默默,忽的展颜:“等天亮了,我要去和院长说,我是江酒,我回来了。”
故倾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沈先生忽的站起来,问:“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唉,院长说现在办婚礼还要身份信息,我们又没有,再说耽搁几天修真界就过了好多年了,所以,故倾说要在小镇外的空地上变出来一个喜堂来,我们后天就可以结婚了!”
江酒眉飞色舞,沈先生有些牙酸,道:“提前恭喜你进入爱情的坟墓,我先回去了。”他拉着枇修就要走,没走两步又回头伸手,“多给我两张喜帖,我拉我爸妈一起参加。”
“好嘞!”
江酒麻溜的给他递过去。
沈先生拉着枇修走的飞快,枇修住的客房靠近外街,他走窗户往自己屋里爬,沈先生还有话想问枇修,也往他窗户里爬,爬到一半,听到一声啪嗒。
沈先生一僵,心道,虽然在地球能使用法术,但似乎并不能让自己耳聪目明,他和枇修居然都没发现沈爸沈妈都站在门口!
“你怎么不锁门呢你!”沈先生咬牙低吼着传音。
枇修有些懵:“我走的时候把门关上了呀?”
“那是电子门!你得按一下那个按钮……!”沈先生无语传音道。
枇修点头:“好,我下次记得了。”
“没有下次了,我的清白已经没了!”沈先生泪流满面。
——至少在爸妈面前,我是真的想做个好孩子的啊!
深夜里,四个人再次静默的围坐在一起。
沉默,还是沉默。
沈先生鼓起勇气开口:“爸,妈,我回来了。”
沈爸要拿拐杖打人的手松了一些,沈妈又红了眼眶。
“哎。”沈妈抹了把眼泪答应着,“我和你爸,睡不着,想着你从小怕热,想给你屋里送俩小风扇,敲门你不应,我还以为你被收走……又不见了。”
沈爸叹了口气,满脸的皱纹里写满了对孩子的退让与妥协,“丫头,你经历过什么事,你不说,我们就不问。你想做什么事,我们也不再管了,可是,你,你大半夜爬人家窗户……我们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违法的事儿不能干啊孩子!”
沈先生沉默良久,决定实话实说:“我的确贪图他的美色。”
沈妈捂住心口把报警电话抱在怀里,沈爸握紧了拐杖。
“但是,我,做了一些我不后悔但是的确对不起他的事。”
沈妈看向枇修。
“阿姨,”枇修正色道,“我的确喜欢他,但是当我的亲人陷入危难的时候,我不求他与我共患难,但他投入了我的仇敌的阵营,我,暂时不会原谅他。今天晚上是有事要说,所以他才爬我窗户的,不是要对我做违法的事,请你们放心。”
沈爸沈妈是相亲时代组成家庭的,不懂这些小年轻堪比毛线团的爱恨情仇,于是他挑了个能明白的:“你们要说什么事……隔壁老王家最近在闹小三……”
“不我们不是这个问题。”沈先生快速否决道,挠挠头转移话题,把喜帖递出去,“我一朋友要结婚了,请你们二老也去参加。”
沈妈茫然的看向沈爸。
——咋滴?这年头地府的鬼时兴在地面结婚吗?
沈爸拍拍她的手。
——孩子都能回家探亲了,其他鬼来结个婚也没啥,时代变了啊。
沈妈点点头,接受了,拿过喜帖看了看。
“她爸!”
沈妈大叫一声,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你看!这个孩子叫江酒!”
沈爸赶紧摸出老花镜戴上仔细的看。
沈先生皱眉道:“江酒,怎么了?”
“哎呀丫头!当初有贼抢我们钱,他还有刀,就是一个叫江酒的孩子帮我们打跑了他呀,就是,就是可惜了这孩子,被捅了好几刀,没救回来……丫头,咱家欠人家一条命啊!”
沈爸问:“这个江酒,是不是隔壁小镇那个福利院院长养的孤儿?”
自家孩子都从地底钻回来了,说不定别家的孩子也……
沈先生愣愣的点头。
他沉默良久,猛的给了自己两巴掌。
“爸,妈,我背叛了江酒,我,我去给他磕头!”
沈先生心里乱糟糟的,风一样的冲出了家门。
枇修安抚了沈爸沈妈两句,赶紧也跟过去了。
“等等,马上要到子时了,你的伤……”
枇修话没说完,前面跑着的沈先生突然一个趔趄栽倒了。他的四肢麻花一样朝不正常的方向拧着,和他昨夜刚回来时一模一样。
——“我愿受尽折磨,只求苟活三年。”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枇修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没有靠近,看沈先生痛苦抽搐许久。
路的尽头,故倾缓缓走来。
“哈……得偿所愿,我便得意忘形了,我忘了,我只能活三年了。”沈先生笑道,“可我,还是不后悔……”
故倾点头:“你的伤,是你的本体造成的。”
沈先生:“我咎由自取罢了。”
故倾指点道:“但如果你能放过自己,你还能继续在另一个世界活下去。”
沈先生疼的面目扭曲:“放过……自己?”
“子欲养而亲不待,”故倾轻轻说出纠缠沈先生无数个日夜的心结,“我想,你一定常常梦到那个悔不当初的李掌柜,一定常常自责,自己没能及时尽孝。”
“你是个不会轻易付诸感情的人,所以我一开始以为,你对李掌柜不闻不问,是因为你薄情。但如今看来,你是不敢问,害怕李掌柜经历过的种种一一应在你身上,所以在得知父母阳寿无多时,你才如此疯魔——这是你最后的补偿机会了。”
“哈哈哈……”沈先生笑道,“与其像李掌柜那样事后追悔莫及,我不如孤注一掷!江酒一定以为,我留下一个分身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但不是的,我只是,借着分身来让自己在鬼气的侵蚀下清醒,让自己不要忘了,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回家!如果最后还是没出现空间之门,我会求江酒,求他杀了我,然后等他修为大成踏破虚空时,请他把我的骨灰撒到我父母坟前!”
故倾点头,道:“不要去打扰江酒,他睡了。三年之内,了结尘缘,跟枇修回去,你还能活。”
沈先生沉默良久,道:“谢谢。江酒救了我父母,我去给他……”
“不必。”故倾打断了他,“江酒说,他死前听到了警笛声,他确信他救的人没事。这就够了,他也不是为了一声谢谢豁出命去的。你就让他睡个好觉吧。”
故倾对枇修点点头,枇修把沈先生抱起来,道:“我带你去附近山上吧,等你身体复原在带你回家。”
故倾目送他们远去,对街角处轻声道:“请出来吧。”
沈爸沈妈慢慢互相搀扶着走出来。
“我女儿她,她的手脚怎么会……”沈妈哭着问。
“她在另一个世界获得了新生,只是心中一直放不下你们,为了回来,他间接害死了许多生命。这是他的报应。”故倾道。
“这位先生……”沈爸道。
“在下故倾。”故倾点头。
沈爸:“故先生,您说我们老两口时日无多,是吗?”
“三年。”
“好,”沈爸点头,“我们这个岁数,黄土埋到了脖子,早该死了,可是我女儿,她不能死啊!如果她为了回家才做下错事,我老汉愿意用剩下的所有时间换她多活一天!”
“阳寿是不能嫁接的,况且你们应该看到了他的蛇尾,他已经不是人类了。”故倾道。
“可她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女儿啊!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沈妈泣不成声。
“他并非非死不可。”故倾安抚道,“你们应该也听到了,他的心结在你们,如果他愿意割断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他可以重回另一个世界重生,毕竟,他在那个世界里已经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已经可以算是其中的一份子了。”
“放下一切……”沈爸喃喃重复着。
“请放心,他有野心,待你们缘尽,他不会钻牛角尖的。”故倾道。
除非沈先生铁了心和父母死一块儿,否则根本不用担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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