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大约下午2点多，X市的人来了。
张文聪一早就被安排了任务，带着队里的人外出清剿丧尸。
预想中的结果，他对此没有感觉太过不舒服。
他的老队员们对此倒是怨声载道，为他打抱不平。
贺也短短几日就赢得了一众队友的喜爱，休息时, 很多人都爱围在他的身边, 好在张文聪总是挨着他坐, 这种待遇也没有太过突兀。
有人见抱怨没用, 张文聪总是沉默不言, 忍不住转头去跟贺也发牢骚, 贺也对于安全区以前的事情不了解, 其他人忍不住跟他一件件说起来。
总起来说，在他们的眼中, 自己的头儿就像是末日前在公司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却得不到公平待遇的老员工一样, 极其令人心酸。
“以前那个方麒霖在的时候, 没什么战绩不说, 大家却都捧着他，那时候头儿自己都喜欢捧着方麒霖, 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现在方麒霖没了, 头儿的地位却一降再降，真不知道程耀是怎么想的……”
张文聪止住了男人的话，他脸上现出复杂的神色, “方麒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四周静了下来，贺也轻轻挑唇看向张文聪。
听起来，这些人对于方麒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他们的立场是站在张文聪这边的，自然是为张文聪说话。
在众人注视下，张文聪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有些伤感，也有些难以启齿。
其他人以为他想起了方麒霖死去的事实而不舍和难过，于是纷纷转移话题，有人问贺也：“贺也，你怎么看？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继续被程耀当枪使？最危险的活都是我们的，却有谁看在眼里？！凭什么！”
有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止是社会财富如此，其实危险也是。
没谁愿意自己比别人更多的面临危险，要危险大家一起面对，这才算公平。
贺也知道他说出来也只是在寻求点共鸣，不过，他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幽暗的眼眸攫住张文聪的视线，低沉的声线富有磁性，暗含蛊惑。
“这就要看张头儿的了……是继续这样下去，等着程耀一脚踢开，还是做点什么，改变一下现状、扭转一下未来？”
改变现状。
扭转未来。
张文聪垂着眼睛，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倒是另外那些人眼神闪烁，隐约泛出一丝野心的意味。
等他们回去之后，X市来访这件大事已经传的到处都是。
他们是坐直升机来的，人数不算多，不超过十人，但是个个都是高阶异能者，而且装备精良，武器先进。
安全区内传的最多的就是X市那里已经培育成功的试验田，还有异能药剂、激发普通人转化异能者的潜力药剂。
“X市不愧是大安全区啊……”
“是呢，听说疫苗已经有了一定进度。”
“这么一对比，感觉把咱们这里比成了村里似的，他们那里安全度会不会很高？”
“那肯定的，有新式武器，恐怕防御类的也有……”
“不知道接下来我们A市会不会有什么变动，希望能跟X市同步共享技术和资源……”
走在人群中，贺也听到最多的是这类声音。
张文聪被人叫走，贺也他们领了任务奖励的物资后，找了一个比较私密的地方聚餐。
有消息灵通的告诉大家：“这次X市来就是想将A市收编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是背后的靠山越强大越好，而对异能者来说，要考虑的方面就多了。
A市中，异能者的地位较普通人要高出许多，但是X市则不一定是这样。
因为越大的安全区，就会越重视这种地位悬殊的差距，要消除或者降低这种差距，必然会损害到异能者的利益。
例如，如果他们被收编，异能者的待遇是不是会降低？
尝过高人一等的滋味，再重新接受“人人平等”的设定，心里怎么可能一点不介意。
贺也全程做了一位安静的“旁听生”，听着这些人的牢骚，心里却在跟莫卡交流。
程耀在接待X市的人。
一开始当然不会直接就谈收编的事，X市这次带来了一部分可以共享的资料，还给程耀等几人画了张饼，称：他们这样罕见的高阶异能者去X市，将会得到科研团队贴身打造一套训练方法，和配套提升药剂。
总之，将会是X市举力培养的高端人才，各种条件都十分优厚。
程耀没有推辞，而是面带忧虑，说：“个人能力提升倒确实很吸引我，但是我们这些人离开了，A市就没有了高阶异能者，这是十分危险的，毕竟一种新型的、比丧尸还要可怕的物种出现了，未来环境到底会不会更加残酷谁也无法预料。”
X市人面面相觑，疑惑地道：“新物种？是什么？”
程耀露出两分诧异，“怎么？你们不知道
？X市没有出现过骷髅吗？”
“骷髅？！”
本以为会是某种变异生物的X市人十分吃惊，“到底是什么情况？”
随着程耀的描述，X市人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从丧尸中转化而成？
拥有超强的防御力，克制异能？
拥有自主意识，蓄养人类和丧尸？
……
X市异能小队负责人看了眼程耀，心中对于其所说的话十分重视。
同为人类，面对末日浩劫，都避免不了勾心斗角，更何况从丧尸转化而成的骷髅呢。
丧尸可怕在于它们身上的病毒，见了血才会被其感染。
而骷髅，却是拥有比丧尸更强的能力，最可怕的是它们有自主意识。
这则消息很快被传送到了X市。
接着X市传回的指令是让他们暂时在A市待一段时间，尽量获得足够多的情报，或者虏获骷髅供研究院研究。
张文聪被喊过去，就是要他带着X市的人前往隆县骷髅们的聚集地。
张文聪选了自己队里异能等级最高的四个人，并且带上了贺也，一行十五人步履匆匆赶往隆县。
这一路上总能碰到丧尸，有人抱怨道：“这个方向不知道都清剿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丧尸？！”
作为较人类更加吸引丧尸的存在，贺也一点不心虚，回答道：“丧尸是流动的，哪里有活人他们就会往哪里来，有可能他们是从别的城市游荡过来的。”
这是最合理的可能了，其他人心里也同意这个说法。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丧尸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张文聪的手下最先开始感觉到吃力，接着是X市的人。
他们的新武器显然目前还无法普及到每个人手上，十人中只有4人手握新武器，新武器类似手/枪的设计，能够做到近乎完美的消音，子弹的杀伤力更大，不过子弹也并非是取用不竭的，子弹耗尽之后，他们不得不拼上异能。
这时候，还有战力的只有张文聪、X市4人、贺也。
贺也做为一名普通人的持久力十分令人侧目，不过现在情况危机，有心之人没办法着重观察他。
他们6人既要自保杀丧尸，又要保护身后的队友，渐渐变得不支，丧尸的数量却越来越多，远处还有密密麻麻向着这里赶来的丧尸群，他们发出的兽性嘶吼，令所有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没有人留意到，这么久的战斗过去，丧尸堆中竟连一只骷髅都没有出现。
终于，丧尸突破了火力圈，狠狠地咬在一人的肩头，其他人连忙回援，猛烈的一波火力支援之后，稍稍控制住了形势，但是人人都不可遏制的心中发凉。
“我的异能能量快要用尽了……”
X市的4人脸色苍白，一个接一个地嘶喊道。
张文聪的状况也不乐观，唯有贺也似乎仍然能够再坚持一波，他没有说话，沉默着承担了多半的压力，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丧尸腥臭的血液浸透。
被其牢牢保护在身后的几人此刻的眼中，贺也宽阔的肩膀仿佛坚硬不摧的墙壁，把一切风雨阻在外面。
他，仅仅是一名普通人啊。
从小习武，那也是普通人啊，理应被异能者保护的普通人。
而此刻却是他保护着他们这些异能者。
慌乱渐渐平息，他们恢复一部分体力之后重新加入战斗，与贺也并肩作战。
X市的人立刻觉得压力骤减，刚要松一口气，却听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在耳边，原来是那新加入的几人很快就力竭，被丧尸攻破防护圈！
一直以来张文聪异能等级最高，可是消耗却也最高，祸不单行的是，此时的他最后一丝能量用尽，金属盾牌无人操控，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重尖锐的铿锵声。
完了……
所有人心里同时出现了这两个字。
他们的体力即将耗尽，即便是贺也还有余力，他一个人也绝对无法抵挡所有的丧尸。
而就在这生死危机之际，狰狞恐怖的丧尸群突地齐齐一滞，接着，就像是某种玄幻场景一般，一片接着一片的丧尸，血肉消融散去，只剩下苍白阴森的骨架伫立着。
第一次见到这个场景的X市人目瞪口呆，被深深震慑。
新鲜出炉的骷髅们状若迷蒙地“盯着”他们，幽暗深邃的眼洞空洞而没有一丝生气。
倏地，众骷髅却是齐齐一动，让出一条通道来。
一队穿着诡异的骷髅，从外形上一看就跟这些新骷髅们完全不同的骷髅们，从远及近，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X市的人在看到头前的那只骷髅的时候，就感觉毛骨悚然，寒意四溢。
他或者说它，很强大。
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强大！
甚至他们觉得，对方轻而易举就能顷刻间杀死他们！
本体贺也和骷髅贺也成功会面，有种照镜子，而镜子对面的自己却偏偏搞怪做鬼脸的错位感。
骷髅贺也沉沉一笑，仿若骨头咔嚓咔嚓摩擦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响起。
“又见面了。”他是对着张文聪说的，“你们这是要去哪？”
张文聪从未有过这么狼狈，身上力气耗尽，气若游丝，勉强恢复一点气力回道：“又见面了……贺哥。”
他略有些不自在，因为这一声“贺哥”喊出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像在这一刻他成了这位骷髅首领手下的小弟似的。
骨头是没有表情的，众人无法分辨骷髅们到底是否存有恶意。
相对X市的人来说，张文聪的手下对于骷髅的印象要好多了，他们纷纷发自内心地感谢骷髅们的帮助，不是它们及时援手，此刻他们所有人怕是都要命丧此处了。
宁宸易和牛大国几只骷髅嘿嘿笑着接受了人类的致谢，口中亲热得宛若一家人一样，“这没啥，虽然我们很‘丑陋’，但是我们很温柔，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我们跟你们是一样的，都向往和平。”
向往和平……这四个字没啥错，但是不知为何，从骷髅口中说出，就感受到无法忽视的怪异和违和。
X市的人面面相觑，只能“呵呵”地回应一下表示一下礼貌。
骷髅贺也此时走到了本体贺也的面前。
他伸出手指骨，挑在本体贺也的下巴，骨躯微微前倾，像是认真而又充满兴味地端详他的面容。
“你长得很好看。”
他与人类迥异的特殊声色自带恐怖效果，说出的调戏话语也像含有赤/裸/裸的威胁。
本体贺也俊美的脸庞落于森然的白骨掌中，一个至美一个可怖，有种惊心动魄的视觉效果。
美人被怪物掌握，露出纤细而又脆弱的脖颈，这种场面，竟带给众人一种破坏毁灭般隐秘的快慰，这感觉令人心惊肉跳，令人腾升妄念。
张文聪紧张地上前隔开本体贺也，转移开话题。
“贺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丧尸的异动，知道是有人被丧尸围困，我们就赶来救你们了。”
看到他们的骷髅王似乎还“沉迷”于那名人类的“美色”，宁宸易接上张文聪的话，回答道。
咳！他们才不是听从贺哥的吩咐，驱赶丧尸过来围攻人类，接着再在人类绝望之际挺身而出，救下他们。
宁宸易此时十分庆幸他们骷髅族没有表情，撒起慌来格外真诚。
又收获了一波感谢，骷髅们热情地邀请他们回到温泉小镇，尤其是那些被丧尸咬伤的人，一个不落地被搀扶起来，半拥簇着走向目的地。
他们心里五味杂陈，被感染的人类向来是被放弃、任其自生自灭的待遇，没想到这些骷髅态度竟然这么强硬，比人类更像人类地说：“我们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同胞！”
反倒是同为人的同伴们，虽然碍于骷髅们的坚持勉强同意带上他们，但是走在路上却下意识地避开他们。
没有对比还不觉得什么，有了这态度殊异的对比，任谁都觉得心如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