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均叨了叨自己翅膀上有些凌乱的羽毛,直到顺滑无比,再也见不到翘起小尖毛的地方,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眼里一副骄傲的神色。
我果然是一只帅气逼人的鸽子呢。
接着,他又昂首挺胸的在办公桌上走来走去,步伐稳健,时不时的还微微舒展一下翅膀,简直像在走T台一样。
“咕?”
忽然,凌均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想都不用想,除了那个无聊的人还会有谁啊......
自从这次自己又变回了鸽子,凌均已经淡定的不能再淡定了,他倒想看看,自己身上究竟还能发生什么更加奇怪的事情。
不过.......
凌均忍不住吐槽,绿球那家伙什么时候能靠谱一点啊?!
难怪自己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某人一脸鬼畜的模样,吓得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连鸽子毛都炸起来了。
后来......往事不堪回首。
凌均摇了摇头,脸上出现一抹忧伤,然而还没有,等自己再emo下去,就被打断了。
你干什么?
凌均飞快地转过身子,怒气冲冲地注视着对方,试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气愤,而罪魁祸首却一副兴意盎然的模样,挑了挑眉,仍是充满玩味的看着他。
无聊。
凌均抖了抖身子,身后的尾翎也跟着抖动了几下,在空中画出几道优美的弧线,又转了回去,只留给祁怀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啧。”
祁怀也没生气,只是觉得对方真不经逗,才玩两下就不理人了,没意思。
凌均: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祁怀一手拄着下额,另一只手在白鸽身上轻轻的顺着对方柔软的羽毛,半垂着眸子,低头看向面前的文件。
凌均也乖乖地趴了下来,虽然还是没有理对方,身子却往后轻轻地拱了拱,让自己离祁怀手边的位置更近,他闭上了眼睛,趴在祁怀左手边缩成了一团,在一旁小憩,任由对方抚摸着。
一时间,室内岁月静好。
*
“二少爷,您不能进去。”喻方垂下了眼帘,立在办公室门口,伸出一只手做阻拦之意。
“怎么,如今他祁怀,我连见一面都不行了吗?”祁云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眼喻方,随即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喻大秘书 ,你可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自然是不敢忘记的,不过如今公司是祁总主事,你这样贸然的闯进来,怕是有些不大好吧。”
喻方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薄唇轻启,直视着对方说道。
看到喻方黑沉到看不出一丝情绪的眼睛,祁云日常的犯怵之外还有些恼怒,他就说能跟祁怀待在一起的,都不是正常人!
一个整天说翻脸就翻脸的神经病,一个天天跟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板着一张死人脸。
这两人放在一起就跟一对黑白无常似的,看着就吓人。
“你走开,我找祁怀有事情。”祁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罢就要推开喻方,闯进前方的门。
“二少。”喻方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但口中却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语气。
祁云被对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惹怒了,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看着对方,大声说道:“我家的公司 ,我还不能进来了吗?”
“你,你 .....”祁云颤抖着手指指向面前的人,眼中满是愤满,连嘴唇也气得微微颤抖。
谁料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动作,身板挺直的守在一旁,摆明了一副没有上司的命令就不可以进来的姿势。
忽然,喻方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他听到声音便知道这是自己给老板设置的专属工作通知提示音,他顺势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上面是祁怀发来的消息:让他进来。
“二少,您请。”喻方向后退了一步,将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哼。”看见对方这副明显就是得到了命令的模样,祁云的脸色铁青,甩了一下手,随即推开门大步的走了进去。
“什么事?”
坐在办公桌后的祁怀连头都没抬,一边看着眼前的文件,一边问道。
祁云这回反而不恼了,可能也是现实教他做人,毕竟看见这神经病难得正常的样子,他居然有些小激动。
但这也抵挡不住他内心里的疑问,他握了握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试图让自己见到这人时下意识产生的惊惧之意安稳下来。
“你现在倒是让我进来了。”祁云冷哼一声,试图增强一下自己的气势。
祁怀听到这话抬起了头,坐直了身子,微微笑着看着对方,那视线温温柔柔的,却像一根无形的丝线一样悬在了祁云的脖子处,随时可以收紧一击毙命的样子。
祁怀将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前,露出有些懊恼的神色,悠悠的说道:“你太吵了。”
趴在桌子上早已睡过去了的凌均,被祁怀是动作带着晃了晃身子,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看见了站在办公室地面上,一脸敢怒不敢言样子的祁云。
站在屋子中央的人,年纪看起来比较小,身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敢于勇往直前,突破一切困难的气势。
虽然已经初步显现出一个成年男人的轮廓,但他的面容仍然残留着几分还未褪去的稚嫩和青涩,对方身上穿着一套合体的西装,勾勒出了劲瘦的腰肢和宽阔的臂膀。
但身上的气质仍然有些不足,像是被这身衣服压制住了一样,有一种初出校园的年轻人还未适应身上这身昭示着将要担负更多责任的衣服一样。
“你为什么要将爸送去那样的地方?”祁云颤抖着声线,语气中满是悲哀。
他此时又不像刚刚在门外面那个咄咄逼人的人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位担忧儿子的父亲而已。
他实在是很不理解,一帮人斗来斗去的,斗也斗了,伤的伤,死的死,最后尘埃落定,祁怀明明已经是赢家了,为什么还要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做出那样忤逆不到的事情来?
“为什么?”
祁怀喃喃自语,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一样,接着冷不丁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祁云。
“为什么啊。”
他的语气有些悠长,里面掺杂了许多旁人搞不懂的情绪,祁怀看向半空中,眼神逐渐涣散,像是在回忆过去,又像是在畅想未来。
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身子不断的颤抖,带动身下的椅子都跟着不断动作。
怎么形容他的笑呢?
很像是前几次和凌均相处时,时不时的陷入臆症中的笑容,仿佛已经完全隔离了除自己之外的所有情绪感知。
他的眼中充斥着疯狂,明明脸色有些痛苦,却还是时不时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样。
“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祁怀口中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又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的什么人。
糟糕,这疯子又犯病了。
祁云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仿佛又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又不全然是对祁怀的惧意,甚至有那么几分,无法诉说的感叹之意。
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却不出声的凌均看了看眼前这副情况,叹了口气,习以为常的转过了身,蠕动了几下,慢慢的挪到了对方的手边,动作无比熟练的叨了上去。
看到对方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凌均心情颇好的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技术。
不错,越来越熟练了。
祁怀被突如而来的刺痛唤回了神志,他抬起左手,看了看自己有些泛红的虎口处,神色不明的用另一只手摩挲了几下。
这时在一旁的祁云才发现了凌均的存在,他看着那只白的像雪一样的鸽子,不禁有些好奇,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这样一看,倒是发现对方确实要比寻常的鸽子好看的多,尤其是那红的有些妖艳的尖喙,看久了竟有几分诡异。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宠物吗?
连只鸽子也奇奇怪怪的,活像是什么山间的精怪变的,连眼神也像人那样活灵活现。
越想越可怕,祁云连忙转向一旁,不再去看。
“因为他老了,到了需要静养的时候了。”
忽然许久未出声的祁怀语气淡淡的说道。
看到祁怀有了回应,再加上刚才那一遭,祁云也不敢再刺激对方了,但是他是很想跟对方好好谈谈的。
祁云抿了抿唇,思考了一阵后,语气平和的说道:“我们可以找人照顾他的,不必直接地将人送走,你或许不知道那个地方它--”
“不用担心,我会找人时刻的监督着疗养院的运作的。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我血缘上的父亲。”祁怀有些疲倦的用手拄着额头,语气轻柔。
“可,”祁云还想再说些什么,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劝说对方的决定。
“罢了,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祁怀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悠长的看着湛蓝的天空,和飘散在外的像棉花一样洁白的云朵。
但是他在桌子底下已经握成了拳头的手,昭示着他此时的心理状态,因为过于用力,手腕上已经爆出了淡绿色的青筋,像是一条纤细的毒蛇一样,攀附在瘦弱的手腕上,吐着腥红的长舌,蜿蜒盘行。
答案有些意料之外,祁云有些惊讶,但他到底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坐在宽大的办公桌椅中,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似的祁怀,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许久,屋内响起一道的声音。
“对不起。”
祁云向祁怀鞠了一躬,也知道自己有些招人厌,对方大概是不想看到自己。
他说完后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知道他对不起祁怀,可是在多方中间迂回的自己,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祁怀看着窗外时不时飞过的自由自在的鸟儿,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但又没有完全结束。
他脸上的神色难得的有些忧郁,被这淡的几乎几乎看不见的日光蒙上一层淡淡的哀伤。但他的身板仍然挺直,就算是身上肩负起了多大的担子也不会压弯他的脊背。
就是在他无法控制的回想起一些事情的时候,怀里突然窜进了一个毛茸茸。
祁怀低头看去,是凌均不知道什么时候扑到了自己的怀里,对方像安慰似的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接着用头蹭了蹭祁怀的衣服,试图想要把对方周身的不开心的气息全部带走。
刚才的祁怀,本来已经像掉进了冰窟一样,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却被这一小团并不那么能散发出热意的家伙给完完全全的温暖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是也不是那么坏。
祁怀低下了头,对上了凌均的视线,露出一抹淡笑。
他的脸上不再是那种强扯出来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连眼底也都流淌着暖意。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向来冰冷的人也散发着如春风般的和煦气息。
一人一白鸽的气息在此刻交融,画面中充满了温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