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 燕稷对云木止的了解真真是极为深刻的。

  接下来的一月内, 赤方先知又预言了不下十次, 无一不在针对大启, 内容已经从大启气数将尽过度到了大启违逆天命,此次征伐实际是它百年来都在预谋的结果, 若不尽早结束,九国将随大启一同覆灭。

  说的燕稷自己都害怕。

  什么时候他大启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个先知有毒。”燕稷很是不满:“他叫什么来着?”

  谢闻灼:“……”忘记了。

  “这么没有存在感的人居然还这么喜欢搞事。”燕稷撑着下巴:“更让朕无法容忍的是,像他和云木止这么爱搞事的人, 作者居然还能让他们活到七十四章,大概是脑子有坑。”

  谢闻灼想。

  比起这个, 臣以为要等到陛下十八岁才能酱酱酿酿的设定才最是脑子有坑。

  别说什么高举社会主义大旗。

  古代架空世界你搞这个简直是在逗我。

  官方吐槽。

  最为致命。

  谢闻灼笑得很好看,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衣冠禽兽的十分可以。

  “做个正经的断袖好吗太傅?”燕稷扶额, 果断转移话题:“来来来,说说现在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哪件事?”

  谢闻灼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下。

  燕稷面无表情:“再撩斩首。”

  谢闻灼挑眉一笑,变本加厉在燕稷耳垂舔了一下,而后不再闹他,直起身子后又是旁人眼里高贵冷艳的谢太傅:“臣以为, 陛下之筹谋好的云木弋那条线, 是时候放出来了。”

  “你说最近劳神苦思的事这么多, 真是心累。”

  谢闻灼纵容揉揉他的头发:“这些臣去办。”

  得到了陛下一个赞赏的眼神。

  很上道嘛朕的太傅。

  事实证明有桃花眼的人最好还是不要随意抬眼,毕竟撩人指数高到不要不要,谢太傅眼神顿时变了, 燕稷心里咯噔一声,迅速朝着身后屏风避了过去,趴在屏风后昏昏欲睡的二狗子闻声站起来,小太子抱着它的脖颈,睁着一双天真单纯的眼睛水汪汪看过来。

  “……孩子醒了,快去看看。”

  “这不正在看着么?”

  谢闻灼抱着燕稷的腰:“大宝贝。”

  妈个鸡简直太苏了!

  矜持什么的都去死吧!

  燕稷被撩到智商下线,抬手就要反手抱过去,谢闻灼却突然恢复了正经的模样,在他眼帘亲吻一下后退后一步,微笑着:“天还没黑,大宝贝这是想做什么?”

  “……”个死闷骚。

  陛下不开心。

  “别气,是臣错了。”谢太傅低下头蹭蹭他的脖颈,莞尔握住他的手:“走,大宝贝,去看看我们的小宝贝。”

  大宝贝和小宝贝什么的简直是。

  噫。

  小宝贝站在屏风边上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大宝贝和大宝贝的家属。

  被这么双眼睛看着,大宝贝莫名觉着有些羞耻,干咳一声走上前去把小太子抱起来:“棠棠怎么了?”

  小太子开心抱住燕稷的脖颈,咯咯笑:“糊皇。”

  燕稷心软成一滩水,嗯了一声,抱着小太子在床边坐下,小太子坐下后就开始不安分,小手绕着燕稷头发玩。自小被惯的十分骄纵的人在这个时候却出奇的包容,眼睛含笑任由小太子闹,谢闻灼站在边上看着他们,眼里仿佛有光。

  二狗子背着狗蛋蛋蹲在一边,表情自以为是的乖巧。

  一家五口,二狗子最丑。

  二狗子:→_→

  太过分了啊。

  这么闹了一会儿,燕稷抱着小太子慵懒倒在了榻上,谢闻灼坐在旁边,二狗子伸着爪子原本也想上去,被饲主嫌弃推了下来,掉毛就好好待在下来,搞什么事。

  二狗子颓靡在角落趴下,掉毛它也很委屈啊,不开心。

  无奈饲主铁石心肠,连眼神都没朝角落里瞥一下,二狗子孤零零趴着,不久后听到脚步声,认出是邵和,站起来眼睛亮晶晶求关注,不曾想邵和进来后看都没看它一眼,直接朝着燕稷走了过去。

  搜赛的。

  二狗子泪眼摩挲。

  邵和在燕稷身前停下:“陛下,东嘉关来信。”

  这种纷乱时候,边关来信很是频繁,燕稷习以为常,接过来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手指突然一动,而后不可抑制的轻轻颤抖起来。

  不是战事文书。

  是……傅知怀。

  这是傅知怀离京后的第一封书信。

  满满三张梨花木信纸,惯常的肆意中带着世事沉沦后的平和与豁达,说的事并不多,提了赤方这些日子的动静和嘱咐燕稷后,之后的就都是报平安,还有他这么些个月在东嘉关的所见所为。

  他说他过的很好。

  这大半年,他走过了东嘉关的每一个地方,觉着每寸土地下都有着大启故去的英灵,他在这里做了很多事,觉着很满足,不苦,如今他每日都会在城楼上站两个时辰,看四方,遥望京城。

  傅知怀在信里写,燕小九,从前我爱带着你站在京城城楼看远方,觉着那已经足够遥远,但现在我才发现那时候我们看到的都太少。

  站在不同的地方,感受是不一样的。

  燕小九,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来看看。

  信纸的末尾是笔锋平和的四个字,平安喜乐。

  燕稷合上信纸:“真好。”

  “嗯。”

  “现在天冷了,这年的第一场雪估摸着也就要到了,等开了年,把九国的事情了结,我们就去东嘉关看看明成,然后一起去南洲走一走,如何?”

  谢闻灼一笑:“求之不得。”

  -

  半月后。

  十二月十九。

  大启这年的第一场雪,到了。

  窗外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大红金纹红灯都被掩盖不见了踪影。燕稷最发愁这种天气,浑身裹成一团抱着手炉坐在炭盆边,偏偏谢太傅还觉着不够,妄图再给他加上一件披风。

  “……”燕稷拒绝:“再加衣服真的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臣可以抱你。”谢闻灼强行把披风给他系上:“陛下,你一定将自己的身子顾好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和棠棠。”

  燕稷缓缓松开了阻止他动作的手。

  现在是大启天和七年十二月十九。

  他死去的时间是在天和八年十一月十九。

  仅仅只剩下了一个月,一年都不到。

  而让他最是清晰感受到时间流逝的,是在这年入冬后越发不如意的身子。虽然表面上并没有任何病痛,但疲惫却是假不了的。

  燕稷感受到了,谢闻灼不会不明白。

  披风系好,谢闻灼温柔将燕稷散开的头发拨开:“这样就最好了,我方才煲了汤,再过半个时辰能好,里面加了药材,但是不会有苦味,陛下放心。”

  燕稷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十一个月后是怎样的结果,能不能熬过去,他自己都不清楚。

  到时候该怎么办,燕稷想过很多次,没有结果。

  他在心里叹口气,低头看了看怀里小太子笑着的脸,心里五味杂陈。燕稷当时收养小太子,确实是为了可以与谢闻灼更加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但最多的却是因为,若是他没能熬过去,至少还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谢闻灼。

  他不想让他的太傅独自一人走过后半生。

  思忖间,怀里一空,谢闻灼把小太子抱起来放到二狗子那边,掌心缓缓贴在燕稷脸颊,抬起来:“想什么呢,嗯?”

  燕稷握住他的手腕:“想你。”

  话音落下,看到眼前的人眼神骤然变软。

  “陛下今天怎么这么乖?”

  眼看着谢太傅沉浸于大宝贝儿小宝贝儿的人设里无法自拔,燕稷也就笑眯眯陪他演戏,权当小情趣:“朕不是一直都很乖么?”傻白甜人设从不崩。

  谢闻灼眼里笑意加深。

  “那朕都已经这么乖了,太傅你怎么还不来抱抱朕?”

  燕稷笑眯眯伸出手。

  被他看着的人没有说话,含笑上前弯下腰,燕稷被他拦腰抱起出了门,外面正是正午时分,不算冷,日光暖暖照在身上,偶尔有落花沾在脸颊,岁月莫不静好。

  “太傅,马上就要到年节了。”

  “嗯。”

  “今年我想吃你做的酒酿圆子,小动物面团也要几个,棠棠肯定喜欢,嗯,动物除了之前的那些,也按着狗蛋蛋的模样捏一个,二狗子就算了,我喜欢看它委屈的模样,特蠢。”

  “嗯。”

  “过几日就找人来做几身新衣裳吧,过年了也要应应景。”

  “嗯。”

  “太傅。”

  “嗯。”

  “太傅。”

  “嗯。”

  “太傅。”

  “嗯?”

  “我爱你。”

  抱着他的人脚步一顿,心跳声在那一刻清晰传入燕稷耳中,声声沉稳。燕稷在这心跳声中闭上眼睛,而后慢慢的,便感到有一个缱绻至极的吻,缓缓落在了他的眉心。

  他抬起头。

  谢闻灼唇角漾开一抹温暖的笑,站在初冬暖阳里,嗓音比花瓣还要柔软——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