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他被迫抢了主角攻的戏份>第58章 第四个小世界(完)

  我自出生起便是一名京中贵族, 加上我容貌好,家里的长辈向来很宠溺我。

  但在我六岁那年,我的父母却把我送上了苍暮宗。

  他们有权有势, 缺的只有寿命,所以他们渴望长生,因为自己没有资质,便把天赋出众的嫡子送去修仙。

  我很顺利地被自称为逢雪真人的长老收为了亲传弟子。

  选择了修仙这条道路,便意味着要与过去的尘缘一刀两断。

  从此, 我便是一名修仙之人了。

  在我进行拜师典礼的时候,有一道洁白的身影不经意闯入了我的视线。

  那时的我恰好给师尊奉完茶, 一抬头,就见一人正站在掌门身后清清冷冷地打量着我。

  我当下恍惚了一瞬,只呆呆地注视着他, 忘了反应, 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了四个字——仙姿卓绝。

  后来我从师尊的口中得知了他的姓名, 他叫姜荀, 是掌门的大弟子, 也是我的大师兄。

  第二次见他, 是在藏书阁的时候, 那时我已经十岁了。

  我把师尊种的灵蔬当凡间的萝卜拔光了, 被师尊罚去打扫藏书阁。

  我拿着扫帚刚跑上二楼,就看到他站在书架边上, 捧着一卷书看得聚精会神。

  二楼没有窗户,外面的光线洒不进来, 只剩旁边烛台上的灯火摇摇曳曳。

  看着仿佛糅合了暖黄色烛光而显得温柔不少的少年, 我想, 怎么会有人连站姿都这么好看呢。

  大概是我盯得时间太长了, 他终于忍不住瞥了我一眼。

  “程师弟可是有事?”

  清冷如玉石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下意识摇了摇头:“没……”

  他不再说话,而是朝我轻点了下头,放下书后便绕过我离开了。

  从那次相处过后我就觉得,这人好看是好看,就是性子太冷了。

  我被捧惯了,见不得有人比我还高傲,所以,我就决心不再想着他了。

  第三次,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飘扬的雪花把每座山峰都覆盖了。

  都说修真无岁月,但师尊依然给我过了十三岁的生辰。

  那天,同辈的弟子们都聚在院子外堆雪人,打雪仗,没人敢找我玩,我也不爱迎合他们,就独自一人在树下练剑。

  就在这时齐齐传来一声“大师兄”。

  动作比脑子快,我还没收回剑,就已经循着声音望过去了。

  和我正好相反,他很受弟子们的欢迎,即便冷着脸,依旧有不少人愿意主动和他打招呼。

  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我也不是很在意,反正我也不需要朋友。

  “大师兄,你和我们一起玩打雪仗吧,好不好~”

  看着被邹岂繁他们围着身姿俊挺的少年,我忽然心下一动,用剑挑了一团雪就朝着他砸去。

  那团雪球被他精准地接在了手心。

  仿佛是一个线头被点燃了,下一刻,所有师弟师妹们都团起雪球朝着他砸去。

  “嘿嘿嘿大师兄接好了!”

  可能是一向寡言少语的大师兄难得有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所有弟子们都逐渐放肆起来。

  姜荀虽然修为比在场的人都高,但是玩闹又不是打架,偶尔接不到的雪球都砸在了他的身上,把那身干净的衣裳染上了不少水渍。

  我以为他肯定要忍不住生气了,我真想看看那么冷淡的人发起怒来是什么样子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发火。

  少年任由师弟师妹们砸自己雪球,也不还手,只努力躲避着。

  虽然他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但我依然察觉出了他的纵容。

  纵容……?怎么可能呢。

  我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个词晃掉。

  后来宗门内举行了弟子大比,十六岁的我第一次参与比试,前几轮无人能敌我,到了最后一轮,我和姜荀对上了。

  我输给了他,甚至没撑过十招。

  我自修炼以来,从未遇到过任何挫折与瓶颈,这还是第一次输得这般惨烈。

  我只觉得颜面尽失。

  大比完他就闭关了,我不服气,向师尊讨要后山的出入令牌,同样想去闭关。

  但师尊严词拒绝了我,觉得我太急躁了,觉得我自视甚高,让我受打击一下更好。

  我面上不敢反驳师尊,心下却委屈极了,当即升起了浓浓的战意。

  我一定要超过姜荀!

  当姜荀出关的时候,就是十年一次的门派大比,他理所应当地参加了,我也想参赛,可惜又被师尊骂了回来。

  这次比赛的地点在清元台,只有姜荀一人参赛,过程并不是很顺利。

  他受伤了,伤得有些严重。

  可他还是坚持打完了最后一场比赛,没有投降,即便注定他已经赢不了了。

  苍暮宗因此也获得了大比中的第二名。

  我搞不懂他的坚持,明明打不打完都是这个结果,何必让自己伤得更重?

  我想不通,我也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有点担心他。

  我只是觉得他要是受伤了,短时间内我还怎么挑战他。

  姜荀回去以后就再次闭关了。

  我特意去问了七吟长老,姜荀的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

  他回答我对方需要修养一个月。

  那看来是有些严重了。

  我不能去后山,无奈之下只能又开始了每天的练剑日常。

  我练得很起劲,因为我想参加下一次的门派大比。

  希望伤了姜荀的那个人能再次参赛。

  我才不是想帮姜荀报仇呢。

  我就是认为,那个人打败了姜荀,我再把他打败,那我算不算间接打败了一次姜荀?

  一个月后,姜荀出关了。

  我借着想要挑战他的名义去看了眼他。

  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了,就是似乎比往常更冷了点,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那种平淡冷静,相反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意味,就像是……毒蛇看中了下一个猎物一样。

  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当我又惊又疑地再次看过去时,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我没有来得及多想,因为姜荀应了我的挑战,然后……我又输了。

  这一次我倒是很平静,大概是丢过一次脸了,在同一个人那丢第二次脸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到了该下山历练的年龄了,由于我是第一次下山,师尊担心我没有经验遭受意外,特意让同样要去历练的姜荀照顾一下我。

  我拗不过,只得跟着姜荀。

  只是师尊和我都没有想到,姜荀会是那个最大的意外。

  在调查一个魔物的踪迹时,姜荀被偷袭,我心急之下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却反被他灌入了一身的魔气。

  魔灵两道一向互不兼容,若是同时修炼只会爆体而亡。

  我承受不住魔气和灵气在我体内横冲直撞,相互争斗,在恍若撕裂身体般的疼痛中疼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姜荀已然不见了踪影。

  我既茫然又愤怒。

  我茫然为何姜荀身上会有那般浓重的魔气,我愤怒他竟然偷袭我!

  我渐渐有了个猜想,难不成是对方受伤过程中被魔气入体,所以找我当了魔气的容器吗?

  想到这儿我一时之间有些难受。

  我忍着身体的疼痛回到了苍暮宗,我刚想去质问姜荀,却得知我已经被逐出了宗门,原因是——我私自修魔。

  我不敢置信。

  师尊悄悄见了我,素来注重仪表的他眉间竟带上了不少的疲倦。

  他说他相信自己徒儿的秉性,相信我定不会做出修魔的事情,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只是证据确凿,只能暂时把我逐出去保全我。

  我知道师尊这是打算为我查清真相。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我们除魔给过程详细地说与了师尊听。

  师尊听完后沉默良久。

  还不待我想说再些什么,师尊便道:“你如今筋脉受损严重,这枚灵戒你戴着,里面有些我为你准备的丹药和灵器,找个地方疗伤罢,我会着重注意你大师兄的。”

  我听话得照师尊说得做了。

  其实我更希望是我误会了,或者,实际上他也不是自愿的?

  我找了个地方开始养伤,体内的魔气始终是个困扰,让我每夜都必须承受一遍着筋脉被撕裂的痛苦。

  只是几日后,我却听到了我师尊陨落的传闻。

  有人开始追杀我。

  他们并没有出全力,反而如逗猫逗狗把我当乐子般地耍,然后逼我主动跳下了那条通往修真界禁地的缝隙。

  血红色的浓雾笼罩在我周围,我不受控制地坠落其间。

  那时我最后的想法是什么呢?我想,我后悔告诉师尊那次经历了,那个喜欢板着脸装严肃的老头不应该被卷进来,他的执法堂还关着一批早训时偷懒的师弟师妹们,他还没来得及罚他们抄书,这个大半生都在掌罚弟子的长老,怎么会这么轻易死去呢?

  姜荀,大师兄,掌门的首席大弟子,我师尊口中天天夸赞的清风朗月品德高洁的好师侄,是你变了呢,还是……是我们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我能明确感受到我的生命在流逝——这血雾在腐蚀我,或许我不用摔成一滩烂泥就会死去吧。

  这传说中的深渊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我死后还能不能去投胎。

  真是……不甘心啊。

  ——

  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还能活着从深渊里爬出来。

  我在深渊里待了多久,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我只知道那里很残酷,很血腥,只要被绑上刑架,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都只能供其余的魔物取乐。

  我也是在那里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世间最阴暗肮脏的刑罚。

  我曾一度生不如死过,但我依然撑过来了。

  大概是我的意志崩溃过太多次了吧,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已经支离破碎,全靠着一腔恨意勉力支撑,但只要轻轻一触碰,就会瞬间破裂开来,再也合不拢。

  不过我终究回来了。

  我回到了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师尊还在,姜荀……也没有入魔。

  我逐渐开始试探起姜荀来。

  他很正常,没有丝毫破绽。

  这一世的他甚至为苍暮宗赢下了门派大比,得了第一,成了修真界年轻一辈中名副其实的翘楚。

  我思考,或许是没到时间,我便在少年时的我身上下了一道禁制,既是监督,也是保护,随后便忍着种种情绪开始等待起那个我永生难忘的历练到来。

  ……我等到了,禁制因为魔气的侵入而启动了。

  终于确认了,不用再抱着那点侥幸的期许了。

  在秘境里,我把曾经被注入过的魔气还了回去。

  我看到他一向淡然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那个天资绝艳高高在上的大师兄在这一刻似乎被我亲手拉下了神坛。

  嗯……我觉得我是在毁了他的伪装,能做到自如地使用灵力而不受体内魔气的影响,想必花费了他不少功夫吧。

  这样看他还怎么隐藏得下去。

  不过当我看到少时的我拿剑挡在他面前,一副恨不得啖我血肉和我拼命的模样时,我仍旧顿了顿。

  我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情,为自己感到不值?还是愤怒年少时的我怎么那么好骗?或是,原来我真的很爱口是心非啊,总之……很复杂。

  我对他们说要慢慢来才有趣,的确,我并没有就这么放过姜荀。

  我当着百家仙宗的面,碎了他的金丹,抽出了他的灵根,自认为撕碎了他虚伪的外表,让他从此名声尽毁,人人唾弃!

  我从未想过我会过分到这一步,我也从未想过给苍暮宗留面子,因为我把前世师尊的死也怪罪到了掌门他们身上,呵,即便很不讲道理,但我就是打心底怨恨他们。

  我把姜荀带去了深渊,把他绑在了那个象征着屈辱的刑架上,曾经的我就是在这里遭受了数不胜数堪称噩耗的酷刑。

  我报复够了,也懒得再折磨他,本意只是想抽取他往日的记忆,看看他是如何做到在苍暮宗眼皮子底下修魔还丝毫不露破绽的。

  ……结果让我惊讶的是,我竟看到了他上一世残留的记忆,虽然不多,却让我刹那间脸上的血色尽褪。

  前世的姜荀在门派大比中受伤过重,闭关期间遭受了天魔的入侵,我眼睁睁看着画面中那个清冷淡漠的人第一次露出了不堪痛苦的狰狞神情。

  那一瞬间,耳边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眼前的影像却无比清晰,清晰到扭曲。

  我能清楚地听到我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有力跳动,最终却因承受不住如玻璃炸开了一般。

  我的头脑也很清明,清明到我的思路豁然开朗,把前世今生的点点细节顿时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我渴望了两辈子的——那个所谓的真相。

  我不清楚今世的姜荀为何会残存前世的记忆而不自知,我也不关心,我只知道,我恨不得自己就此死在刑架上,或者当初直接在坠落过程中被血雾腐蚀而死。

  这样,我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了吧。

  待我终于回过神,我无措地抱着他前往了秘境,我记得那里有条灵泉可以温养受损的身体,希望我还来得及挽回他!

  我抓来了慕家那小子让其为姜荀治疗,他拜入了那个被称作药宗的玄景宗,在这一道上天赋过人,一手制丹制药之术堪称惊艳,尤其擅长修士因突破元婴失败而导致金丹尽碎的伤势。

  我知道我的态度转变太快,在他们二人眼里,我怕是不怀好意,存了不想让姜荀轻易死去的折磨念头。

  我想解释,我想把一切都解释明白,我想……不求原谅,只求内心不再那么后悔难过,但在触及到姜荀眼底那愈发浓重的厌恨时,我却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在得知师尊的时候,冰凉之感在心间弥漫的滋味。

  我从来没有这么厌弃过我自己!

  这是程饮秋第七次堵到我了,我看着他张牙舞爪地威胁我,我有些想笑。

  原来我以前这么幼稚。

  他恶狠狠道等有能力了就杀了我?呵,说实话,我要不是念在他是少时的我,是我唯一能证明我真的存在过的人,我早烦得动手了。

  我问他你喜欢你大师兄啊,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看他一副被戳破心事明明慌张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傻子都能看出来答案。

  真是幼稚,却又难得的纯粹。

  这是双手还干净着的我啊。

  我忍下了心里那一闪而过的些许羡慕和落寞,同意了他去看望他的师兄。

  只是我却没有提醒他,你我其实早已绑在了一起,他厌恶我,也会对你恨屋及屋。

  我盯着碧水蓝天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苍暮宗,见一见那个我当做亲生父亲般的长辈。

  嗯……是去,不是回。

  只点着一盏油灯的藏书阁内,我印象中严肃挺拔的身影如今多了不少疲惫。

  “师尊,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一错再错,弥补不了了。”

  “和你大师兄有关?”

  “嗯……”

  “我倒是不知,以含瑾那般处境,你还能做出什么事来,又有何事,比得上那抽根碎丹之痛。”

  那一刻,我恍惚以为师尊是认出我来了。

  但最终,他也只是做了一番叮嘱,没再过问我分毫。

  悲伤吗?羞愧吗?悔恨吗?

  当我看到摆在无边无际的花海当中的那副冰棺,以及躺在棺内双目紧闭神色平静的白衣青年时,我就已经明白我彻底回不去了。

  我没来得及见上姜荀最后一面。

  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和恐慌,一把拎起慕秋之的衣领,我听到我的声音在颤抖:“你不是说他的伤势稳住了吗?!秘境里面有那么多草药你需要什么尽管采啊!你……”

  “是姜道友让我隐瞒你的。”

  短短几个字,却直接让我剩余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里。

  我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慕秋之轻轻拂开我的手,后退两步站定了后才慢慢说道:“他的伤势从一开始就在急速恶化,我能力有限,没办法抑制,最多只能帮他缓解一下痛苦,至于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告诉你……我想宋长老应该自己心里有数。”

  “……”我沉默下来,喉间涌出来的血腥味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是啊,我对姜荀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恨我即便在最后一刻也不愿看见我不是应该的吗?我有什么资格去迁怒别人。

  “对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我怔了下,刚想问什么话,开口却被自己嘶哑的嗓子惊了一下。

  慕秋之没有管我,自顾自道:“或许这就是他注定的命运。”两世都不能躲过。

  我忍不住捂着眼睛,任由眼泪冲刷着干涩的眼眶。

  什么注定的狗屁命运啊……

  我听到慕秋之冷漠的声音近在咫尺:“你真应该为他陪葬!”

  陪葬吗?

  对,我本就该死了。

  慕秋之接着道:“不过你配吗。”

  我……配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