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啊!老巢都让人掀翻了不去露一手人还当我们是绣花针哩。”叶子君猛地一拍桌子上, 脸上那兴奋劲儿顿时化解了所有人的紧张感。
阿梅呼出口气,一屁股落在凳子上:“我的天老爷,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已经顺不清了。”
慕晨略一迟疑。
小媳妇儿的爪子咕咚一声砸过来。
“你不想去呀?”
虽然不知道小媳妇儿脸上的兴奋劲儿从何而来, 但,去一趟也无妨, 便当还了原身这份续命之恩吧。
“容我收拾一番细软。”
原有渚松了口气:“快收拾吧, 我真担心来不及了。”
“应当来得及,以慕兄如今的身体素质,只要过了大雪覆盖的道路, 快马加鞭不成问题。路上行程我已打点妥当, 慕兄,原某不便出面, 还望慕兄一定保重。”
慕晨了然。
原家是生意人,生意人最是会权衡利弊。
原与能将一路行程为他安排妥当已是仁至义尽。
“原兄费心了。”
叶大叶小立时起身帮忙收拾。
如今急也急不得,饭还得吃。
阿梅一想到小蝶同慕晨都要走,便吃不下了。
“叶大叶小也不知道收拾得如何,我去看着些。”说罢便提裙子走了。
三人手脚快, 慕晨飞快吃好,细软也收拾妥当。
原与将原家信物交给慕晨。
叶子君跃跃欲试。
此次走得急, 竟然比常印的离开还来得仓促。
慕晨看着小媳妇儿,心中不舍。
小媳妇儿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宛若蜜水流进心窝子里。
“原兄,小君便劳烦你照顾着, 慕某感激不尽。”
叶子君的笑僵直在脸上:“啥意思,照顾我干什么哩,我也去呀。”
“小君,你留下。”慕晨的声音不容置疑。
叶子君不以为意:“且,你力气还没我的大呢。”虽然他是作弊,关键是他能作弊呀。
原有渚抓脑:“叶大仙,你不是怀孕了吗,慕大哥这趟得赶路,你哪里受得了,你去不是添乱啊。”
“我怎么就添乱了。”叶子君来了点火气,“我能打能抗,这路上指不定还有山贼呢,我不管,我要去。”
慕晨不曾想小媳妇儿这次态度如此决绝,跟众人告了罪,便拉着小媳妇儿进了后院。
他二人相处时间不长,却真是浓情到蜜汁里的时候。纵有万般不舍,慕晨也不想让小媳妇儿受苦受累。
这一路不知道要经历多少风餐露宿,晋都又不知有多少磨难等着他。他只想摆平身后事,然后同小媳妇儿回到晋江村,安安稳稳当对泥腿子夫夫。
“小君听话,此去赶路你身子受不了,路上也没有好吃的,待夫君回来同你带好吃的,下回再亲自带你去晋都玩儿。”
叶子君垂着头不说话。
慕晨心头咯噔一紧。
他从未见过小媳妇儿生气,往日里便是生气那也是咋呼呼的装模作样,这般安静还是第一次,也意味着小媳妇儿是真的生气了。
“小君,非是夫君不带你去,而是夫君担心——”
“你真把我当弱不禁风的孕妇啊?”叶子君昂起头,脸上淡漠得没有丝毫表情。
那陌生的表情让慕晨觉得害怕。
不等他说什么,暴涨的枝桠自叶子君身上明目张胆探出。
叶子君微微诧异了一秒便淡定了。
他抬手,指尖的藤蔓卷起院中的大石磨,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石磨举至高空,又重重往下摔去。
石磨终究没有落地,而是在距地一公分的地方稳稳停住。
“我杀过的人你手脚加起来都数不清,你凭什么要保护我。”
慕晨双拳紧紧握住,小媳妇儿的话并未让他心生胆怯,反倒多了更深的心疼。
他的小君那般单纯,要如何才会被逼得双手染满鲜血?
但他更加不会让叶子君冒险。
慕晨上前一步,抱住小媳妇儿单薄的身子,狠狠按进胸膛。
“小君,我不知道你这能力是什么,但是,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怀了孕,你的能力已经不受控制了。”不等叶子君回答,慕晨继续道,“我看到过很多次。”
叶子君这满腔的不甘还未曾发泄出来,便被这寒冬里的温热胸膛化去。
嗯,相公的胸膛暖呼呼的,很结实。
叶大仙儿泄了气,嗡声说:“你嘛时候看到的。”
慕晨声音放得尤其软而低:“小君睡觉时有小枝桠从脑袋上冒出来,伸到窗外乘凉。脚掌痒痒时脚丫子会冒绿芽儿,吃辣吃得欢快时指尖会冒小花朵儿。”
叶子君眼珠子已经要瞪出来了。
他嘛时候漏了这么多馅儿啊。
天老爷诶,幸好相公也是穿越崽哦,不然他就要给浸猪笼了哟。
叶子君后知后觉拍着小胸脯,指尖竟然就开了朵小梅花。
叶子君连忙将手缩到背后,眼珠子抬起望天,欲盖弥彰:“那什么,你嘛时候回来哩。”
这便是不打算跟去了。
浸猪笼忒可怕了呀,他又不能滥杀无辜,啧啧。
慕晨会心一笑:“夫君不好保证,一旦事情稳定下来,便修书让原与送你过来行不行?”
“鬼知道你什么时候修书哩。”叶子君嗡嗡说着。
等书修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指不定他又不想去了哩。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信你我是乌龟儿子笨蛋鬼。”
小媳妇儿明显为了发泄的声音听得慕晨心里柔软一片:“那夫君保证,过年一定接你过去,不管有没有完事,行不行?”
叶子君扳着指头算了算,按照原有渚说的,这一趟一走就得十来天,今年年过得比较晚,但也不过一个月的光景了。晚去二十天,好趴,孕夫伤不起,这二十天他等了!
“那可说好,你不派人来,我就自己溜过来了。”
“一言为定。”慕晨抬手揉着小媳妇儿乱糟糟的头发,明明已经安抚好小媳妇儿不要跟自己一起过去,却又忍不住担心小媳妇儿一个人生活会不会多有不便。
小媳妇儿勤快倒是勤快,又能烧火做饭,却不会打理头发,平日里他一日给小媳妇儿梳头发的次数不会少于三次。
他走之后,谁帮忙?
更何况……
慕晨瞧着冬日里,院角那一片被小媳妇儿无聊开采出来种的蔬菜。
他不善农事,蔬菜没长成成品之前他也看不出来小媳妇儿种的到底是什么菜,但无论是什么菜,在肃杀的冬日也不该长势如此之好。更何况,小媳妇儿可没有用大棚技术。
想到大棚技术,慕晨心中倒是有了些赚钱的想法,但眼下的重点明显不在此处。
“小君,这一片下午便铲了吧。”留下总归是个祸端。
临着要走了,慕晨心里的担忧是一层一层往上涨。
叶子君不干:“我专门种的,再过两天就可以吃了。”为了不引人耳目他刻意控制了长势,让他铲了,凭啥?
“小君,你瞧,整个晋江县都没有新鲜的蔬菜长出来。钟叔说今年较往年冷些,连萝卜都长得焉巴巴的,这院中的小青菜,太惹眼了。”
叶子君觉得麻烦:“大不了我再加一个棚棚,假装是大棚技术出产不就行了。”
慕晨眉梢一跳:“你说什么技术?”小媳妇儿怎么会知道大棚技术这个名词!
“大棚技术啊,再搞个什么生长液、温室、还有……”叶子君歇了声,他家夫君哦,怎么一脸饿狼的眼神看着自己哦。
叶子君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嗯嘛嘛,他不好吃的哇。
慕晨憋了半响,方才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媳妇儿,你,你也穿越的?”
叶子君翻了个白眼:“你才知道啊。”
慕晨:“……”
“反正我都知道啦,你看我已经这么小心啦,我可不想被浸猪笼。安啦安啦,好歹小爷也是在末世大杀四方牛逼哄哄的角色,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你安心去,我随后就到。”叶子君这心思转得快,这会儿已经完全不挣扎着跟着一起走了。
慕晨更加不放心了。
阿梅在外面轻声喊。
“小晨,时间差不多了。”
慕晨按住小媳妇儿,索了一个吻。
小媳妇儿呛得直呸呸呸。
“小君,我也是穿越的,所以不会三妻四妾,你放心,此去定然不会胡搞。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婆婆妈妈的,要走就走,我还没吃饱呢。”
慕晨:“……”心有点痛。
媳妇儿不在乎我。
慕晨走了,叶子君只送到门口。
原与给慕晨备的是马车。
晋江县附近一段路不好走,不适合骑马。待过了这段路,一路都有人接替,也有车马换乘。
原与不便与他同行,便安排了两个护卫随行,到了晋都自有人接待。
此去前路渺茫,便是慕晨面上淡然如水,心中也有千万不确定。
慕家的家产他不在乎,但原身的爹娘他当如何面对?
罢了罢了,总归他不来这一场,原身应当也活不成了,既然他占了人的身子,便了了人的心愿。
原身既是孝子,他便为二人养老送。
三天后,骏马已奔驰在瑟瑟寒风中。
慕晨马技精湛,原家护卫竟有些跟不上。
自慕晨走后,叶子君这头发就不曾理顺过。
过了三天,常印也要出发了。
小蝶原打算跟着常印去晋都走上一走,如今慕晨走了,归期未定,她放心不下怀了崽崽的叶子君,便与常印商量,待叶子君入晋都时,跟着一起走。
“你此去路途艰辛,万万不可大意。”两人说开了关系,小蝶便将自己绣好多时的荷包挂在了常印腰间。
他二人如今还不曾成亲,常印知礼数,懂规矩,不敢做过分的举动,却也忍不住拉住了小蝶的手。
他二人恋恋不舍,待人走了,小蝶仍旧扒着门,远远的望着。
叶子君在大厅里嗑瓜子,来往的客人没见着叶大仙的夫君,难免问上两句。
“叶大仙,你夫君哩?往日瞧着你二人如胶似漆,今日不见,怪是想念哩。”
在客人们的眼里,叶子君这不着调的老板是不如慕晨那成熟稳重的性子有说服力的。
叶子君吐掉瓜子皮,哼哼两声:“你想我夫君干嘛哩,图谋不轨哩。”
惹得一厅的人哈哈大笑。
十天过后,慕晨离开这事儿便如同一根刺扎在叶子君心里。
晚上睡觉被窝凉飕飕的,半夜没有胳膊抱,头发梳不顺畅,连带着心情都不美好。
小蝶和阿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二人不曾怀过孕,却知道这怀了孕的人情绪最是敏感。
阿梅:“如今小晨不在,我瞧着小叶子这几日吃得都少了些,可如何是好。”
“左右先进也无它法,我们用些心便是。”
一眨眼,二十天便过去了。
晋都的消息没传来,倒是雪越来越重,晋江县到晋都的必经道路被大雪封了路,信送不回来,人也出不去。
慕晨,失约了。
叶子君很不高兴。
一不高兴,就要关门回晋江村养老。
如今君慕来生意好,哪能说关门就关门。
小蝶和阿梅急得嘴上都起了泡,偏偏家里竟然没个主事的。
最后几人一合计,由着阿木带着文文同叶子君回村里住,君慕来他们几个顶着便是。
店里都是老实人,所以除了植物油,其他的菜品不需要手艺只要流程,他们几个都会。
更何况小蝶和阿梅也知道植物油是怎么榨的,之前的存货足够他们用过这个冬天了。
慕晨不见的消息也不知是如何走漏的风声,落在村民们口里便是叶子君被抛弃了。加之叶子君一个人灰溜溜回村,只带了阿木和文文,便更加落实了流言。
村中担心的人多,暗自高兴的人也多。
你瞧,这男人啊给人当媳妇儿就是这般下贱,人说走就走了,自个儿往后再想娶妻谁瞧得起呢?
嘴上说着瞧不起,心思活络的人却也不少。
没看见人虽走了,那青砖瓦房却漂亮得紧呢,那可还是叶子君的产业,有钱哩。
这些心思活络的便日日往柳青和罗白家里蹿,企图摸清慕晨的去向,然后好将自家闺女往叶子君面前送。
柳青和罗白本就不是多嘴的人,慕晨走那日他二人正好回了村,去之后知道慕晨本家有事得走上好长一段时日,也就没多想,谁成想竟然惹了这些个心怀不轨的人?
一次两次他二人还有心情解释,多次之后,两人也觉摸出味道了,人家打着小叶子的主意哩。
两人一合计,同家里人说好,但凡是问慕晨的,一概不知道。
有人打着叶子君的主意,有人却更加明目张胆,打的就是叶子君财产的主意。
慕晨走了,留下叶子君叶子文这两个小可怜,一看便是好欺负的性子,某些人就活络起来。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王婆子一家。
王婆子疯了,叶大柱瘸了腿,家里两个汉子都不曾说亲不说,本来的劳动力还变成累赘,日子过得艰辛。
叶二牛如今已经二十一了,原本一直不曾娶妻是想攀着叶倩倩这层关系找个好的,谁成想叶倩倩上回赶着王婆子疯了回家,被当做王婆子发病的病因后,她这名头更是落下酒泉,跌到谷底了。
最后没在娘家待住,灰溜溜回了梁府,自此后连娘家的消息都不愿意接。
冬日一来,家里更没了进项,叶二牛又是个懒的,家里口粮是一日比一日少,吃得一日比一日少。
叶大柱闹了两回,把自己闹到了病床上。
叶二猫也不跟他们吵,每日操持着家务,越渐沉默起来。
这日叶二牛出去打秋风,不知道在哪里听说慕晨跑了,回本家娶妻了,叶子君如今没了靠山,便游说了叶大柱去叶子君家里闹腾。
“爹,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叶子君他二舅,那有亲侄子看着二舅落难的?如今他跑了男人,家里还有个小的,你不去给他做长辈撑面子,他叶子君往后就是个孤家寡人!再说了,就他那房子,他两个人怎么住得完?还不如给咱们住着。”
叶大柱心里一合计,是这么个道理,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便跟着叶二牛出发往叶子君家里去。
彼时叶二猫正在师傅家里学编新品,他如今也有二十来岁,心里有中意的姑娘,但家长长辈靠不住,一家子的糟心事,叶二猫心里有谱,他不能祸害了人家。
想到此处,叶二猫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
他得攒钱,多攒点。
师傅按下叶二猫动作的手:“猫子,事不在急。”
叶二猫豁然抬头,少年黝黑的脸上全是泪花。
师傅叹了口气:“猫子,不急啊。”
叶二猫哭得更大声了,他心里苦啊。
叶大柱同也叶二牛迎着寒风来到叶子君家院墙外。
叶子君家的门锁得紧实,围墙也种满了荆棘,即便是冬日也带着刺。
二人不得进入的法子,便使劲拍打门。
“叶子君,出来。”叶二牛已经认定了这房子今日他就能住进去,待过些时日他再想些法子,这房子还不就成了他的了?
他主意打得牢实,却不想连门都没能进去。
阿木听着有人拍门,从二楼的阳台上一瞧,不太认识。
“你找我家小夫人做什么哩?”不认识他可不给开门,如今小夫人可怀着崽崽,金贵着哩。公子不在,他要保护好小夫人滴!
叶二牛心下不满:“让叶子君出来,二舅来了还不出来迎接,么子脸皮这般重。”
阿木一听便知道这是找茬的:“我家小夫人没有二舅,您老走错地儿了,回头慢走不送哩。”
叶大柱哪里想到他气哄哄来,结果大门都没敲开,顿时不乐意了:“你让叶子君出来,一个家养的奴隶敢回了主人的话,那个给你的脸。”
“小夫人给的脸,您老也不要为老不尊,我阿木不信奉这一套。今儿个你若是走了,我便当没见过你,你若是不走,也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阿木说着比了个拳头。
甭看他年纪小,公子锻炼的时候他也跟着学了两招,又因着跟了公子,吃得好穿得好,身量那是蹭蹭蹭网上涨哩。
就这一个瘸子一个看起来就营养不了的干柴棍儿,不虚!
叶大柱气得直跺脚。
叶二牛冷笑一声,抬着脚就开始砸门。
叶子君正在气头上,心里不爽得厉害,不成想还有人来找茬儿。
他自屋里出来,冷冷瞥着院墙外的两人,骨子里压制许久的暴戾气息喷涌而出,根本压不下去。
一排一排的仙人掌小苗随着叶子君的掌风落在叶大柱与叶二牛脚下,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两米之高。
阿木只震惊了一秒,就淡定了。
嗯,公子跟他说过了,小夫人身体会冒苗苗,他不大惊小怪,一点都不!他家小夫人最是可爱怜人了,超级萌的那种。
仙人掌的刺狠狠扎进两人脚底、衣服。
叶大柱叶二牛直接瘫倒在地。
叶大柱口中打着哆嗦:“鬼,鬼啊。你,你同你阿娘,都,都是鬼啊……”
叶二牛已经吓得说不出话。
这番境遇简直摧毁了他这二十来年的认知。
叶子君脾气大,又不能杀人,这脾气便更大了。
手掌一翻,又有辣椒长起来,迅速成熟后爆开,辣椒籽喷得两人仿佛烤肠外面过了层辣椒粉。
这辣椒的味道连阿木都闻得呛鼻,更不用说被辣椒掩盖的两人。
之后又有椰树长起来,椰果哐当哐当砸到两人头上,敲棒槌似的。
叶子君还不解气,这些人简直太讨厌了,又催了西瓜出来。
爆裂的西瓜喷在两人身上,混着辣椒味道,血水,尿液,狼狈不堪。
阿木忽地惊呼:“小夫人,弄这么脏要打扫好久的啊。”
迅速疯长的植物一秒焉了下去。
叶子君小胸口全是火气:“你们两个,收拾完才准走,不然打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