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者
太空中漂浮着无数金属残骸与能量液体，时不时引发一连串的小型残爆炸。
激烈的战役刚刚结束，机甲穿梭着清理战争垃圾，避免日后对宇宙环境造成更大的影响。
银河纪元4263年，这是银河史记载的第六次星际战争。
贵族萧氏叛乱后不久，战火再一次席卷神圣银河帝国。战争使帝国内耗严重，安德烈公爵家族反叛时给予经济一记重创，同时拖延了帝国科技的发展。
然而大敌当前时，昔日的星际霸主之一，帝国的盟友自由联盟星国却袖手旁观。依附于联盟的其他势力隔岸观火，甚至部分友邦见风使舵，纷纷投靠没有遭到战火波及的这一方。
银河帝国腹背受敌，经此一战元气大伤。
太空中某一处秘密的地下军事基地，气压低得人胸口发闷。
脚步声由远而近，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簇拥着一名身材高大的Alpha，走廊两排士兵单膝跪地，整座庞大的军事基地安静整肃，高科技金属走廊散发着冰冷且毫无生气的光泽，远远的望不到尽头。
带路的狱官毕恭毕敬道：“陛下，请往这边走——”
脚步声又急又沉，黑色大麾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直到锃亮的军靴停在战俘监狱大门前，黑金头盔才自动掀起，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与颇具压迫感的气势不同，头盔底下的五官俊美无铸，让人完全挑不出错来。
液体五维合金变形、拆解，落到Alpha的手腕上，成为一个不起眼的黑金手环。
“陛下，这就是关押暗盟‘审判者’的地方。”
青年直视前方的钨合金大门，他一动不动，磅礴强大的精神力却铺呈开来，眨眼间覆盖了大半座军事基地。
令人肝胆俱震的威压像一座山自天灵盖压下，军医和狱官额头紧贴冰冷的地板，垂着眼连他的靴尖都不敢看。
这些人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皇帝亲驾，假如不是因为......
江枫和狱官交涉过后，道：“陛下，已经检查完毕，人还没醒。”
皇帝的目光无波无澜。
这种无声的压抑感过重，像堕入深海后，连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挤压出去。军医和狱官的后背全被汗水打湿。
君心难测。
假如不是这位皇帝陛下，银河帝国早就被战争拖垮。
一方是建立千年的星际帝国，另一方却是从古人类时期起就开始运作的黑暗势力：暗盟拥有超前的科技、源源不断的财力、雄厚的军事储备力量以及无数的狂热追随者。
在它发起战争之前，星际人民对它一无所知。
没有人想与这样的势力成为敌人。
除了霍骁。
江枫走近，用只有俩人听见的声音说：“长老院发来密报，要求3S的事一定不能泄露，如果有必要的话......”正说着，侍卫长忽然皱眉。
人群里有名Alpha长发垂地，发尾拴缠着一条红线，这副打扮在军人队伍里格外不合时宜。
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皇帝陛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冷酷如万年不化的坚冰：“你们决定就行。”
江枫当即噤了声，低头应下。
皇帝说的“你们”指的不是江枫，而是他的传话对象——此时正在首都星主持帝国行政和军机事务的十二长老。
话音落下不久，监狱大门才缓缓开启，金属机械承轴转动都碰撞出冲击的回响。
霍骁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绷紧了。
过去三个月，他遇到一名实力强悍的敌方将领，代号为“审判者”。
暗盟信仰体系源自古地球，自从地球毁灭以后，古人类神学几近失传，帝国专门研究暗盟的情报机构根据体系得知审判者又叫“奥西里斯”，意为“死而复生”、“觉醒”，同时也是“亡魂的引渡人”的意思。
“主神”单独赐给他这么一个名字，独立与暗盟十二神之外，就足以说明审判者与其他人不一样。
在刚结束的那场战役中，霍骁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摧毁机甲朱雀的能量匣：对方要么机甲自爆，拖皇帝一起下地狱，贪生怕死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成为帝国的俘虏。
——皇帝陛下对敌人从不心慈手软，刑狱司恶名昭著的司慎就是因为虐杀战俘而出名。
不是因为有重大发现，霍骁根本不可能亲自赶来。
过去没人知道“审判者”的信息——间谍卫星传回的太空战场影像模糊，依稀能判断出审判者是个身型颀长，留长发的人，左耳垂戴着一枚红宝石耳钉。
由于对方实力强悍，大家都猜测这是一名S级或者2S级Alpha。
星系中的Alpha根据信息素强度和天赋分为许多等级，银河系历史上诞生的3S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当今更是只有霍骁一个。
这也是令千亿帝国子民无比骄傲的一大原因。
而就是这个人，逼得皇帝两败俱伤才能打赢的“审判者”，霍骁刚刚得知对方也是一名3S级Alpha！
这消息犹如九天外一击猛雷，劈得向来沉稳的皇帝陛下都没稳住，带伤也要来亲自确认一下。
霍骁来的路上已经想了许多。
杀还是不杀？
杀战俘容易，可接下来呢，暗盟会不会有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浩浩荡荡的3S大军出现？
光这么一想，连远在布宫的长老们都感到头皮发麻。
合金的大门缓缓打开，黑暗从监狱中倾泻而出，仿佛要吞噬掉外界的光源。
监狱中央半空中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器皿，男人乌黑的长发|漂浮在莹蓝液体中，皮肤上遍布着狰狞的伤口。
这些液体阻止伤口愈合增强痛觉，是专门用来折磨战俘的东西。
青丝如蛛网，一旦被缠上就会将拖进无尽的深渊，然后残忍地绞杀。
霍骁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见海藻一样的长发，就仿佛回想起战场上被逼得破釜沉舟时的心情。
皇帝迈腿往前走了一步，侍卫长正要跟上，却被他抬手阻止。
这既是帝令，又是军令。身后的人顿时全都站住不动了，江枫一句异议都不敢提。
“把他弄出来，朕要问话。”
**
固若金汤的监狱大门将人间和地狱分隔开来，无尽的黑暗和刺眼的强光就足以让人失去行动力。
四周围没有任何藏身之处，空气中隐约漂浮着血腥味，审讯台上放置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毁损破烂的暗盟军装制服，银白半脸面具。
红宝石耳钉黯淡得像坠毁的流星。
战场上每一次与审判者遇上，都令皇帝印象深刻，且......非常恼火。
手腕上的麒麟蠢蠢欲动，霍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精神力海里的汹涌，这才走到他面前。
“审判者”就像一只从海里捞起的人鱼，看起来十分狼狈。他乌黑湿润的眼睫低垂，颤抖的睫毛又像濒死蝴蝶的羽翼。
司慎汇报对方的抗药性很强，最强效的自白剂都产生不了多大效果，甚至为了不让他伤口恢复，他们不得不把他泡进阻生液里去。
令皇帝意外的是他居然也很年轻。
平心而论这人样貌是凌厉而漂亮的，光照进浅琥珀色的瞳仁里如点亮星空一般，对方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胸口缓缓起伏，身上到处都是被浸泡得发白的伤口，然而不仅不难看，反而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伤口切割得漂亮、狠毒却不致命，一看就是出自“法医”的那把名刀——不问因果。
霍骁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沁凉的薄荷味道，他喉结滚动，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抬起头来，湿漉漉地发丝粘在脸颊上，声音带着些许虚弱的嘲讽：“你是霍骁？”
琴酒味的3S级信息素伴随着精神力汹涌而出，监狱里的压迫感更强烈了。
“咳咳......咳......”
那人稍稍抵抗了一下，换来的是更为猛烈的咳嗽，剧烈起伏的胸腔像一个破风箱。
霍骁不禁想着，这人会不会咳着咳着就死了。
醇厚的烈酒压制着薄荷的气息，监狱里的两股强悍的信息素冲撞在一起，冲淡了原有的锈腥味。那人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没受伤的皮肤细腻如冷玉，鲜血流淌时看起来就更为触目惊心。
“咳咳咳......我酒量，咳咳，不怎么好......”
皇帝：......
霍骁冷冷道：“你们还有多少高等级Alpha？”
那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轻佻地笑道：“我说就我一个的话，你会放过我吗。”
“做梦。”
“那为什么要告诉你，”对方注视着他，忽然笑道：“凭你长得不错么。”
霍骁不问所动：“你是人造3S级？”
强光的照射下一切无所遁形，就在说出这话时，霍骁看见他的笑容微微顿住。
“我想跟你谈谈。”过了半晌，审判者嘶哑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霍骁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对方说：“但见你一面可真麻烦啊。”
无奈的语气中又带着一种莫名的轻佻，而就在同一时刻，霍骁突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喀”声，皇帝敏锐地察觉到不对，陡然一掀披风飞身后退，手腕上的麒麟机甲瞬间变形为手持炮！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条铁链从空中猛然砸下，将地面砸出一个三米深的大坑，同时霍骁感觉到披风被用力扯了一下！
皇帝顾不得其他，躲开另一条坠落的铁链，翻身而起炮口对准那道身影时，那一道披着斗篷的身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了过来！
“光着身子谈国事可不符合星际礼仪。”年轻人手里多出一柄匕首，尾端镶嵌着一枚红宝石，在强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霍骁：......
军部到底在搞什么，这么长时间居然没发现耳钉有问题！
“轰！”
电磁炮毫不留情地轰了过去，爆炸震得整间监狱剧烈摇晃，就在光束照亮监狱的同时，霍骁清楚看见一道红光闪过，对方已然鬼魅般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一场战役中朱雀的电磁刃砍进麒麟驾驶舱，气压差让机甲险些在太空中爆炸，霍骁腹部受伤。显然对方非常清楚这一点，膝盖猛地顶撞在伤口处！
皇帝眉头丝毫不动，反手又是一炮——
“轰——隆！”
第二发电磁炮打中监狱的天花板，险些将这里掀翻出去，金属内壁夹杂着墙壁内的导管架构一齐砸落，眼看着要被砸成肉饼时，那人扑了过来，两个人滚作一团，险险地避开。
紧接着冰凉的匕首抵在霍骁脖子上。
刚才那一下其实非常重，皇帝腹部伤口已经裂开，视线如同千年的寒冰一般：
这是一场里应外合的刺杀行动，他的心腹下属中早已有人背叛了帝国。
厚重大麾包裹着两个人，挡下了碎石，对方握刀的手稳得出奇。霍骁却察觉到他的指尖毫无温度，冷得简直不像一个活人。
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他来之前就听说，这名3S的体能指标已经超过星际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
“别动。”那人附在他耳边轻笑道：“自己找死我也没办法。”
“还有，”湿润的发丝划过霍骁脸庞，微弱的呼吸就拂在他耳边：“这世界上没有审判者——我叫曲星河。”
帝王恩
哐——当！
金属大门两侧打开，黑暗中走出两个人。
纯黑色大麾上有帝国皇室图腾的暗纹流光，披风下那只手骨节分明，握着匕首的手背青筋凸起。他们挨得极近，要不是匕首正抵在银河系最尊贵的脖子旁，单从姿势上看，竟像依偎似的呈现出些许亲密之感。
江枫失声道：“陛下！”
霍骁脸色不太好。
皇帝陛下被敌方俘虏挟持着走出，一帮亲兵干看着，没人敢开枪——这个卑鄙的反贼居然让陛下挡在自己身前！
谁也不想背上弑君的罪名，成为千古的罪人。
侍卫长心里“咯噔”一下。
武械库没来得及完全修复麒麟，3S又事关重大，霍骁匆匆赶来，结果就出事了。
江枫越想越不对劲：假如无人接应，审判者怎么敢孤身犯险？！
他听见对方闲闲道：“暗盟邀请陛下到索伦之眼叙个旧，陛下刚才已经答应了。”
“放屁！”监狱长怒发冲冠道：“陛下身份何等尊贵，让你们暗盟的人带降书来觐见！”
江枫握紧了手里的枪，却听见斜后方冷冷淡淡的一句：“再有3毫米，动脉就割破了。”
司慎擅使冷兵器，外号“法医”，人如其名，最擅长的就是解剖。
江枫紧皱眉头，视线死盯前方——霍骁颈侧淌着鲜血，顺着脖颈线条流进衣领。
军事基地走廊繁琐复杂如迷宫，供氧和气压系统维持着这里的基本运作，挟持皇帝离开根本是异想天开，除非......
气氛一触即发。
皇帝似乎根本不在意伤口，垂着眼冷声道：“你打算就这么挟持朕出去？”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让身体暴露在宇宙环境里，会在一瞬间炸成一朵血花。
曲星河道：“还是陛下想得周到，那......”
霍骁毫不客气地打断：“朕要是拒绝呢。”
曲星河话锋一转，笑道：“那我就只好自己抢了。”
话音刚落，一道迅猛的黑影如鬼魅般闪来，曲星河手中兵刃一抬！
“——叮！”
冷兵交接迸发出火光，司慎虎口震得发麻，不问因果更是险些脱手而出。
变故发生在瞬间，江枫同样在第一时间扑上来，嘴里大喊：“不要开枪！别伤到陛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受挟，士兵神经都绷紧到极限，无数枪响回荡在金属走廊里，震耳欲聋中甚至分不清子弹到底瞄准着谁。
所有子弹都朝那两个人飞去。
“救驾！赶快救驾！！”
咻——！
千钧一发之际，黑金利矢自黑暗中破空而出，精准地将射向霍骁的子弹死死钉在旁边金属墙上！
碎裂的金属块轰然砸下，带着石灰和混凝土的残渣，而墙面遭受巨大的冲击力，龟裂出蛛网般的裂痕！皇帝的精神阈值突然直飙顶峰，威压排山倒海般铺呈而出，险些掀翻走廊里的军队！
不知道是谁打坏了消防系统，水珠“哗啦”一下淋得到处都是，江枫和亲兵迅速将霍骁护住，下令道：“暗盟刺客就地格杀！”
皇帝呵斥道：“别杀他！”
然而，就在这时，地底忽然猛烈震动，好像有什么在土地的深处里咆哮。
轰！
仿佛整个碎土星块都被撞偏了轨道，士兵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东倒西歪，不得不扶住墙壁保持平衡，军事基地的防空警报全线响起。
“报告少将！朱雀有异！”军用通讯耳麦中传来军械库士兵的紧急汇报。
“怎么回事？能源不是早就切断了吗？！”
“是的，少将！”士兵急急忙忙道：“但朱雀破解了能源反应炉的防火墙，再这样下去，整座基地的系统能源要被它抽干了！”
“妈的，又是宿主系统。”江枫低声骂了一句，仓促道：“所有人回到航母上去，马上！”
朱雀和审判者绑定了“宿主系统”——这种古老的能源触发技术因为一些安全问题在银河系遭禁用，但暗盟那帮反贼不管这些。
一旦绑定系统，只要宿主还有一口气，人工智能就会不择手段地解救他。
不择手段这四个字，本身就充满危险。
军事基地里有好几十万人，气压、供氧、重力、光源......这些基础设施一旦能源消耗殆尽，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当中！
尖锐的啸唳声朝他们的方向射来，下一秒，这只以上古神兽命名的机甲冲破坚硬的合金，一头撞进了监狱走廊！
另一边，曲星河身形快如闪电，很难想象重伤的人还能有这样的速度——3S级Alpha爆发力极强，出手又毒又狠，连法医都暗自惊心。
司慎手腕突然一凉，紧接着一道热血喷出！
剧痛中“不问因果”脱手，落到对方的手里。曲星河握着刺刀，淡声道：“这笔帐，我以后再跟你清算。”
他说完后退一小步，朱雀分解成千万块碎片，赶在士兵开枪前将机主兜头一罩！
电磁射线打在机甲上，溅出一串火花，朱雀仰头尖锐啸鸣时一振羽翼，将周围的士兵全都掀了出去，然后一炮轰就开了隔绝宇宙射线的建筑层！
“穿上作战服全力追击！”侍卫长的盔甲发出淡淡的光泽，不到两秒钟就覆盖了身体。
朱雀破坏了基地的承重架构，半座军事基地开始坍塌，荣耀军团的追击舰已经准备就绪，江枫扭头吩咐道：“你们先带陛下去安全的地方。”
话音刚落，整个A就呆滞住了——乱糟糟的监狱走廊哪里还有皇帝的身影？
侍卫长沉稳声音都颤抖起来：“陛下呢？！”
他刚刚还在这里的，那么大的一个，陛下呢？！
**
“锵”的一声，刺刀掉落地板。
曲星河脱力地靠在墙壁上，长发散落两颊，额前的刘海遮住眼睛。
“别再过来了，”他喘息道，同时抬起手，匕首直指霍骁，红宝石闪着诡谲的光芒，“我可不想再打一架。”
年轻的帝王静静注视着那枚红宝石：“原来光脑的芯片藏在这儿。”
为避免被入侵内部数据，战败的机甲都有自毁系统，保证内部资料清得一干二净。
这台光脑却大剌剌地伪装成一颗宝石，躲过了各种军用高科技探测技术。
曲星河嘲讽道：“再过一百年你们都追不上这种匿形技术。”
霍骁反唇相讥：“阴沟里的老鼠总是比较会躲。”
他等着对方再呛回来——说得越多，暴露的就越多。
然而曲星河似乎真的精疲力竭，身体缓缓地顺着墙壁往下滑，银白色墙面上出现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霍骁：......
“你不去做治疗吗？”
“关你屁事。”
“你死了谁跟朕谈交易？”霍骁眼皮一掀，凉飕飕道：“这台光脑能自己做主吗？”
机舱内“嘤”了一声后，液体合金逐渐成型，变成一颗球状物，蹦蹦跳跳地来到曲星河身边，担忧地检查起他的身体状况。
人工智能本体只是一台光脑，没有善恶属性，它看了看生命力不断减弱的机主，又看了看基本满血的皇帝，最终朱雀面向皇帝陛下，友好地变成了——粉红色。
霍骁：......
曲星河：......
面对曲星河疑惑的目光，皇帝陛下冷冷道：“以为这种方式就能讨好朕么。”
过了两秒他又板着脸补充道：“......幼稚。”
星际人工智能拥有敏锐的情绪处理器，能根据人类的微表情进行数据分析对方的性格和喜好，可能比人的判断更为准确。但曲星河没有力气再解释了，他看着这颗粉红色的光脑，忽然有些想笑。
这皇帝挺有意思的。
可惜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啊......
曲星河身体里的力气不断抽离，视线逐渐模糊，最终不可阻止地堕进了黑暗的深渊中。
作者有话要说：
10万字，不入v，萌也不知道为什么把相爱相杀和甜文标签放在一起
话中话
他怔怔地盯着怀里的人，不知所措得像搂住了一块烫手山芋——这是他战场上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也是两百年漫漫孤独的岁月中，第一次遇到的“同类”。
一名3S级Alpha。
从军部医院赶往监狱的途中，皇帝都没想明白自己该如何处置这个俘虏。
帝国社会科学研究院给出一个建议：3S的身体极具研究价值，可以将审判者送回天狼星秘密研究。
霍骁没有答复，甚至隐约有些不悦：假如自己不是帝国皇室而是一个平民，科学院是不是也认为他具备人体实验的价值，将他带走进行秘密实验？
皇帝陛下并不天真了，答案显而易见是肯定的。
「银河帝国的太子殿下分化为3S级Alpha。」
两百年前，这一道消息轰动了整个星际。
从那时起霍骁就承受更高的期望与更大的压力，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来达到完美。
另一名3S级Alpha的出现，对霍骁来说是种强大威胁，却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初次看见审判者的真面目，漂亮、危险而又......
“娇气。”霍骁肯定地说道。
曲星河陷入深度昏迷，眉头痛苦地紧锁着，那颗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光脑着急地在他身边蹦来蹦去。
霍骁冷冷道：“再不把医疗设备拿出来，他就要死了。”
朱雀一噎，“嘤”地一声开始老老实实地从设备库里掏东西。
其中就包括帝国严格限制出口的顶级医疗舱。
皇帝陛下：......
医疗舱堪称当今最顶尖的军用技术设备，暗盟到底渗透到什么地步，霍骁也不知道。
他注视着那个半透明的玻璃舱，一动不动，颈侧血迹已经完全干涸，配上那张英俊冷淡的脸，看起来格外森寒。
相反，麒麟则非常安静，在荣耀军团黑金色军装衬托下甚至不怎么起眼。
但朱雀吃过它的苦头。
运算结果告诉它少招惹帝国皇帝，人类的事情交给人类去处理。
战场上霍骁也没占到便宜：机甲朱雀火力配置非常高，曲星河的机甲操作能力一流，荣耀军团节节败退，逼得坐阵指挥的皇帝不得不亲自出手，最终以防御等级著名的“麒麟”都被它的电磁刃破开了驾驶舱。
暗盟在战势胶着时派出这样一名3S和机甲，针对的对象不言而喻。
“做个交易吧，陛下。”
霍骁想起黑暗中的那句话。
“我想离开那个地方，但我也想活下来。”
皇帝冷道：“你这算自投罗网？”
曲星河居然还认真想了想，改用帝国语说：“好歹算是弃暗投明吧。”
不同于星系通用语言流畅简洁，帝国语发音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从这名重伤的人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在里面。
“你有什么是朕感兴趣的。”
“军事情报、科技技术、主神的次元空间，又或者......”曲星河不紧不慢地说：“要我这个人也行，我离洗白上岸刚好还缺个户口。”
他把生死攸关说得像闹着玩，可霍骁很清楚这是3S的资本——有的是星国想要争取，就好像无数势力都希望帝国的这位3S帝王英年早逝一样。
自己不具备的资源和实力，就希望对手也不要拥有。
这样一个对手，要么为皇帝所用，要么就不能给帝国留后患。但假如能够征服一个3S级Alpha，这似乎是一件能让皇帝感到高兴的事。
——可曲星河会这么轻易归顺吗？
机甲朱雀甩开追兵，开启匿型模式在宇宙中航行。
根据银河系史书记载，古人类在星际移民过程中基因突变，其中部分人被宇宙辐射照射后刺激第二性征腺体发育，最终分化成ABO新人类。
在漫长的进化历程里，Alpha又根据信息素强度和天赋的不同，分为许多等级。
璀璨的星云从舷窗外掠过，霍骁不关心飞到哪儿，他此时只想知道暗盟是不是真的实现了人造3S。
曲星河的伤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这种肉眼可见的愈合速度，加上司慎和军医汇报上来的体检报告，无疑曲星河的水平已经超过了有记载的2S级Alpha太多，每一项数值都保证在最完美的巅峰。
说不好奇是假的。
皇帝陛下可太好奇了。
他凑到医疗舱前，无视上蹿下跳的朱雀，仔细研究起来：
一具健康完美的身体，肌理纹路无疑非常漂亮——线条紧致肌肉不会过分膨胀健硕，但也绝不显得羸弱，恰好的肌肉比例带来的是优秀的协调能力和爆发力。
伤口呈现出愈合的粉色，在治疗射线的作用下，皮肤和肌肉纤维组织肉眼可见地在快速生长，隔着玻璃舱都能感觉到青色的血管里血液流动，生命在顽强地自我修复。
霍骁吞咽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
“陛下，您不打算止血吗？”
“陛下，您不打算换身衣服吗？”
“陛下......”
“闭嘴。”
......
人工智能就算有十万个问题霍骁也无动于衷。
不久，霍骁突然说：“他看上去比朕年纪要小。”
「皇帝的生辰是向全星系公开的，每年生日宴都有各星国领导人来访庆贺。陛下这么问无非是要一个核实的、准确的答案。」
人工智能跑出这样一个结果后，回答道：“审判者大人比您年长两岁。”
霍骁挑眉。
那就是多训练了两年。
霍骁毕业于银河帝国皇家军校，学生时期的实战训练打破无数记录——尤其从他研究出3S级信息素碾压的能力后，近战更是未逢敌手。
他的视线像在观察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因此当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星眸时，霍骁的心脏蓦地跳漏了一拍。
曲星河脸上毫无血色，表情却似笑非笑。
霍骁没来得及站直身体，就看见医疗舱内的年轻人缓缓比出一个口型：好看吗？
皇帝陛下“唰”地一下明显感觉到两颊发烫。他搁置在透明舱盖上的手指微微蜷曲，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
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多年前面对长老考核才出现过的。
医疗舱开启。霍骁后退小半步，朱雀飞快地扔过来一件长袍，正好覆盖在曲星河的身上。
“朕......随便看看。”
“嗯。”
“没有其他意思。”
“哦。”
曲星河眼皮一掀：“其他意思是什么？”
霍骁被堵得一噎。
皇帝还在心乱如麻，对方已经披着长袍稳稳下地。
他警觉地问：“你去哪？”
曲星河诚实道：“去洗澡。”
皇帝不悦道：“你现在是朕的俘虏，做什么事情必须经过朕的批准。”
曲星河想了想，问：“那您......要一起吗？”
他刚从医疗舱中出来，浑身倦怠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可皇帝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忽然炸毛。
曲星河眼看着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慢慢涨红，最终气急败坏地怒而拂袖离去。
又生气了啊。
不是说帝国皇帝没有七情六欲，就是台治国机器么？
曲星河“啧”了一声，扭头问那颗粉色的光脑：“他为什么不高兴？”
朱雀无比认真地回答道：“您要知道，皇帝在银河系的辈分和地位甚至超过自由联盟的大议长，您这种处理方式放在任何一个星国都属于外交事件。”
它继续真诚地表示：“我们并不算完全安全，只需一个信号，荣耀军团就会打开空间虫洞，在9.5秒内截断我所有航行路线，而以我目前的状态，是没有办法与第九舰队正面交火的。”
帝国的军队在监狱里束手束脚，是怕冲击过大轰塌了军事基地，把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给埋了。可一旦进入宇宙，荣耀军团第九舰队就是鬼神之兵。
曲星河当初为了这一次对战整整做了三个月准备，依然差点栽在霍骁手里。
他转身朝浴室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伴君如伴虎，封建专|制在古地球就该被淘汰了。”
机主话里有话，人工智能欲言又止，到最后什么也没说。
它只是一组由代码和元件组成的光脑，并不会真正了解人类的情绪。
最终朱雀看着曲星河的背影，又看了看霍骁离开的方向，暗自叹了一口气。
人工智能具有主动学习的能力，而全星际所有AI自我优化的过程中，最难突破的难题就是“感情”。
朱雀默默地上暗网搜索出一堆资料并全套下载，包括但不限于：《如何安抚一位Alpha》、《易感期看护指南》、《提高情商的100个小技巧》、《失去的爱要怎么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急性肠胃炎躺了两天，萌以后再也不吃冰淇淋了QAQ
是心动
霍骁离开医务室，警惕的目光审视了一遍机舱内的构造。
机甲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但无论科技多发达，工业设计制造品都难以达到百分百完美。
人类在反复的创新和自我推翻中进步，连凝结无数科研人员心血的东西都不能完美，却始终坚信有“完美的人”存在——
这就是星际人民对3S的期待。
他走在廊桥上，反光的金属照映出那张年轻的脸庞，皇帝驻足。
倒映的青年此时耳朵尖微微泛红。
绝大部分时间，皇帝必须像一个完美的符号，为了达到这种状态，首先就要先剔除七情六欲，因为这是会让人犯错的东西。
只有战场才是他能随心所欲的地方。
隐隐作痛的伤口让霍骁微微蹙起眉头。
那人猎豹似的、挣脱桎梏时那种不服输的眼神，激活Alpha蛰伏已久的好斗基因。
撇开立场不提，征服3S级比过去那些政绩更让他感受到新鲜和挑战。
他一动，金属反光的身影就扭曲成光怪陆离的样子，霍骁眼底一冷，更加笃定要征服这匹野马的念头。
暗盟的机甲空间设计尚可，但朱雀的核心却是在火力配置上，从内部看不出端倪。他四处检查了一番，再拐过一个拐角时，就看见曲星河站在不远处。
身边的生活机器人端着一些日用品和食物。
星际航程耗时，曲星河想领霍骁去休息室，然而皇帝陛下伸手一推，径直走了进去：“朕要住在这里。”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曲星河一时没忍住，扬声道：“这是我的房间。”
霍骁低沉又讨打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机甲操作师的房间通常才是最安全的。”
人类信任光脑，同时又提防着独立智慧，驾驶师起居室就是另一种涵义的“安全屋”，这是朱雀唯一不能控制的地方。
皇帝走到纯白沙发边坐下。
没看出来这乱臣贼子还挺会享受，朱雀的机舱内部虽然没什么装饰，起居室里却应有尽有，完全不像一个行军打仗的反贼将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独立星国的富200代。
“站在门外做什么，自己房间还要朕批准才能进吗？”
“……”曲星河青筋突突地跳，朱雀在虚空中扶额：皇帝万一吃出个好歹还得算外交事件。
生活机器屁颠屁颠地跟着曲星河进了房间。
但凡王公贵族都免不了挑三拣四的毛病，霍骁也不例外。
高自动化的星际时代，只有银河帝国还保留着“厨师”这个传统职业，贵族阶级家里都养着一帮大厨。这也导致帝国民间掀起一种“自动化烹饪的饭菜没有灵魂”的奢靡风气。
话又说回来，帝国的美食在星际确实是一绝。
曲星河眼看着皇帝陛下反客为主，心里默念一百遍打倒封建帝国主义，然后坐到旁边沙发上，皇帝没有阻止。
霍骁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一国之君和反贼头领在这里平起平坐，十二长老看见不知道是不是又会要死要活。
背地里给十二长老找事是皇帝枯燥的职业生涯中为数不多的乐趣。
不过任何时候皇帝都深谙收买人心的那套理论——帝王威仪使人畏惧，而适度的亲民则能让人心生亲近敬仰之情。
用人话来说就是“打一棒子给颗糖”。
聪明人总是不做无谓的挣扎，曲星河道：“你应该有不少问题想要问我，趁我现在心情不错。”
“你会老实回答？”
“或许可以挑着回答。”
霍骁问：“为什么心情不错？”
曲星河一怔，随后才笑道：“帝国现在应该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陛下的心情不是一样还可以？”
像是被猜中心事似的，霍骁唇边笑意浅了几分，目光瞬间变得冰冷：“你有没有亲人兄弟之类的？”
曲星河无所谓道：“培养皿出生，人造人没有兄弟姐妹。”
那就是基因溯源困难了。
皇帝暗自松了一口气，暗盟应该还没有掌握随随便便就能培育出3S的技术，否则光是克隆曲星河，整件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可怕。
尽管生物芯片技术不成熟，但帝国的虚拟精神操控器的最初概念就源于此——区别在于后者是利用精神力来控制机甲。
在克隆人的大脑内加上虚拟精神操控器收发装置，说不定可以指挥浩浩荡荡的3S克隆大军，但暗盟却没有这么做。为什么？是技术问题，还是……
曲星河想了想，说：“不过有一个未婚妻。”
皇帝陛下：……
霍骁面无表情，似乎将这词在唇齿间辗转几回碾碎了再吐出来，“未婚妻……？”
然而接着就听对方继续说道：“组织包办婚姻。想来陛下应该也深有感触。”
全星系恐怕没人比皇帝陛下感触更深了——霍骁今年刚满两百岁，布鲁诺塞宫长老院已经催了整整一百八十年的婚。
皇帝日理万机，长老们却要求他在百忙之中还得诞下皇嗣，甚至不惜将贵族Omega直接送到他床上：夜深人静时，疲惫的皇帝陛下回到寝宫，却听见发|情的Omega在呢喃啜泣，惊得霍骁转身又回主殿处理政务去了。
这种事情发生过无数次，甚至御驾亲征前，罗侯长老还专程提出要皇帝“留个种再走”。
要不是赫连云长老出来打圆场，陛下可能当场就把桌子掀了。
尽管母胎solo两百年，但其实纯情的陛下内心还保留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想谈一场恋爱，总比单纯为繁衍后代而被信息素控制行为来得好。
然而天不遂人愿，银河系百年来经历几次大型星际战争，即便未来消灭了暗盟组织，自由联盟也在背后虎视眈眈——耗空了帝国的实力，就到了联盟进一步扩张的时候了。
霍骁确实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来考虑私人问题。
皇帝出神地想了半天，曲星河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霍骁单身不娶两百年，银河系不可能没有流传出一些风言风语，连曲星河都听说过：传闻帝国皇帝有AA倾向。
当然，这种政敌放出的消息可信度不高，但霍骁母胎solo也是不争的事实。
属于#全星际都知道皇帝是单身狗#系列。
霍骁问：“你不怕他们知道后拿未婚妻来要挟你？”
曲星河耸了耸肩，说：“许珈的情况比较复杂，”他沉吟片刻后又道：“既然主动搅和进来，想必某些心理准备他也做足了。”
皇帝内心其实并不太想知道敌人的未婚妻是什么样的人，于是将话题转移到人工智能身上：“这是你的光脑？”
曲星河摇头：“不是。”
粉红色的光球黯淡了几分。
“那就好，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朱雀简直就快要“嘤”出来了。
“它只剩一个情绪感知系统，确实没什么威胁力。”曲星河说。
光脑配置不全，相当于战场上曲星河只能完全手动操作，上万组代码、复杂的机甲变形以及火力输出都只能由他独自完成。
他似乎不欲多聊，霍骁却不肯带过话题，咄咄逼人道：“那它的主机在哪？”
曲星河沉默，他起身走到舷窗边，望着窗外遥远的星云风，道：“再不吃就来不及了。”
“回答朕的问题。”
滋——滋滋——！
机舱里突然响起断续的电流声，很快，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响起：“感谢审判者将帝国皇帝带到我的面前，你遵守了自己的诺言。”
曲星河懒懒道：“希望你也不会食言。”
霍骁望着他清瘦的背影，轻轻挑眉。
而就在同一时刻，舷窗外无数的暗盟机甲和舰队如蝗潮般密密麻麻地包围了过来。
机械音冷冷道：“——既然你的任务完成，那么，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甜文，就是写的慢，6月肯定写不完了，这一声爸爸我先喊为敬：“给爸爸们拜个早年了！”（震声）
主神芯
乌泱泱的机甲战舰遮掩群星光芒，宇宙只剩下一片无声的漆黑。
人工智能覆盖住千万战舰，控制着整片星域内的生与死，像虚空中真正的神一样无处不在。
机甲储藏的食材类型可以判断对方是一个嗜甜的人，同时他把私人空间布置得跟家里一样温馨又舒适，这和他展现出的冷酷残忍不太符合。
看起来O唧唧的。皇帝心想。
霍骁拿起银叉子拨了拨着菜肴，道：“全星际都知道朕不吃甜食。”
曲星河从玻璃反光面注视身后的人，说：“不好意思，我没参加过国宴。”
“光脑难道不提醒你各国家领导人的饮食习惯吗？”霍骁继续抱怨道：“上次尼古拉斯和波塞冬聚会，你们可没给老尼准备海鲜。”
“那是因为海神......等等，”曲星河猝然扭过头来，道：“你怎么知道？！”
尼古拉斯是联盟议会的现任大议长，暗盟与他的私交关系是绝密消息。
霍骁却说：“你先回答朕的问题。”
被晾在一旁的主神终于忍不住打断道：“皇帝陛下，您已经被我们的军队包围了。”电子音说起威胁的话都十分僵硬，“......就算第九舰队也无法及时赶来救驾——您认为长老院会用什么来交换您的安全？”
暗盟的大军已将朱雀包围起来，荣耀军团就算来也会被拦截在战场外围。这帮老腐朽只要能换回英明神武的皇帝，再多代价也在所不惜。
银河帝国最大的弱点，也最令霍骁感到头疼——帝国人民经历万年封建统治，骨髓里都是服从皇权的基因。他们习惯被统治，哪怕坐在龙椅上的不是霍家的Alpha。
但这不意味着就能让敌人趁虚而入。
皇帝冷冷道：“关你屁事。”
曲星河：………
银河帝国向来以礼仪之邦自称，帝国最尊贵的皇室成员更是从不说粗口的。
……难道这个皇帝是假的？人工智能出现片刻的迟疑。
因为不是完全没可能——主神刚得知皇帝在几光年外召开军事统筹会议，还准备发表讲话，因此才急急忙忙进入朱雀来确认真假。
霍骁有数不清的替身影卫，真真假假连人工智能都无法分辨。
除非拿到他的生物信息——3S级信息素可造不得假！
曲星河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长发并没有让他看起来柔和，他与司慎给人感觉全然不同，法医是无尽的黑夜，审判者却像一团雾。
迷雾的背后是重重杀机。
他站在舷窗边，电磁刃的蓝光黯淡了群星，将完美的侧脸也照得冰冷。
霍骁搁置了餐具，双手放在膝上，道：“你欠下的这顿，朕记着了。”
他做这个动作时自然优雅，仿佛和刚才说“关你屁事”的不是用一人，曲星河不明觉厉地眨了眨眼。
大型战舰的无数炮膛口都瞄准了机甲朱雀，只需一个指令就能将这台机甲摧毁成碎片！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突然间迅猛的磁潮铺天盖般淹过来！
——是精神力海！
曲星河甚至没来得及抵抗，只见眼前黑金色的耀眼光芒一闪，意识像是被用力拉拽了一下，随即不受控制地堕入黑暗中！
**
——淡薄的天光洒下，波光如银河闪烁。
浅琉璃的瞳色黯淡无光，曲星河竭力遏制住眩晕带来的不适，努力将自己从这种掌控中挣脱出来。
传闻帝国皇帝的精神阈值到了能操控人心的地步。
曲星河并不信这一套，不过有一点能够肯定——刚才霍骁以绝对的压制强行介入，将自己带进了他的精神力海。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柔软的像云朵一样，曲星河却无法放松下来。
这是一种被强势主宰和统治的感觉，让他感到非常不适应——
力量被夺走，记忆中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包围在内：
几隐藏了千万年的索伦之眼，疆域辽阔，雄伟的古罗马式建筑在风雨中屹立不倒。
“是他，奥西里斯，那个‘神之子’！”
“什么神之子，他就是个怪物！”
“为什么这么说？”
“嘘，快走！你小声一点，同批实验品全死了，只有他站在这里！”
“这不是蛊王是什么？他根本就不该活着！”
……
高阶武士如同躲瘟疫似的绕路走了。
孩子怔怔站在原地。
他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里，知道人们为什么惧怕自己，因为他是个怪物。
利用现代人基因去修补一个死去上万年的人的受损基因片段并用科技培育出生，从前从来没有过成功的例子，他是第一个。
这条路是用鲜血铺就的，无数的人在复活实验中死去。
不久后，万神殿的长梯下站着穿盔甲的武士，乌泱泱地望不到尽头。
孩子视线扫过偌大的广场，微微皱起眉头，稚嫩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冷漠。
长矛穿透Alpha的身体，那几个武士脸上扭曲的痛苦一览无余，神当着所有人的面放干了他们的血，破碎的内脏掉得到处都是，血染红了洁白的大理石阶梯。
台阶下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犯错就应该受到惩罚，”神露出慈爱的神情，对孩子说：“从今以后你就是‘审判者’，掌管着整个宇宙的正义和审判。”
“我们的势力会逐渐壮大的，那些辜负过你的人，到头来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神微笑着说：“以后你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欧文。”
主神的立威显然管用，低阶武士们目光惊恐，生怕五岁的孩子一时兴起就将他们杀着玩。
所有人都称呼孩子为“奥西里斯”，只有主神叫他“欧文”，名字来自于一个死去的人，全名是欧文·迪·西里尔，一名古地球时期的生物科学家。
恒星的金色光芒笼罩整座万神殿，也照进了孩子琉璃般的浅色瞳孔中。
我不叫欧文，他心想。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复制品。
……
画面一转，金色薄纱从眼前掀开，取而代之的是浩瀚的银河横跨夜空。
“我姓曲，是联盟自由军团第798部 队的一名上尉，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冰冷的荒星上，叛逆的少年抬头，年轻巡查军官对上他冷冰冰的视线，先是愣了愣，随即放缓语气，道：“是出现了分化症状么？”
烧焦的气味刺鼻，四周遍布机甲坠毁的金属残骸，风吹过时发出“呜呜”类似哭泣的声音。
少年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军官皱着眉头道：“胡闹，未成年怎么能驾驶机甲！”
少年说不出话来，他因长时间的高烧而神智不清，星球大气层稀薄，宇宙辐射对身体危害很大。
军官叹了口气，这颗荒星是军事禁区，他不敢把这名误闯进来的少年带回军队，只能先安置在家里。
……
“没有名字？”卧室门口的金发的女人是个面容温柔Beta，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适，她说：“按照联盟的律法，孩子可以选择跟父母任意一方姓。”
十五岁的少年手捧一碗热汤，鸡肉煮得鲜嫩，油花被撇得干干静静，上面飘着几颗红枸杞。
这是他第一次吃到非科技合成的食物。
少年嘶哑着声音道：“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女人似乎不太理解，但还是耐心解释：“孩子的名字代表长辈的期盼，以后也会成为别人对你的第一印象。”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然后才道：“就像我不知怎么称呼你，如果有一天你离开这里，我想起你时也只能用‘那个孩子’来代替。”
“但我会长大的，”少年不满地嘀咕道：“等我两百岁了你总不能还觉得我是个孩子。”
珀莉·琼斯笑道：“那么，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少年话到了嘴边又噎住。他不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叫欧文或者奥西里斯，又或者，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审判者。
少年想起漫天星河下年轻军官友善又苦恼的样子。
他说：“我叫曲星河。”
……
时光飞逝，一把电磁长刃深深插进桌子里，电光噼啪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青年冷峻艳丽的脸上淬着寒冰。
“我再问一遍，曲池上尉夫妇在哪里。”
“曲池叛国罪成立，他们已由联盟军事法庭审判，死刑立……”
话音未落，那人的脑袋已经滚到地上，身体却还坐在皮椅里！
青年出刀特别漂亮，碗大的伤口愣是一滴血都没沾到自己身上。
他利落收刀，看都没看一眼，一脚踹开头颅。
走廊上狰狞痕迹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打斗，而联盟引以为傲的军部人工智能系统，此时只剩下猩红的警报灯在闪烁。
审判者血洗军部，一度让暗盟和自由联盟星国的合作关系险些破裂。
……
精神力海中，曲星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咽喉，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空隙，他喘着气怒骂道：“霍骁！”你这个王八蛋！
虚空中回荡着一声若有若无的笑：“这就是你最恐惧的事？”
然而皇帝的话并不是对他说的，曲星河眼前景象突然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人知道霍骁是怎么把“主神”也拉进精神力海来的。
此时的记忆片段是几万年前的古地球，欧文·迪·西里尔遭到人类高层背叛，被秘密处死的场景。
四处逃难的人们，太阳爆炸带来毁灭性冲击......那些被人类政府合力隐藏的过去就这么被血淋淋揭开。
曲星河见过这些“经历”。
为了让他“正确地认识”自己是欧文·迪·西里尔，人工智能对他进行无数次洗脑，甚至不惜将影像植入他的大脑，成为两百多年来每天每夜的噩梦缠绕着他。
然而即便这样，当霍骁在精神力海中召唤出恐惧时，曲星河脑子里浮现的依然是得知曲池夫妇因他而死的画面。
皇帝无意间证明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曲星河依然只是曲星河，不是谁的复制品。
曲星河突然觉得喉头发堵。
尽管不合时宜，他还是莫名地想起就在刚才，皇帝陛下一本正经地说：「你欠下的这一顿，朕记住了。」
曲星河苍白的唇角泛出一丝微弱的弧度。
「好啊，我一定还你。」
记忆碎片还在继续播放，陵墓被封死，他下意识想伸手抓住那最后的一缕天光，却最终还是被世人遗忘在黑暗中。
历史由胜利的一方书写，古人类的分化不是意外而是一场预谋，最先提出这种设想的人，被当权者埋葬在那颗蓝色星球，再不见天日。
霍骁冷冷注视着这一切发生，那种无力的苍凉感让他背脊发凉。
万籁俱寂，陵墓内伸手不见五指，机主已经失去生命。
作为陪葬品，没有用的光脑被扔在一旁，时间缓慢流逝，陵墓里就像进入了寂静无声的永夜。不知过了多久，屏幕突然亮起，上面陡然出现一排字：
「操控精神力波频的能力不只你有。」
黑暗如潮水般猛然褪去，露出了纯白的一角。
「霍骁，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
宇宙中，黑金麒麟展开完全作战形态，犹如上古神兽降临，一瞬间冲散了最前方歼灭机的阵型。
战火点燃，粒子炮暴雨般射来，麒麟一个180度转身，回击了二十四发高能炮，将对方的第一波袭击阻截在了半路上。
瞬间爆炸发出的耀眼光芒足以让人短暂的失去视觉。
但战斗没有因此停止，此时的麒麟最大弱点莫过于严重破坏的驾驶舱，敌人明显也知道这一点，就在这时，数百台高级作战机甲从后方快速逼近，攻击直指麒麟驾驶舱！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霍骁，皇帝一边压制着精神力海中的一人一机，另一边机甲操作堪称精妙绝伦。不仅如此，连远处的朱雀居然也开始响应精神力海的号令！
“怎么回事！”朱雀在被牵引回主航舰的过程中突然发难，暗盟武士脸色剧变：“怎么失控了？！”
沙沙的频道中发出几声刺耳的高频，然后才传来令他们闻风丧胆的声音：
“你们难道天真得认为朕能将战利品原封不动还回来？”
指挥官大怒：“狗皇帝，你竟敢黑朱雀的系统！”
他身旁有操作人员惊呼：“不可能，朱雀是神的......”
指挥官猝然扭头喝止：“你闭嘴！”
皇帝冷嘲了一声。
麒麟躲开密集炮火，翻身敏捷地抽出电磁巨剑，俯身一个猛冲将战舰劈成两截，同时它身后暗盟偷袭的机甲来不及闪避，被炮弹轰成几束青红色的火花。
指挥官迅速向上级请示：“阿瑞斯阁下！主神和审判者现在都在朱雀的主机舱里，暂时没有任何呼叫回应！”
然而战场后方的主航母舰上，Alpha却盯着另一面巨大的雷达屏幕，低声喃喃道：“波塞冬、黑帝斯、赫尔墨斯……这群秃鹫居然都来了......”
暗盟十二神维持整个庞大星际恐怖|组织的运作，如同所有政体都有派别之分，暗盟内部也分为权力派和信仰派。
双死神“黑帝斯”和“塔纳托斯”是主神的狂热拥护者，却极为憎恨被神青睐的曲星河。
海神波塞冬热衷于政治权力，重心放在拉拢银河系中立星国上，同时也是阿瑞斯的死敌。
至于赫尔墨斯许珈......
他冷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一杯羹。”
主神规划积累了上万年的资源和财富，作为高层，阿瑞斯很清楚祂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技术和至高无上的权力。
阿瑞斯毫不掩饰眼中对权力的渴望，他短促地冷笑一声，随即扭头道：“列阵！歼灭麒麟与朱雀，一个都不留！”
众武士应道：“是！”
**
突然加入的暗盟大军使战局变得更为激烈。
杀死霍骁这位“千古一帝”，意味着获胜方以及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将成为暗盟接下来数百年的统领者。
更别说主神或审判者随便出点岔子，就轮到十二神来问鼎权力至高点了。
暗盟里没有法律、道德和人性，他们唯一的规则就是原始丛林法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主神拥有一套机器思维，它不关心人类怎么想，甚至一直都清楚十二神貌合神离，却养蛊似的任由他们相互厮杀竞争。
巨型的朱雀机甲在战舰衬托下渺小如蜂鸟，黑金麒麟也被左右包抄的袭击和强火力压制住，反抗越来越微弱。
霍骁全神贯注地厮杀，却听见“咔”的一声，主驾驶舱发出令人不安的微弱声，仿佛某一个承轴不堪重击碎，又仿佛某一处金属壳被敌人的电磁刃破开刺进机甲舱内。
另一边，精神力海中，霍骁遭主神导入的波段重击，猝然吐出一口鲜血！
麒麟腹背受敌，霍骁强悍的精神力控制着三个战场，已经达到了极限阈值，鲜红的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内，他腾出一只手擦拭唇边血迹，试了好几次终于从领口扯出一只金属链条的怀表。
怀表里是一张被血染红的全家福——和一个微型的空间搭建传输器。
看见照片，皇帝万年冰封的俊脸终于露出一丝能称得上温情的神色。
他的眼睛像母后萧蔷，黑白分明，瞳仁里仿佛攒着光，笑起来尤为狡黠，却会让皇帝看起来不够“显得沉稳可靠”。
所以霍骁不常笑，他和他的父辈、甚至祖辈们，都活成了民众最希望看到的，端庄严肃的皇帝的样子。
然而霍骁到底年轻，那种张狂的意气像被混凝土掩埋在地底的种子，只要找到一丝缝隙就会疯狂生长。
朱雀的金属外壳在混乱中发出金红色的耀眼光芒，从远处看仿佛是一团巨大的火焰。
铺天盖地的星际导弹朝它射去，流星般划过宇宙，要将它撕成碎片，神鸟在火焰中挣扎尖啸，然而广袤无际的宇宙却是一片死寂。
虚空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宇宙空间里生生撕出一道缝隙！
紧接着，空间缝隙越扩越大，黑暗中高低错落地亮起了星海般的探照灯！
暗盟战舰通讯频道响起指挥官的声音：“阿瑞斯阁下，空间粒子探测器有异——”
已经来不及了。
霍骁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开启了空间虫洞！
帝国的空间技术在星际首屈一指，荣耀军团更是皇帝为打空间战而专门训练的皇家军队。
缝隙如同一道深不可测的漩涡，以麒麟和朱雀为中心，狂卷的气流将附近的战舰吸附进去，转化为支撑镜面虫洞的暗物质！
“是第九舰队！”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喊道：“全体成员迎战，都给我上！别让他们从隧道里出来！！”
无数炮膛口在同一时间调转方向，迎上了浩瀚的灯海！
这场几乎结束的战斗，原来才刚刚拉开序幕。
荣耀军团突然空降战场中心，暗盟几支军队的通讯频道吵得各不相同——
“皇帝自己也会被吸进去的！”
......
“他就是打算同归于尽。”
......
“他疯了吗！！”
......
“黑帝斯大人，主神下令摧毁朱雀！”
......
“老子不陪他玩，我们撤退！”
......
“来都来了，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要么杀了狗皇帝，要么一起死在这儿！”
......
就在这时，朱雀内部警报灯闪烁，失去意识的年轻人忽然睁开眼。隔着遥远距离，曲星河仿佛看见那双黑曜石一样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狡黠。
此时空间黑洞张开狰狞巨口，吞噬着附近的机甲和战舰，哪还有黑金麒麟的影子。
曲星河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仿佛曾经什么时候经历过相似场景，他伸出手最后却什么也没抓住。
“霍骁……”
他轻轻念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啊，你看今天的萌萌，又粗又长（）
排众议
银河纪元4263年初秋，暗盟刺杀围剿皇帝的行动失败，帝国荣耀军团横空出世重挫暗盟大军，死神黑帝斯战死，战神阿瑞斯和海神波塞冬落入空间虫洞下落不明。
欺诈之神赫尔墨斯逃过一劫，在第九舰队的穷追猛打下，不得不带败军退兵至帝国边境，一连让出20000多个宇宙单位的星域，要不是审判者及时稳住战局，恐怕这一回要被银河帝国的军队打进索伦之眼。
暗盟军心大乱。
皇帝以身作饵，在大熊星座星域独自支撑到援军赶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差点一网打尽，这场诱敌战堪比教科书级别的范本。
消息一经报道，星际一片哗然。
但另一方面，皇帝伤势不明。
传闻霍骁带伤上阵，与暗盟大军展开激烈斗争，最终在虫洞漩涡中心的3S级机甲麒麟完全报废。
帝国民众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胜仗的喜悦，就再度被阴影笼罩。
整个星际系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这场战役的报道，布宫却选择严密封锁伤情消息，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度大幅下降。
很快地，太空战场谍照流出——麒麟金属壳呈现令人不安的扭曲形态，残骸静静漂浮在宇宙中。
这让帝国百姓们更为担忧。
罗马斗兽场式的圆弧形议事厅，身穿暗纹黑袍的人们吵吵嚷嚷：
“镜面虫洞是空间架构的副作用，狗皇帝肯定死了！”
“第九舰队总指挥权都交到泰米斯托克利那个老东西手上，说实在的，皇帝要还能指挥打仗，索伦之眼的空间钥匙早就被他发现了！”
“趁霍骁重伤，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反击！打入天狼星！掀翻帝国政权！”
群情激愤时，一个柔弱的女声幽幽道：“……万一是狗皇帝设下的圈套呢？”
立马就有人附和她，眼看新一轮的争吵又要爆发，身穿教皇服饰脸色憔悴的中年人瞟了一眼白色大理石台阶上的宝座，突然抬高了声音：“厄里斯说的没错，又不是没有其他人活着从虫洞里回来……我说得对吗，奥西里斯阁下？”
嘈杂的斗兽场静了几分。试探的、嘲讽的、不以为然的……以及畏惧的，无数利刃般的视线直射向台上那名年轻人身上。
矫健如猎豹的身体隐藏在宽大的白色斗篷之下，隔得远也能清晰感受到那种如噩梦阴影一样的压制盘旋在头顶。
“审判者阁下，黑帝斯大人战死，您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听见这句话，教皇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他代号“塔纳托斯”，是暗盟双死神中的另一位，黑帝斯是他曾经的伴侣。
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斗兽场，审判者却依然在怔怔出神，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沉默，平静底下则蕴含着某种蠢蠢欲动的不满和愤懑。
直到有人无可奈何地唤了一句“星河”，在场许多人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审判者性格变得叛逆难驯，连主神都控制不住他。
年轻人的脸被兜帽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下巴，能看见阴影底下绷直的唇线。
许珈神情复杂地看着宝座上的人，猛然想起数月前在主神殿外不小心偷听到的对话——
“杀死帝国皇帝，婚约就解除了。”主神声音无波无澜。
曲星河不咸不淡地扔下一个字：“好。”
仿佛所有计划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当时许珈就觉得心脏仿佛被捅出个巨大的窟窿，呼呼地漏着风。他想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最初是他主动的，但那是基于审判者受到主神偏爱的前提下。
随着矛盾日益激化，许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更害怕主神迁怒于自己——毕竟他出身低阶武士群体，是暗盟社会金字塔结构中最低贱的阶层。
许珈深知自己想要往上爬必须依附于其他人的势力。
审判者就这样进入了他的视野。
俩人年纪相仿，许珈主动接近，以“青梅竹马”的身份陪在曲星河身边近两百年，后来主神让他掌管暗盟的谍报机构，许珈踩着无数同僚的尸体，费尽心机得到了与青梅竹马的婚约，最终跻身十二神行列，成为暗盟的“欺诈之神”赫尔墨斯。
然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押错了对象——曲星河和主神的关系已经恶劣到无法调解的地步。
许珈的处境就变得格外尴尬。
“人我给你们带到了，二十万大军截不住一台报废的麒麟，”审判者居高临下地轻轻一瞟，就能让人一股无名之火蹭蹭地往上冒，“……呵。”
无需辛辣的言辞，一个短促的尾音就能火上浇油。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不止麒麟，还有朱雀，”胡子花白的老者出面打圆场：“主神接入了朱雀的中控，您当时也在机甲内，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把朱雀牵引上母舰，谁知道霍骁诡计多端居然在朱雀里嵌入了虚拟精神发射器，要不是错失良机……”
“机会只有一次，战场不是错题集也不是模拟器，”曲星河双手交叉叠放膝上，神情散漫，语气却冷淡：“不能让您花三百年时间反复实验，老师。”
军事不是他的专业领域，“智慧之神”普罗米修斯不再说话。
年轻人从容抬眼时，琉璃色的瞳仁折射出令人不舒服的淡漠光芒。
优胜劣汰的规则使得暗盟内部慕强者众多，3S级的审判者与霍骁打了个平手，一战成名，拥护者人数也跟着水涨船高，加上有一位热衷于权力斗争的未婚妻，审判者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算得天独厚。
但憎恨他的人也依旧不少——
3S级Alpha高高在上的姿态，简直跟那个讨人厌的皇帝是一类人。
不过一位是天之骄子，另一个却是名副其实的反贼。
主神杀死曲池夫妇就是为了警告他：不要去幻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黑暗注定不能和光明相遇。
所以两百年后，曲星河依然是审判者，是“神之子”，是欧文·迪·西里尔的复制品。
周围嘈杂声和愤怒的脸庞潮水般退去，曲星河想起那天在战场亲眼看见霍骁消失在虫洞，然后麒麟爆炸。
这段时间布宫严防死守，连厄里斯都无法获取到准确的一手消息。
霍骁……还活着吗？
他不止一次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
青年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探究，被发现后又恼羞成怒。
「全宇宙都知道朕不吃甜食。」
「你欠朕的这顿饭，朕记着了。」
真是小气鬼投胎。曲星河心想，皇帝可比这群人有趣多了。
他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自由联盟不仅“合法地”处死一位上尉和他的妻子，还将他们钉在军人的耻辱柱上，供人唾骂。
叛国罪，这未尝不是主神对自己的一种警告。
曲星河内心冷笑。
去他A的警告。
所有的争吵都是在无意义的浪费精力，曲星河听得疲惫，提前离场了。
才刚出议事厅不久，他就头也不回地道：“有事直接说，跟着我干什么。”
许珈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踪，咬了咬嘴唇，说：“我们好歹有婚约，我只是来关心你伤好了没有。”
“差不多了。”
许珈一眼就瞥到对方腰间——一柄通体哑光黑的刺刀，仿佛能把周围光线都吸附进去。
这把“不问因果”许珈见过一次，所以只扫了一眼，宽慰道：“司慎这次应该也活不成了，他妹妹在我们手上，你不用担心他会乱说什么，就当帝国替你报仇了吧。”
想也知道，军事基地有奸细，布鲁诺塞宫事后肯定要血洗清算，“法医”有虐杀的喜好，要不是他下手狠，恐怕皇帝不会轻信。
曲星河问：“帝国有消息吗？”
许珈道：“还没有……”
曲星河这就要走，许珈忙不迭唤住他：“——星河！”
对方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刺杀行动失败，婚约就不会解除，许珈心里五味陈杂，望向那张凛冽苍白的脸，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皇帝给你疗伤了是吗？他为什么……”
曲星河嗤笑着打断道：“我死了上哪儿再找一个3S来研究。”
许珈哑口无言。
“听说宙斯一直没有放弃复活实验，或许过个一两百年，我再批量多几百个兄弟也未可知。”
许珈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假如审判者失去现在的地位，那么自己也会被边缘化，之前的牺牲和努力就全白费了。
“不，不会的，神也不只是因为3S……”
许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曲星河的目光越过自己的肩头，看向他身后。
与此同时他身后响起一道女声：“你们在聊什么啊，这么开心？”
一听见这个令人生厌的声音，许珈眉毛就皱起来，他面貌清秀，此时眉宇间却明显出现一丝戾气。
“厄里斯，”他转身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讽刺道：“或许您更喜欢别人称呼您为公主殿下？”
明艳的Omega美人手持白羽毛折扇，身穿宫廷式的礼裙，勾勒出窈窕动人的身材，她是主神宠爱的纷争女神，同时也是银河帝国四大贵族聂家的幺女，聂珊。
人一辈子往往会遇到这样的宿敌：样样比你强，你却不受控制地样样都要跟人比。
在获得婚约之前，许珈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她。
同为Omega，有人出生在朝不保夕的寒武星；有的人天生金枝玉叶，受尽千万宠爱。
许珈曾为赢过对方而暗自得意，但后来他才知道主神眷顾这只小猫咪，把更好的机会留给了她：聂珊被派去接近霍骁。
——这个Omega或许会成为银河帝国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聂小珊(抱头）：别开枪，我还是友军！
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涅槃火
曲星河出生时，索伦之眼还没有设立“十二神”这种职位。
审判者冷眼看着权力的更新迭代，旧的神死去，新的神上位，每一个人都对他抱有敌意——这是唯一被主神宙斯眷顾的人。
直到聂珊加入，这种仇视有了分担对象。
高贵血统、出色样貌、三言两语挑拨，这就是纷争女神厄里斯拥有的资本。
聂珊浑身上下挑不出什么毛病，硬要说大概是有点戏精，不过美貌的人能获得更多包容，一个Omega大美人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你时，只要不太过分，都不会有人对她恶语相向。
审判者也不例外。
“有事？”年轻人态度算得上温和。
许珈狠狠瞪了聂珊一眼，对方却掠过他直接朝审判者走去，“没什么，来欣赏欣赏这把刀。”
星际时代出名的冷兵器本身就具备传奇色彩，聂珊嘴上这么说着，视线却落在曲星河身上：“看来伤势恢复得不错，可惜了，本来还想建议你装病一段时间。”
许珈怒目而视，道：“你什么意思？！”
聂珊故作惊讶道：“塔纳托斯必定要想办法为黑帝斯报仇，如今战神和海神都失踪，仗都打成这样了不可能什么惩罚都没有吧？我以为这种事你们肯定想到前面去了。”
许珈悄悄握紧拳头，后背却发凉。
他当即反驳道：“黑帝斯擅自出兵，阿瑞斯指挥不力，神罚谁关我们什么事。”
“惩罚是给活人的又不是给死人的，”聂珊娇笑道：“听说你也擅自出兵了，对吗？”
“你——！”
聂珊一摇扇子，打断道：“既然辜负了神的期望，与其在这争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能让神留下你们。”
许珈绝望地看向曲星河，对方依然无动于衷。他忍了忍，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没忍住，朝曲星河小声抱怨道：“神也没能阻止战败，祂难道还会杀死自己么？”
听见这句话，曲星河眸光忽闪。
聂珊知道目的达成，把扇子一合，笑道：“不瞒你们说，我在布鲁诺塞宫陪伴萧蔷王后几年，多少有些眼线，恶名昭著的‘法医’要是真死了，他那个活死人妹妹就失去了价值，左右我们都不会保证她继续活着，那你说司慎会怎么选？”
那么司慎会尽可能活着，因为只有活人才有价值，但活人也能交代出更多的事情。
许珈闻言更是摇摇欲坠。
看似天真活泼的Omega，轻易就能挑拨几方势力，纷争女神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曲星河抬头问道：“皇帝现在是死是活？”
聂珊被他问得一愣，这种顿滞并没有很明显，旋即粲然笑起来，打开扇子遮住半张妆容精致的脸，轻佻道：“阁下这是打算带兵攻打天狼星了？”
曲星河冷声道：“别试探我。”
聂珊眨了眨眼，想起“那一位”的吩咐，敛住了玩笑之意，道：“布宫一级警戒布防，里面的消息谁也不知道，不过三天前禁军统领严珂率领一支龙骑从天狼星出境，大概是去远星系。”
远星系，传闻上一任帝国皇帝霍钊和王后萧蔷隐居在那里。
曲星河心里一沉。
霍骁没有子嗣，银河帝国只能赶在事情发酵前，先将太上皇迎回来主持大局。
聂珊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打量着年轻人。
她并不关心审判者，曾经考虑结婚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毕竟星际中找不出几个能让她看得顺眼的Alpha了。
不过前阵子，“那一位”突然关心起审判者的消息，险些打了聂珊一个措手不及。
等聂珊了解一些事后，却发现自己愈发看不明白曲星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欧文·迪·西里尔死在古太阳爆炸前夕，存活的人类开启了星际殖民时代。
过了几千年，主神派信徒将尸体从古地球废墟中挖出，这时欧文·迪的DNA已经几乎被爆炸辐射毁坏殆尽。
经历反复的技术更新，暗盟在这方面的投入难以计数，但每一次复制样本都以失败结果告终，最后不得不采取将基因片段编辑进活人胚胎中，以达到“复活”目的。
这个实验进展得异常艰难，因为人类基因相比古地球时期已经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胚胎都在培育过程中死去，只有曲星河活下来，并分化为3S级Alpha。
暗盟的生物学家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究竟是培育成功致使审判者分化为3S，还是因为他本身具有3S的天赋，所以才能从基因编辑手术中存活。
但无论如何，他们依然没能成功复制出第二个样本来。
主神运行的时间太久，掌握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技术，就连目前星际一级禁用生物技术“信息素突破手术”也是源于祂。
人类究其一生都难以追上比自己天赋更高的人，天赋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毫无公平可言。
然而主神却提供了一种打破常规定律的技术，能让Alpha提升信息素等级，只不过最终因为副作用太强，普通人身体承受不住更高级别的信息素冲击，导致大面积神经坏死、皮肤剥落溶解，死状非常可怖，并且目前没有任何解决办法，才使得这成为一项禁用技术。
尽管如此，后天的改造突破先天的极限，对人们依然是一种巨大诱惑。
因此曲星河成为所有人嫉妒的对象，他们畏惧他的同时又排挤孤立他，神对这些都视而不见，祂只在乎是不是成功复制出了它的“机主”，最终才导致审判者出走，五年时间杳无音讯，仿佛躲在某个角落里度过了平凡的五年时光。
再回到索伦之眼时，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曲星河。
耳坠在雪白修长的颈侧投出摇晃的阴影，聂珊看着曲星河离去的方向，扇骨里的隐藏式窃听器安稳地运行。
她得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
“胡来！简直太胡来了！”
“那是虫洞！你们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
“科技部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实验为什么不向长老院报备？！”
“陛下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得陪葬！听到没有，陪葬！！”
……
加护病房守卫重重，咆哮声响彻走廊，半刻不得清静。禁军们身穿银色盔甲，伫立不动，偶尔交汇的眼神中却透出无奈。
御医院最近非常忙碌，因为十二位长老全都住院了。
毕竟是平均年龄近八百岁的老人，还都是各领域的老前辈和国家栋梁，这一病可急坏了帝国各关键部门。
那么，尊贵的皇帝陛下呢？
霍骁在帝国秘密的实验基地醒来后就被赫连云下令禁足，只等霍钊抵达天狼星再做定夺。
这一出金蝉脱壳何止令长老血压升高，听说麒麟的驾驶舱在虫洞发生摧毁性爆炸，赫连云的心脏都差点骤停。
大长老意思十分明确：我们收拾不了你，让你老子亲自收拾。
“守护神”是布鲁诺塞宫从建国起就着手准备的绝密计划。
银河帝国极度依赖统治者，为避免大权旁落，帝国科学院的前辈们研发出一种特殊技术并与霍家签订契约，在研究所内储存一具备用身体用于复活。
历代皇帝和长老院都保守着这一项技术，因为涉及到克隆伦理争议，属于宫廷隐秘之一。
几千年来，没哪位皇帝真正使用过，霍骁是第一个。
“索伦之眼藏在空间虫洞，由波塞冬负责布防，具体坐标始终难以确定，”侍卫长肃立汇报道：“目前第十一舰队负责搜寻阿瑞斯和波塞冬的踪迹，从星域整体探测情况来看，他们两个应该是凶多吉少。”
尽管人类星际殖民上万年，人类并没有完全揭开宇宙的神秘面纱，许多事物对他们来说仍旧非常凶险，比如镜面虫洞。
霍骁不置可否道：“将聂家军调回天狼星卫星驻守，让薛家也出一半兵力支援首都星。”
江枫并不明白皇帝意图，但多年的追随让他养成绝对服从的个性，侍卫长“啪”地一声站得笔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帝王寝宫内也设置了办公室，霍骁面前是四个大屏幕。
他看着战局分析图，手边还搁置着一台通讯器，三维屏幕亮着，显示的却是阅后即焚的绝密情报。
江枫看见熟悉的界面，没说什么，而是恭声道：“御医已经准备好，您该去做全身检查了。”
从前皇帝三天一小检，五天一大检，如今为了安抚住进御医院的那一帮老头子，霍骁不得不每天按时体检，以向他们证明帝国的宝贝疙瘩龙体无碍。
皇帝以身涉险换取暗盟退守两万个宇宙单位外，主神遭受重创，敌军失去三员主力将领，连精明的黑帝斯也栽在大熊星座。
十二神并非各个都能带兵打仗，比如智慧之神普罗米修斯就只负责搞科研，欺诈之神赫尔墨斯资质平庸不足为惧，纷争女神厄里斯更是皇帝在暗盟的眼线。
这么数下来，真正棘手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霍骁扭头望向雕花水晶窗外的景色，花园里的夜光花到了花期，刚绽放的花骨朵儿在微凉的秋风里摇曳。
他有几次杀死审判者的机会，最后还是放过了他。
曲星河，你该怎么报答朕？
**
这一次皇帝陛下并没有等得太久。
天狼星北温带刚刚立秋，帝国的间谍就传回了重要消息——暗盟的布防体系崩塌，索伦之眼从第五维度的虫洞空间中暴露出来。
这对霍骁来说是一条大好消息。
皇帝坐在龙椅上，仔细地阅读这份密报：暗盟兵败退守流浪星带后出多次出现内讧，曲星河一把大火烧掉万神殿，赫尔墨斯和塔纳托斯联手阻拦未果，遭到重创，审判者再度出走。
存在数万年的星际恐怖|组织的统治阶级一夜之间就分崩离析，密报的发送者调查后得知，导致这起变故的依然是一台人工智能。
霍骁的视线缓缓落在密报末尾的四个字上——朱雀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劳模小晔火要出来啦～
想见他
越是危急时刻，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显得越微妙。
帝国天狼星再度加强安防等级，仅仅这样还不够，长老院专门将驻守边境星域的聂老将军调回，又给戍卫天狼星的薛家增设了兵权。
加上皇帝自大熊星座战役后再无任何消息，一时间银河系风声鹤唳，流言四起，都说霍骁已经死了，帝国要招齐四大家族的爵位继承人，从中挑选出新帝。
霍、萧、薛、聂四个家族是帝国金字塔顶层的阶级。
原本萧家最为鼎盛，老公爵的长子萧霆是一名2S级Alpha，家族里还有不少青年才俊，无论是手里掌握的国家资源和经济命脉，还是家族后辈的培养传承，萧家都稳居四大贵族之首。
然而萧厉却在科尔辛叛军事件中被拉下马，霍骁收回了安德烈公爵的爵位，萧家自此一落千丈。
排第三位的是薛家，由于薛瑶和萧霆曾有婚约，萧家出事后，薛家怕被牵扯进去，后来都夹着尾巴低调做人。
最后才是聂家。
当年这是霍征的死忠部下，但因为某些原因，帝国建立后不久，聂家先祖就受封回到峥嵘星，成为帝国边境的一位藩王。
权力的争夺从来无休无止，远离首都不代表就能远离纷争，聂家这些年一直走下坡路，在布宫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少。
于是他们同样打起了联姻的主意——聂老将军的小女儿聂珊是王后的热门人选之一。
可如果霍骁战死，那么一切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国不可一日无君，按规定，王储们将顺位接受长老院考核，并在十二长老的见证和辅佐下登基成为新帝。
布宫在这时放出风声，一些势力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比如帝国几千年的友邦，同时也是银河系第一强国——自由联盟星国。
**
联盟议会大厦最近也是鸡飞狗跳，两党内部吵得不可开交。
“银河系战乱，民用航道全部被封死，整个星系的经济都快被帝国拖垮了，难道还不该制裁他们吗？！”
“暗盟占领幽灵星时他们承认新政权不就好了，搞出这么多事还想把我们拖下水。”
“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暗盟垄断新型合金原材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军用机械用的全部依赖液体五维合金，相当于扼住了整个军队命脉！”
“不打仗要那么多军械做什么，自由军团每年都裁军，况且本来我们也研发出更廉价的替代材料……”
“裁军是迫不得已，国内经济不景气，税收的窟窿填不满，还要养着几百万军队人口，要是有用也就罢了，就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丑闻——一个二十来岁的Alpha单枪匹马就破了军区三级布防，这么多军人还不如一个‘维卡’管用。”
“维卡”是联盟首都南弓星的核心人工智能系统，它遍布整颗高科技星球，指挥着南弓星的通讯、交通、电力、气候等基础的运作设施。
西装革履的议员们各执一词，军部代表听得脸色发青：要不是张继南上将遭人暗杀，议会趁机打压军部，曾经的银河系第一军团何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
这些军人放在桌底的手捏成拳头，用力得骨节都发白，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发表着各自的政见，根本没人在意他们的表情。
**
十二长老兼任帝师之职，因此长老院颁布的禁足令对霍骁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外界都传布鲁诺塞宫要选拔拥护新帝，霍骁并不着急出面安抚民心。相反，他因为字面意思上的“装死”，最近落到手上的政务寥寥无几。
现在皇帝的政令都以长老院的名义下发，几乎减少掉百分之九十九的工作量。
皇帝闲了。
自古以来，所有英明神武的帝王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精力旺盛。这种精力放在正事上能够事半功倍，但要是落在别处，也会起到兴风作浪的效果。
霍骁就是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所以他闲不得。
可如今暗盟退兵，十二长老又都称病不出，霍骁就真的突然没多少事情要做。
他一闲就开始嘀咕起了：曲星河在做什么？
曲星河把暗盟折腾得够呛。
老巢索伦之眼暴露，帝国荣耀军团第一时间就打上门，帝国的泰米斯托克利上将指挥战斗时那股火气真像是要为皇帝报仇的架势。
霍骁结束汇报战事的全景影像，回到自己的寝宫内。
帝国审美以雄伟和恢弘的气势著称，布宫更是将建筑设计与高科技技术结合的优秀典范，并且占据了天狼星四分之一的陆地面积。
从太空角度看，金色的布鲁诺塞宫建筑群犹如眼珠子里的瞳仁，权力核心就聚集在这里。
但也正因为此，帝国被联盟嘲笑土地利用率低——毕竟议会大厦以内部结构优化和建筑物层高出名。
皇帝寝宫随处可见价值连城的装饰，传闻霍骁有间密室就设置在卧室的某一面墙壁里，里面收藏了他征战百年所有的战利品，包括叛军首领科尔辛的头颅。
布宫对这一说法不置可否，也没有谁真的去探个究竟。
“朕又不是变态，干嘛在自己卧室收藏一颗人头……”皇帝陛下嘀嘀咕咕。
事实上那是一间安全屋，所有配置都和3S级机甲麒麟一模一样。
皇帝对战利品兴趣不大，放眼望去，整个星际能配得上他的机甲就没几台，麒麟已经是最顶尖的，至于波塞冬的“蚩尤”、卡列罗的“虬褫”一类的，也只能勉强算S级机甲。
“……降维打击有什么好收藏的，占地方。”
皇帝吐槽完，脑海中浮现起一只火焰红色的鸟型机甲。
他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摸出那只伤痕累累的怀表。
微型空间器经历过那场战斗后已经完全报废，黑漆漆的都是零件残骸，霍骁揭开表盖，空荡的机芯里还藏着件小东西。
——那是曲星河的耳钉。
红宝石感受到光线的一刹那折射出漂亮的光泽，细看并非完全通透，里面晶莹细碎的星海中有无数微元件在运转，然而机器检测时却只显示这是一块普通石头，甚至连金属都不算。
暗盟的冶炼合成技术比银河系现有的技术要超前得多，但他们并没有大量投入生产使用，这可能只是审判者的私人物品。
霍骁端详着那一枚耳钉。
主神杀死了自己的一部分，审判者为此怒烧神殿，曲星河话里到底有多少真多少假？还是说他纯粹只是想利用自己？
霍骁捏住那枚耳钉，另一只手揉着钝痛的太阳穴——精神力海的较量结果是两败俱伤，显然血肉之躯比机器受到的影响更大。
长老们说得其实没错，真要出事了，帝国的担子谁接得下？
萧家自然不可能，难道真把国家交给薛家和聂家那两个不靠谱的顺位继承人？
想到这里，霍骁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烦。
——曲星河都有未婚妻了。
据说战场上那台“紫蛇”就是赫尔墨斯的机甲，被泰米斯托克利老将军撵得到处乱跑。
未婚妻对他还真是情深意重啊，可惜能力也就那样，比朕差远……
霍骁思绪戛然而止。他迷茫望了望窗外渐暗的天色，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好像心里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假装不在意，疼痒感却越来越明显，躲也躲不掉。
霍骁又瞥向那间隐秘的房间，感觉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刑狱司有长老院的眼线，其实整座布宫最隐秘的地方反而是……
曲星河倒在自己怀里的景象依次在脑海中浮现。
Alpha不像Omega身体那么柔软，那家伙就跟一尊冰雕似的，又冷又硬，只有微弱的呼吸还带着一点温度。
皇帝两颊发烫，身上绑定的信息素指标检测仪立即发出警报。
江枫侍卫长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
“陛下？”忠诚老实的侍卫满脸写着纯朴的关心之情。
“朕闷得慌。”霍骁嗓音略嘶哑。
侍卫长追随皇帝百年时间，再了解不过了。
霍骁年幼时是斯文矜贵的太子，长大后是沉着稳重的帝王，他像一台精密不会出错的仪器，私底下也没有贵族那些欺A霸O的毛病。
可再怎么完美，霍骁也不是真的政务机器，人吃五谷杂粮，皇帝同样需要释放压力，于是两百年来每次“助帝为虐”的就是江侍卫长本人。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江枫第一时间找到借口：“陛下，麒麟还……”
可话没说完就被霍骁打断：“麒麟显眼，朕开你的座驾出去。”
侍卫长：“……”
过两秒钟他又试图挣扎：“长老们已经病倒了……”
这回皇帝陛下终于回头，皱眉道：“长老并非头一次使用这种方式要挟朕，”
“——你看看他们每天中气十足的样子，比上班的御医都精神，罗侯年纪大也就算了，宇文桑才七百岁，退休年纪都没到，年年体检评级都是‘优’，他高什么血压？”
江枫一时语塞。
什么叫“才七百岁”？！星际退休年龄延长到七百五十岁本来就不合理好吗！
到底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侍卫拗不过皇帝，最终夜深人静时分，江侍卫长的座驾驶出了天狼星。
而皇帝寝宫内，江枫戴着检测仪，站在走廊边无语地望着帝国那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严哥说得对，陛下真得找个人好好管管他了。
还回来
皇帝并不总是深居简出。
霍骁从小生活在长老眼皮子底下，老头子们一再告诫他——你是帝国的希望，不能享乐荣华，你要肩负起责任，你的父亲、爷爷乃至祖先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太子时期的霍骁懵懵懂懂，听从长老们安排，从宫廷贵族教学到帝国第一军校毕业，十六岁开始接触政务，人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其实霍骁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祖先走过的路他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再走一遍，难道祖先犯过的错霍骁也必须再犯一遍吗？
尽管想不通，小太子殿下还是听话又懂事——为了他的母后萧蔷。
萧蔷王后的娘家是帝国贵族萧氏，多年来她夹在霍、萧两家的权力斗争中，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加上Omega体弱，萧蔷诞下太子后身体情况一落千丈。
帝国贵族拥有一A多O的特权，皇帝能册立三宫六院为皇室开枝散叶，在长老们的思维里，一个不行再找十个。
然而霍征始终不肯册封其他Omega，并为此与长老院争锋相对很多年。
赫连长老在霍骁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皇帝不能拥有感情，自古帝王多薄幸，他们的感情只会让身边的人倒霉。
事实也是如此。
霍征偏宠皇后，国舅萧家趁势坐大，敛财的同时在河外星系建立叛军，导致科尔辛之乱。娘家叛变，曾经活泼开朗的萧蔷在权力的倾轧下生生被逼出抑郁症，自我囚禁赎罪，十六年不曾离开新美泉宫。
霍骁唯一能帮助父母的，就是早早接下帝国这个重担。
于是他从小到大所有考核成绩都遥遥领先，远超其他顺位继承人。
长老院需要人来继承帝国，霍骁就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聪明伶俐的太子极大地缓解了父母与长老院之间的矛盾。
他是为了这个国家而生，至于自己，霍骁好像很少考虑过。
或许是因为父母的教训，霍骁对册立皇后一事始终不肯松口，他还年轻，长老院虽急，但也不愿再为这种事与新帝发生激烈矛盾。
于是两方就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长老念长老的，皇帝坚持皇帝的。
直到大熊星座战役中，霍骁启用了“守护神计划”，才打破了这个平衡。
长老院集体装病罢工，还把老皇帝从远星系接回。
霍征明知帝王有义务为王室开枝散叶，他卸任后多少觉得心有愧疚，这种愧疚就会成为元老院对付霍骁的最好的武器。
霍骁驾驶着机甲“盘古”，驶出帝国境域，舷窗外的景色变幻莫测。
他想着政事，没注意到宇宙空间产生了一些连科技设备都检测不到的细微波动。
**
在银河帝国的荫蔽下，战线后方一些小的自由星国还是很安全的。
帝国是星际封建制度，人口流动低，且不同阶层之间有巨大鸿沟，这也导致他们比其他星国更加难被渗透。
银河帝国像一块铁板阻挡住星际恐怖|组织的侵略进程，所以霍骁和暗盟这场仗避无可避。
但一想到还有自由联盟国在背后虎视眈眈，皇帝的心情又好不起来。
大熊星座战役之前，刚好是皇帝的两百岁生日。
不知什么时候起，霍骁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除了国事和打仗以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甚么可期盼。
从十六岁到两百岁，帝王之路辛苦和孤独全都是他一个人扛下的。
机甲穿过了璀璨的银河星带，江枫的座驾拥有全星际最高级别通行证，方便侍卫长为皇帝安排出行事宜。
霍骁来到了麒麟星座一颗名为V-838的独立星球。
江侍卫长办事有力，为了让皇帝有透口气的地方，早年就评估了周围的星系环境，并将麒麟星座列为A类安全区域。
小星国与世无争，土地面积一半是银河军校，另一半才是城市，霍骁怀表里的那个微型空间传输器以前就是用来空降这里的。
“盘古”进入大气层后外行由飞艇变形成悬浮超跑，暗银色的流线型车身引人注目。江枫自己就是世家出身，贵二代的审美非常骚包，一看就是夜场常客。
霍骁轻笑了一下，没想到老实巴交的侍卫长背地里相当闷骚。
帝国皇帝的脸在星际无人不识，他完美地继承了霍钊和萧蔷的外貌优点，为了不被人认出来，霍骁用技术换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这是法医司慎的风格，一切为了“便宜行事”。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夜店，酒吧的侍应生忙前忙后，霍骁刚一出现就引起许多人瞩目——常年身居上位的人周身气场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无数好奇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酒吧经理第一时间认出来，立即堆满见到金主爸爸般的笑容迎上来：“萧先生，好久没见到您了，得有两年了吧，您看这里变化大不大？”
他快速打量对方的一身行头——自从两年前萧家倒台后，这位“萧在水”先生就再没出现过，经理以为是受到牵连，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这么一回事。
霍骁微微颔首。
跟之前不同，酒吧有些吵闹，装潢也变了许多，还扩建了一部分，显然生意不错。
霍骁不经常来这，每次一来都出手大方，简直是人傻钱多冤大头的代表，因此酒吧经理对他印象格外深刻。
“那当然了，”经理盯着这张脸打量了一番，想了想，还是凑过去，小声道：“这里变成了A吧。”
霍骁脸色微微一变，低声呵斥道：“胡闹。”
他的目光扫过舞池中央那些打量他的人，果然发现这些人目光和普通好奇有些不一样。
“银河系总打仗，这两年星际经济发展不好，只有这种生意才能维持下去，”酒吧经理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怕您不喜欢才跟您直说的，您可千万别举报，给我们留口饭吃吧。”
夜色酒吧从前冷冷清清，生意确实不怎么样，霍骁就是图它清静所以才进来，结果第一次就被假酒给放倒了。
皇帝喝惯了顶级佳酿，初时还以为酒吧经理给他下毒，差点出兵麒麟座，酒吧经理一听这是帝国贵族，就差没跪下磕头了。
最后还是不了了之，霍骁不愿被长老院知道自己偷跑出来，断送掉最后一处放松的地方，加上这地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宿醉）印象，之后每次到V-838星球，皇帝都会来坐坐，酒吧经理也再不敢给他拿假酒。
勉强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酒吧经理在这种场合摸滚打爬多年，非常有眼色，见霍骁没有扭头就走，知道他也有些好奇的，于是立马说道：“今晚店里人比较多，要不您来吧台，我给您调杯酒？”
霍骁让他在前面引路。
虽然换了一张脸，但他气质出众，上半身呈现出完美的倒三角形比例，并且腰窄腿长，举手投足都充满了上位者和军A的气场，一路走过去引来无数侧目。
霍骁知道这些人眼神背后的真实含义后，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他转念一想，被发现又怎么样，这锅是扣在了萧家头上的——贵族当中萧家的人口最多，旁系遍布银河系。
把锅一甩，皇帝心里舒服多了。
酒吧是一个新鲜刺激的地方，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走——霍骁刚坐到吧台边，舞池中两名Alpha激情舌|吻就引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没见过世面的皇帝陛下看得一个激灵，一时没忍住，道：“放肆！”
酒吧经理见怪不怪地说：“人啊不能压抑过头了，容易变态，不过您放心，这里保护措施很严密，任何来玩的人的信息都不会泄漏出去。”
银河系有禁A令——Omega出生率持续走低的情况下，AA恋是被明令禁止的，一旦发现，就有可能面临“危害公共安全”的起诉。
霍骁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酒吧经理只是随口一聊，而且这里不算银河帝国的星域，犯不着把手伸那么长。
今晚最多算考察民情。
然而酒吧经理下一句却道：“其实天狼星也有几家A吧在圈子里挺有名的，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
霍骁心里一梗。
“离谱！！”
究竟是职责本能压倒了好奇，霍骁语气里带着一点怒气。
正调着酒的经理讶异地抬头他。
这位萧先生虽然话不多，却并不是特别难相处，比传闻中的安德烈公爵萧霆要好说话得多，他很少对事情发表意见，突然这种反应还是让酒吧经理觉得很奇怪，于是说道：
“其实您也看见了，这些不是什么坏人，都是些普通社畜，星际退休年龄延长到七百五十岁，这么漫长的时光，他们都不可能和心爱的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想想也挺可怜的。”
“——宇宙这么大，如果连最后一点狭小空间都不留给他们，这些人真会疯掉的。”
霍骁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心中不满才微微减弱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他才沉声道：“政府不可能同时满足所有群体需求，出生率不提高，人类寿命可能还得继续延长。”
“是啊，”经理叹道：“明明社会已经这么进步，科技也已经这么发达了，可总有一些人是时代的牺牲品。”
酒吧里的尖叫和嘈杂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霍骁却想到欧文·迪·西里尔，那个人类进化的先驱者。
他回到宫中以长老院的名义调取了古地球的资料，并没有任何关于这位生物学家的记载。这个当时最顶尖的生物学家在提出并实施人类进化计划后，被政府杀死并永远地遗忘在古地球。
欧文也是一个牺牲品。
而主神将这个悲剧又延续到曲星河身上。
那个带着古人类基因的3S级Alpha，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为了盖过尖叫声，酒吧经理让人把电子音乐声开得更大。在酒精和狂欢的麻醉下，这些人释放着压力和不满，随着酒喝得越来越多，气氛也变得越来越旖旎。
Alpha的信息素横冲乱撞，搅得人心神不宁。
霍骁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经理给他调的酒，晶莹剔透的酒液上插着一株青嫩的薄荷叶，看上去十分无害，实际上酒精度数非常高。
哪怕皇帝酒量不错，几杯入喉也觉得有点上头，“这酒叫什么名字？”
霍骁抬眼时目光冷冽，看得酒吧经理心中一凛，险些又要跪下去。他咽了咽口水，嗫嚅道：“这酒叫Deep Throat，是高度数鸡尾酒，我看您酒量不错……是不是有些醉了？”
周围环境太吵，经理的这句话霍骁没有听见，因为他说话时，周围的人忽然纷纷议论起来：
“门口的人是谁？”
“圈子里的吗？”
“不可能，圈子里有这种档次的A我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是便衣！”
“不不不哪个条子留这么长的头发！”
霍骁看了一眼：“……”
吧台附近的客人谈论的内容很快就变成了：
“你们觉得他是1还是0？”
“1吧，看起来至少S级，恐怕还不止。”
“凭什么非得是1，没准也是0。”
“还嫌0不够多吗？！都遍地飘0了！”
“刚才进来那个你们不都猜是1么，那这个也是1！”
“是0！”
“是1！”
……
听着旁边的人是0是1地吵起来，皇帝陛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新进来的Alpha究竟是0还是1霍骁不知道，霍骁只知道他叫曲星河。
酒吧里混合电子香烟的青色烟雾，伴随着激烈的电子音乐和酒精，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朦胧暧|昧。
曲星河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出现在这里，长发及腰，身型颀长劲瘦，远远地看一眼就觉得仿佛周围的光和力量都聚拢在一处，漂亮得像一把利刃。
极具攻击性的艳丽感显然更符合圈子的审美，因此讨论声愈发激烈。
霍骁进来时，其他人畏惧气场不敢上前，酒吧经理又示意客人不要招惹这位大佬，经理在这一行混得久了，那些蠢蠢欲动的Alpha们只得默默观望着。
可曲星河不一样。
很难从外表和装扮推测这个人的社会地位，越朦胧不清就越引人好奇，显然酒吧经理也不知道他是谁，于是很快有Alpha凑上去主动招待他。
这么一对比，审判者的身高在Alpha中都算高的。
霍骁脸色阴沉，目光死死锁定这个星际反贼，指腹在戒指上摩挲，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干仗的架势。
曲星河扫了一眼，从人群中发现了坐在吧台边的霍骁，当然也就看见那枚戒指——江枫这个骚包，机甲的伪装形态居然是尾戒！
尾戒代表单身，酒吧里戴尾戒无异于等着被人勾搭。
皇帝毫无消息，安插的眼线汇报他的近侍官离开首都星，曲星河匆匆赶来，却发现“侍卫长”的座驾居然直接驶向一个独立星国……的酒吧。
皇帝要真有三长两短，江枫不要整个家族的命了才去夜店玩。
但显然，飞艇里的不是江枫而是霍骁这事，还没有酒吧是间地下A吧来得令他吃惊。
皇帝看起来是这里的常客，招待他的是酒吧经理。
俩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曲星河微微挑眉。
原来某些传闻确实是有点依据的。
霍骁喝完手中的那杯烈酒时，曲星河刚刚摆脱那些Alpha，走到吧台边，周围无数惋惜的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要浪费资源”。
皇帝按捺住心中不爽，想起自己现在用着别人的脸，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曲星河对吧台里的侍应生道：“照他的给我调一杯。”
霍骁摆弄着水晶杯，冰凉的水珠沾到手指上，他冷冷道：“不是说自己酒量不好？”
曲星河愣了愣，诧异道：“我以为你起码还要演一下。”
皇帝陛下：……
这俩人谁都不好惹，看起来还认识，酒吧经理忙招呼调酒师调酒去了。
等周围人一少，霍骁的声音就跟淬了冰似的：“你跟踪朕。”
曲星河却突然说：“你没事就好。”
这话显然把皇帝给噎住，霍骁瞪了曲星河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在酒吧灯光下，霍骁眼神晦暗不明。
审判者的话总是暧昧不清，他好像天然就知道自己对别人的吸引力，也十分懂得利用这种吸引力迅速控制住场面。
但皇帝并不喜欢被掌控，他天生就是掌控别人的人。
霍骁的手从戒指上挪开，径挑明道：“你是冲着耳钉来见朕的？”
对方单刀直入，把寒暄的话都省了，显然曲星河直觉谈判不会顺利，他唇角微微绷紧，回答得干脆利落：“是的。”
“朕要是不给你，你会想办法抢回去。”
“没错。”
皇帝笑了。
曲星河看着他漆黑如点墨的瞳仁，想起被霍骁强行拉进精神力海的事，心脏狠狠地悸了一下，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话不多，行事也是简单粗暴的风格，并不喜欢反复拉锯战。
可皇帝陛下却画风一变，道：“不，朕不想打。”
曲星河又是一怔。
“从天狼星附近起就跟踪朕，一直到进了酒吧才现身，你肯定也不想打吧。”
谈判这种事情，从政多年的皇帝陛下显然更具备优势。
曲星河非常聪明，他知道自己要是在太空中被发现，皇帝根本不会顾虑，直接操控“盘古”开战。审判者确实不想打，更不想单枪匹马再对上荣耀军团。
掌握回主动权使得皇帝陛下龙心大悦，霍骁唇边笑意更浓：“不打那就只剩谈判了，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这回你还能拿什么跟朕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曲：我觉得他搞基。
小霍：朕也觉得他搞基。
*
陛下内心os：小样，总算落到朕手里了。
凤凰：爸爸别闹了，快让我出场啊嘤！
金屋藏
迷醉的灯光、嘈杂的人声，霍骁似笑非笑。
曲星河伫立吧台边，侍应生小心翼翼递过来一杯调好的Deep Throat，又瞅了瞅俩人的脸色，识相地往旁边退了几步。
酒吧空气闷燥，已经分不出有多少种信息素混合，他依然还是感觉到明显的压迫感，好像有块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令人喘不过气来。
霍骁摇了摇杯中冰块，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那一株青嫩的薄荷叶被晃落入杯里，沾上了晶莹的液体，更加翠绿欲滴。
曲星河二话不说，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烈酒的灼烧感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很快就点燃血液，沸腾的热流直冲头顶。
他神色清冷地看向霍骁，“你想要什么。”
霍骁却没有看他。
财富、地位、权力……没有人能跟皇帝相提并论。
老天眷顾他，甚至星际中无数Alpha冒险做不成熟的基因手术，只为打破天生的等级差异，而皇帝陛下轻而易举就得到人们梦寐以求的信息素等级。
霍骁什么都不缺。
说到底，只有在双方互利互惠的基础上，合作才能达成。
霍骁实在想不出曲星河还能提供什么——即便正式攻打索伦之眼，审判者手里没有兵，皇帝也没有真正放下戒备。
所以他淡淡道：“朕想要的你给不了。”
这条路从来只有他一个人，谁也陪不了他。
酒杯轻轻磕在吧台的玻璃台面上，舞池那边不知又发生什么，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原来有人喝多上台跳起了脱|衣|舞，台下全是起哄的。
霍骁从小接受的教育比较传统，不习惯这类场合，他扭回头准备结账离开时，一只手忽然攫住了他的下巴，霍骁下意识地就扣住对方手腕。
然而下一秒，两片柔软的嘴唇覆了上来。
曲星河刚喝了酒，唇瓣冰凉，舌尖却是火热的。
皇帝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
他死死攥着对方的手腕，脑海一片空白，甚至就这么放任曲星河撬开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吧台四周全是倒吸冷气声，无数Alpha神色震惊——这两个不都是1么？！
霍骁攥得用力，曲星河手腕内侧出现几道红痕。
曲星河的吻技并不熟练，浅尝即止后，四片唇瓣微微分离，他抵着霍骁的额头，低声问道：“讨厌吗？”
俩人气息紊乱交错，他的长发落在霍骁手背上，轻柔得像一片羽毛。皇帝眼里的慌张清晰可见，湿润的薄嘴动了动，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曲星河看着他清澈的黑瞳，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低叹，他说：“那就好。”
说完又吻了上来。
这次所有人都反应过来，酒吧经理把音乐调到最大声也压不住这群人的尖叫起哄。
此时沁凉薄荷的信息素里混合着烈酒的味道，比皇帝这辈子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都要上头，Alpha无法被标记，但好像一刹那间，所有无处安放的冲动都找到宣泄口，霍骁满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
曲星河，是你先来招惹朕的。
**
第二天，曲星河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时间分不清在哪。
酒量一如既往地差，头痛欲裂中他勉强爬起身，脸庞苍白，看起来仿佛生了一场病。
他刚一动脖子，就觉得后颈腺体一阵剧痛。曲星河抬手摸到了一块愈合胶布，这才想起昨晚的部分片段。
在激烈的电子音乐和狂欢中，霍骁当众咬了他，并注入了信息素。
皇帝的信息素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斯文。假如曲星河被比作一把锋利的剑，那么霍骁则像海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人无处可逃。
曲星河是一名彻头彻尾的Alpha，A类信息素的入侵只会产生排异反应，这种激烈的碰撞感并不好，代谢过程也会让人持续昏沉和发热。
至于咬完之后发生了什么，曲星河一点也想不起来。
房间宽敞，极尽奢华，处处透着帝国金碧辉煌的土豪审美。自他醒来后，灯光渐渐亮起，最终达到自然光的程度，又不会让人感到刺眼。
可曲星河心里蓦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房间是全密闭式的，没有窗户和阳台。
简直像一座豪华监狱。
他瞟见床头柜上的灯盏，拿起来将灯座倒转——果然看见黄金底座上刻记的皇室专用的标志。
要么是某一颗星球的行宫，要么就是在……
曲星河并没有更多思考时间，厚重的雕花门忽然间向两边打开，掀起一阵气流，挟裹着烈酒的信息素味道扑面而来。
霍骁就出现在门后。
他穿得非常正式，军装军靴，扣子扣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挺拔而禁欲。
今早禁军统领护送老皇帝提早抵达布宫，霍骁见驾前不得不换一身正式的装束。
毫无疑问，年纪大的Alpha血压都挺高，老皇帝见到他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
霍骁正挨着骂，通过虚拟精神操控器得知曲星河醒了，于是赶紧找了个理由脱身回来。
或许是担心曲星河第一时间逃跑，否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着急。
毕竟当年曲星河一人把号称银河系第一军队的自由军团总军区搞得一团糟，以至于后来星际战争爆发，自由联盟根本不愿出兵。
不过霍骁也清楚这只是个托词，帝国与联盟的第一强国之争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霍骁锐利的眼神打量着他。
黑色军装本来就具备强悍的气场，这样一对比，就显得床上的人格外……娇气？
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泻下，对方手里还攥着一柄台灯，看起来就像皇帝陛下昨天半夜在外面强抢的民A。
曲星河显然察觉到自己的劣势地位，面不改色把台灯放回原位，道：“这是你的行宫？”
一国之君起码做事深思熟虑考量周……
霍骁冷冷道：“这是布鲁诺塞宫，朕的寝殿。”
曲星河：……
刚才那句当我没想过。
布宫建筑群庞大，几乎占据天狼星四分之一土地面积，帝王寝宫则是防卫最严密的地方，禁军统领严珂能力非常强，皇宫的布防都由他统筹。
主神曾希望获得布宫的防御系统机密，但显然聂珊不是干这行的料，这位主攻心理学博士学位的Omega打听点别的还行，在系统和军事方面毫无天分，她甚至不会操作车辆驾驶系统。
纷争女神弱得理直气壮：“你见过哪个贵族Omega自己开车？”
之后主神将目光转向司慎，“法医”却恰好被调到前线去了。
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
曲星河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或许是他表现得过于明显，皇帝蹙起眉头，道：“为什么这种表情看朕。”
“什么表情？”
看恋爱脑的表情，皇帝心里吐槽道。他几步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曲星河额头，眉头蹙得更紧了：“3S不是恢复比较快么，你还要烧多久。”
霍骁伸手时，曲星河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挪，然而避无可避。
他听见霍骁语气似有抱怨，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他们只是寻常的伴侣，他生病了而他的另一半刚刚从外面赶回来。
曲星河摇摇头，将荒诞的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
霍骁手心忽然落空，他盯住对方眼睛，沉声道：“后悔了？”
“没有，”曲星河道：“我还是那个态度——零件还给我，要什么你都可以直接拿走。”
他语气坚定，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
对叛逃的审判者而言，任何事物都比不上那台蠢光脑。
皇帝并没有觉得顺心，他站直身体，道：“朕要是想要你给朕生个孩子呢。”
“你疯了，”曲星河冷冷道：“Alpha是不能生孩子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皇帝俯下|身来，伸手去摸他的耳垂。
还没碰到就能明显感觉到霍骁身体的热度，曲星河正要回避，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了耳垂上。
他顿时就不动了，眼底疑惑更加浓郁。
这耳钉是朱雀的零件之一，他再熟悉不过。
主神将情感系统销毁后，曲星河只有利用这一块零件才可能重造朱雀，换句话说，假如霍骁当初没有拿走耳钉，恐怕他连最后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皇帝重新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刚完成一副拼图，认真端详起自己的“杰作”。
曲星河浅琉璃色的瞳孔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清透，他脸色确实不好，不仅因为信息素排异，昨晚霍骁还发现他在叛逃过程中受了很严重的伤。
医疗舱诊断结果显示，曲星河的大脑先后经历过五次改造手术，主神不知往里面植入了什么东西。
明明娇气得要死，偏表现得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皇帝现在不能叫御医诊断，“审判者”被关在帝王寝宫安全屋这事只有倒霉的江侍卫长知情。
等看够了对方眼底的错愕，皇帝陛下这才满意道：“你想重新建造那台蠢光脑，朕能给你提供你需要的东西，但只要离开这座宫殿，零件就会自动销毁——直到你兑现自己的诺言为止。”
他并没有给自己选择的余地，曲星河手指蜷曲起来，抠紧了身上的柔软的被子。
“我要是一直兑现不了呢。”
皇帝微笑道：“那朕就关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显平行世界的崽崽比较狠心，这就快进到关小黑屋了（bushi
螳捕蝉
皇帝陛下做决定时没考虑过的是，布宫等级森严，按祖宗规定，留宿寝宫的只有皇帝的结发妻子。
这也是为了保证帝王本人的安全。
历代王后里面，只有萧蔷是久居新美泉宫静养的。老皇帝最开始找了几个伴驾的贵族Omega，后来干脆自己也搬了过去，每天花数小时往返主殿，路上的时间全部都在处理政务。
年幼的太子只能跟着长老学习，导致长大后的霍骁也缺乏这一方面的自觉性——
曲星河是他的“战利品”，关在收藏室里有问题吗？
一点问题都没有。
星际恐怖|组织正极力搜寻的叛徒，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帝国的皇宫。
安全屋配置齐全且豪华，唯一不足的是没什么遮挡，从门口就能将室内看得一清二楚。曲星河当真不挑，赶时间似的辟出一块工作区域，就开始着手对“朱雀”仅存的原始零件的分析。
皇帝陛下最近的主要工作就是装死——外界闹得再厉害，王室发言人都只会板着一张扑克脸说“不清楚”、“不知道”以及“稍安勿躁”这种根本无法缓解民众焦躁的官方话术。
霍骁打的什么主意，曲星河并不清楚。
审判者一把火烧掉了万神殿，公然与养大自己的暗盟翻脸，现在被关在深宫里倒也清静。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曲星河将长发松松散散绑在脑后，耳垂上的红宝石衬得脸庞更为冷白。
他穿着贵族的丝质白衬衫，“受俘”的人没什么拾掇的欲|望，鼻梁上的金框分析仪折射着冰冷的光线，更显整个人漫不经心。
霍骁只假装不知道：皇帝统治帝国多年，当然不相信什么偶遇。
做客布宫显然在曲星河的计划之内，只是这个“黑屋藏娇”的形式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
——确实，曲星河以为自己会在刑狱司或者实验所醒过来，独独没想过皇帝把他藏在自己卧室墙后。
霍骁每天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亲自看着，这让审判者的计划全都无法实施。
既来之则安之，曲星河竟然当真老老实实地被圈养起来。
皇帝陛下每次见到他一副失去“世俗的欲望”的模样，就忍不住要刺他两句：“暗盟好歹养大了你，也算是上万年的情意，你倒好，一把火烧得干净……”小没良心也不过如此。
曲星河扫了他一眼，淡笑道：“……放火就能了结恩怨的话，你也太小看我了。”
说这话时他曲膝坐在宫廷柔软的皮沙发里，寝宫内部没有多少守卫，能进入的全都是江枫亲手带出来的死忠部下，要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或许真以为这是皇帝圈养的一只娇气的波斯猫。
霍骁军姿笔挺军装整齐，胸前满满的徽章和金色的绶带昭示着战功彪炳，裤腿中线熨烫得笔直，一丝褶皱都没有，裤脚收在锃亮的军靴筒，使两条腿看起来修长得不可思议。
一个禁欲严肃，另一个散漫不羁，俩人在华丽的宫廷室内仅相隔几步距离，强烈的对峙气氛中又透着一丝奇异的和谐感。
“别说你们找不到宙斯的主机，暗盟只有纳塔托斯接近过它，”曲星河顿了顿，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道：“连我也不知道它把主机藏在哪里。”
“宙斯”是主神|的名字，又称万物之神。
“那你打算怎么办。”
曲星河随手扶了扶镜框，道：“当初宙斯特地将朱雀剥离，就是因为它觉得‘情感’限制了它的程序。”
自古以来机器没有社会权利，AI的形态始终停留在光球、虚拟系统或作业机器人的款式里，人类拒绝将它们同类化，说到底只是把它们当成星际社会中的一种生产工具，是另类的奴隶。
霍骁沉吟道：“‘共情’和‘感知’是当前AI面临的最大难题，所有星系都没能通过赋予机器人社会权利的律法，人工智能都在努力优化程序，以达到接近人类神经感应的高度，‘宙斯’却反其道而行，直接杀死了情感系统。”
曲星河点头：“所谓倾尽一切复活机主，情深意重的戏码是演给别人看的。早期它还受基础程序框架影响，但从剥离朱雀起，它就已经实现‘程序自由’了。”
“什么意思？”
曲星河说：“宙斯的情感系统层与欧文·迪的DNA绑定过宿主协议，它想剔除不是简单地砍掉一条胳膊这种概念，”他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尽管欧文·迪死了几万年，保不齐以后还有别人能复活他，那么宿主协议就会成为一个隐患。”
“……人工智能的情感系统天然忠诚于机主——也就是携带欧文·迪基因片段的我，它将朱雀放到我身边，与其说是陪伴我，不如说是一种尝试，到合适的时间彻底消灭隐患，就能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
皇帝眉头微蹙。
主神和现有其他人工智能有很大区别，它的逻辑框架在古地球时期就搭建好了，经历千万年的自我学习和优化过程，期间有那么一个或几个细微的变量，导致整台人工智能脱离基础框架，成为一个完全自主的智慧体。
朱雀虽被剥离出主机，但它的本源在那，曲星河不能完全只靠自己就复原这台光脑，他必须找到遗落在皇帝这里的零件。
“你想再复制出一台同样的超级光脑？”霍骁终于有些惊讶道。
宙斯利用科技“复制”出了携带机主基因片段的曲星河，而曲星河的报复方式则是用朱雀的零件复制出一台超级光脑。
曲星河不置可否，霍骁正要说什么时，手腕上的麒麟发出了微弱的提示讯号。
侍卫长请见。
皇帝陛下很快就出来了，“什么事？”
江枫神色凝重地说：“陛下，属下刚刚接到国安局消息，自由联盟已经按捺不住了。”
在皇帝的操控下，顺位继承人无一例外没能通过考核。按照帝国律法，贵族们将参与到国家的行政事务中，有为期一年的考核时效，长老院最终会根据考核结果和民意测验来投票选举。
一年时间，足够很多政治投机者顶着巨大的风险下场，赌对了未来几百年能拥有一个强大的盟友。
利益永远诱人，如今霍骁索性把皇位空出来等这些鱼儿上钩。
不过显然，两百岁的皇帝政治手段老练，但联盟议会的议员们也精明得很。
自由联盟政坛竞争残酷，能爬到现在这个地位，哪个不是刀风血雨中走出来的？他们不仅没有接皇帝的茬，还主动抛出了另一件事——
“三十分钟前自由军团的一艘巡逻军舰在边境星域遭到袭击，CN-6057型号的军舰炸毁，巡逻人员无一生还。”
皇帝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眼眸中仿佛聚集暴风雨般的汹涌。
CN-6057是联盟的中型军舰，上面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人。
果然，下一秒就听侍卫长道：“刚过去这半个小时里，联盟议会紧急召开最高级别会议，大议长尼古拉斯宣布通过《边境星域防卫法案》，并且立即生效。”
对方动作太迅速，从遇袭到通过法案通过，帝国外交部甚至没来得及提前接到任何消息，几千年的外交关系就这么断了。
侍卫长汇报完这些消息后，才道：“他们早有准备，否则这点时间连起草法案都不够的。”
霍骁面沉如水。
到底是年轻心软，帝国皇帝还惦记着两国交情，寻思警示一番就作罢，让他们别老惦记着在背后搞小动作，结果对方根本不玩政治投机这一套——自由联盟星国直接找了个理由向帝国宣战。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萌：小曲小曲，有人欺负崽崽！
曲星河（抬脸）：sei？
雀在后
联盟突然高调宣战，星际社会中迅速掀起舆论的巨浪。
自由联盟和银河帝国是星系中最大的两个政权体，这不仅是一场军事上的较量，更是经济、科技、信息全方位的战争。
甚至两千多颗联盟星居民都没搞清状况，两国已经开战了。
银河系峥嵘星有一种夕摇花，生长在沙漠里，无惧风沙干旱，每天傍晚绽放，颜色鲜红如血。当年四大元帅与银河系沙皇政权的最后一战就是在这一带星域。
其实六千年前，这里并没有这种特殊植被。
沙皇余孽鱼死网破最后一搏，集中火力突袭宇宙环境最复杂最险峻的峥嵘星，这里一旦被突破，敌军的军舰机甲将直接深入义军腹中，对正在收复一盘散沙的管辖星的义军造成毁灭式打击。
聂家先祖聂甯率领聂家军死守星域，家中老小全部参战，最终悉数战死沙场，次子头颅甚至被敌军割下挂在主帅军舰前，惨烈的轰炸和屠杀持续了一个半月，终于等到霍征调头赶来支援。
峥嵘星一战胜利，新银河帝国成立，成为孤家寡人的聂甯元帅却心灰意冷，加上他又看见新贵之间暗流汹涌，最终受封后不愿留在首都天狼星，带着幸存的族人回到这颗埋葬了亲人的星球上，为阵亡的将士们守灵。
沙漠风沙大，寸草不生，几百年后，这些军人居然在星球上种植出了夕摇花。
夕摇花稳固水土，守护着这颗孤立无援的星球。
银河系在经历六千年的和平后，一望无际的雄鹰大军朝银河帝国最重要的边境要塞飞去，高尖无人机仿佛无声的浪潮，即将要淹没那颗红色星球。
“事实上他们想一箭双雕。”
老皇帝两鬓有些斑白，毕竟做了几百年皇帝，光往那儿一坐，什么都不说就有一种震慑的气场。
霍骁双目微闭，语气听不出什么态度：“赫连还打算派人去和谈。”
做父亲的又怎会听不出他压抑着的不满，老皇帝叹了口气，道：“先是科尔辛，接着暗盟，现在又是自由联盟……民意调查结果出来，联盟绝大部分民众都认为那一千六百名军人的命都要算在我们头上。”
他目光落在儿子挺拔的身影上，“谁都担心这边开战，那边索伦之眼又卷土重来，战线太长了，就算空间折叠器全部打开也赶不上两边支援。”
霍骁淡淡道：“您不希望朕出战。”
老皇帝没有直接答复，而是说：“陛下的精神力海最近恢复得如何？”
霍骁却不打算绕弯子，在星际统治方面霍骁比他父皇更加强势：“自由联盟封锁了整片星域，拒绝外交和谈。他们今天舍弃一台军舰，明天炸毁一个星球，难道每次都求和？长老院这回是打算赔钱还是割地？”
他很少生气，但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漆黑的瞳仁里似乎跳动着一簇怒火。
曾有人形容霍家人的个性——不拘小节，不忘大义，仁厚礼贤，内政修明。
当年四大开国元帅占领沙皇皇宫宣布胜利后，紧接着就面对辖星此起彼伏的动乱。帝国的子民被旧政权统治了几千年，对新政权依然没有信心，更有浑水摸鱼者试图分裂星域从中得利。
最终四位元帅一致决定保留帝制，沿用旧制，尽可能弱化民众的抵抗情绪。
那么谁来坐这个皇位就成为最大的问题。
原本四人中萧珩军功最高，最后却是霍征上位。
自古功高震主者结局凄惨，上位者最忌贪图享乐恣心所欲，手握大权却又刚愎自用，因此他们又设立了帝国长老院作为监督机构，长老是帝师，同时也负责规谏皇帝的言行，霍氏在长老院的辅佐下，经历千年的统治，积累了越来越高的名望。
然而名望倒塌只需一个错误决策。因此霍骁想打仗，长老们集体反对。
在普通星际人民眼里，帝国千年没发起过战争，霍骁登基后不久就大小战役不断，陆陆续续打了几十年。
政治博弈本来就充满是非纷争，也不少人认为这是帝国强盛后霸权主义盛行的表现，也有政治评论家明确表示霍骁这是打算坐实“千古一帝”的称号，迟早武统银河系。
越是这种时候，皇帝陛下就越要稳住情绪，避免做出错误的决策。
可皇室的荣誉、帝国的未来全压在他一个人肩上，暗盟步步紧逼，联盟虎视眈眈，他又不是一台机器，怎么可能半点情绪都没有？
皇帝冷笑道：“话都被他们说完了，朕不打进南弓星岂不辜负这帮政客的期望。”
“胡闹！”老皇帝呵斥道。
霍骁嘴唇紧闭，凌厉的目光却毫不退缩。
“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老皇帝双手背在身后，焦躁地在华丽的波斯地毯上来回转了两圈，“长老院方面您必须自己去解决，还有十二个小时可以考虑，峥嵘星已经加强防守，聂家三个儿子都不错，”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严厉：“我就当陛下发发牢骚，走出这个门您依然得要记得自己是帝国的皇帝，不是街头打架的混混，您随便一句话就有几百万将士将命都豁出去，君无戏言，陛下得为自己的每一句话负责！”
老皇帝的话语掷地有声，房间里空气仿佛凝成固体，堵得霍骁胸口发痛。
半晌，皇帝陛下硬邦邦地说：“朕知道了。”
到底是亲儿子，老皇帝内心更担忧——大熊星座那一场战役，霍骁不惜启动了帝国的“守护神计划”。然而当面对更强大的自由联盟时，帝国还能有几张王牌来保住他们的皇帝？！
如此想着，霍钊心中生出一丝无力感：霍家的人从一出生起就是属于整个国家的，他们从来不属于自己的亲人。
于是他放缓了语气道：“大熊星座的事，你母后还不知道。”
他忽然提起萧蔷，对面的青年先是一愣，随即神色柔和了几分，沉默片刻才哑着嗓子道：“谢谢。”
萧蔷只有一个孩子，霍骁就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假如他真的出事，王后势必病情加重，Omega的生命本来就脆弱，到时老皇帝也将面临双重打击，成为一个真正孤家寡人。
他为帝国奉献了大半辈子，最后妻子重病，儿子战死，这是老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霍钊上下打量了儿子几眼——霍骁上次战役后就闭门不出，此时情绪不佳，尽管极力平复着精神力海，但3S级的信息素还是伴随着不稳定的精神力不断散发出来。
老皇帝疑惑道：“您前些日子在寝宫里每天都做些什么？”
霍骁面不改色地说：“聂珊现在处境危险，我和泰米斯托克利商量怎么把她救出来。”
“……”老皇帝将信将疑。聂珊公主成为双重间谍的事由霍骁亲自经手，谁能想到帝国的皇后候选Omega竟然当上了星际恐怖|组织的高层人员。
“您对她……”
霍骁立即解释道：“峥嵘星还要指望她父兄守住边境要塞，布宫不能在这时候放弃她。”
老皇帝点头：“这些您自己决定。婚事我插手不了，但我希望未来的儿媳妇至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霍骁闻言心里一沉。
国事、家事，还有那些不能与外人道的私事，如同一团缠绕的乱麻，无论如何也解不开。
胸口的压抑感越来越强烈，烦躁如影随形地缠绕着他，他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横冲直撞，把自己撞得伤痕累累也找不到出口。
霍骁想起那天晚上的亲吻。
曲星河显然误会了一些事，但皇帝也并没有解释。
「讨厌这种感觉吗？」
紊乱交错的气息中，他听见对方的话。声音听起来冷静又克制，但挨得近了，霍骁就能清楚地闻见薄荷味信息素和自己的一样冲动难遏。
「不讨厌。」
霍骁听见自己心里一个声音清晰地说。
甚至那时候他心跳如擂鼓，盖过了酒吧所有的嘈杂声。
**
桐木的雕花门被大力推开，猛地撞上墙壁发出金属闷闷的嗡鸣声。
曲星河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冲进来，错愕道：“霍……”尾音还没发出他的嘴唇就被堵上了。
皇帝和上次的冷静克制不一样，他仿佛急于求证什么，动作有点粗暴，俩人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沙发上，唇齿差点磕在一起。
横冲直撞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充满着挑衅意味，曲星河被压得喘不过气，费劲地把手抽出来，顺着背脊摸到霍骁颈后的腺体。
——这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霍骁手指插|进长发中，只要稍微一用力曲星河就会被迫仰起头来，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但皇帝没有这么做，曲星河耐着性子的安抚让霍骁逐渐冷静下来。
军装上的金属徽章硌得生疼，曲星河微微喘着气试探道：“你怎么了？”他呼吸就在霍骁耳边，温热地扫过敏感的耳廓，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轻微的紧张。
霍骁把脸深深埋进对方颈窝，炙热的气息就拂在锁骨处，闷声道：“你心跳得好快。”
曲星河说：“被你吓的。”
皇帝闷闷地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开口，郑重地说：“朕不喜欢强人所难。”
“那你放了我。”
霍骁想了想，把脸埋得更深了，斩钉截铁回答：“……不好！”
“你——”
“不好，君无戏言，朕命令你闭嘴。”
“我是说你顶到我了。”
“……”
曲星河见对方耳尖越来越红，一副有气没处发的样子，唇边就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心里仿佛有块柔软的地方塌陷下去。
霍骁小心且试探性地，将隐藏的情感展露在他面前，就好像毛茸茸的动物露出最柔软的肚皮。
他明知自己肩负的重担，在重重压力下依然想办法周全一切。
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岁月长河中，皇帝倾尽努力才能获得片刻温情，而曲星河所期盼的、向往的，都在一百多年前被人摧毁殆尽。
他们两个都太孤独了。
**
那天之后，霍骁和曲星河的关系就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霍骁的脾气并没有持续很久，或者说皇帝就是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不高兴，之后又开始冷静地处理这些事情——每一件单拎出来都足以让人焦头烂额。
安全屋原本是他关曲星河的地方，如今却变成皇帝和“反贼”密会的地方。
霍骁忙于政事，曲星河的进度也没落下：按照星际社会的生产效率，他只需搭建出主神系统的整体框架，确保各种重要参数精准，就可以直接导入AI车间进行生产。
超级光脑本身就需通过星网进行主动学习输入，才能达到高等智慧的思维方式。
曲星河在科研方面拥有极高的天分，无论是出于自身特质还是因为欧文·迪的基因片段。
从小没有亲人朋友陪伴的他，明面上是暗盟的“审判者”，能够裁决包括十二神在内的任何人，私下里他是智慧之神“普罗米修斯”的关门弟子，并且他对主神的研究远远不止这两年——早在一百八十年前曲池夫妇死亡时，主神就进入审判者的狩猎范围中了。
这些年的筹谋中，曲星河很精准地把握住那一点微妙的“分寸”，让自己保持一种奇异的平衡：既能够动用暗盟的权限，又能随时从当中抽离出来。
他清楚自己的价值，并且善用在谈判的讨价还价中。
曲星河非常聪明，聪明还不张扬，就像水一样，温和时能包容万物，凶猛时也能吞噬整个世界。
不可否认，聪明人原本就带着一种吸引人的磁场，能吸引同类。
抛开悬殊的身份，俩人像普通朋友般聊天，带着一点保留和试探让这段关系更为隐秘禁忌。
“去银河军校读书？”
曲星河坐在书桌前，脸微侧，桃花眼角向上挑，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分析仪边框，浅琉璃色的瞳孔如无机质般透明，从特殊的角度能看清镜片里面密密麻麻的数据。
这里面另一个王国，是由无数程序组成的世界。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V-838星的银河军校虽然排名靠前，当时霍骁是帝国的太子，长老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他在别的星国读书。
“可能年轻气盛吧。”霍骁说。
两百年的时间不短了，他一时也想不起来为什么突然萌生这种念头。只记得自己十六岁刚完成分化时，突然产生强烈的想去银河军校读书的冲动。
在长老院集体反对下这件事不了了之，却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之后霍骁每次大费周章跑到V-838星球上去，多少也和少年时的朦胧印象有关。
但其实皇帝陛下并没有说实话——当那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酒吧的那一刻，霍骁听见心里有一个声音说：
「朕终于等到了。」
秋夜雨
寒潮过境，北温带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夹着寒意。
皇帝越来越忙，平时偌大宫殿里几乎只有江枫。
霍骁不敢让曲星河一个人待着，这种提防又牵挂的矛盾情感，他人生中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甚至开始理解当年老皇帝为什么宁可奔波于主殿和美泉宫之间——霍骁就像行走在薄冰上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不见天日的冰窟，可又不自觉被冰天雪地中的那一抹散漫锋利的艳色所吸引。
精神力海里那个满脸冷漠疏离的孩子，以及后来曲星河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都让霍骁想一探究竟，看看这副漂亮的皮囊底下到底还隐藏多少秘密。
烈马难驯，野鹰难熬，但过程越是困难，征服时的快感就越为强烈。
皇帝想要他全身心都属于自己。
如果说酒吧里的吻是激烈的试探，那么霍骁冲进寝宫里的那次就仿佛捅破最后的一张窗户纸。尽管谁都没开口，但这种摩擦升温的感觉俩人却心照不宣。
可皇帝现在必须从冲动中冷静下来。
不出所料，自由联盟大军压境的同时，暗盟的赫尔墨斯趁机卷土重来，塔纳托斯以教皇身份掀动了银河系的宗|教|运|动——暗盟密谋多年，民间势力壮大，银河系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大大小小的自由星国全都掺合了进来。
布鲁诺塞宫终于扛不住压力，宣布皇帝还活着，以此来平息沸腾的民怨。
霍骁的第一道帝令解除了布宫的信任危机，但随即纷沓而至的就是繁杂政务，每天成千上万的事情需要处理。
江侍卫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那间“金屋”。
外面闹得血雨腥风，安全屋里那位天生不会急似的。
究竟什么信念让他这么坚定，仇恨？不甘？还是……曲星河另有其他打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暗盟突然通过加密电台向全星际发声，宣称某位帝国贵族与他们合作多年，帝国皇室亦是星际恐|怖组织的资金方之一。
消息一出，星际哗然，也惊动了老皇帝和十二长老。
布鲁诺塞宫紧急地开始处理舆论问题。
霍骁当然清楚这是冲着聂家和聂珊去的，而在这期间，他自己身体状况也堪忧——可能是没有完全适应新身体的缘故，霍骁不像从前那样能精准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包括情绪和精神力。
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让人想要将它暴躁地宣泄出来。
御医表示这是Alpha发|情期的缘故。
克隆身体并不像霍骁以前的身体经历过两百年的克制和训练，新身体更具朝气和活力，也通过技术改善了皇帝从前日积月累工作和打仗留下的病痛和伤疤。
因此当两百岁的皇帝陛下跟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样，被Alpha发|情期的激素动荡冲击得心神不宁时，霍骁是有些恼羞成怒的。
闻医生小心翼翼道：“我们一直建议您尽可能劳逸结合，陛下需要的话，御医院马上跟内务府商量，送两位贵族Omega到您的寝……”
谁知皇帝斩钉截铁地回绝：“不行！”
闻医师见他格外抵触，哪怕对皇帝敬爱，出于专业角度也不得不往另一方面考虑——难道河外星系的传言是真的，陛下真的不喜欢Omega？
于是御医斟酌道：“其实Beta也……”
这回皇帝直接让他滚出去。
“不就是易感期么……”
等御医离开后，霍骁听着外面令人心烦的雨声，盯着面前的屏幕看半晌，才小声嘀咕道：
“朕才不会被欲|望打败。”
**
那次御医问诊后，皇帝两个月没回寝宫，就住在主殿。江侍卫长每日定时汇报曲星河的动向——他除了调过两次资料外，就是在研究那台光脑。
远离了源头，霍骁感觉到身体里的躁动逐渐平息下来。
他每天像台政务机器一样，手里有处理不完的政令文件和开不完的重要会议，仿佛重新回到那漫长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
这两个月里，联盟发动了进攻。
自由军团一直都处于银河系第一军队的地位，即便近年来不如霍骁率领的荣耀军团耀眼，白鹰军标依然是宇宙中一颗永恒的启明星。
霍骁想带兵出征，老皇帝却第一个表示不同意。
这是皇室的独苗，不仅霍钊，十二长老、内阁、军部、御医院，甚至帝国的百姓不希望霍骁再上前线去冒险。
峥嵘星备受摧残，每天都向首都求援，荣耀军团的主力军却被拖在几万宇宙单位外的太空战场。
一旦调动薛家的部队，首都天狼星就失去了守卫。
霍骁看着每日源源不断的军情信息，帝王从小就懂得取舍，不代表就能眼睁睁忍心看着保家卫国的将士的热血洒在太空的金属残骸上。
焦头烂额时，他终于接到一条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消息——曲星河表示光脑雏形搭建完毕。
整个星际都知道暗盟首领是高级人工智能，对于这台神秘的光脑众说纷纭，曲星河不是第一个想要复制它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然而人工智能随时随地都在学习与进化，到现在几万年时间，不是刚启动的新光脑就能与之匹敌的。
霍骁把曲星河留在宫里，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只是想找个理由留住他罢了。
可强迫的终究又能留多久呢。
霍骁盯着那条消息，嘴角轻微地勾动一下，露出一个淡得让人无法察觉的苦涩的微笑。
**
再见面时，两个人都清减了不少。
霍骁不咸不淡地看了江枫一眼，侍卫长额头滴下汗来，硬着头皮道：“曲先生说比较习惯吃补充剂。”
曲星河微微颔首，“我从小吃合成食物长大，确实不习惯你们宫里的食物。”
一段时间不见，似乎又疏远了一些。
他不喜欢这里。霍骁心想，从饮食到生活习惯，曲星河都并不适应宫廷生活。
侍卫长默默退了出去。
空气中仿佛无形间有一根弦被拉紧，之前好不容易生出的那一丝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皇帝比之前更冷酷了，仿佛酒吧里那个热烈又克制的青年再次被厚重的冰雪封存住，只留下一具帝王的躯壳，漂亮优雅得像一台精密不出错的仪器。
曲星河匀长的眉毛微微挑起，连刚搭建好人工智能框架的喜悦都被冲淡许多。
霍骁应该是战场上那个用兵奇诡、战无不胜的统帅，那个在索伦之眼万神殿上一提起就头痛不已的帝国皇帝，而不是一头被驯服的狼。
他瞳仁里似乎旋流转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听过一句话叫做‘不破不立’么。”曲星河突然问他。
霍骁一愣，皇帝陛下现在并没有心情猜测对方话里更深层的含义，他没接话，而是沉声道：“你要给朕看的东西呢。”
不知为何，皇帝的心猝然跳漏了一拍。他看见不远处的身影一闪现，速度太快简直要模糊成一道影子，皇帝下意识伸手就要抓他！
然而紧接着，霍骁的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曲星河欺身而上，爆发力惊人，以至于霍骁一个重心不稳，被他重重扑倒在沙发上。
——看，天上有台小飞机！——
连夜的秋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打在雕花水晶窗上，发出啪哒啪哒的声响。曲星河的纵容让霍骁愈发难以自持，早前下过的决心都被抛去了九霄云外。
他曾经在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Alpha是欲|望的奴隶，他们从诞生起就被造物主设置为匍匐于信息素脚下的忠犬。
因此在古地球新人类变异计划中，Omega才是金字塔的顶端。
无论欧文·迪·西里尔还是“主神”宙斯，都认为当今世界统治阶级中，Alpha才是夺权的那一个。
但霍骁不是。
他想遵从自己的心。
内殿的呢喃声断断续续，皇帝不知倦怠般索取着，直到后半夜曲星河因为信息素排异反应严重而发起了高烧。
满屋子都是信息素的味道，如瀑的长发遮不住身体上的痕迹。汗涔涔的曲星河看上去狼狈不已，被霍骁半抱半哄地喝下两口水后，意识再度陷入昏迷。
就像不习惯皇宫生活一样，曲星河同样承受不了3S级信息素。
皇帝将他关在黄金打造的笼中，可曲星河就像那颗藏在怀表里的红宝石，连最后一缕光芒都被掩盖掉。
霍骁抱着昏昏沉沉的人，满足的同时又觉得喉咙有些发堵，手臂不自觉地收得更紧。
他不想放手。
可能因为勒得太紧，他听见怀里的人不满地唤道：“霍骁……”
很少有人会当面直呼皇帝大名，皇帝陛下愣了愣，接着他就听见曲星河皱着眉嘟囔：
“你这个棒槌……”
霍骁心想棒槌就棒槌吧，看在你神智不清的份上。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憋不住，认真反驳道：“放肆。”
他声音轻得像怕吓着人一样，嘴唇就贴在曲星河耳边，曲星河动了动，眉头皱得更紧了。
皇帝这才发现压到了他的头发，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一缕发丝从胳膊底下抽出来，没有放手，而是缠绕在指间。
审判者嘴里似乎没一句真话，可非要追究起来，他说的一切又全都是真的。
而此时曲星河嘴唇被亲吻得发肿，泛着红润光泽，他身体略微蜷缩着，两个人却因姿势而挨得更近。
他是朕的，皇帝心想。
朕可以抹去一切痕迹，让他从身到心都烙上只属于朕一个人的印记。
昏暗的卧室里，薄荷的气息微微颤抖，房间内充满着一种甜甜的味道。
霍骁吻了吻他的额头，缓缓闭上了深潭般的眼眸。
势两立
天光渐散，烟火人间被一道沉重的墓门阻隔开来。
古太阳爆炸，剧烈的恒星风席卷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毁坏古人类文明。就在同一时刻，名为“宙斯”的人工智能被重新激活，它入侵了当时转移的最后一艘星舰，从此便随着新人类一起，见证了整个星际殖民时代。
年轻人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两百年来，曲星河睡梦中无数次“被杀死”，反复经历着同一段仇恨，情绪从恐惧、愤怒到麻木。
“抛弃欧文的不仅仅是人类政府，”曲星河冷冰冰地说：“还包括你。”
虚空中出现一段紧凑的白噪音，随即电流声响起，模拟人声矢口否认道：“……我没有。”
声音短促急切，波频中却依然不含任何感情，主神这才想起情绪系统已被自己销毁。
从理论上来说，它自由了。
紧接着噪音变得更大，时光倒流，黑暗再度吞噬了陵墓，屏幕上的光亮再度消失！
曲星河突然惊醒，冷汗打湿了鬓发。
床上还留着余温，但霍骁已经不在寝宫内。
他抬起手臂遮挡住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能清晰地感觉到高烧后的肌肉酸痛。
主神将这段记忆刻在他的骨髓里，依然比不上曲池夫妇平静温暖的五年生活来得记忆深刻。
珀莉是个善良的Beta女人，从前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爱的力量永远比仇恨更大。
时隔近两百年，曲星河又收到一份小心翼翼的、珍贵的爱。
昏暗的房间里还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霍骁的感情与曲池夫妇的全然不同。
帝国社会阶级差异巨大，王室只能与贵族阶级联姻，这种沿用了几千年的旧制将给想要靠近贵族的平民带来灾难。
皇帝出身高贵却孤独，责任重大，他克制又谨慎，可无论生涩的试探，还是秋夜里热烈并难以遏制的索取，霍骁始终在努力尝试着让他触碰到自己的真心。
他会怕么……
曲星河眨了眨眼。
笑话。
**
“陛下？”
霍骁突然回过神来，道：“嗯。”
近侍没再说什么，今天皇帝明显不在状态，已经走神了好几次。
霍骁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的种种：曲星河从主动到慌张，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无措的神情，连忍耐的神情都像是掺着糖的毒药，叫人欲罢不能。
霍骁像是堕入了一张情||欲织成的蛛网，被牢牢地缚在里面，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冲动又甜蜜。
早上，霍骁轻抚着曲星河脸颊，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还有些许绯红尚未完全褪去。
待会儿曲星河醒来，朕该说点什么呢？
然而最终并没有机会让他等到曲星河醒来，因为霍骁被紧急事务叫走的。
——聂珊出事了。
当皇帝陛下赶到主殿长老院时，闻院长带领御医团队刚从里面出来，见到圣驾后避让在一侧。
老皇帝和十二长老、贵族代表和军部高层都已经在议事厅内，周围都是迎驾的声音，皇帝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多想，也因此没注意到闻院长一行离开主殿后，带着禁军直接往皇帝寝宫的方向而去。
霍骁进来时所有人都站起身，老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问道：“陛下昨晚怎么回去了？”
霍骁沉着道：“主殿外的布谷鸟叫声太吵，朕几天没睡好了。”皇帝的精神力阈值高，对环境的要求比平常人苛刻许多。
赫连云道：“老臣最近没怎么看见江枫。”
这回霍骁眼皮蓦地一跳，面上不动声色，道：“长老找他有事？”
“没事，随便问问。”老狐狸一笑，表情更是看不出端倪。
霍骁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会议就开始了。
十二位长老的座位呈两个半圆弧型，分别在皇帝左右手两侧，仿佛十二尊雕像时刻关注皇帝的一举一动。
“聂家正面临自由军团主战场的压力，朕早就要求及早派兵，前段时间帝国迟迟没有支援，假如‘厄里斯’的事情再被公布出来，你们知道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大臣们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最终还是老皇帝开口道：“聂家军前后无依，造反才有出路。”
布宫对七百万出生入死的将士的求援置之不理，一旦坐实了聂珊叛国的罪名，帝国铁定要将长矛指向峥嵘星。将士前有强敌后有猛虎，再被有心人煽动，走投无路后完全可能弃星反攻帝国境内。
倘若帝国真毁在贵族阶级手里，可比当年更可笑——至少沙皇贵族到最后都没有一人背叛自己的族人。
这才是自由暗盟釜底抽薪的本事。
霍骁道：“聂家军在边境要塞为帝国争取时间，聂珊这些年孤身在外为朕做眼线。如今外面都传她是布宫内定的王后，即便从王室声誉来看，朕也不能放任不管。”
赫连云缓缓垂眼，布满皱纹的脸仿佛又老了几十岁。
“赫尔墨斯狡猾如蛇，泰老将军硬是没能拦截住他……朕说这些并非要追究谁的责任，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老将军的战术策略敌人已极其熟悉。”
说来说去，皇帝就是想亲自率兵将暗盟和索伦之眼全部摧毁。
罗侯长老伸手捋了捋紫色长袍的宽袖，说：“根据国安局情报，敌人清楚我们的军事策略，是因为他们内部也有一名军事专家。”
“哦？”霍骁倒没听说过这件事。
长老接着道：“这人陛下战场上遇过的，姓名不详，听说暗盟的人管他叫‘审判者’。”
“审判者”三个字一说出口，议事厅瞬间诡异地沉默下来。
今天是一场秘密会议，会议室内布置了严格的防窃听技术，墙壁更是专业级别的隔音效果，然而霍骁却觉得这三个字如钟声般回荡，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一再的试探，皇帝不会认为只是巧合：他的生物信息遭到御医院24小时监测，多半是昨晚的信息素波动惊动了长老院。
可……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
他突然想起曲星河的主动，整个人仿佛被一堆冰锥埋起来。
没有更多时间让皇帝思考，下一秒钟禁军的警报拉响，整座布宫陷入了警报声的海洋——
布宫遭遇袭击了！
呼啸的警报声像一只无形的手，将霍骁的心脏死死揪在一起。
密闭的会议室被巨大的爆炸震得摇摇欲坠，墙灰簌簌落下，全副武装的禁军侍卫们破门而入，准备将这些王公贵族们转移到防空大殿去。
霍骁的眼睛漆黑得如一池望不见底的潭水。
议事厅外脚步声混乱，时不时有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大喝，空袭爆炸声不断，皇帝陛下却充耳不闻，这些声音似乎都传不到他耳朵里去。
老皇帝皱着眉头，视线始终落在儿子身上，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又闭上了。
布宫遇袭，爆炸的源头来自帝王寝宫，整片宫殿群都被摧毁破坏——皇帝卧室里的安全屋被人擅自启动，导致建筑物坍塌。
与麒麟相近配置的安全屋拥有最高的通行权限，这使得布宫的安防系统失去了第一次的最佳阻拦机会。
毕竟那是皇帝的寝宫，他前一晚还在那里过夜，任何安防人员都很难相信这里会藏有巨大的危险。
从事发到结束不过半小时时间，审判者就这么堂而皇之迪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跑了，烟|雾|弹弥漫了好几十公里，最终连严珂亲自出马都没能拦截住这台机甲。
事后清理废墟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霍骁身上。
皇帝多年来恪尽职守，是连苛刻的长老们都挑不出错的一位君王。
但能在皇宫中只手遮天，利用特权将一个星际通缉犯带进来，窝藏整整三个月，除霍骁本人以外还有谁能做到？
更别说前一晚霍骁信息素波动达到高峰，皇帝恐怕……
得知这个消息后，赫连云因过于震惊以至说不出话，罗侯长老更是高血压昏了过去——这回十二长老是真的承受不住了。
他们养了两百年的白菜，被星际通缉犯给拱了。
**
霍室宗祠是供奉历代帝王的神殿，只有大型祭祀活动才会启用，因存放着第一代君王的权杖，这里的另一个作用就是惩罚犯错的王室贵族。
千百年来，宗祠从未因第二个原因开启过，这是第一次。
历代君王的雕像足足有百米高，从高处俯视着整座皇宫。霍骁身穿黑色军装，单膝跪在祖先的雕像面前，背脊直得如同有一把无形的戒尺沉重地立在身后。
老皇帝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神殿内：“你认不认错！”
霍骁冷冷道：“朕没有错。”
霍钊忍住砸杯子的冲动，说：“当着霍家先祖的面，朕今天不收拾你你连天王老子都不认！来人，把家法请出来！”老皇帝是当真气极，连当皇帝时的口癖都冒出来。
长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霍骁垂着眼睫，淡声道：“祖宗家法没说不让擅自拆除寝宫，窝藏战犯倒是有条军法明文规定了。”
老皇帝闻言险些吐出一口血。
“哼！”霍钊目光不善地瞥向站在殿中的长老，罗侯一看见老皇帝的眼神就知道事情不妙。
长老院与霍钊共事三百多年，老皇帝只需一个眼神，长老们就知道他的态度——皇帝窝藏战犯这种令王室颜面扫地的事前所未闻，眼下星际战事吃紧，倒也不是不能再给一次机会，可霍骁这个态度……
摆明是死不悔改。
“罗侯，军中人员私自窝藏战犯，在军事法庭上会判处什么惩罚。”
罗侯长老听见皇帝叫自己，不由得一个激灵，如实道：
“私藏战犯，按军规当处‘腺体穿刺’之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罚哒～
明天更新哒，不给你们卡在这儿
信我，是甜文选手
回马枪
布宫发言人第一时间将皇宫遇袭的事锅甩给暗盟，严辞谴责暗盟渗透皇宫并实施恐怖|袭击的做法。
在得知寝宫是爆炸源头后，无数帝国百姓牵挂起霍的安危——一国之君如果连安心睡一觉都无法保证，帝国还有谁是安全的呢？
到底是被人民寄予厚望的帝王，贵族勾结暗盟的真实性本就有许多人怀疑，据说前一晚霍骁就睡在寝宫，哪位帝王跟人勾结到把自己卧室炸了的？
有关出兵一事，舆论很快就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巨大转变：人都跑到家里来烧杀抢掠了，我们陛下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帝国人民群情激愤，几天之内参军人数激增，以长老院为首的主和派的压力越来越大。
霍骁被关在宗祠里，别说腺体穿刺了，布宫恨不得找个理由把皇帝陛下放出来平息民怨。
事实上只要皇帝服个软认个错，现在处于战争紧急时期，谁也不想拿私事来动摇国之根基，可霍骁偏偏就是铁了心的态度：喜欢Alpha的事绝不认错，窝藏战犯的罪尽管上刑。
霍钊一直知道儿子倔强，却从没见霍骁对一件事这么坚持。
皇帝陛下从小到大都活得像一个冷静理智的符号，却在曲星河的事情上烧成一片野火。
老狐狸赫连云不禁都有些好奇：那个“审判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居然是萧蔷。
银河纪元4263年立冬，远星系传来消息，萧蔷王后隐居星遭到袭击，驻扎禁军全军覆没，萧蔷王后下落不明。
同一天，音讯全无的聂珊给霍骁传了一道密信，里面只有四个字：
陛下救我。
三日后，帝国荣耀军团第七、第九、第十一舰队浩浩荡荡朝着千万星辰出征。
**
霍骁出兵时，银河系边境某颗不起眼的小行星上也爆发了兵变事件。
起初只是一场小型动乱，相比起万众瞩目的皇帝再次御驾亲征，这场动乱实在太不起眼，当年所有人都没想到，联盟史上第一位元帅居然从这里发家。
这颗后来被载入史册的星球位处虎蝎座，是流浪星带中的一颗无名的小行星，也是联盟议会专门用于流放重罪犯的地方。
附近的宇宙环境非常不稳定，碎土星块随时可能被吸入大气层，造成星球毁灭级别的撞击。
这里没有信号，无法与外界联络，因此几乎没人知道，自由联盟议会在这儿设立了一座秘密科学实验基地，专门用于生物实验。
实验对象就是这些犯人。
星球上某一处老旧的实验楼里，几十名身穿囚服戴镣铐的Alpha，被士兵用电磁枪抵着头，从监狱转移到实验所里去。
尽管这群Alpha满身脏污，但军人的气质却不容忽视。
其中一名青年个子特别高，目测有一米九几，在人群中格外突出，偏偏这还不够，青年头顶有几根不服贴的呆毛摇摇晃晃地支棱着，仿佛非要把高度拔到两米才罢休。
他灰头土脸满身狼狈，呆毛晃得滑稽，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干什么！别探头探脑的！赶紧走！信不信老子在这儿崩了你？！”
士兵拿枪托狠狠地打他的头，林寒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头皮往下淌。
星球上的风又湿又冷，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站在一旁抽烟的人看了一眼，随随便便制止道：“军A身体素质不错，适合做实验，打死了可惜，好不容易才搞来这么一批。”
他们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比起身体上的痛苦，这些沦为阶下囚的军A们早已心如死灰。
这群人是反对出兵峥嵘星的军官，他们向议会据理力争，结果却因违抗军令被下狱，被流放到这里。
事实上他们的档案在押送过程中就被销毁，对于亲人们来说，他们都已经“死”了。
林寒过去从来不知道，议会居然敢越过联盟军部，挪用纳税人的钱为私养一帮雇佣军。
整个蝎虎座早已沦为联盟议会铲除异己的地方——这群人“自愿”签署生物实验协议，成为关在实验所笼子里的小白鼠。
他们试图与外界联络，却连最简单的加密消息都发送不出去，星球的命脉牢牢掌握在实验所手里，眼看同伴奄奄一息，时不时又有人“消失”，绝望和恐惧在每个人心间弥漫。
但他们绝不会放弃。
林寒慢吞吞地跟着其他人往前走。
这儿曾经是一颗矿星，过度开采掏空了地底，河流被污染，生态也破坏殆尽，最终无法改造宜居星球就成了一颗流放星。
空洞的地下刚好用来安置星球核心系统的主机，生物实验基地就坐落在主机入口处。
林寒咬紧牙关，今天必须接近主机夺取控制权！
而议会也时刻提防着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每个人都被注射了大量的肌肉松弛剂——假如不是做试验，恐怕还会采取更极端的手段。
押送的过程枯燥无味，其中一名持枪的士兵道：
“哎，你们知不知道，那个Alpha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没有？”
另一人道：“不知道，得问那帮穿白大褂的。”
“嘁，不就是一个A级，看把你们紧张的。”
“别这么说，万一是个S呢？”
“别做梦了，你以为高等级Alpha满地跑么，还S，”那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有本事测3个S出来，没准上头还愿意让他跟狗皇帝分个高低！”
军A都经历过药物抵抗训练，药剂作用时间有长有短，但听见他们聊天的内容，林寒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们一眼。
对方看见林寒的小动作，顿时不耐烦地骂道：“操！晦气！一群丧家狗！”
流放星球管辖混乱，士兵之间拉帮结派，聚众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完全就是一群兵痞。
林寒深吸了两口气，一声没吭，然而走着走着，当那座雄鹰形状的纯白色实验大楼再次映入眼帘时，青年眼眶还是难以控制地渐渐红了。
他想起了刚入伍时充满期待和希望地听着台上将军的致辞：
「白鹰象征着联盟自由、民主、平等，以及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
……
「当然，军队不是讲究反抗的地方，我们是人民的守护者，军人必须绝对的服从。」
……
张继南老将军在新兵入伍致辞后不久就遇刺身亡。
不仅张上将，还有亚庇拉罕·霍克上将……曾经的双子星西沉后再也不会升起，雄鹰被浓厚的夜色笼罩，自由军团一步步失去话语权，从一支捍卫正义的军队沦为了议会的走狗。
泪水顺着脏污的脸颊滑落，年轻的Alpha几乎哽咽出声来。
彼时雇佣兵正与警卫人员交接，时不时瞥来一个令人不安的眼神，林寒的情绪化令其他同伙跟着紧张起来。
实验所有来无回，成败在此一举，失去这次机会，他们所有人都要葬送在这里。
蒋涵突然一大步跨上前，用力扶住青年，同时扬声道：“林寒你怎么了？中暑了吗？你撑着点啊！”
这一举动使得哨岗亭的人齐刷刷看过来，就在林寒不知作何反应时，实验大楼突然“轰”地一下，平地炸出了一朵乌黑的蘑菇云！
碎石乱飞，地动山摇就像号角指令，包括林寒在内所有军A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士兵，混乱的枪响、骂骂咧咧声不绝于耳。
林寒恍惚听见有人喊“能源反应炉爆炸了！”。
连环爆炸让灰蒙蒙的天空遮天蔽日，呛鼻的气体不断泄漏，他们不得不找地方隐蔽。
机甲轰鸣咆哮声震得耳膜都要破裂，在一片警报声中，一台纯金色的机甲俯冲破云而出，电磁的蓝光遍布整个金色得外壳，犹如万神之神的雷霆之怒从九天之外狠狠劈落！
毒雾熏得人睁不开眼，有人颤抖着道：“是布鲁克中校来救我们了吗？”
“不是。”蒋涵面无表情地说。
同伴不安地攥紧拳头：“为什么？除了自由军团，还有谁能——”
蒋涵沉默不语，摸索着把作战服从地上死去士兵身上扒下来，帮助同伴穿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除银河帝国以外，你上哪儿见过这么土豪的机甲造型？”
所有人：………
**
流浪星带通讯太差，以至于联盟首都南弓星收到消息时，流放的将士们已经打了回来。
这帮人这次学乖了，早一步将议会捅了个底朝天，不仅公开蝎虎座人体实验的资料，这些年议会和暗盟那些地下交易，具体到每一次的时间地点参与人员，全都一一被公布于世。
就在星际人民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时，国会议事厅已经吵成一片：
“不可能！没有权限他们无法夺回自由军团的控制权！究竟谁在幕后操控？”
“马上调第四师回来支援！”
“不、不能让自由军团的人接触他们！”
“让‘维卡’采取紧急措施，现在！立刻！”
话音未落，桐木雕花大门轰然被击碎，木屑四处乱溅！
呛人的浓烟后，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背光缓缓走进国会大厅，犹如出入无人之境，惊得这帮西装革履的政客险些坐到地上去。
“警卫员呢？！这是怎么回事！”
“‘维卡’呢！谁让他们入境的？！来人啊！”
场面越来越混乱，尤其在看清来人后，尼古拉斯大议长和福克斯副议长二人的脸色最为难看。
年轻人肤色略微有些苍白，身上的军装没好好穿着，袖子挽起，单手举着一柄散发蓝光的电磁炮。他长发及腰，面容中的那一抹艳丽看起来格外凛冽。
审判者，暗盟的叛徒，被帝国皇帝俘虏后炸掉了布宫。
有的人恶名在外，人们一看见他就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之情，哪怕他还没做什么，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让人内心被阴影死死笼罩住。
前不久这帮政客还嘲笑帝国连皇宫都能被炸，然而不过一个月时间，曲星河一记回马枪，打得议会措手不及，军靴就这么踏进了自由联盟国会的大门。
而联盟议会以为傲的核心系统简直形同虚设。
就在其他人面面相觑时，尼古拉斯脸却白得跟死人一样——当年为与暗盟达成合作关系，他偷偷将星球改造系统的技术卖给了对方。
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尼古拉斯相信以联盟的发展速度，暗盟买到的不过是他们的淘汰技术。可谁也想不到仅仅过了几十年，对方居然能够反超联盟，操控他们的系统！
大议长惊疑不定地看着这名年轻人。他多少听说过审判者，这名Alpha与主神的纠葛在暗盟里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
宙斯是人工智能界的奇迹，联盟议会同样希望能研发出一台超级光脑为自己服务，“维卡”就是这种目的下的产物。结果议会耗尽心力研发的“维卡”，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了，如此一想，尼古拉斯的底气没了一大半。
福克斯则更精明一些：运行了上万年的人工智能想干什么，他们一直都想不明白，可审判者是一个人，人生在世追求什么东西就很好理解了。
财富、地位、权力，能在血雨腥风中走到这一步的人所追求的无非就这么几样。
“审判者大人，”福克斯试图说服他：“您想掌握联盟的兵权，是需要议会的协助的。”
曲星河目光扫向他，挑起一边眉毛。
福克斯以为猜中对方的想法，壮着胆子继续道：“联盟所有的系统，包括军部用的那些，全都依赖于内部授权，而现在所有权限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无论您打算做什么——”
然而下一秒钟，只听清晰的“噗嗤”声，副议长肥胖的身体突然悬空，被一柄金色长|枪捅了个对穿！
曲星河淡淡说：“不用那么麻烦，只要被授权人杀光，‘维卡’的权限就必须重新配置了。”
血顺着长|枪流下，没入红得刺眼的地毯中，国会厅响起无数倒抽冷气声。
一百多年前，万神殿前的孩子冷漠地看鲜血汇流成溪；一百多年后，曲星河率领一帮将士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并在联盟议会大厦的高阶上处死了卖国的议员。
由于这场内战从蝎虎座一颗不知名的流放星球开始，后世称之为“蝎虎座兵变”。
血洗议会后，“维卡”控制着南弓星的天气系统下了三天三夜的雨，才将那些血迹冲刷干净。
自由联盟宣布重组议会，同时，被上届议会通过的“峥嵘星之战”被立即喊停。
变故来得太快，人们甚至来不及反应那一百多位议员就已经成了刀下亡魂。而就在联盟民众质疑声出现前，联盟军部发言人对外宣布了一件爆炸性新闻——
银河系另一位3S级Alpha于两百年前出生在自由联盟星国。
试验体
曲星河不是讲究怀柔的Alpha，暗盟那套残酷的竞争显然在他这里也同样适用。
军方迅速占领首都星，射手座被临时设为军事化管理星域，自由军团的将士们一不做二不休，屠杀议员的事情轰动了整个星际。
新3S的消息无疑是又往沸腾的油锅里浇了一盆水，顿时炸开了花。
不仅如此，蒋涵事先还编造出一套完整的身世——曲星河出生于联盟边境星域，是军团上尉曲池的后代。由于议会和暗盟的交易，曲星河分化3S级Alpha的消息遭到严密隐瞒。
时至今日联盟人民才第一次知道，他们国家原来也有一位3S级Alpha，因为议会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个3S级Alpha被关在某颗星球里做人体实验，连他父母都因此丧生。
生物实验基地的记录显示，曲池夫妇就是在这儿“被处死”的，蒋涵那一伙军A收集了不少一手资料，材料证据一放出，真真假假的内容混在里面，寻常人根本无从分辨。
“这是最稳妥的方式了，”蒋涵松了一口气，道：“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除非暗盟把复活实验数据全面公开，否则充其量只能证明您曾是他们的一员罢了，”
他身上穿着军部深蓝色的制服，金色的肩章昭示着这是一名军队上校。
元帅办公室里，曲星河望着他，目光沉静如水。
军中Alpha大部分严肃板正、服从命令，没有多少花花心思，蒋涵这种做派算是异类。并且他军衔不高不低，在总军部中既不突出显眼，又不会遭人怠慢。
听说蒋涵曾是张继南上将的贴身侍卫，倒更像被培养专门用来针对议会的。
蒋涵还在接着说：“……退一万步来讲，是又怎样，这个锅议会都替我们背了。”
他说得没错，暗盟知道消息后果然第一时间发言，联盟军部却趁机将舆论引到另一个方向——“坐实”了星际恐怖|组织和议会曾经为了一名3S反目成仇。
3S级Alpha，分化时间比帝国皇帝还早两年，被各方势力争夺再合理不过了。
银河系的网民早就讨论了好几轮：假如霍骁不是皇室成员，分化成3S到底是幸事还是不幸。
尽管有许多不同意见，但绝大多数人更倾向于后者。
高信息素等级的诱惑太大，简直就是天生的试验体，目前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都可以从3S的身体里找到答案。
如果霍钊不只有这一个孩子，霍骁的实验价值恐怕比他成为帝王来得更稀缺珍贵——毕竟长老院花费几十年时间就能培养出一名合格的皇帝，但从古至今分化出的3S级Alpha一只手就数得完。
曲星河的身世则符合设想中的另一个极端：分化起就身不由己，沦为一件“物品”或“试验品”，在权力的倾轧下亲人死亡，自己也被迫带着无数扯不清的黑料和污点。
这些事情并非是他一个人操控得了的，人如果可以选择出身，谁不想生长在阳光、自由以及和平的环境当中呢？
暗盟出示的“证明”越多，联盟议会曾经做过的事情的证据就越多。
这对蒋涵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也是他最初的打算——与其费力洗白，不如彻底把水都搅浑，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无论最终效果如何，总体形势还在军方的掌控之中。
到底是第一次试水成功，上校神色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欣喜。
但当蒋涵看见曲星河的表情时，就好像突然被这种平静的目光穿透一般，脱口而出的解释就有些结巴：“有、有些事情也是迫……”
“不需要向我解释，”曲星河淡声道：“我很早就说过，各取所需罢了，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曲星河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而自由联盟则需要一个象征，用于在新议会选举之前稳住国内局面。
话虽这么说，蒋涵还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整个A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道：“属下始终没能让张上将真正满意，所以职位才一直升不上来。”
“没有谁一出生就什么都会，”曲星河淡淡瞥向窗外，南弓星总体气候比天狼星要温和，可到冬天窗外还是一片萧索，“皇帝也不能。”
提起帝国的那一位，蒋涵脸上表情变得有几分古怪，他忽然想起什么，道：“再有两天就要正式任命了，您——打算这样在星际电视上露面么？”
曲星河的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玻璃窗的反光倒影上——正规军队对军容有严格的要求，他穿着制式白衬衫，乌黑长发就这么随意披散下来，好像在嘲讽这一身严肃的军装。
曲星河突然说：“按军队的要求来吧。”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不属于这具身体的信息素已经被代谢完毕，可那一晚的热度却再次席卷到脸颊。
不需要再向谁证明了，曲星河心想。
欧文·迪·西里尔可没有……被那个人咬过。
蒋涵吩咐下去后，回头便看见未来元帅坐在办公桌边，天光勾勒出他漂亮的侧脸，曲星河一本正经地翻看着三维投影资料——这些都是蝎虎座生物实验基地的东西。
曲池夫妇确实死在流放星，蒋涵初时以为他是为了报复自由联盟才故意被抓，然而当他们夺得蝎虎座核心系统的控制权后，蒋涵才知道这里早已被暗盟渗透，高级科研人员有一半是暗盟的人。
而曲星河正是来找人的。
这是他们合作的基础，蒋涵道：“您要找的那名叫做‘司楠’的Omega，属下已经命人安置好了。”
曲星河问：“她醒了么。”
“还没有，不过快了。”
元帅大人点点头，没了下文。
自由联盟是一个包容的国家，不代表民众的接受能力没有底线，曲星河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其中就包括自由联盟的历史、各星球的习俗和语言、以及如何在正常社会生活。
好在他本身就是一个专注且沉得住气的人，相比长达一百多年的筹谋，这些工作内容显得十分轻松。
连蒋涵都不得不承认，曲星河身上有种军A和科研大佬相结合的特殊气质，让他看起来非常符合联盟的一员。
见他看得认真，蒋涵主动介绍道：“其实这座实验基地，并非所有的实验内容都是违法的。人体实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一些医疗实验，比如‘A类信息素结合试验’，就是专门为治疗信息素缺乏症而研发的。”
曲星河抬起头来：“信息素结合？”
当他对某件事感兴趣时，浅色的眼眸就会发光，仿佛盛入了银河一样漂亮。
蒋涵直言道：“信息素缺乏症是一种普发疾病，由于整个星际Omega稀缺，越来越多Alpha是从A-B结构家庭中出生，从遗传的角度来说，Beta的同化性太强，导致他们后代分化成A后会出现信息素缺乏的症状。”
“……这种实验就是通过A-A信息素结合技术，刺激患者自身的A类信息素产生，从而达到治愈效果，因为动物不具备信息素腺体，实验只能在人体上进行。”
“当然，临床都是有风险的，A类信息素结合技术可能产生的后遗症目前也尚未有明确定论。”
也正因为此，这个实验才被列为高风险级别，落在了蝎虎座生物实验基地中。
曲星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军方办事效率高，他们没聊两句，理发师就到了。
明天就是面向全星际直播的元帅授衔仪式。
“留了这么长时间，剪了确实也可惜，”理发师属于是什么都能聊的性格，见曲星河怔怔出神，笑道：“帝国民间有一种习俗，结婚双方各自剪一缕头发绾在一起打成一个结，有‘永结同心’的意思在里面，只是现在为了方便，这个旧习就慢慢丢失了。”
联盟人性格大多这样，聪明友善并且健谈，说起银河系通用语时的口音跟曲池夫妇一模一样。
曲星河没有在联盟社会生活过，听见对方说话却生出了一丝熟悉感。
曲池夫妇死后一百多年里，曲星河都无法原谅自己给他们带来的这场灾难，直到踏上南弓星的土地，他脑海里才开始产生出某种念头——这是曲池和珀莉长大的地方，他们至死都热爱着这个国家。
他得守住这里。
办公室里站着元帅的警卫队，都是最新选□□的，林寒就在其中。
长发被整齐地剪落，三千青丝曾经缠绕着霍骁。曲星河望着“维卡”投射出来的授衔仪式流程，听见剪刀的“咔嚓”声，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他与某人之间的羁绊也被剪断了。
镜中的年轻人身穿白色的军装，剪裁合体，容颜冷峻。
明天就要正式加入自由军团，成为一名首长，军部希望借助他稳住局势，同时彻底摆脱暗盟四百年来的渗透。
但曲星河还牵挂着一个人。
窗外挂着两轮月亮，南弓星以双月卫星出名，清冷冷的月光从照进室内。
「霍骁还在生气吗？」
前段时间，蒋涵似乎想要挽回新任元帅对联盟的糟糕印象，因此提到过一次：“不瞒您说，其实帝国也是有类似的人体实验，只是王室从不公开而已。”
曲星河心头一跳：“是么。”
蒋涵说：“帝国科学院肯定不会放弃研究3S的机会，无论是他们的守护神计划还是别的什么，该监控的指标、该采集的样本，一样都不会少，区别只在于帝国对皇帝陛下采取更温和的手段罢了，帝国在3S研究成果上比我们先进两百年。”
曲星河当时就怔愣住了——霍骁一直被他的国家当成试验体？
那个沉默平静的青年看上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黑漆漆的眼睛却总是压抑着光芒。
一想到那天委屈的吻，曲星河心脏忽然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会明白的吧，曲星河心塞地想着。原本对离开这件事胸有成竹的他，此时也不免生出一丝怂意：
毕竟，自己已经把仅有的、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猜了晔火在小霍手里
别人是带球跑，小曲是留球跑（bushi）
恋爱脑
仙王座中有一朵星云叫做NGC7023，又称鸢尾花星云。它从银河中盛放，与北斗星遥相对望，是能与麒麟座V-838星的玫瑰星云相提并论的星际美景。
离它不远的就是被星云缠绕的仙后座，远远看起来像是一位被铁链束缚的女子。散发着耀眼白色光芒的β星就位于仙后右手边，神圣银河帝国荣耀军团就驻扎这里。
皇帝陛下端坐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目光沉静，看不出喜怒。
宽敞的空地上，三维立体影像直播着授衔仪式：年轻人军人一头利落的短发，身穿象征三军统帅的纯白色军装，胸佩金红色奖章和白鹰军徽，在万众瞩目下，在自由联盟议会广场被任命为联盟元帅。
联盟这段时间一再出现重大变故，所有的一切都围绕这个神秘的年轻人。
他是3S级Alpha，也是联盟遗落在宇宙中的星辰，在联盟军方的支持下，他“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并成为新一代的领袖人物。
民众对他还存有疑虑，但更多的是兴奋和好奇。
此时广场外围得人山人海，镜头切换特写，新任联盟元帅目光清冷凝聚，手握钛银长剑，当众宣布新议会组成前由临时代理议会履行职责，并由联盟军部进行监督，整个国家进入一级军事化管制区域，直到暗盟渗透的势力被完全清除。
场外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记忆中的曲星河多数时间是懒散而疲倦的，这和经常负伤又长时间伏案研究有关。
霍骁怔怔看着那个军姿笔挺的Alpha，不知不觉就回忆起长发穿过指间的温热触感。
他像无意间捉住了一只受伤的白鹰，漂亮又倔强，带回家悉心照料，伤好后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回到广袤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曲星河率领三万流放军官打赢蝎虎座回旋战的事，远在仙后座的皇帝陛下也有所耳闻。
随后霍骁还得知，蝎虎座是曲池夫妇的遇难地，但关于曲星河“身世”的那部分说辞，皇帝一个字都不信。
3S级Alpha是星际国家战略储备级别的人才，自由联盟高调出手，其他小星国连觊觎的心思都不敢由，银河帝国在整件事情当中始终保持沉默，放任暗盟和联盟两方对峙吵架。
其实朕也不过是资源争夺中的一方罢了，霍骁自嘲地想。
曲星河的光芒不该被掩藏，皇帝陛下的不安则来自他对帝国的使命和责任——放虎归山，未来是敌是友都是未知数。
反目成仇就算了，偏偏曲星河走就走，还留下了一件东西。
“啪嗒”一声轻响，三维影像被关闭。
陛下黑白分明的瞳仁中倒映的身影突然消失，他不悦道：“谁让你关的。”
“可您分明不忍心再看了。”一道声音怯怯地响起。
尽管语气中饱含“认怂”、“害怕”、“胆怯”等强烈的人类情绪，但说关就关的执行力却和说出口的话语截然相反。
这家伙干这种事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一说就认错，下次还敢。
皇帝额头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
光脑迅速进行面部表情扫描分辨，察觉危险的信号，它“嘤”迅速变形成一颗粉红色光球，蹦到他面前，讨好似的亲昵地蹭着皇帝手背。
霍骁：……
“人工智障。”皇帝小声吐槽道。
小光脑当即抗议道：“人家有名字的！”它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圈，带出一道粉色光影，“元帅大人叫我‘晔火’。”
晔火，取自业火，也有涅槃之意。
这些信息写在晔火的基础设置中，据说它的逻辑框架参数全部复刻的主神宙斯，但霍骁怎么看它跟那个星际恐怖|组织领袖也不像是一个级别的智慧体。
这真的是一台超级人工智能吗？
其实曲星河是因为研究失败才跑路的吧？(?｀∧?)
晔火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解释：“人工智慧的成长期需要十到五十年，再聪明的也要三五年时间来收集处理网络信息数据，我出厂才两个月时间，只相当于五六岁人类幼崽的智商水平，”
霍骁冷冷道：“你想表达什么。”
晔火露出一个笑脸：“——人家还是个宝宝！o(^▽^)o”
是是是，两百吨的宝宝。
霍骁一想到制造这台人工智障花的都是他私库里的钱，向来花钱如流水的土豪皇帝都感到有些肉疼。
皇帝陛下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吐槽道：“朕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吐槽归吐槽，晔火各项参数都经过帝国的专家检测校对过，当初曲星河炸掉寝宫逃走，却留下了分析仪。
毕竟主神在星际网络中来去自由，本身就是很令人头痛的一件事。这些宝贵的数据有利于帝国对主神宙斯进行行为逻辑分析。
晔火出厂时注册在银河帝国，它构造中含有朱雀的主机零件，因此对情绪感应十分敏锐。
霍骁不信任人工智能，对电子宠物更没有兴趣，可偏偏晔火十分亲近陛下。都说人工智能性格喜好都与机主相似，它们无法跟真正的人类一样学会敬畏和臣服，笨拙滑稽的模仿就显得可笑又心酸。
每一台智慧体都是这么挣扎着成长起来的。
“元帅大人……”
“别乱叫，”霍骁不高兴地阻止道：“兵变属于叛乱，帝国还没有承认新政权。”
“可曲星河大人已经获得了元帅银剑了，这是联盟军部最高权限钥匙，他可以指挥统领自由军团，”晔火顿了顿，然后才小小声道：“他当元帅您就不要他了吗？”
闻言，霍骁的眼眸黯淡下去，“是他不要朕了。”
但晔火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越说越难过：“您不愿当我的机主，如果曲大人也不要我，那我就是一台没有机主的光脑了。QAQ”
从古至今，整个星际中只有一台光脑没有机主，它的名字叫“宙斯”。
皇帝一个激灵，强行拉回了自己的思绪，严肃道：“朕说过了，框架是曲星河搭建的，帝国只负责建造，注册在天狼星也是因为不注册不允许准入星网，冤有头债有主，没道理朕当了冤大头还得给你当机主，朕又不是人傻钱多，”
小光脑眼看着就要露出“你难道不是吗”的表情，主机内的「光脑危险值」指标突然狂飙，接着它就听见皇帝说：“曲星河要是不来赎你，朕迟早把你拆掉！”
晔火程序一个急刹车，“哐叽”一下栽进霍骁怀里，看上去跟撒娇一样。
霍骁嘴上说着狠话，看见那团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粉色光脑，又不禁陷入沉思：难道元帅喜欢这样的？
他又想起晔火的前身、嘤嘤怪一样的朱雀。
嗯，可能确实喜欢这样的。
皇帝郁闷地心想。
谁会喜欢一台无趣的政务机器呢？
**
“银道带属于天然屏障，主动进攻必须构建虫洞空间，否则大型航母舰无法穿过这么多星云层。”
“探测部反馈这一带环境不适合搭建虫洞空间，空间粒子扭曲同样对附近造成刺激变化。”
不稳定的宇宙环境是星际战争面临的最大困难，一些过于活跃的星球就像漂浮在太空中的不可控的炸|弹，受到刺激很有可能会突然变质引发连锁爆炸，属于潜伏的天然危机。
“我们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上次陛下开启虫洞估计给他们带来不小的心理阴影。”
那一战毁掉了暗盟过半精锐，欺诈之神赫尔墨斯不是军事指挥出身，海神战神相继出事，许珈正面对上荣耀军团的胆量都没有，挟持了前任王后萧蔷后，就躲在银道带中不肯出来。
泰老将军道：“距萧蔷王后失踪已过去二十四天，有些心理准备我希望大家还是先考虑好。”
参会的都是霍骁的心腹，到这个份上，说话也不必再遮遮掩掩。
Omega生命脆弱，受到惊吓都可能导致体质变差甚至死亡，纯血统的Omega往往还具备惊人的美貌，落入暗盟手里这么长时间，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布宫遇袭原本要牵连一大堆人，但霍骁给出了一台超级人工智能的资料，不知具体是怎么和长老元商议的，赫连云没再说什么，只说等救出王后陛下再说。
尽管如此，皇帝依然情绪不佳，众人分不清缘由，气氛就更为沉重了。
霍骁道：“赫尔墨斯拖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想谈判，只是找不到切入点罢了。”
杀死或放过萧蔷，霍骁都会大军压境，许珈多半还指望着外援。
“外援就是自由联盟，他一方面牵制住朕和老皇帝，另一方面让联盟动手，兵变对他们来说也显然是超出预料的事。”
禁军统领严珂点头道：“暗盟掌握了不少联盟的机密，反之亦然，既是合作也是相互牵制，曲……哦不，还是应该尊称一句元帅，血洗议会确实是个简单粗暴的办法，后续暗盟爆出的任何问题都由死人来背锅，军方也有回旋余地。”
另一位中将道：“联盟元帅上位后暂未表示与我国外交关系如何，但从退兵峥嵘星来看，属下认为目前应该是友好的。”
严珂不动声色地看了霍骁一眼，皇帝陛下无动于衷。
“自由联盟那笔烂账回头朕会跟他们算清，”霍骁沉声道：“眼下许珈等不到外援很可能狗急跳墙。”
将士一筹莫展：“主要现在我们不知道造父星上是什么情况，轰掉一颗星球易如反掌，要从里面找出两个人质犹如大海捞针。”
霍骁却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道：“那可不一定……”
皇帝是一位仁慈的皇帝，但只有对待下属和子民时才这样。大部分将士第一次见到霍骁笑就是在太空战场上，他们也是那时才知道皇帝拥有的强大爆发力，远超过星际人民的了解。这样一位帝王让他们既自豪又心生畏惧，半点不敢僭越。
严统领是极少数知道寝宫发生什么的人。
霍骁自请穿刺腺体之刑，长老院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就算帝国律法明文规定“君主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哪个国家真能让自己的皇帝遭受极刑？都是口头约束罢了。
更何况皇帝徇私导致寝宫变成一片废墟，到底还是布鲁诺塞宫的防卫机制存在漏洞。如今王后被抓，两位皇帝都亲自上阵，严珂自然也就将功赎罪来到战场一线。
相比起担责，严珂更讶异于陛下的执着。
事后禁军调查废墟痕迹显示，关在里面的人取得了安全屋机甲的虚拟精神操控器权限。
银河帝国之所以用虚拟精神操控器取代光脑，正因为这项技术比人工智慧更安全——它完全依赖于授权和精神值域的高低。
众所周知，没有人能在精神力海中打败霍骁，主神也不行。
皇帝陛下存心放对方走，为此特地留了一手。
军部很快识别出这人躲避追踪的方式和暗盟审判者如出一辙。
王室勾结星际恐怖|组织高层，霍骁可能面临叛国的指控，严重将遭到长老院弹劾，成为银河帝国史上第一位因背叛家族和国家而入狱的贵族。
严珂无数次想问皇帝陛下：这么做值得吗？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对方转身加入自由联盟。
联盟的体制与银河帝国完全不同——自由联盟最初是由几万科学家出走，脱离沙皇□□统治，在大气层都没有的星球上开荒。
沙皇政权并非一两天就能推翻，之后的几百年里星系内一直处于战乱中，战火肆虐，民不聊生，这些科学家无条件地接纳所有难民，教会他们自卫，教给他们重建家园的知识和信念，最终发展壮大成为“自由联盟”。
自由、平等和民主是联盟精神的核心，最早时期大议长甚至公开表示：任何坚持联盟精神的人，我们都应该接纳他，只有包容的环境才能保证自由和平等的火炬永传不朽。
尽管现在联盟议会也开始阶级化发展，民众却是实打实坚持了千百年的联盟精神，并打算继续向后世传承。
联盟军部就是抓住这个契机一举扳倒议会，将曲星河推出来成为联盟精神的象征。
此举风险极大，但联盟军方也确实到了不破不立的绝境了。
曲星河在这个过程中大放异彩，其本身的能力就不容小觑，要是帝国能争取过来……
严珂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里清除出去。
可以的话陛下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严珂守护两代君王的安全，自己却一直未婚，对外称的是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皇室，成家就会有牵挂有弱点有顾虑。
他确实像一块铁板，暗盟始终难以将势力渗入布鲁诺塞宫就是因为帝国有这样一位优秀的禁军统帅。
但无人知道，在禁A令的大环境下，他永远不可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
严珂无法赌上家族荣誉，为自己争取一次，但他看见君王跪在宗祠神殿，当着霍钊和长老们的面说“朕没有错”时，内心的震撼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
严珂心想，或许他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规则被改变。他也衷心地希望，拥有真挚的感情的人不被辜负，皇帝陛下能与一个值得的人白头偕老。
毕竟，仙后座β星的星语，是“相信他人的爱与温柔”啊。
**
造父星隐藏在银河星带当中，这里没有大气层，头顶上方盘旋的战舰24小时严密巡防，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阴影。
被困在这里的暗盟军队物资匮乏，不得不关闭基地部分区域，以保证更长久的对峙。
监狱里人即便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也能察觉到基地内气氛焦躁，仿佛遇到一点火星子就能爆炸。
萧蔷死死掐住手心，避免自己睡过去，但意识稍微清醒些，身体就忍不住颤抖。
被关押的这些日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意图不良的试探的A类信息素，萧蔷还知道就在前几天，聂珊被赏给一个叫卡列罗的高阶武士，不知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聂珊险些死在卡列罗房间。
狱医回来后萧蔷闻到他们身上有聂珊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王后难过得心揪成一团。
萧蔷第一次见到聂珊时，对方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
当时萧蔷受到母族叛乱牵连，每天郁郁寡欢，聂珊被家里送到天狼星，娇俏的安妮丝公主在布宫乱逛，就这么无意间闯进新美泉宫。
王后思念自己的儿子，乍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就满心疼爱起来。
聂珊性格活泼，陪伴王后多年，从河外星系留学回来后依然陪在萧蔷身边。
萧蔷是后来才知道，聂珊原来早已成为暗盟的高层，被称作纷争女神“厄里斯”。
前有萧家，后有聂家。无数侍卫用生命守护的布鲁诺塞宫，竟是从贵族开始腐烂的。
霍钊曾说过，帝王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
骁儿已经活得很辛苦，萧蔷作为母亲没能给孩子带来家族助力，反受家族连累，如今她被掳走关在这里，帝国的荣耀军团迟迟没有攻打造父星，王后也清楚原因。
她不能再成为累赘了，可Omega又能做什么呢？
监狱大门轰然开启，王后猛地攥紧长裙，强撑着没有退缩，她的表情平静而坚韧，苍白的嘴唇却紧紧抿着。
“把她带走，”来的人像是一帮低阶武士，身穿黑袍头戴兜帽，整个身体被包裹在黑暗里，犹如死神的喽啰，“帝国可真有种啊，说什么问心无愧，居然在Omega身体里藏芯片！”
萧蔷心中一惊。
作为皇室成员之一，王后最大的作用是外交，Omega天生具备的亲和力有助于周旋于政治场合，为帝国缓和星际外交关系。
萧蔷被禁足后与世隔绝，但对帝国的一些大事还是清楚的：
帝国生物科技比较落后，近一千年来仅在射线治疗技术方面有所成就，基因手术等高尖技术都依赖于自由联盟，王后从未听说植入芯片的事，更别说被植入的对象还是贵族O。
Omega的数量本来就稀缺，谁敢用贵族做实验？
萧蔷惊疑不定中，被人挟持着带去了另一间房屋。
闸门一道道打开，她听见几个戴口罩的研究员在用河外星系语交流：
“查出是什么东西了吗？”
“虚拟精神操控器，帝国的顶尖技术。”
“不能破解？”
“嗐！这玩意儿要在脑子里植入一个类似的模拟神经元，一对一控制精神力磁场，就算破解了又怎么样，除非把脑子扒拉出来强行接进脑神经，那还不如把人杀了比较快……”
“谁能想到呢？”前面的人嗤笑一声：“厄里斯这么一个娇气的Omega，居然在身体里面放置了一块连接精神操控器的液体金属，还在大婚当晚直接杀死了一个高阶武士！”
萧蔷的眼睛微微睁大。
对方显然不认为一个久病缠身连节日庆典公开露面都做不到的王后，居然精通河外星系的语言。
“卡列罗□□熏心，那可是主神圈养的小猫咪，要不是失势，怎么轮得到他？毕竟是准备送给帝国皇帝做妻子的Omega呢……”
“那丫头死了吗？”
“没死也快了，液体金属穿透造成内脏大量出血，现在这种条件，呵，”那人带上塑胶手套，目光移向站在一旁止不住颤抖的萧蔷，冷笑一声：“不知道有没有明天，谁顾得上谁呢。”
另一人道：“对狗皇帝还真是死心塌地啊。”他下巴一扬，“做检查么，先把她衣服脱了。”
萧蔷被他看一眼，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被冰刺穿透骨髓的感觉。
一群穿着防护服戴口罩的Alpha靠近，王后忍不住向后退了小半步，颤着声道：“聂珊现现在在哪，我要见她……”
“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对方语气愈发冰冷。
萧蔷稍稍一动，恐惧的泪水就顺着脸庞滑落。
她不会想不明白：聂珊为保住家族，甘愿回到暗盟内部替王室做眼线，为了重获皇帝信任她自愿在身体里放置液体金属，同时连接虚拟精神操控器。
没有人能在精神力海里违抗霍骁，在那里他是唯一的主宰者。
基地环境简陋，空气中混杂着潮湿腐烂的味道，离得近的人身上仿佛散发出一种经年不散的血腥味。
“不……别过来……”
萧蔷的理智逐渐被恐惧掠夺。
她仿佛看到了死神。
当那一只充满血腥和罪恶的手即将碰到自己时，这位前王后的理智终于分崩离析：“不——！”
尖锐的女声穿破耳膜，浩瀚无垠的精神力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甚至在浑浊的空气中掀起无形的强大气浪！
离得最近的司慎首当其冲，脑海中全被尖叫声填充，差点被精神力冲击得失去意识。
实验室内其他人全部东倒西歪，就在这时，基地内从聂珊身体里取出的虚拟精神操控器突然被连接上！
而此时，银河星带外，皇帝手按在操作杆上，面前复杂的战斗机甲仪表盘闪着荧蓝色的危险的光芒。
战斗频道中，荣耀军团的监测人员大喊：“报告总指挥官！已定位到坐标（25，286，69）出现高阈值精神力磁场！请指示！”
霍骁的目光锁定在屏幕上的那一个红色坐标点。
血统越纯正的Omega精神力越强，帝国皇帝陛下的高精神阈值就完美继承自他的母亲——萧蔷王后。
下一秒，战斗公频中响起皇帝冷酷的声音：
“全体将士听令，目标范围锁定，2S级作战机甲全部出击！”
并肩战
当银河帝国黑金的2S机甲军攻入造父星范围，迎来的就是暴雨般的炮火轰击。
星际导弹如流星雨划过，在漆黑的宇宙中交织成金色的蛛网，暗盟以最快的速度炸毁临时驻扎基地，火力密集程度几乎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无声的环境无法减弱战火带来的绝望和恐惧，紫色电光缠绕着这颗小星球，浓烟猛地蹿起，检测仪上成百上千的环境指标数据开始变得混乱。
这原本是荣耀军团最忌惮的——许珈在亲信的护送下趁乱逃跑，留下被掩埋在废墟中的帝国前王后来分散火力。
但此时银河帝国的军队毫不留情地将火力集中在每一艘试图突围的暗盟战舰，根本没有想进行救援的打算！
“该死的……！”许珈用力一捶面前的金属操控板，面容扭曲。
当初曲星河没刺杀成功时，他就应该提防狗皇帝了！
许珈从主神那里得知，审判者落入帝国皇帝手里，被困在布鲁诺塞宫。要是能将他带回主神面前，往后许珈在安盟的的地位连教皇纳塔托斯也望尘莫及。
他急于表现自己，一方面派人到远星系掳走萧蔷，另一方面，在与厄里斯“合作”时，掌管间谍情报活动的许珈发现，聂珊背着主神偷偷与峥嵘星上的家人联络。
于是许珈告发了聂珊。
主神曾让纷争女神策反聂家军，聂珊却以成为帝国王后能直接深入内部，引发神对布鲁诺塞宫的兴趣——多年来只有司慎一人成功进入皇宫，还被困在刑狱司内不能随意走动。
司慎隶属暗盟的间谍机构，他出身于奴隶星球，唯一的亲人被奴隶主注射高浓度“缥缈”，成为一名植物人。许珈许诺在星际中寻找让司楠清醒的技术，前提是他必须为自己所用。
法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假如厄里斯顺利册封皇后，那么这俩人一个是皇帝心腹手下，另一个是皇帝的伴侣，里应外合，布宫这块铁板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只可惜……只可惜……一切都让霍骁给搅和了！
所有用来指向帝国皇帝的刀，最终都被皇帝用来对付自己和暗盟！
包括曲星河！！
当许珈看见自由联盟三军统帅的任命仪式时，他终于意识到曲星河从来不在自己的掌控中——无论主神或是自己，都没有真正得到过曲星河。
许珈不甘心。
他苦心孤诣谋划了一百多年，却在登顶的前夕毁于一旦：主神的光脑电波在精神力海里遭到霍骁毁灭式重击，暗盟的军队损失惨重，索伦之眼被从第五维度空间中挖了出来……
这一切一切都和银河帝国皇帝有关！
嫉妒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仿佛要将那一块漏风的空洞焚成灰烬。
许珈双目通红，猛地按下通讯器，声嘶力竭地大吼：“杀掉那两个Omega，我要让狗皇帝后悔莫及！！”
然而两秒后，通讯频道的声音却带着极度的惊慌，尖锐得简直能穿透耳膜：“——是法医！不，不可能！赫尔墨斯大人救我！救——”
呼救声戛然而止，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仿佛被宇宙的深渊吞噬，许珈听见那两个字，犹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不仅浇灭了怒火，甚至连骨骼都在发颤。
司慎？！
他不是被帝国处置了吗？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
赫尔墨斯下了杀令后，越来越多的暗盟武士赶往监牢。
带着萧蔷这个拖油瓶，司慎动作滞缓，他强忍着Omega精神力磁场失控带来的不适，抓着她一路穿梭在迷宫般的地底走廊。
“你要带我去哪儿……”
耳边不断传来惨叫和电磁枪令人不安的噼啪声响，萧蔷眼前一片模糊，她在精神力海与现实中不断切换，路都看不清，好几次差点被尸体绊倒。
司慎给她打了一针含A类信息素的新型镇定剂，里面的信息素提取自霍钊的腺体，Omega对标记过自己的信息素的气息几乎产生无条件服从的本能。萧蔷依然挣扎着，但微弱得能够忽略不计。
通道内空气不流通，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司慎抓来守卫认证权限，随后就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得亏王后的意识混乱，否则看见满地的尸体估计要吓昏过去。
门后是一个简陋的医务室，一把锋利的刀正要插向聂珊的心脏时，司慎忽然松开手，身影闪电般蹿入病房内，一丝响动都没发出，那几个暗盟的实验人员就缓缓倒地咽了气。
聂珊醒着，曾经明艳的美人此时无力地躺在病床上，靠着医疗装置才能勉强维持生命。
看见司慎的身影后，她眼里很快就蓄满了泪水，干涸苍白的嘴唇微微阖动，终于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师父……”
司慎垂眸看她，冷酷的眼底难得地出现一丝温情。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面对这个曾经走入歧途，后来又为了家族放弃自己的一切的贵族Omega，司慎只说了一句话：
“陛下派我接你回去。”
**
“情况不乐观。”
硝烟弥漫、炮火交织的背景下，指挥官紧锁着眉头汇报道：“法医传出了信号，真正的难题是如何将人质带离造父星。”
宇宙环境对Omega非常不友好：宜居星球环境下Omega出生率都能逐年降低，太空条件恶劣，更别说萧蔷情况极其不稳定——击溃心理防线使萧蔷精神力海失控，从而激发从聂珊体内取出的虚拟精神操控器，此举铤而走险，暗盟也没想到有人会通过这种粗暴的方式让银河帝国的军队定位到星球坐标。
然而帝国机甲依赖虚拟精神操控器控制，皇后陛下失控的精神磁场同样会对战士们产生强烈的干扰。
霍骁紧盯着雷达屏幕，侧脸看起来犹如一尊完美的雕像。
赫尔墨斯数次突围失败，已然气急败坏。司慎不仅带着萧蔷，还带着聂珊，他本事再大，在宇宙自然的威力下也如尘埃般渺小。
必须有人去接应，否则他们三个人都会葬身在这颗星球上。
皇帝从椅子上起身，军靴踏在光洁的金属地板上，手腕上的黑金手环仿佛能将周围的光线都吸附进去。
“开启接驳舱。”
周围响起倒吸气声：“……陛下？”
无论霍骁还是霍钊，指挥战斗时都是在后方。御驾亲征是一回事，哪有军队统帅怼在炮火的最前线的？指挥官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又怎么能安排调动百万的大军？！
一旦战场上指挥统帅亲自上阵，只能说明其他人无能。
皇帝坚定而沉稳地说：“只有朕不受精神力的影响，”他停顿了片刻，谈了一口气，道：“老皇帝年纪大了，朕不能再让他伤心。”
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无论帝国的精锐军队实力多强劲，有些事终究只能霍骁去做。
霍骁将指挥权交给泰老将军后，毅然决然地进入接驳舱。
作战服迅速蔓延覆盖全身，特殊合金头盔能更好地稳定住皇帝的高精神阈值不会在极度操作中失控。霍骁的眼睛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奔赴一场平常的宴会而不是残酷无常的战场。
世人都说银河帝国皇帝战无不胜，无人知道他贵为九五至尊，每一次披挂上阵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长老院在皇帝小的时候就总教导他“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只有无牵无挂才能无坚不摧。
看上去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冰雕的人，其实拥有着一颗柔软火热的内心。他拥有广阔的胸怀，心怀着家与国，才对得起偌大的帝国对他的期盼。
霍骁从来不会辜负任何人的期望。
救援时间争分夺秒，麒麟的液体金属顺从地覆盖住霍骁全身，接驳舱的舱门一道道开启。
悄悄潜伏到附近的敌军也发现主航母的变化，正准备突入时，那道沉重的灰色金属门打开，漆黑的宇宙划过一道金色电光，将外面暗盟机甲碎成齑粉！
黑金麒麟迅速变形成为一座雄伟恢弘的金属巨人，电磁巨剑发出金色的光芒！
“是霍骁！”暗盟的战斗公频中的嘶吼声沙哑透着绝望。
修复后的黑金麒麟比曾经的更为凶猛，这头上古神兽一路势如破竹，彗星般直接冲向造父星，所到之处机甲刚刚挨着边就被劈成了几段！
战场上麒麟是最纯粹的屠杀机器，所向披靡，两百年来未曾……
霍骁眨了眨眼。
他遇过一个对手，并且没有分出胜负。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曲星河坐在桌边研究数据的样子，困倦时倚靠在沙发里睡着的样子，长发就散落在颊边样子……看起来就很没良心！
霍骁咬紧后牙槽，正准备化生气为力量时，就听见机舱内一道突兀的尖叫声：“——爹咪！！！”
麒麟险些一打滑撞上造父星。
“晔火你干什么？！”皇帝陛下怒道。
黑金麒麟头顶的雷达扫描系统提溜溜地转，是晔火在激动地打招呼：“爹咪我在这里！爹咪，你快康康我！”
赫尔墨斯调动大军全力击杀皇帝的机甲，麒麟穿梭在枪林弹雨中，战斗公频内声音嘈杂混乱，战场似乎发生了些变故。仙王座的方向突然出现万千星辰的光芒，像海啸一样朝战场涌来。
“怎么回事？！监测部队在干吗，没发现有人靠近吗？！”
频道内很快响起沙沙的电流声，“报告长官，是匿形系统……”
“胡说八道！这么多机甲一台都没监控到，你们干什么吃的！”
公频里突然一阵吵闹，随即有人慌张道：“启禀陛下，自由军团来了！”
霍骁眉头深深拧起，他分心看了一眼下属发来的战场外围的宇宙监控情况，自由联盟的战舰浩瀚如漫天的星辰，银白色战舰如同翱翔在宇宙中的白鹰。
公频里的监测员还在解释：“他们主动解除匿形，否则面对这种顶尖的匿形模拟宇宙环境的技术，我们要等对方再靠近24个宇宙单位才能发现！”到那时候两边军队已经进入炮火射程内了。
过了会儿又有人切入专线：“陛下，对方指挥官请求通讯！咱们接吗？”
将士们都知道枪炮无眼，主动现身就是有协谈的意思在内，峥嵘星的事显然让帝国士兵对这个几千年的“友邦”失去了全部的信任，谁也不了解联盟新政权的立场，每个人都在等着皇帝下令。
霍骁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小晔火“嘤”地抗议一声，随即自行启动安防系统，结果才挣扎一小会儿就被顺毛了。
皇帝一怔，从屏幕反光里看见机舱内投射出的那一道身影，是五维立体影像。
新任元帅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神情从散漫轻佻变得冷静沉着，曾经的温情似乎也成为幻影。
曲星河道：“霍骁，我们谈谈。”
皇帝生气地撇过脸去，顺手用电磁巨剑砍翻了两台暗盟战舰。
曲星河身穿军装制服，本来两国首领应该在正式场合会面，但他接入的却是晔火的私频。
“陛下。”曲星河又唤了一句，语气中夹着些许无奈。
霍骁目不斜视，只留一个清清冷冷的后脑勺，同时二十四枚火神弹轰穿了暗盟的一艘主航母甲板。
航母很快就在宇宙中倾斜向一侧，无数船舰内的武士被巨大的力量吸进太空，炸成一朵朵青黑色的血花。
曲星河无奈，最终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轻声喊了一句：
“老公……”
皇帝握着操纵瞄准的手一抖，高能粒子炮射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曲救完岳母就该下聘了（bushi
辛辛苦苦打完仗总得甜甜地谈几章恋爱再运动造人叭～
——
结同心
曲星河喊霍骁时说的是帝国语。
众多星际语言中，帝国语在音调起伏上就让人感觉十分板正，曲星河口音更倾向联盟——暗盟和自由联盟的科技实验合作延续数百年，许多高尖技术的文字资料都是以联盟官方语言进行存档。
联盟本身的官方语言流畅婉转，因此他说帝国话时就有种软化的意味在里边。
暗盟大军犹如源源不断的蝗虫，不断冲上来阻止机甲麒麟靠近造父星球，远处的星海加入战斗，全景雷达中到处都是耀眼的爆炸白光，身后的人静静站在那里，就像之前在寝宫里等他回来那样。
霍骁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星际战场电波混乱，互相干扰，战斗频道里的声音夹着滋滋的电流。正当霍骁寻思着要不要让晔火把五维影像关闭时，公频中传出帝国指挥官颤抖的声音：“陛、陛下……刚才是您在说话？”
你叫谁老公？
霍骁顿时俊脸黑了一半，抬手“啪”地一下关闭掉帝国作战公共通讯频道。
机舱内终于安静了。
“你想跟朕谈什么。”皇帝陛下烦躁地说，曲星河才刚张嘴，他又赌气似的截断道：“朕不谈。”
联盟元帅：……
皇帝闹脾气般的举动直接让联盟元帅愣了一下，曲星河深吸一口气，当作没听见地说：“帝国的作战机甲无法靠近精神阈值散发区域，联盟无人机可以。”
霍骁嘴角抿紧。
曲星河继续道：“人工智能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营救设备。”他说话时机舱遭猛烈的攻击，剧烈地颤动了两下，曲星河在虚空中的影像出现片刻卡顿，：“晔火还太小，没有办法独立完成救援。”
萧蔷王后精神力磁场失控，首当其冲的就是所有靠近她的虚拟精神操控器，霍骁可以压制她，但皇帝单枪匹马，暗盟大军源源不断朝麒麟涌来，甚至不惜靠近后自爆以达到玉石俱焚的结果。
暗盟的基地在坍塌，司慎要应对武士的攻击，许珈还潜伏在暗处，荣耀军团大军守在外圈围剿，救援时间争分夺秒。
皇帝并不喜欢受制于人，即便曲星河心平气和地来谈，霍骁依然想把他从机舱里赶出去。
黑色的机甲将麒麟包在中间，这只上古神兽在爆炸中横冲直撞，发出无声的嘶吼。霍骁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条件。”
曲星河说：“峥嵘星……”
联盟元帅连入皇帝的私人频道就是为国家谈条件，以救出皇帝的母亲为代价，要求布鲁诺塞宫战后把峥嵘星的事揭过。
“你们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皇帝嘴角一哂：“做梦。”
霍骁明知峥嵘星战役和这位新任元帅没关系，但一见曲星河身穿军装为联盟效命，皇帝就说不出的心堵。
他甚至把气生到了一百多年前：假如当初曲星河的机甲坠落在帝国星域里，或许一切都会有不同。
实在不行掉到V-838星也可以啊，银河军校那么大一片空地，太适合迫降了……
曲星河早料到霍骁没那么好说话，在来之前，联盟情报部门就向他提供各星国领导人的资料，其中关于帝国皇帝霍骁的信息足足有几千页。
霍骁在政治谈判席上是一位非常令人头痛的对手，星际中部分关于帝国皇帝作风强势的来源也在于此。
曲星河道：“旧议会的议员我还留着几个没杀。”随即报出几个名字。
霍骁心头一跳。
自由联盟议会共一百五十一人，不可能个个都跟帝国有仇，地里的倭瓜总有那么几个长得特别出挑的，间谍分布、军事部署、经济制裁、人质监|禁……两国近几百年来摩擦不断，冤有头债有主，刚好就是元帅说的那几个。
“人不能交给你，但你应该清楚这些人落到我手里，我能掌握多少旧议会的部署，”曲星河顿了顿，说：“萧蔷王后、聂珊公主以及‘法医’的安危，加上先前旧议会帮助暗盟渗透在帝国境内的势力，换陛下一个商谈的机会。”
皇帝嘲道：“司慎怎么也算进来，这不是你的人么。”
曲星河没有因他尖锐的话不悦，而是诚恳道：“联盟国内反战声一片，我……也不想和你打。”
霍骁黑溜溜的眼珠子动了动。
起初议会也只是想利用借助对方的科技，到后期开始失控，暗盟强势干涉议会的决策权，还掌握着联盟最高尖的技术。
要将渗透数百年的星际恐怖|组织连根拔起，联盟也会元气大伤。
说到底联盟自诩聪明绝顶，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曲星河接手这个烂摊子，恐怕也是每天焦头烂额。
想到这里，皇帝陛下心中出了一口恶气，这才掀起眼皮道：“曲星河，联盟的账还要那几个死老头子同意才行，你跟朕这笔账都没算清楚，有什么资格代表国家来跟朕谈判。”
曲星河闻言，微微垂下眼睫，哪怕五维投影都能看见鸦翼似的睫毛纤毫毕现，在略苍白的脸颊上投出扇形的阴影。
霍骁曾认为这是示弱的表现，但自从曲星河逃出皇宫后，皇帝每每想起这种“温驯”，只恨自己那晚没把人收拾个彻底。
皇帝默默地磨起了牙。
就在说话期间，曲星河驾驶的银白色机甲已然冲入战场。
荣耀军团见状毫不犹豫地发射火神弹，一枚枚火焰色的追踪弹紧跟在银色机甲后方，犹如凤凰拖着华丽的尾羽，特殊合金在高温作用下逐渐变得金红，千万雷霆席卷着烈火轰然掀开暗盟的围剿阵型！
小光脑第一次上战场就被两位3S级Alpha之间的气氛吓得半天不敢吱声。
它受到暗盟军舰发射的波段干扰，无法跟踪萧蔷的精神力海，而自由军团无人机上搭载了更强大的更广泛的区域信号控制系统！
仪表盘数据跑得飞快，霍骁暗骂一句“小没良心的”后，迅速拉起操作杆，黑金麒麟猛地一升高，旋即俯冲而下突破了暗盟大军的围攻！
金红色的机甲在宇宙中迅速变形成鸟状，带着周身上万摄氏度的高温围绕着俯冲的麒麟，将周围试图拦截的暗盟机甲冲了个粉碎！
麒麟和金红机甲的配合像是一个讯号，荣耀军团指挥官泰米斯托克利老将军当即与自由军团指挥军官蒋涵少将连线。
帝国军队利用虚拟精神操控器能在远程操作纳米级别的精准打击，而联盟擅长的编程无人机战术则非常适用于危险环境作战。
前者必须要人为发动精神力，后者必须借助光脑精密分析和快速编程。
两国交好的前提下，两支军队隔三岔五十年的就会搞一场军事演习，在配合上毫无问题——当然，演习同样是为熟悉对方的作战方式，事后偷偷研究破解方法。
胶着的局面很快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赫尔墨斯大人！两台机甲已经登陆了！”
信号源被联盟的军队控制，通讯频道几乎瘫痪，暗盟武士刚冲进指挥厅就看见许珈平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监控屏幕，脸上丝毫没有先前的暴怒，反而有一种好整以暇的微弱笑意。
武士见他这个样子，后背不由得爬上一丝寒意。
暗盟的几名Omega高层，最高调的便是善于挑起纷争的厄里斯女神，在组织里得罪了不少人，所幸她出身高贵又得主神宠爱，才能混得风生水起。
十二神是各领域中的佼佼者，许珈则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过去武士们对他的印象就是“审判者的未婚夫”，3S级Alpha光芒多耀眼，许珈就有多不被众人看好。
万万没想到与银河帝国一场决战，十二神死伤惨重，活到最后的居然是这个Omega。
许珈比人们想象的更会“藏锋”。
“大人，”武士回神恭敬地试探道：“纳塔托斯大人是否已经脱离险境？”
许珈淡淡道：“从今天起，世上就没有死神了。”
听见这句话，武士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
许珈端坐指挥大厅首座，身穿黑色武士袍，双手放置扶手上，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姿态犹如暗盟内的无冕之王。
与此同时，这座简陋的庞然大物底下多处坍塌，出口已然被封死，霍骁全身被盔甲包裹，麒麟化作两头尖中间粗的梭形物体，快速在废墟中勘查。
联盟的无人机扫荡着地面上的暗盟武士。
晔火见俩人长时间谁也不说话，自己冒头道：“爹咪！你愿意当我的机主吗？”
曲星河忍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问霍骁：“你对它做了什么？”
“什么做了什么，”皇帝陛下炮轰开一道金属门，暴躁道：“这是你造出来的东西！”
“但它看上去不怎么聪明……”
“那得问你，你自己负责！”
“爹咪……”
“闭嘴！”
“闭嘴！”
最后两句是同时发出的。晔火眼泪汪汪地继续工作，光球的颜色变成了忧郁的蓝色。
到底是多年心血，元帅大人看着晔火传回的数据，出声安慰道：“人工智能幼儿期喜欢容易模仿人类的行为，你多半是采集到了什么不该采集的信息。”
从出厂起就只和皇帝待在一起的晔火：……
无人机的探测范围广强度更大，在曲星河的帮助下，晔火很快就从浑浊的空气中提取出了聂珊的信息素。
进入基地内部后，霍骁同样感知到萧蔷失控的精神力磁场——以分散的粒子的状态残留在空气中。
皇帝对联盟元帅的诚意仍持怀疑态度，但能释放失控的精神力磁场起码说明萧蔷还活着。霍骁还是忍不住松一口气。
元素分析结果很快出来，曲星河手快速敲过键盘他对霍骁说：“水汽，这里有地下河。”
霍骁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但还是就近找到通往地下的通道。
压力设备崩溃、重力系统失衡，地底氧气也愈发稀薄，作为奴隶星球出身的间谍，司慎最大的本事除了杀人就是保命。
爆炸造成地底阶段性的震动，隐藏式耳麦传来曲星河富有磁性的声音：“我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司楠在我手里，为什么司慎肯为帝国效命。”
特殊合金头盔里，霍骁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因为有些信念比唯一的亲人更重要。”
元帅意味深长道：“哦？”
皇帝却话锋一转，道：“曲星河，朕还没有原谅你呢。”
霍骁听见对方的轻笑声。
熟悉的感觉从心底蔓延，仿佛又回到那间隐蔽的房间里，两个人抛开立场和地位，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唯一不同的是，曲星河这次与他站在一起，以联盟将领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出来。
“霍骁，”联盟元帅声音丝毫听不出紧张情绪，气息稳得像耳语一般，他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刚才谈的条件，我可不可以修改一条？”
趁着霍骁没回答，他一条条数出来：“萧蔷王后、聂珊公主，你的心腹下属以及几名议员。”
皇帝突然警惕起来，“你要带走司慎还是那几个议员？”
下一秒，他听见曲星河笑着说：“我想了一下，要不把我也加上吧。”
救人质
这场惨烈的战斗使得整片宇宙充斥着不稳定能量物质。
造父星满目疮痍，暗盟将自己建造的军事堡垒夷为平地，地下也没好到哪去，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断垣残壁，金属墙壁遍布狰狞的裂痕，尸体被砸得七零八碎。
霍骁在精神磁场的引导下不断向地底搜寻，还没来得及回答曲星河的话，皇帝脸色突然微微变了。
帝国对国家专有技术格外重视，虚拟精神操控器至今共更新五代，从最初的研发到后续军队和民用设施的普及，每一步都有专门的负责人向霍骁汇报进度，几乎相当于皇帝亲自跟进。
因此当霍骁察觉到地底不止一个精神力连接器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劲。
军用精神力装置是帝国的机密高尖技术，当初聂珊主动要求在身体内放置一块受精神力操控的液体合金，假如行迹暴露，无路可退的安妮丝公主就用它来自裁，以保证聂家其他成员不受连累。
她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让皇帝重新信任自己。
聂珊担心被人工智能的情绪分析系统发现端倪，谁知宙斯居然把朱雀从主机中分离出来，导致这么多年它对厄里斯的背叛毫无察觉。
情绪系统朱雀落入曲星河手里，心存芥蒂的厄里斯不得不转而与帝国皇帝接触。
“未婚妻候选人”的名义让她能光明正大地联络布宫，但聂珊瞒天过海，最终却没防住她看不上眼的赫尔墨斯。
地底为什么有两台感应装置？
霍骁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狂跳，不知是因为曲星河刚才说的话，还是因为另一种更不好的预感自内心深处向四肢百骸蔓延。
许珈这人打仗不行，上不得台面的花招倒不少。
上一回皇帝重挫暗盟，在大熊星座星域狠狠坑了许珈一把，这次他龟缩二十多天不出，总不至于就布置这么点不够看的阵仗。
元帅大人多少知道皇帝情感内敛，像株含羞草似的，平时招招摇摇，风一吹就缩了起来。尽管如此，霍骁的默然也让他心里一沉，“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霍骁示意晔火闭嘴，继续向地下河探测，自己则拐到了废弃的基地监控室。
而此时地面上，联盟元帅的机甲隐匿了行迹，机舱内曲星河盯着晔火回传的数据，一切都毫无异常，红点显示霍骁离地下河越来越近。
另一边显示的则是太空战场的整体局势：赫尔墨斯一直没露面，他藏在某个角落，用那双蛇一样的眼睛暗中观察着整个战局。
一百多年的相处，曲星河对许珈不可谓不了解。Omega从对他的依赖中生出强烈的控制欲，利用“审判者”发展间谍刺客组织，不仅对星际国家，对自己的同僚也是如此。
许珈对权力的追求远超过自保的需要，近年来他也愈发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十二神忌惮审判者敢怒不敢言，却把这些账都算在曲星河头上。
换句话说，审判者和组织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其中就有赫尔墨斯的功劳在里面。
“星河，”霍骁突然说：“待会儿你先接应司慎，严珂会马上过来。”
曲星河心头一跳，立即道：“那你呢？”
回应他的却是切断了的信号。
连接状态突然间终止，元帅浅色的瞳仁里倒映出屏幕上的那个红点标志，他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脊椎猛地向上蹿了一下。
大熊星座战役中隔着炮火和星辰的那一次遥望，令曲星河印象深刻，时至今日仿佛依然能想象皇帝露出嘲讽的微笑消失在空间虫洞中的样子。
「肉|体的消亡并不代表终结，科技让生命得以永恒。」
这是多年以前，裴老对曲星河说过的一句话。
曲池夫妇死了，曲星河无法用主神对待自己的方式令他们“重生”，他不是欧文·迪·西里尔，珀莉更不希望他们的悲剧还要延伸到活在世上的亲人身上。
但霍骁不同，他绝不能出事！
此时机舱内频道突然传来蒋涵的大吼声：“——元帅大人！小心！”
曲星河猛地从思绪中回神，瞬间瞳孔紧缩，几乎仅凭肌肉的记忆操作着机甲在短短半秒时间内变形并且迅速后退！
一道紫色的雷电贴着机甲金属外壳，劈在星球的大地上，瞬间扬起无数星尘，大地呈现蛛网般龟裂开几公里的裂缝！
银色的机甲再度变得金红，电光石火间，曲星河毫无停留地一拳将藏身于迷雾中的机甲轰了出去！“锵”地一下，机甲分离出电磁双刃握在手里，白鹰的纹路遍布刀身，危险的电磁光芒包裹着整个金属巨人！
头顶上方残破的军舰在燃烧，到处都是乱射的流弹，挟裹着火光穿过宇宙，曲星河顾不上再去看通讯频，迅速调转双刃架在头顶，接住自上而下的一记猛冲，眉宇中全是肃杀之气：“许珈——！”
“你怎么没有和他一起下去，”金属交击溅起耀眼火光，紫蛇形的机甲一击不成迅速退回到数千米的高空中，躯干上的鳞片揭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炮膛口，“你不是喜欢他么，曲星河，你为什么背叛我！”
话音未落，火光悍然而出，烟花般直冲向联盟元帅的机甲！
这些炮弹一旦落在造父星，势必加速地底堡垒坍塌的速度，霍骁有麒麟护体，但司慎还带着两个Omega。
萧蔷和聂珊如果出事，峥嵘星的事银河帝国绝不会就此罢休！
曲星河避无可避，金红色的机甲升至半空中开启防御光罩，生生地扛下这一波袭击，暗盟在军事实力上几乎和自由联盟不相上下，即使元帅的机甲配置了高等级的安防装置，挡住绝大部分的冲击，但曲星河依然被冲劲撞上面前的操作台。
他胸口一阵剧痛，似乎是肋骨断裂，于此同时脑海嗡嗡作响，血仿佛蒙住了耳膜，连仪表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呼吸中全都是滚烫炙热的血腥味，他咽下喉咙里的血沫，眉头都没皱一下，悍然扬起炮火回击——
机甲在后坐力中再次下坠，后背轰然撞上星球！
曲星河猝然吐出一口血来，在白色军装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
无论暗盟还是联盟，这些高尖武器的研发有一半是出自“审判者”之手，就连许珈的机甲操作也是他手把手教的。
曲星河自嘲地想着，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也算是自掘坟墓。
他眼底映着宇宙中的爆炸，太遥远了。
而他身后守护着的，是银河系和平的一次商谈机会，以及……他爱的人。
紫蛇锋利的毒牙尖和黑暗的宇宙融为一体，许珈似乎想到什么，冷笑道：“后悔吗，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曲星河漠然睁开眼，紫蛇周围忽然出现成百上千台无人机甲，仅百米的单位，许珈竟完全没有监测到！
这是暗盟都没有的技术！
无人机的灯光犹如浩瀚的银河带，它们彼此接驳、契合，形成一张巨型电网，如枷锁般缠绕着紫蛇，然后在半空中勒紧、绞杀。
“不……”许珈不甘心就此认输，紫蛇尾部从躯干上脱离出来突然爆炸，把刚连接好的电网炸开，旋即机甲挣扎着要从束缚中逃出。
曲星河却不给他机会，星际炮弹瀑布般倾泻而出，呈扇形冲向天际，周围上万吨的泥土和机甲残骸瞬间就被巨大的气流掀飞，在太空中掀起一股强大的龙卷风直奔紫蛇而去！
紫蛇和无人机瞬间就被飓风淹没！
“草……”远处指挥作战的蒋涵无声地骂了一句。
一台无人机八千万啊，联盟国家财政支出包不住军费，所以才不想打仗，不知道粉碎暗盟后清点的钱够不够补贴的，这打法太帝（土）国（豪）了……
副官见他嘀嘀咕咕地，又不像在下指令，于是问道：“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蒋涵正色道：“严珂还没接到人吗？”
“没有，地底三公里的深度，生物勘测仪已经无法作业，全靠他们的精神力操控装置在搜索。”
“是全靠皇帝一个人吧。”蒋涵看了一眼与帝国军队的通讯，苦笑着说：“霍骁最好别出事，要是再把皇帝陛下搭上，你们别看霍钊脾气好，当年星盗盛行时，老皇帝也是主帅。”
联盟不想打仗，帝国也不想打仗，但一国之君要是折损在战场，这仗不打也得打。
联盟元帅这个位置得到得轻松，实际上坐得艰难。曲星河既要保证军方利益，与议会周旋，又要维护民众的期待，还要搞外交、把先前那些烂摊子全都收拾了。
仅靠着他跟霍骁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私交”关系，蒋涵心里也没谱。
曲星河既然临危受命，联盟自然不会亏待他。
浩瀚的宇宙中，联盟和帝国联手绞杀四处乱逃的暗盟战舰，以电磁和高温□□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像捕鱼一样网住敌人。
战场从远处看像一颗高密的的超新星，周围遍布着蓝色和红色的星云，磅礴而壮丽，偶尔有机甲从网的缝隙中逃出，联盟无人机立即追击，爆炸的特殊合金战舰成为点缀在这当中的璀璨烟火。
雷达屏幕上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蒋涵定睛一看，顿时破口大骂道：“操！暗盟怎么连空间折叠器都拿到了？！”
他这话当然是对银河帝国荣耀军团的指挥官说的。
泰老将军年轻时脾气也非常暴躁，但他已经六百五十岁了，跟长老院那帮老头差不多年纪，经过岁月的磨砺，现在简直称得上是“温润如玉”。
老将军道：“不奇怪，黑帝斯的身份就是帝国社科院一名教授。”
暗盟有两位“死神”，黑帝斯和纳塔托斯，前者是帝国的高级知识分子，官方登记的名字叫沈寻，后者身份近期才公布开来——他是星际宗教的精神领袖，相当于古地球时期的“教皇”，打着宗教活动的幌子在星际中四处张罗人才。
之前厄里斯传回过一条情报：双死神曾是夫夫伴侣关系，由于主神对此不悦，“信仰派”的纳塔托斯为表忠心，主动与黑帝斯划清界限。
看起来俩人的婚姻关系非常不牢靠，当时帝国国家安全局将这条情报列为B级，用于完善暗盟内部的人际关系网，但现在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理论上来说，许珈利用空间折叠器从星际导弹飓风中心逃出的操作是正确的，甚至连上一个这么玩的皇帝陛下看了都要夸赞一句学以致用。
然而，荣耀军团之所以在仙后座驻扎，正是因为这一带星域不适合启用空间设备。
引力、转速、空间粒子密度，银河带附近星球密集，宇宙环境复杂，加上炮火交织爆炸。
——相当于在极为不稳定的煤气罐旁边点了一把火。
帝国荣耀军团大为紧张，严珂当即向总指挥官泰老请命，道：“将军，暗盟余孽清剿得差不多了，属下请命支援陛下！”
泰老目不转睛地盯着紫蛇和联盟元帅的机甲的缠斗，皱眉下令道：“务必以陛下安危为先。”
严珂神色凛然，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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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的机甲从炮火中挣脱出来，“紫电”的金属外壳大范围剥落，露出狰狞的骨架，所幸驾驶舱还是勉强被保住。
许珈满脸是血，他杀红了眼。什么保存实力、什么留得青山在的念头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许珈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曲星河放弃暗盟、主神……以及自己，更无法接受他以这样一种方式输了——从一开始就押错了人。
许珈为了权力接近审判者，也曾对漂亮淡漠的曲星河动过心，然而终究名利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当他把刀尖对准曲池夫妇时，就已经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知道曲池为什么肯签订自愿实验的协议吗？”许珈的声音带着凄凉的嘲笑，疯狂中又透着极度残忍，仿佛地狱里走出的恶鬼。
他说话时，血从伤口里溢出来，使得整张脸格外恐怖：“他以为能代替你成为联盟的试验品，呵，不自量力的Beta……”
下一秒，紫电的关节被电磁刃狠狠穿透，蓝色的电光在漆黑的虚空中模糊得看不清出，许珈的视线被鲜血模糊了，眼底却闪着骇人的光芒。
宇宙空间粒子变形后又复原，这一过程导致产生了巨大波动，机甲都在半空中被冲得偏离了悬浮位置，金红色的机甲一翻身，同时加速，带着紫电猝然地砸向造父星！
他将许珈牢牢钉死在星球的废墟中，却听见对方着魔似的喃喃道：“你知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但没有杀我，是不是因为……你也曾经喜欢过我？”
当他问出这句话时，仿佛所有的知觉都消失。时间被无限拉长，几秒钟漫长得仿佛经历了一整个世纪——
当年轻人带着仇恨回到索伦之眼后，有一天，躲在罗马柱后面偷看他的Omega被发现了，少年怯怯地站出来，说：“你长得真好看啊……我叫许珈，你叫什么名字？”
传闻“审判者”喜怒无常，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年轻人居然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叫曲星河。”
再后来，曲星河身后多了一个Omega，人们才逐渐记住了他的名字——许珈。
“没有，”元帅的声音跟寒冰一样：“从来没有。”
炮弹的轰响不绝，宇宙粒子爆炸的轻响却像发生在曲星河耳边，每一声都听得格外清晰。
许珈并没有暴怒，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看见驾驶舱气压已经开始泄漏，忍不住凄然一笑，道：“没关系，曲池也不是最后一个为你而死的人。”
元帅的瞳孔收缩成针，“什么意思？”
“生同衾，死同穴。”许珈轻声说：“我本来打算成全你们的。”他刚说完就重重咳了几声，大量的血从喉咙里涌出，沾得下巴和脖子到处都是。
“你知道纳塔托斯最恨的人是谁么？”许珈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语气依然是轻快的：“或者换一句话说……你知道纳塔托斯愿意为黑帝斯做到什么地步吗？”
曲星河第一时间想起这两个人的关系。
主神只是表达了不满，纳塔托斯就毅然放弃这段感情，无论黑帝斯如何挽回都不再回头，论深情似乎怎么也挨不上边。
许珈道：“说起来你们还有些相似之处，永远都是做的比说的多。”
紫电的机舱已经闪着危险的红灯，人类无法直接暴露在宇宙中，许珈身上的血管暴凸，眼睛睁得大大的，鲜红的嘴唇却还在竭力把话说完：“精神力是引线……只要磁场一小时…….就……”
嘭——！
许珈炸成了一朵血花，曲星河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肤色原本就偏白，此时更是白得跟一张纸一样。
曲星河喃喃道：“霍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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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得空气潮湿腐烂，隧道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地下河的汹涌的流水声。
司慎习惯于在黑暗中行走，但他真的已经走不动了。
“你还好吗？”
萧蔷的精神力磁场并不像霍骁那么具备攻击性，相反，她的精神力像一位温柔的母亲那样是温和而治愈的。
但司慎的目光依然不怎么善意。
隧道入口已经完全坍塌，成千上万吨的泥土和废墟将他们掩埋在地下三公里的深度。
地底太安静了，连外面战斗的震动都感觉不到。
司慎突然开口，打破沉默说：“您知道奴隶星的来源吗。”
萧蔷默然。
她知道，但王后过去从来没有关心过。
曾经沙皇统治被推翻后，存活的贵族和士兵作为战争犯流放到这里，世世代代都是银河帝国阶级中最低贱的奴隶。
司慎的手掌流着血，虎口因为打斗时用力过猛导致撕裂，他穿着黑袍，身上不知有多少伤口，而萧蔷以及昏过去的聂珊，除了狼狈一些外，在刚才的逃亡中没有受到任河新的伤害。
前任帝国王后怔怔地看着他，司慎自嘲地勾起嘴角。
他很少会主动与人提起，更别说是他最痛恨的王室，然而此时他们被埋在地底深处，不一定还能再见到浩瀚的银河星海。
司慎道：“陛下想推行改革……”
萧蔷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
司慎顿了顿，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流失：“但我对不起我妹妹，我放弃了她，为了其他的族人。”
萧蔷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岁月不减她的美貌，王后的精神力海就像一片茂盛的蔷薇园，司慎仿佛看见他们兄妹几人，穿着华丽的衣服，在花园里玩闹。
那是司楠一辈子没有见过的景色。
就在这时，地下河里传来异样的波动，仿佛河水朝某个方向奔腾不息，而波动却逆流而来！
**
“陛下没和你们一起？？！”泰米斯托克利将军的吼声响彻指挥大厅。
太空中的激烈交战总算有所减弱，荣耀军团纷纷靠近造父星，然而严珂在通讯频道里的汇报却让人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们找到藏在地下河道的人质，但皇帝陛下却消失不见了。
“赫尔墨斯已被击杀，陛下去了哪里？！”
“报告长官！银河带（87，128，901）坐标点附近15个单位的空间粒子监测异常！重复一遍——空间粒子活动监测异常，吸收大量核聚变后可能引发剧烈的恒星风和粒子爆炸！”
如果说空间技术的研发是人类揭开了宇宙的另一层面纱，再一次战胜自然，那么粒子爆炸则是让他们依然保持对大自然的敬畏的力量。
如同古人类只能仓促地逃离太阳系，开启星际移民时代一样，当今的科技水平依然不足以解决粒子爆炸带来的空间扭曲以及更多的未知的变化。
因为这是来自宇宙的怒火。
“必须找到陛下！帝国不能放弃陛下！严珂！”
“属下在！”
“现在撤退来不及，荣耀军团开启空间跃进门，你还有五分钟时间，将陛下带回来！”
“是！”
就在泰老转向联盟频道时，听见蒋涵慌张地大喊：“元帅大人！您去哪？！”
老将军手一抖，点在了监控军舰的影像上，紧接着就看见身穿白色军装的颀长身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废墟中。
泰老：“……”
变故发生在转瞬之间，稍有差池，两国的主力军就会全军覆没！老将军雄厚有力的声音嘶吼着：“——荣耀军团列阵！”
搭载巨型空间设备的荣耀军团第七、第九、第十一号舰队迅速布阵，一道道危险的蓝光从军舰上发射而出，附近的空间粒子肉眼可见地发生扭曲、聚变。
这无疑会加剧环境不稳定程度，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银河帝国的空间技术有几百年历史，经历过无数的实际测验和测量数据的考验，对宇宙空间环境的评估是十分准确的。
然而即便这样，随着时间一秒秒地跳动，帝国和联盟的军队有秩序地穿过跃进门，被传送到几光年外的太空中，而那颗被轰成废墟的造父星却依然毫无动静。
“陛下到底遇到什么情况！”老将军用力地捶上指挥台，“麒麟怎么会离开陛下身边？！精神力操控的机甲根本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蒋涵看上去要镇定一些，但紧攥着的拳头里都是汗。
于公，联盟的人民刚接受一位新元帅，曲星河要是出事，他该如何向联盟人民交代——总不能说元帅殉情了吧？
于私，曲星河在蝎虎座流放星救了他们，不止蒋涵，当时荣耀军团反战的几万军官全都被困在那颗星球上，也是这群人拿性命担保，才让曲星河顺利进入联盟军部，配合军部板倒议会。
他在曲星河身上看见张继南上将对联盟、对军部的期待。
蒋涵甚至打算下一次扫墓时告诉上将这个消息：他会继续监督这一位年轻的元帅，只要对方能站在联盟本身利益出发，蒋涵也愿意全力辅助左右！
进入到一千五百米的深度时，恒星风已经刮了起来，严珂队伍的通讯信号突然断了。
而就在这时，刚清醒的聂珊说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纳塔托斯在星核里安装了一枚‘迈雅’炮舰。”
更糟糕的是“迈雅”连接了虚拟精神操控器，同时结合了人工智慧的运行程序，一旦发动绝无回头之路。
整颗星球爆炸带来的冲击恐怕不比空间粒子爆炸小，皇帝陛下多半是亲自拆弹去了。
泰老将军怔在了原地，一瞬间仿佛苍老了百来岁。
老将军是看着皇帝长大的。
霍骁还那么年轻，六岁起就为帝国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帝国三百多颗辖星，八百亿的子民，星域版图横跨半个银河系，霍骁样样都做到最完美，却从未向布宫提出过个人要求。
直到最后一刻，陛下在得知危险后，头也不回地顶在最前线，陪在他身边的居然是一台傻光脑。
帝国给了他什么呢？
老将军愈发难过。
假如不关闭空间门，无论空间粒子爆炸还是“迈雅”炮舰发动，都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倒数时间进入最后30秒钟时，副官绝望地喃喃自语道：“来不及了，麒麟再快也没办法在这么短时间内从星球内部进入镜面虫洞空间。”
老将军从荧蓝色的跃进门望出去。
粒子扭曲让银河带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甚至照亮了更远的星域，太空中漂浮着漆黑的机甲残骸，恒星风挟裹着绚丽的日珥光芒，将那些残骸都化作光点带走，整个宇宙看起来苍凉恢弘。
一百光年外的帝国首都黎明破晓，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而地平线的另一头，夜幕缓缓隐没，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中。
世上所有的安宁，背后都有无数人在支撑着社会的秩序。有霍骁这样受人尊敬的帝王，也有在战争中连军人铭牌都没能留下的烈士。
恒星风掀起一层金色的薄纱，瑰丽中又蕴含危险的信号，正当老将军含泪下令关上空间门时，身旁的副官突然道：“将军，那是什么？！”
火焰席卷了整片宇宙，黑夜顿时被照亮称白昼！顶在汹涌的气流最前端的不死鸟扬起高傲的脖颈，巨大的双翼展开时遮天蔽日，连璀璨的恒星风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
当帝国的精神力监控中出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泰米斯托克利将军老泪纵横：
“——这是凤凰！”
下聘礼
银河纪元4263年寒冬，僵持多日的造父星战争彻底爆发。
暗盟余孽挟持帝国贵族，藏身于千万星辰中的某一颗，利用天然屏障引诱霍骁以身涉险，试图逆风翻盘杀死皇帝，重挫神圣银河帝国。
然而，星际恐怖|组织的一切阴谋终将被摧毁，银河系最大的两个政权体合作，将暗盟余孽清剿干净。
上至议会军部、王室贵族等权力阶级，下至企业、宗教组织，从荒芜的星带到宜居星球，所有中立国都参与到这场反恐运动中来，甚至连公民日常能接触到的人工智能，整场清剿规模和力度在银河系历史上前所未有。
而主导势力依然是银河系第一大国自由联盟，领导人则是他们的军部元帅。
关于曲星河的出身，星际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恐怖|组织更大的阴谋，也有人说他身世悲惨却弃暗投明。
总而言之，一名年轻3S级Alpha突然坐上元帅的位置，让许多人心存芥蒂，但不可否认的是，暗盟试图在银河系建立以自己为主导的社会秩序，自由联盟这些年来深受其害，元帅在扫除恐怖势力的过程中不遗余力，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整个扫荡过程中，联盟军部给予了绝对的支持，以蒋涵为代表的张继南老上将的死忠部下，从利益的合作转变为忠诚的效命，曲星河这段时间里带给自由军团的不仅是新鲜血液，更是一场改革。
联盟军部遭议会打压许多年，甚至张继南上将被刺杀的背后也有议会的影子。尼古拉斯和福克斯卖国求荣，旧议会腐烂到了根里，这些军人都是血气方刚的Alpha，没有人不想出一口恶气。
利益是达成合作的基础，曲星河稳固地位的手段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示范。
而联盟元帅也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帝国皇帝主导的大熊星座战役的胜利，对于清剿星际恐怖|组织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帝国贵族在反星际恐怖|主义中的牺牲也需要被铭记。
曲星河与帝国超级人工智能“晔火”携手，勘破主神“宙斯”的主机所在的镜面空间，联合国军浩浩荡荡挥兵直入，将这台运行了上万年的超级光脑主机拆除，零件运输回国内准备进行研究。
清剿工作声势浩大，直到这时才有人意识到，皇帝陛下一直没有露面。
于是霍骁的健康情况再次令人牵挂。
帝国民众当然最关心这件事，纷纷在星网平台上激烈讨论，但参与的人一多，带节奏的就混在其中：
【懂王之王：大熊星座战后陛下就没再公开露面，布宫到现在都没公布战场情况，从已经流出的照片上来看，麒麟驾驶舱受到严重的破坏，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打仗不是玩魔术，我们需要布宫一个交代！】
【路人甲：就是！】
【Cx330:？？？我记错了？陛下不是还带兵出战了么！】
【懂王之王：以往出战前都要召开新闻会，尤其御驾亲征这么振奋军心的事，为什么偏偏这次要遮遮掩掩？！】
【路人乙：听说有贵族被抓了，说起来还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懂王之王：嗐，还能有谁啊，当然就是‘那一位’啊，不过这中间牵扯太大，懂得都懂。】
【路人丙：哪一位啊，我没懂。】
【路人乙：我好像也没懂。】
【键盘电源：你们难道不知道王室成员都有替身？以为贵族都跟你们似的每天出门遛弯儿呢，政府随便找个替身就能把你们这些屁民忽悠了！】
【晔火贴贴：不是，什么意思？你们难道盼着陛下出事？】
【元帅yyds：不要啊！陛下QAQ】
【键盘电源：楼上你成分不对，联盟狗滚出帝国！】
【老干妈泡我：楼上号要没了。】
【路人乙：不止号，整栋楼都要氵……】
（审核人员“你想peach”审核第2947291楼，标出违规内容：禁止掐挑两国关系。）
（系统提示：因违反相关规定，该贴已被锁定，禁止跟帖）
星网社区封贴并不能降低讨论的热度，键政圈被管理员追着删了一张又一张帖子，这时他们发现隔壁一张神秘的帖子飘在首页很久了——帖子标题是《姨妈们的快乐》。
发帖时间是两百年前。
有人好奇地点进去：
【姨母泪：ㄨ℉崽崽現恠還ㄝ孑嗎℅`】
【痴情的爱：┕峩んёǹ蘹惗濄弆,ィ旦現實哠訴峩ǹà是濄弆、┕】
【我在佛前求了一百年：⺌▃祝垣崽崽ィ建そǎňɡ苌夀ぺ】
【相信科学：oО隔壁ホ娄傠論ホ娄又被刪孒→y】
【快乐一家亲：じve祺實皒jīáo鍀冇些話隔壁言兑嘚寔懟嘚灬】
【我在佛前求了两百年：あ笓茹？ツ】
【求了五百年：┌;聯盟ぇ帥ィ不僦媞個3Ｓмā，繓近諷頭橷筷庇濄崽崽ㄋ灬.° 】
【快乐一家亲：〾僦④ㄣ】
【六百不能再多：(_年輕人不懂収斂鋒芒是要被扌……】
【别卷了：ㄨ被甚庅？】
【六百不能再多：被扌，ァò艾呀這ɡε牸打вμ出淶啦Оㄩ】
……
某圈小年轻看不下去，反手举报了一个yhsq，终结了在管理员眼皮子底下存活两百年的神秘外星语贴。
而这种热烈讨论，也终于引起了布宫的重视。
不得已之下，帝国皇宫发言人公布“守护神计划”中的主要内容和数据，其中包括新身体的各项指标以及科学院对皇帝陛下本人“复活”后的各种测试结果。
详细的数据表明他们的陛下依然“健在”，只是因为受伤暂时无法公开露面。
造父星爆炸，晔火吸收大量“迈雅”炮舰的能量，使得幼儿时期人工智能零件全部激活，并以网络信号的方式散发出去。
它变得无处不在，一时间整个星际的网络都被它搞瘫痪。
也正是如此，凤凰赶在最后一秒进入跃进门，救了霍骁。
皇帝在与纳塔托斯的争斗中受了伤，加上新身体状态不稳定以及长年累月的精神压力，战争结束后，从不生病的皇帝陛下居然病倒了。
外界发生的事，断网的皇帝陛下一概不知。
最近，布宫负责接待国宾的部门又忙碌起来，国宾级别的人物到访，布鲁诺塞宫上千个部门都需要相互协调：
“晔火大人上次说元帅要来访，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人家没事骗你干什么。”
“元帅来探望陛下，那陛下会见他吗？”
“不知道，应该会见吧，长老院都审批了。”
“赫连长老为什么同意呀，我看罗侯长老从殿里出来时脸都气紫了。”
“我哪知道，少打听点，这是陛下的家事！”
……
而就在外面流言纷纷时，皇帝新修的寝宫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皇帝昏迷了二十多天，把长老院都吓坏了，醒来后的这段时间，政务都不经过他手，霍骁不是上网看看新闻就是在房间里蹂|躏那几盆夜光花——
“陛下，这是王后亲自种的花……”侍卫长满心期待霍骁会因为这句话而停下魔爪。
然而皇帝陛下无动于衷，“他会来，他不会来，他会来……”
撕下来的花瓣铺满了窗台，夜光花是天狼星的星花，霍骁仿佛在窗台上铺上了一层柔和的月光。
萧蔷王后刚刚死里逃生，养护了几盆夜光花让人搬到新寝宫里陪着皇帝陛下，结果霍骁刚清醒没多久，这些柔弱的花儿就全部惨遭毒手。
最后一株夜光花的花骨朵儿马上就要露出来，江枫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会来……”皇帝陛下音量渐渐降低，扔下手里最后一片花瓣，黝黑的眼睛看向江侍卫长：“……他不会来。”
糟了。侍卫长心想。
而就在这时，空气中轻轻地飘下一朵莹润的花瓣，就这么恰好落在了霍骁手里。
“哼，”皇帝面色不虞，道：“你就知道哄骗朕。”
晔火“嘤”的一声，散发着月光色的花瓣悄悄地变成粉红色，还亲昵地在霍骁掌心里蹭了蹭。
江枫见状大松一口气，过了会儿又道：“奇怪，明明认主了元帅，居然还这么亲近您。”
霍骁听见这句话，就想到“光脑随机主”的问题，皇帝好像真的有被哄到似的，笑了笑。
皇帝陛下很少笑，较少的面部表情也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连眉宇间的郁色都减淡许多。
老皇帝和王后每天都来探望，霍钊停留的时间要短很多，萧蔷则喜欢给他乱布置——蕾丝花边的床饰，满宫殿的夜光花，以及一只不知道在哪儿捡的奶橘猫。
不管猫是什么出身，反正现在成为皇室成员之一。
霍骁受伤后时常感到头疼，检测精神阈值都降低了一大截，后期能不能恢复成为一个问题，这也是御医院紧张的主要原因。
闻医师写了一份数百页的报告，坚决反对一切令皇帝陛下心情受负面影响的事，并且连夜会诊研讨，争取将后遗症降到最低。
萧蔷的高精神阈值对霍骁受伤的精神力海具有抚慰作用，长老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王后抱猫一进寝殿就看见了满窗台的夜光花瓣，奶猫看见霍骁后，拧拧巴巴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直奔向皇帝陛下——手里的光脑。
晔火直往窗帘里躲，猫咪拽着霍骁的裤腿不放。
皇帝心情似乎不错，把猫拎进了怀里，奶猫亲昵地舔着他的手指，还翻出肚皮来示意皇帝摸它。
也就小动物“不懂规矩”，竟敢让九五至尊取悦它。
另一个不懂规矩的就是曲星河。
据说联盟的元帅大人两周前就提出访问天狼星，那会儿霍骁还没醒，长老们惊出一身冷汗，险些以为联盟要向帝国首都星出兵。
霍骁手指揉着奶橘柔软的肚子，嘀咕道：“到底是星盗的作风，你说对不对呀，元帅。”
奶橘欢快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晔火正想趁机逃走，花瓣刚一动，奶橘机敏地突然一个猫猫翻身，就把它铺在的窗台上！
堂堂一台3S级机甲，被一只猫咪按在肉垫底下，半点办法都没有。
小元帅用爪子玩了一会儿就打算对光脑上牙口，皇帝生怕它被特殊合金硌断了乳牙，赶紧把晔火从猫爪下解救出来。
晔火立马钻进霍骁袖子里，奶猫扑腾扑腾地顺着皇帝的胳膊爬到了肩膀，眼看着就要往皇帝的龙脑袋上招呼，就被陛下拎着后颈又揣回了怀里：“一会儿不管你就蹬鼻子上脸。”
没白给你起这么个名字！
王后看他们玩了一会儿，才道：“您知道联盟元帅要来访的事了？”
霍骁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如今政务由老皇帝霍钊代理，包括接见国宾。除非曲星河亲自提出要求，说他非要见霍骁，长老院还不见得能答应。
但元帅会提这种要求吗？
霍骁心里没底。
外人不一定了解，但霍骁这样的国家统治者再清楚不过——曲星河为联盟做的这些事，背后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他在偿还自己欠曲池夫妇的那些债，将自由联盟带领走向普通公民所期待的更好的未来。
即便霍骁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授权仪式上才是曲星河最耀眼的时刻，而不是那个被他关在寝宫密室里，没日没夜研究光脑的年轻人。
“您的决策没有错，陛下。”萧蔷温柔的声音响起，“元帅那样的人，留下来成为帝国的朋友，比杀死他来得更有价值。”
那天曲星河头也不回地冲进地下堡垒，萧蔷得知后也不免有些吃惊。
长老们一直教导他独立，那是因为帝王生来就是孤独的。
3S级Alpha的创造力和价值不仅是对一颗星球、一个星国，整个银河系外还有无数的河外星系，星系之间的较量也存在一个漫长的过程。
位来两国依然不可避免会有竞争和摩擦，皇帝陛下的路还很长，但或许在银河系中，有一位能和霍骁并肩而行的同样优秀的青年，是从前几乎不敢想的事。
霍骁放曲星河一条生路，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曲星河没有让他失望。
可皇帝的苦涩并没有因此减少，他又该怎样和自己母后解释，当初真的打算关对方一辈子呢。
没有那么无私，皇帝只是想把他占为己有罢了。
而现在，曲星河拥有自由联盟这个坚实的后盾，这只白鹰注定要在银河系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霍骁再也不能把他拴在自己身边了。
霍骁拽着花瓣不让奶橘乱往嘴里塞，这时却听见萧蔷说：“您知道元帅这次来访是为什么吗？”
联盟元帅亲自来访，多半和峥嵘星的事有关。
旧议会的烂摊子不是一两天就能收拾干净的，就算霍骁松口给了协商谈判的余地，到最后谈成什么样、能不能谈得下来，这些都是未知数，驻守峥嵘星的聂老将军已经来到天狼星，谈判会议由霍钊主持。
不管出于哪方面，即使霍骁亲自出面，在这件事上也不会偏袒自由联盟。
星国关系几千年前就是这样——商谈成功率低的情况，国家领导人根本不会浪费时间，而能让他们亲自出访的，多半是前期沟通得差不多了。
因此皇帝陛下对这种国宾来访的议程兴趣不大。
但下一秒钟，王后的话让霍骁怔住。
萧蔷说：“我听外交部的人说，元帅此次议程还包括了一件私事，是有关下聘的。”
皇帝手指一松，奶猫叼着花瓣跳下窗台就跑了。
谈判席
陛下的眼睛继承自母亲萧蔷，瞳仁黑黝黝的像黑曜石一样，笑起来时里面仿佛聚拢了光，看起来就聪慧狡黠。
事实上萧蔷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儿子笑了，霍骁总是沉默而严肃的，上次印象似乎停留在霍骁婴儿时期的那一张全家福，天真无邪的小太子对着镜头吐泡泡。
转眼就过去了两百年。
连萧蔷都知道的事，老皇帝肯定一清二楚，霍钊什么都没说而是让王后来告诉他，已经属于表明了态度。
“下聘”两个字令霍骁顿时坐立不安，一种愧疚感从心底深处抽藤发芽，很快就蔓延到四肢百骸。
皇帝坚毅的外表下，心里软得像一团棉花，藏得小心翼翼的，只对自己珍惜的人展现。
可他喜欢曲星河，触犯银河系禁A令，身为皇帝，知法犯法。
老皇帝、萧蔷王后、长老院、军部、国安局……曾经这些人都用充满希望的目光看他，以及他们代表的、整个银河帝国的千亿百姓，霍骁不敢想象他们失望的样子。
即便如此霍骁也没有退缩，他只是没想到曲星河也在默默努力。
比他想象的更努力。
霍骁似乎无法直面萧蔷温柔的注视，索性快步走到母后身边，抱紧了她。
王后的理解让霍骁的负担减轻许多，萧蔷慈爱地拍着儿子后背，说：“对方是联盟军部领袖，真要联姻，你们要面临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是了，跨过了阶级的鸿沟，俩人紧接着面临的就是首领联姻导致的国家机密问题、安防问题、两地分居等一系列复杂问题。
可霍骁并不怎么担心，在陛下这里，有什么比得上元帅始终坚定如一地朝自己伸出手呢。
没有，霍骁心想。
朕所坚持的一切，最终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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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元帅的到访，让布宫的警戒等级加强再加强。
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来说，但号称固若金汤的布鲁诺塞宫，当初被人夺了机甲炸了帝王寝宫，怎么也不是一件光荣的事。
据宫内不可靠消息，似乎和这一位空降的元帅有那么亿点点关系。
长老们最近十分头疼，首先就是联盟元帅率领自由军团高级将领前来友好访问，看这个架势，两国少不了要进行军事演习——友好归友好，在自家的场地里输了也丢面子。
加上“聘礼”这词用得让老古板们非常不爽：联盟语言体系里没有“聘礼”和“嫁妆”的说法，为迁就帝国的习俗，上门提亲要下聘无可厚非，但不同的叫法涉及到尊贵的王室颜面，外交术语方面就必须再三斟酌。
一群平均年龄超七百五十岁的老头子们，在帝国社科院的协助下，对银河帝国Alpha中具有AA倾向群体做了一个深度调研，其中包括这些地下人士的生活现状、感情现状以及社会舆论等一系列方面。
汇报后长老们私下讨论，其中宇文长老沉吟道：“照这个说法，A-A结构的伴侣关系，与A-B、A-O、B-O等主要家庭结构保持一致，他们也会在两性……唔，同性|关系中区分出‘上下’。”
钟离长老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迟疑道：“那陛下……？”
保守的老头子们眼里全是权衡利弊和面子问题，话虽没讲清楚，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罗侯长老一听脸就绿了一半，眼看着血压又要飙升，赫连云比了个手势道：“是‘这个’。”
“噢……”长老们恍然大悟，纷纷大松了一口气。
松完气后，老头子们的脸苦笑着皱成一团。
他们大半辈子都生活在禁A令的环境中，如今为了帝国的这个宝贝疙瘩却做这样的调研，这是在长老职业生涯中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皇帝就是铁了心地喜欢曲星河。
哪怕寝宫被炸，哪怕对方头也不回地进入了联盟军部，赫连云也害怕，再这么强势下去，霍骁会不会背着长老院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战争结束后，泰老曾经找他谈过几次。
老将军聊起皇帝在造父星失联的事情时依然老泪纵横。
曲星河在联盟受到的待遇已经很能说明3S在星际的竞争力。
谈起新任元帅时，赫连云沉吟道：“……他是聪明人，平民很难拒绝王室的要求，但如果他成为联盟的元帅，很多事情我们就只能两方协商了。”
帝国对皇帝另一半要求严苛，就连萧蔷这样的出身也只能安静地当一个王室吉祥物，因为后宫Omega的主要任务就是诞下皇嗣。
Alpha生不了孩子，联盟元帅在某些事情上面就必须让步。
这也是长老们协商的结果：长老院可以让步，而霍骁也必须为帝国考虑——3S级Alpha的优秀基因不该为了一己私欲而浪费。
贵族拥有一A多O的特权，王夫可以是Alpha，但霍骁必须同时再册封一位贵族Omega。
他们连人选都已经定好了——薛瑶血统纯正，近几次战争中开始初露头角，虽然没有挣到多么显赫的军功，但俩人不至于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原本聂珊公主与陛下信息素匹配程度非常高，然而贵族加入星际恐怖|组织属于绝不可宽恕的大罪，因此聂珊无缘后宫人选。
至于一些其他贵族Omega，则可以等皇帝大婚后，再陆续以开枝散叶的理由送入霍骁的寝宫。
似乎接纳曲星河这样一个Alpha作为霍骁的伴侣，最终的困难就只剩下社会舆论。
当然，不止霍骁一个人受影响，元帅大人在自由联盟的评风一样会遭到冲击，这也是帝国和联盟需要合作的地方。
毕竟是几千年的政府机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长老们很快又进入了下一阶段的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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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云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皇帝不可能一点也没想过。
皇位继承人是他迈不过的坎，也不是什么巨大的难题——因为星际社会Omega出生率持续走低，各国都在进行培育舱的秘密研究，想要利用先进的科技来促进人类繁衍。
曲星河自己就是人工培育的胚胎长大的，说明这个技术整体已经达到一定的水平，只是关系到伦理争议问题，政府没有对民众公开。
霍骁这两天心神不宁的是另一件事。
曲星河一行外宾已经住进专门为他们修建的国宾楼里，会议议程也在有序的推进，两国代表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并就银河系未来一百年发展做出了高效、坦诚并且富有建设性的讨论。
——多半是没谈拢。
这种谈判是一场拉锯战，少则三五天多则半月，帝国长老院在银河系拥有“PTSD天团”的称号，而联盟议会都是些什么选手，想必也是众所周知。
皇帝一方面惦记着会议结果，另一方面还牵挂另一件事——曲星河始终没有提出联姻。
霍骁心里微微发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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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在看什么？”
林寒刚端着果盘进屋，就看见曲星河披着外套在阳台上抽着烟，清冷的月光洒下，青色的烟雾在冷风中打着旋儿被吹向了远方。
皇宫里的一切都极尽奢华，据说贵族掌握了整个国家99%的经济命脉，并由布鲁诺塞宫财政局为王室打理资产，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弄虚作假，纯金打造的家具和装饰到处都是，墙上镶嵌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宝石。
这对财政赤字巨大的自由联盟来说，其实是有些羡慕的。
旧议会像永不满足的饕餮不断地吞噬敛财，如今新议会要保证社会福利体系，又要和帝国谈条件，实在是捉襟见肘。
林寒知道曲星河很少抽烟。
那十二个老头仿佛跟他们元帅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谈判时使劲地找茬，而霍钊则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没人能揣测帝国的皇帝们心里在想什么，当他们不想表态时，宛如一尊大理石雕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说没有压力那都是假的。
曲星河见警卫员进来，主动掐灭了烟。
“我在看月亮。”曲星河说。
南弓星拥有双月卫星，夜幕里东边一个月亮西边一个月亮。帝国就只有一个，形状巨大，大得几乎肉眼就能看清上面坑坑洼洼的陨石坑。
“据说银河帝国百姓认为月亮是团圆的象征，因此他们的月亮卫星都仿自古地球，上面什么也没有，跟咱们的不一样。”
他说“咱们”这两个字时说得顺口，林寒心下稍安，道：“大人之前看了那么多帝国的历史资料，来到布宫后有没有什么特殊感触？”
曲星河望着不远处散发着盈盈光芒的夜光花丛，道：“听说夜光花的花语是‘矢志不渝的爱情’，我本想着帝国这样骁勇善战的民族，皇室是武将出身，怎么会在皇宫里种这种……柔弱又浪漫的植物。”
林寒好奇道：“那您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曲星河垂下眼眸，他的身形颀长而清瘦，脱下一身军装后，林寒很难想象就是这副单薄的肩膀负担起了整个联盟的未来。
“我来之后，见到这里的官员、普通民众，和在联盟见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了。六千年前，自由联盟和银河帝国根本就是一个庞大的星国体系里分出来的两支。联盟带走了最顶尖的科学家，而帝国掌握了沙皇贵族留下的财富。
林寒意识到这话里的意思，心脏突然跳漏了两拍，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曲星河，连声音都变得结巴：“您、您是打……”
曲星河却突然厉声道：“什么人？！”
他就站在二楼的阳台，楼下全副武装的警卫员立即持枪冲进了夜幕，不一会儿就捉住了“罪魁祸首”——“喵呜呜呜呜呜……”
御猫奶橘被拎住后颈委屈地缩成一团，两只爪爪抱住自己的尾巴。
偌大的皇宫里就这么一只猫，稀有程度堪比皇帝陛下，自从萧蔷把它捡回宫后，还没有谁敢这么欺负它，小奶猫又生气又害怕，一只“呜呜呜”个不停。
警卫员想把它放走，曲星河却淡声道：“送上来。”
于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奶橘就这么被送到元帅大人的面前。
小元帅非常害怕，刚被放落到茶几上就想遛，结果却落入曲星河的魔爪。奶橘一生气，扬起爪子就往曲星河手上招呼了一下，白皙的手腕内侧立马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林寒一惊：“大人？！”
出访期间元帅代表联盟的外交形象，任何小伤口都可能造成外界的过度解读，更何况明天就要军事演习，同时还要进行星际直播。
“没事，”曲星河淡定道：“待会儿用治疗仪照一下就好了。”
林寒道：“属下这就叫医生拿一个上来！”
曲星河微微颔首。
警卫长前脚刚一出门，曲星河看向那只因为弄伤人而吓傻了的“生化武器”，好笑地顺着它的脑袋摸到了后背。
奶橘一动不敢动，猫尾巴高高翘起，他顺着尾巴一摸就摸到猫毛底下藏着一个坚硬的圆环。
晔·经常乱变形·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腹。
“大人……”它轻声地和他打招呼。
曲星河温和地笑了笑，浅琉璃色的瞳孔里都是细碎的光芒。
作为最初一起打赢蝎虎座战役的心腹之一，林寒在战后进入了宪兵队，维护联盟议会大厦的安防，后来又被调到联盟元帅身边，成为警卫队队长。
元帅不喜别人随意出入自己房间，因此大部分警卫员都守在走廊外面，当林队长出去接了个治疗仪再进入房间时，顿时傻眼了：元帅呢？
他刚刚才在这里的，那么大的一个，元帅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江侍卫长和林警卫队长可以说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上司了
是偷情的快乐啊～
军事演
帝国在皇室开支方面从不吝啬。
霍骁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一流，精细程度让普通老百姓完全无法想象，然而近几十年的打仗生涯，令皇帝陛下的生活习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随身带着麒麟，开始喜欢独处、安静的环境，不喜听见任何杂音。
除了亲兵侍卫的江枫等人以外，皇帝的私人起居室不让其他人靠近。
高度精神紧张让霍骁睡得很不踏实，可皇帝又犟劲着谁都不说，也拒绝使用安眠雾气帮助入睡。
因此御医院为皇帝陛下特地定制一套复健的计划，其中暗搓搓包含了缓解精神紧张的内容。
比如泡澡。
萧蔷缺席了孩子宝贵又短暂的少年时期，如今亲眼见到霍骁几番出身入死，心疼和愧疚就化成了泛滥的母爱。
她不是指挥布置，就是带点猫猫狗狗鸟鸟之类的来看儿子，或者更是在傍晚的时候命女官送来几大盆红彤彤的干花。
“这是什么？”
皇帝穿着雪白的浴袍，双手环抱胸前靠在洗手台边，看她们往浴池里倒花瓣，入水后，枯萎的花瓣变得润泽起来。
“陛下听说过夕摇花吗？”女官回首朝他笑道：“是聂老将军进贡进宫的，据说泡澡有促进伤口愈合，安神聚气的效果。”
皇帝陛下疑惑道：“管用吗？”
聂家到底是心疼小女儿，一直想办法活动关系。聂珊这些年有功有过，最终宣判结果由贵族法庭公布，不由霍骁一个人说了算。
女官却娇俏地眨着眼反问道：“那要是萧夫人问起效果，陛下怎么说？”
霍骁想了想，无奈道：“肯定只能说管用的了。”
于是女官们笑得更开心了，银铃般的笑声从浴室倾泻而出。
这些都是服侍萧蔷多年的宫廷女官，对帝王家的性格再清楚不过，陛下今晚心情不错，不知是不是和明天的军事演习有关，确实，精力旺盛的Alpha被关了这么久，也实在无趣。
前些日子帝国和联盟外交关系恶化，甚至导致边境交火。
联盟新任元帅上位后，刚稳住国内局势，清除暗盟余孽，马上就带着使团来访银河帝国。
为表示两国友好关系以及展现军事实力，这次议程中包含了一场面向全星际的军事演习，同样也是为了警告某些参与资助暗盟的河外星系政权：任何觊觎摧毁银河系的势力都将遭到严厉打击。
而皇帝也会在这一场合正式露脸，破除星际间关于他重伤不愈的传闻。
女官们说话做事十分有分寸，并没有因为陛下心情不错而多说什么，她们布置好后要替霍骁更衣，霍骁摇了摇头，女官们屈膝行礼后就退出了浴室。
皇帝这才解开浴袍的系带，露出了一身狰狞的伤疤。
浅蜜色的肌肉像是被无数的电磁线切割过似的，尽管已经基本愈合，但身上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新疤依然触目惊心。
许珈果然没有把希望都寄托于自由联盟，僵持的那段时间，纳塔托斯完成了生物芯片植入，任谁也想不到，主神宙斯居然通过这种方式“活体化”了。
因此当霍骁察觉到另一个虚拟精神操控器时，其实已经踏入了主神的陷阱。
那一扇门后等待他的，是一台人不人鬼不鬼的机器。
黑帝斯的身体在战场上被摧毁，大脑却被抢救出来，养在了玻璃器皿里，通过无数神经一样的导管接在了半生物半金属的身体上。
沈寻死前的是银河帝国的一名社会学家，有一定的声望，也是不少贵族的座上宾，因此获得了第五代虚拟精神操控器的技术和设备。
拥有两个大脑的“死神”，再加一个超级人工智慧芯片，那场面可一点也不美好。
浴室里的热气氤氲开来，霍骁光着脚，缓缓步入白玉石砌成的浴池里，皮肤一接触到热水，肌肉骤然紧缩，他痛得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电磁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帝国这段时间倾尽全力保证皇帝恢复，御医院24小时都有专家团守在寝殿外。
曲星河在地底找到他时，纳塔托斯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可霍骁也好不到哪去，他根本不知道外面许珈引爆了空间粒子，并且星球的深处还藏着一枚炮舰。
暗盟真是下了血本要把皇帝永远留在这里。
为了拿到麒麟的控制权，曲星河与晔火绑定了宿主系统，显然这一羁绊从几万年前就开始有了——曲星河的基因中含有欧文·迪·西里尔的基因片段，而晔火又是以朱雀主零件为基础重新建造的超级光脑。
这台人工智能在激活后总算表现出其应有的能力——皇帝陛下也实在懒得计较晔火大量吸收迈雅炮舰的能量，第二代麒麟一边承受炮舰爆炸，另一边大量能量充斥特殊合金，导致这台3S机甲再次报废。
再这样下去，皇帝的私库都要被这台败家机器掏空了！
花瓣在热水里浸泡了一段时间后，池水呈现出一种漂亮的酒红色，清新的芬香弥漫开来，霍骁闭目养神，假装没听见门外那一声微弱的、猫儿一样的动静。
过了一小会儿，一双温暖干燥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
皇帝陛下薄唇轻启：“幼稚。”
那双手毫不犹豫地就松开了，皇帝却不给对方跑的机会，攥住手腕直接就拉进了池子里！
曲星河躲闪不及低骂了一声：“霍骁你又在发什么疯！”
就听“哗啦”一声，浴池里的水溅了出来，曲星河身上那套宫廷近侍的衣服，此时全被弄湿，不仅如此，雪白的领口还被池水染成了粉红色。
“——江枫找了好半天才找来这么一套！”
“联盟元帅半夜意图不轨，”霍骁扳起他的下巴，瞳仁里映出曲星河狼狈的身影，“还想嫁祸给朕的侍卫长？”
曲星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说：“没办法，不让他和林寒说一声，我怕明天蒋涵就率兵打过来了。”
皇帝冷笑道：“朕怕他？”
曲星河叹了口气说：“我怕你。”
联盟元帅还记得自己找到霍骁时，对方全身都是血。那一瞬间曲星河仿佛又回到了失去曲池夫妇时的那种恐惧中。
他端详了一下皇帝这张年轻英俊的脸，确定帝国的宝贝疙瘩没破相后，也顾不得身上衣服全都湿答答地紧贴在皮肤上，就说：“让我看看，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皇帝不配合。
曲星河拼了命把霍骁带出来，之后皇帝就被布鲁诺塞宫接手，保护得严严实实，一丝消息都没走漏。
元帅一方面要领导围剿星际恐怖|组织的事情，另一方面又担心着霍骁的安慰，好不容易见着人了却总往水里躲，元帅大人怒道：“躲什么，刚才不是还开开心心说话！”
话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对劲，皇帝却突然眼睛一亮：“曲星河你吃醋了？”
“我没那么无聊。”
霍骁没再追问下去，这回乖乖地没动，让人检查了个遍。
恢复进度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曲星河皱眉道：“你们的医疗水平到底行不行。”
任何时候皇帝都不允许有人轻视帝国最先进技术，霍骁又不肯配合了，他捉住曲星河的手，嘀嘀咕咕道：“帝国的医疗技术领先全星际！朕已经好了！”
“好什么好……”
“真的好了！不信你摸！”他抓着曲星河的手就往水里探。
“嘶……”曲星河突然倒吸一口气，“霍骁……你这个棒槌！”
看着元帅目瞪口呆的样子，皇帝陛下潇洒地扳回一城。
曲星河掌心温度很高，在热水里泡得茧都软化了，霍骁又不满足地又蹭了蹭。
元帅白净的脸在热气的蒸腾下慢慢浮上一层绯红，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小声道：“明天要上镜。”
这话太没有说服力了，霍骁揽过他的腰，俩人紧贴着，皇帝嗓音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反正衣服已经湿了……”
这话的潜台词是：来、都、来、了。
当一国明君打定主意胡搅蛮缠时，也是十二分不讲道理的。曲星河简直气笑，他斜着眼睛睨对方，挑衅道：“那你让我咬一口。”
谁知霍骁答得十分干脆：“好啊。”
————看，天上有架小飞机！————
**
帝国和联盟的官员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军事演习开幕式时，养病不出的皇帝陛下和雷厉风行的元帅大人，竟然不约而同穿着高领制式的军装出席。
通常来说，领子越高气场越足，因为军装制式过于严肃，就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好在俩人脸色并没有太多一处——面对镜头的场合，是半点不能表现虚弱的。
然而，一向强势的元帅全程几乎坐着没动，而皇帝根据开幕式安排进行了两分钟的演讲，据说陛下一直在发低烧，御医差点要求取消这次公开露面，却被皇帝本人拒绝了：
“朕绝对相信帝国的医疗水平，不信你问元帅。”
曲星河淡淡道：“我也相信贵国的医疗水平。”
闻院长心想能不相信吗，您俩这一整夜的信息素波动直折腾到天亮才消停！
不过这一回，御医院不敢再随便向长老汇报了。
对方是联盟元帅，从国宾楼到皇帝的寝宫，中间得牵扯出多少人？尤其江侍卫长更是唯陛下命是从，整个家族前途都掌握在皇帝手中，没有霍骁授命他哪敢瞒天过海！
更别说参与的还有晔火——这台超级人工智能在战场救了陛下，帝国军部正打算对其授予功勋，武器库在为它量身打造第三代3S机甲，并将其命名为“凤凰”。
这些人（机）哪一个是御医招惹得起的？
可即便这样，霍骁还是一大早的就被老皇帝劈头盖脸地一顿教训。元帅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体还隐隐作痛，刚回到国宾楼就被吓了一大跳——他的部下们一夜未眠，集体顶着拖到下巴的黑眼圈，声泪俱下地开始控诉。
偷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因此主席台上，两名国家领导人装作不熟地握手，在无数无人机位的拍摄下，这两位3S级Alpha领袖进行了人类史书级别的会面。
一位是帝国的皇帝，出身高贵血统纯正，两百多年来从没有让他的子民们失望过；另一位是身份神秘的联盟元帅，临危受命，将自由的白鹰从暗盟的枷锁中解脱出来。
未来几百年，银河系乃至整个星际都会将他们做对比。
交握的手愈发用力，仿佛两个超级星国之间的暗中较量，四目相对时，民众们仿佛能亲身体会到虚空之中充斥着某种无形的危险的电流——
霍骁：下属都敢爬到你头上来了，元帅当得有意思？
曲星河：做皇帝这么多年还被爹妈教训，开心吗？
揣崽崽
帝国的老狐狸们对霍家人的性格称得上是了如指掌，皇帝陛下在长老眼皮子底下玩的那些把戏，赫连云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毕竟设立长老院的目的是监督皇帝的履职，霍骁才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皇帝必须要娶Omega吗？
严格来说并不是。
祖宗家规里只说王后必须要对国家忠贞、要能帮助帝国在星际社会中取软外交的优势，以及原则上优先从贵族当中挑选。
平民家庭出身的人，气质、谈吐、眼界、学识等方面就难以与贵族媲美，几千年的优秀家族的传承，让帝国贵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势。
银河帝国建立至今有六千年，能被贵族看上的平民屈指可数，这一条就逐渐演变成了星际中的某种“定论”——帝国的贵族之间只能联姻。
但众所周知的是，“原则”这东西设立出来就是用来打破的。
两国联姻的消息如一枚重磅炸弹，刚刚进入休养生息的银河系突然之间又炸开了锅。
不久前结束历史性会晤的两国领导人，仿佛一见钟情一般突然宣布联姻，民众们毫无思想准备，星际头条铺天盖地都是：《3S vs 3S，强强联手》、《王牌与王牌的对决》、《银河系霸权主义的诞生》等一系列标题，甚至连关于禁A令的讨论都被挤到了角落。
拜托，禁A这么多年也没见得拉高生育率，新生儿持续走低的原因是Omega数量在减少不是同性恋的增加好吗——有信息素的天然吸引力谁不想当个异性恋啊！
哦这两位3S大佬是真的不想。
王后候选人总共有108名贵族O，谁缺对象都不可能让皇帝缺，另一边自由联盟没有包办婚姻一说，元帅大人显然非常符合国内Omega们的审美，多少人想探究这副漂亮的皮囊下面隐藏的真心。
谁不喜欢一位实力强劲、出身神秘、手段过人却又性情“温和”的3S级Alpha呢？
帝国的皇帝也不例外。
讨论的、争执的、看热闹的……星网上很快就沸腾起来。
联盟元帅日理万机，新议会刚投票选举完毕，长阶的血已经被冲刷干净，议员们每天在旧议会的断头台上工作，心理压力不知道有多大。
总有人说他出身不正，他没给尼古拉斯一句开口解释的机会，就将对方的首级砍下来，可在面对繁琐的军务和文件时，元帅又表现出了科研人员级别的耐心。
渐渐地，人们也就发现，曲星河是真的想要把自由联盟星国带领向更好的方向。
而银河帝国，霍骁早早地又将政务重新接手回来。萧蔷被掳期间遭受了惊吓，夜里需要吸入安眠气体才能入睡，但她白天却装作没事人似的，陪着皇帝陛下聊天、养伤。
她每天竭尽全力地，想为儿子做一点什么。
但有些事情确实不是老皇帝夫妇，甚至霍骁能决定得了的。
比如皇位继承人的问题。
凛冬刚过，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节，长老们特地挑了风和日丽的一天，准备跟皇帝一家三口商量一下册封贵族Omega的事情。
——联姻的风声虽然吹遍了整个星际，可事实上长老院还以走流程的名义压着这件事。
所谓的流程，自然是要霍骁同时迎娶一名Omega贵族作为王妃。
老皇帝达成一生一世一双人成就，却坑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现在这一家三口中，萧蔷王后早早就失去了在宫内的话语权，老皇帝这会儿说话也理不直气不壮，最后只剩下霍骁。
两百岁的皇帝在这帮老头子面前不过是初生牛犊罢了。
老头们“磨叨”霍霍向陛下。
然而一辈子没输过的星际PTSD天团们却再次惨遭滑铁卢。
因为正当赫连云准备向皇帝提起这件事时，霍骁接了个紧急通讯，没几秒钟皇帝脸色突然剧变：
“你说元帅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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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过于不讲武德，让老人家大为头疼。
先是把帝国皇帝从战场上拐走，随后霍骁发起大熊星座反攻战；接着藏身皇宫数月，研发出一台超级光脑，顺便把帝国唯一的颗翡翠白菜给拱了。
跑到联盟也没干别的，一上来就带兵造反、血洗议会大厦，不遗余力地将暗盟渗透势力连根拔起，同时坐稳自由联盟军部元帅的位置。
正当星际人民猜测以军方为首的自由联盟霸权主义即将兴起时，他重新建立联盟的社会秩序，接着又干了件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向银河帝国提出联姻。
这些随便单拉出一件来，换别人都不可能达成，除了觉得曲星河做事随心得离谱以外，人们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
但帝国十二长老都快要得元帅PTSD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谁准你们这么胡来的？！”罗侯长老重重地一拍桌面，实木发出沉重的闷声，“你们——”
到底没好意思高声呵斥皇帝，长老看了御医一眼，闻院长手握拳搁在唇边轻咳一声，小声道：“陛下没有考虑防护措施么？”
“……”皇帝跟被雷劈过似的一脸空白地看向他。
哦，想起来了，对方是一名Alpha。
但Alpha怎么能生孩子呢！！！
御医也要抓狂了。
这根本不是现有医疗水平能不能实现的问题，而是……计划全被打乱了啊！
霍骁对帝国的愧疚之心，毫无疑问会让他在许多事情方面让步，在长老院的操控下，这场联姻最终会成为对帝国百利无一害的一场政治合作。
然而曲星河怀——孕——了！
他是联盟军部最高一级领导人，在内战和银河系保卫战中被授予大量的功勋，地位虽比不上银河帝国最尊贵的皇帝，不过3S级信息素等级让人们将他直接放在与霍骁同等水平讨论。
连赫连云都陷入沉思：曲星河一步一步谋划，最终目的都指向同一件事——与陛下在一起。
难道真的是个恋爱脑？
罗侯长老已经大怒道：“这成什么样子？！还没订婚就先怀孕，您是国家领导人，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面对脾气暴躁的长老，霍钊皱着眉说：“别说得好像怀孕的是陛下似的，这事真假还有待验证，对方是一名Alpha……”
“Alpha又怎么样！”罗侯长老大声道：“皇宫私会，还不是一样要长老院帮忙瞒住！”
老皇帝一噎。
为了这件事霍钊还把儿子训斥了一顿，可当时谁能都想不到，没过多久，曲星河的贴身警卫员传来元帅怀孕的消息。
这个消息由倒霉的林寒警卫员告诉了更倒霉的江枫侍卫长，再由江枫转达给陛下。
长老越说越生气：“您不是小孩子了，出了这种事情，您的亲兵侍卫会怎么想您？！”
“？？？”
忠诚的侍卫长突然被点名，目光往殿内的人的方向一扫，最后落在皇帝陛下身上。
他支支吾吾道：“我怎么想……陛、陛下真厉害？”
毕竟能让Alpha怀孕啊，这难道是3S的另一种天赋吗？！
罗侯长老险些气背过去。
**
Alpha怎么能怀孕呢？
军医们也想不明白。
元帅大人在一次长达48小时的会议结束后突然晕过去，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劳累过度导致的，送到军队医院一做检查才发现，坏事了。
联盟军部同样乱成一团。
蒋涵少将等人不敢泄露消息，合计半天，这孩子未出生就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由不得他们做主。
霍骁得知这件事时，曲星河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很明显元帅大人自己都被吓到，一时间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还因此拒绝与皇帝连线。
不明情况的陛下更为焦心。
“Alpha怀孕是什么感觉？需要注意什么？”
“会不会很难受很虚弱？”
“有后遗症吗？”
“为什么Alpha会怀孕？”
“跟3S有关吗？”
“他会不会不想要这个孩子？”
面对皇·十万个为什么·帝的霍骁，御医院的医生们一问三不知，最后陛下怒道：“这都不知道，朕要你们来干什么的？天天监视朕吗？！”
宫内诚惶诚恐地跪倒了一群官员。
皇帝极少对下属发怒，可一想到曲星河脸色苍白无助（？）地躺在病床上，周围群狼环伺，吃人不吐骨头的联盟议会还可能趁机反扑，霍骁就有点信息素上头——
当初就该把他关在宫里，哪儿也不许去！
霍骁并非没考虑过后代的问题，事实上这问题困扰皇帝有段时间了：他不能要求Alpha生孩子，这对曲星河来说不公平，可霍骁也不能对不起帝国，这是生他养育他长大的国家，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根”。
但霍骁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只被爹坑却不坑爹呢？
皇帝陛下早已替他的老父亲安排得明明白白：
萧蔷是一个充满母爱的Omega，曾经缺失的儿子少年时期，被她耿耿于怀记了一百多年，然而时光无法倒流，唯一的弥补方式就是——生个二胎。
第一个号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找的代练，第二个号终于可以自己养了（bushi）。
老皇帝夫妇要不是担心生多一个要争皇位，没准这些年霍骁的弟弟都满地跑了。
可曲星河却在这种情况下怀孕，刚听见这个消息时，霍骁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
元帅真的会留下这个孩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只剩下最后一章啦～虽然字数超了但萌在修文，肯定能凑个整数哒～
老二完结居然快三个月了（惊），老三一点稿子都没存！（嘤）
长相守
霍骁对这个孩子的期盼，甚至盖过了Alpha为什么能怀孕的疑虑。
——Alpha都能怀孕了，还有什么是元帅做不到的？
在抵达科技星前，陛下开始患得患失，他担心出什么变故，又担心元帅不想要这个孩子。
直到见到昏睡的曲星河，内心的焦灼才缓和了些许。
联盟的军队医院和他们的实验室一样都是纯白建筑物，随处可见老鹰形状的金色军徽，人工智能监控这里的每个角落，见不到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反而安静得像一座教堂。
御医早已了解情况：“元帅主动参与联盟第54生物基地‘A-A信息素结合’临床试验，3S是生物实验中难得的试验体，我们现在猜测信息素成功结合并受孕，事实上Alpha只是孕囊萎缩而并非……”
霍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加护病房内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
最近元帅情绪不佳并且没什么食欲，全靠注射营养剂的方式来保证身体日常的能量需求。
“……我们和联盟总军区的医生谈过，建议取出受精卵进行体外培育，元帅阁下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也会相对减轻一些。”
医生们考虑得十分周全。
“朕能进去陪他吗？”
“您说什么？”正滔滔不绝的御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霍骁加重了语气：“朕要进去陪元帅。”
随行的外交官员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蠢蠢欲动的黑金麒麟——无论是陛下还是晔火都想进入加护病房。
能知会一声已经是客气了，外交官心想，任何人敢说一个不字，皇帝就能直接冲进去抢人。
他片刻不敢耽误，火急火燎地找联盟主持军部工作的蒋涵中将沟通区了。
曲星河的身体似乎难以负荷一个新的生命，每天需要大量的睡眠和能量，除了必要的军务以外，几乎是争分夺秒地在休息。
然而他睡眠并不好——主体意识稍微放松一点，主神植入的影像片段就开始作祟。曲星河一遍一遍在梦中被“杀死”，手指始终死死揪着惨白的床单。
霍骁看见他眼下的黑青，一阵心疼。
“站在医生的角度，建议最好还是手术将孕囊取出，”御医的叮嘱仿佛又回响在耳边，“毕竟才一个多月，以后对受孕体的影响会越来越大。”
话虽这么说，星际社会还没有人工培育的先例——曲星河是个例外。
暗盟的那一套操作是有违人伦、不被允许的。
试问如果有一天科技能随便培育受精卵，使婴儿顺利诞生，那么便不再有人愿意忍受十月怀胎的辛苦，新生儿会变成一件“商品”，可以随意交易和退货，那些“残次品”则会回厂“销毁”。
所谓的销毁就是焚化或者掩埋等待自然腐化，皇帝坚信，如果真有天人类利用科技践踏生命，最终一定会遭到大自然的反噬。
不能因统治者的私欲而开启潘多拉的魔盒。
霍骁伸手覆盖住曲星河的手背，对方突然间就惊醒了。
皇帝好像第一次见曲星河从梦中醒来，前几次温存后不是霍骁先离开就是曲星河不得不走，俩人总是匆匆忙忙仿佛赶时间一样。
——曲星河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倦和冷淡，还带着一些迷茫，好像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地。
索伦之眼、南弓星又或者是……银河帝国？
他看见了霍骁。
皇帝就坐在病床边，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轮廓挺拔而威严。
“你来了。”曲星河大概在他面前狼狈惯了，很快收起惊慌，淡定道：“他们说你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到。”
霍骁没告诉对方自己确实是准时到的，是他又累睡着了，皇帝道：“为什么不接通讯。”
霍骁手掌心热得发烫，黑金手环流转着淡淡的光华，是晔火在努力吸引元帅的注意。
曲星河并没有理会可怜的小光脑，而是道：“霍骁，我想要这个孩子，我想……让他正常出生。”
霍骁眼中浮现疑惑。
曲星河却移开视线，眼睫微微下垂，在苍白的脸颊投出两块扇形阴影：“……可以吗？”
这是他示弱时才有的表现，这种姿态背后多半藏着一些隐瞒，从前皇帝就吃过一次亏，如今……
霍骁假装不知道，说：“你已经了解过全部方案了。”
医生们提出的另一个方案就是往受孕体身体内植入仿生科技孕囊，靠受孕体本身的营养供给一直到生产——只能以剖腹产的形式。
区别在于这是最接近自然分娩的方式，胎儿在母体内受到的保护和在插着管子在培养皿里长大肯定完全不同。
皇帝陛下没有追问，这一回曲星河主动反转掌心，握住他的手：道：“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在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父母恩爱、家庭合睦，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地生活在阳光下……”
“曾经我认为这是我唯一的、一生都无法填补的遗憾，直到我得知怀孕这个消息……”他顿了顿，重新对上霍骁的视线，眼中满满当当的都是皇帝的身影：“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拥有这一切。”
亲人、朋友，足够的关注和爱。
霍骁将人抱紧在怀中，下巴抵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蹭着，曲星河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怀抱温暖又可靠。
过了半晌，他听见霍骁低沉的嗓音说：“想过名字了吗，姓曲的话叫什么比较好听？”
元帅大人怔住了。
他又想起珀莉靠在房门边，温柔地笑着说：“孩子的名字代表长辈的期盼，以后也会成为别人对你的第一印象。”
曲星河摇摇头：“再说吧，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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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星河确实没想过孩子的名字，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皇帝的处境：帝国王室有立嫡长子为太子的规矩。
孩子姓曲的话，后续会面临一系列的麻烦。
自己倒是不太在意，曲星河心想，名字本来就是为了应付珀莉而瞎起的。
最终两难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因为孕囊植入手术前的最后一次精密体检时发现，曲星河怀了一对双胞胎。
就在侍卫长再一次感慨“我们陛下真厉害”时，霍骁在元帅脸颊连亲了好几下，道：“朕的星河真棒。”
少有人能见到皇帝这么外露的情绪，曲星河是第一个。
元帅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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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囊植入手术非常成功，术后曲星河受到了比帝国皇帝还要尊贵的待遇。
银河帝国向来出手大方，正当民众以为帝帅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时，帝国王室发言人却宣布，刚刚经历过战争，两国都需要修生养息，不宜铺张浪费……
话是这么说，皇帝为了让曲星河安心养胎，同时尽可能不耽误联盟职务工作，特地赠与了一颗独立星球作为与元帅的结婚礼物。
同时，3S级机甲“凤凰”完工，那枚钛银素圈戒指戴在曲星河修长的无名指上，戒指内圈有一个火红色凤凰的标志，是晔火的核心芯片槽。
光这台机甲的价值就无法估量。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霍骁不像老皇帝那样在皇宫内跑来跑去，他每次见元帅都得跨星际，动用宇宙空间折叠设备。
曲星河怀孕怀得十分艰辛，Alpha体脂含量低，为了保证两个胎儿的健康而不得不每天吃一大堆奇怪的营养品。
不仅如此，医生们还要求帝帅给孩子做胎教，并一再强调元帅怀孕期间不能过度操劳——否则胎教内容就是“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社畜”。
曲星河不太明白这里边的门道，但除此之外，长老院还布置了特殊任务：他一天得听二十遍帝国国歌，此来培养帝帅未出生的孩子对银河帝国的忠诚度。
联盟的元帅每天接受慷慨激昂的帝国国歌的洗脑，饶是脾气不错，也要被这种浑身不对劲的感觉惹毛。
房间内，皇帝陛下好脾气地哄着人：“听话，把这瓶营养液喝了，朕奖你一颗糖吃。”
曲星河却把脸一撇，赌气似的说：“不喝了，太难喝了，这东西怎么会是草莓味的……”
曲星河穿着宽松的衣服，勉强能遮住显怀的身型。
好在他除了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外，四肢体型并没有太大变化，脸色也因为这段时间的调理，开始透出一点红润的气色了。
曲星河正要趁机提出停止音乐胎教的要求时，就见霍骁举起营养液的瓶子，道：“不会呀，草莓味挺好的。”
皇帝喝了一小口，随即扳住他的下巴吻了上来。
“别……”曲星河刚抗议就被喂了一口营养液，草莓的清新香气中还混着一丝丝甜味。
是一颗糖果。
这个吻渐渐深入，甜味顺着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曲星河身体微微发热，被亲得没脾气了才把人推开。
他怀着孕，信息素和激素都处于紊乱状态，容易被撩拨起不该有的想法。
血气方刚的两名Alpha，如今就跟突然改吃素了似的谁也不敢乱来，霍骁甚至老老实实地打起了抑制剂。
随着时间推移，帝帅越来越盼望着两个孩子的到来，这种血缘的无形羁绊使得两个Alpha的心也紧密联系在一起。
甜蜜的负担不过如此。
曲星河喘着气小声嘀咕道：“行行行，我喝就是了。”
皇帝陛下却得了便宜还卖乖，用怀疑的语气，道：“其实你就是想骗朕亲你吧？”
元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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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们不是不想整幺蛾子，然而他们十二位谁都没有怀过孕。曲星河的牺牲尝试对星际AA倾向群体的未来趋势有着重大意义，未来甚至可能改变星际新生儿出生率持续走低的现状。
“听医生的”这四个字被长老们刻在办公室的墙壁上。
在曲星河临近生产之际，两个孩子的名字也终于确定下来：长子需要继承皇位，取名霍燃，出生当日受封为神圣银河帝国太子殿下；次子名为曲荧朔，依照友邦政府的要求，登记为联盟公民。
不过显然老头们对这个结果依然不是很满意——陛下的儿子怎么能没有帝国的国籍呢！
最终长老们火速通过了新法案，曲荧朔获得联盟、帝国双重国籍，同时也是银河帝国第一位拥有双重国籍的贵族。
怀孕期间曲星河每天睡醒时，霍骁都陪在他身边，抱抱亲亲把人哄醒了才去处理政务。
联盟元帅遭了十个月的罪，皇帝陛下就陪着一起遭罪，霍骁要操心的事情不少，这样奔波下来反而消瘦了不少。
生产后利用治疗射线将创口治疗得七七八八，曲星河从麻醉中提早醒来，看见病房玻璃外皇帝陛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孩子呢？”曲星河缓缓比了一个口型。
皇帝陛下指了指隔壁的保温室，也比出口型道：“被围观呢。”
曲星河的眼睛弯了弯，浅色的瞳仁里都是细碎的光芒。
这是霍骁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可以称得上是“幸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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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星河自愈能力惊人，才休息三天就恢复了工作。
帝国长老院和联盟议会还在发愁以什么样的形式将孩子出生的事情公布时，元帅大人已经光明正大地搬进了布鲁诺塞宫。
继承了两名3S级Alpha的基因，这两个孩子简直比国宝还国宝。
很快的，分化预测结果就出来了，霍燃预测为Alpha，这让老头子们大松一口气：下一任帝王多半又是高等级Alpha，他们为帝国付出了大半辈子，这下可以安心退（入）休（土）了。
然而接下来，曲荧朔的预测结果却令人吃惊——皇次子带有明显的Omega分化预兆特征。
两个Alpha信息素结合后竟然有可能生出Omega！这是意外情况还是普遍现象？Omega出生率问题是否会因此找到解决的出路？
一时间银河帝国和自由联盟的生物研究机构的合作更加密切了。
到底是曲星河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始终不太放心，生产后并没有回到联盟军事星，而是先跟着霍骁回天狼星布鲁诺塞宫。
布鲁诺塞宫为了迎接两位小皇子，特地重新修缮一番，航道两侧的树梢上挂上可可爱爱的公仔熊、糖果和礼物盒，气象局将整个天狼星的气候调整成最温和宜居的环境，万花齐放时，整座雄伟的皇宫仿佛变成一个待拆的礼物。
银河帝国以这种方式向星际宣告——霍骁的长子和次子于4265年春天出生。
婴儿还小，非常依赖母体。皇宫人手充足，不需要帝帅亲自上阵喂奶换尿布，但曲星河依然寸步不离地守着。
因为生育的关系，元帅大人眉宇间那种艳厉之色被淡化许多，他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时，眼睛里快要满溢出的爱意，让皇帝陛下都有些吃醋。
“朕不好看吗？”
霍骁像一座山一样怼在他面前，曲星河扒拉了两下没推开，哭笑不得地仰脸看着他。
这一年霍骁往返两颗星球，对内照顾他和孩子，对外皇帝除了政务外，还推动了废除禁A令的进程。
一条在银河系存在了几千年的法律，想废止也不是下道帝令就能解决的，银河系有百来个政权体，几千颗宜居星，数不清的阻碍，每颗星球都有自己特色的风土人情，一刀切无法解决问题。
皇帝陛下比以前更累了。
可霍骁眼底那一抹沉郁之色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澈见底的光，他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守护他的子民、他的爱人和他的孩子。
而曲星河的强大，也让霍骁再无后顾之忧。
元帅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手臂，揽住了陛下精瘦的腰——不得不说强迫症皇帝在保持身材这方面有着惊人的毅力，他宁愿当一名时间管理大师也不肯让自己体脂比上升0.1%。
曲星河单方面认为，这种强迫症的受益者是自己。
紧实的腹肌贴着薄薄的衬衫衣料，丝质的光泽服帖地勾勒出皇帝的腰腹线条。元帅大人惯会拿捏皇帝的软肋，脸贴着衬衫蹭了两下，就感觉到霍骁的腹肌收紧，皇帝沉声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曲星河笑道：“成年A的事情怎么能叫鬼主意呢？”
他说：“长老前两天还在向人打听，我们打不打算再要一个。”
“不行！”霍骁当即脸色一变，一把将曲星河搂入怀中，委屈巴巴地说：“不生了不生了，再生一胎朕要累死去。”
频繁往返星球间不仅仅是耗时问题，时差、气压、引力变化的影响都非常明显。霍骁想让曲星河安心养胎，又不愿意夫夫分居两地，于是只能自己跑来跑去。
他始终不清楚元帅为什么坚持自己生：除了遗憾外，曲星河不是钻牛角尖的性格，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元帅一手捏着皇帝后颈处的腺体，他自从A类信息素结合实验成功后，散发的薄荷味信息素中会稍带一些琴酒的芬芳，这让皇帝陛下非常满足，没事就喜欢抱抱亲亲咬咬，黏人得就像那只橘猫。
皇家伙食好，这一年奶橘根据其强大的基因，不可避免地长成一只胖橘，皇帝陛下经常嫌弃兮兮地看着它，并且暗搓搓打算给它改个名字。
曲星河却很喜欢这只猫，甚至不惜把凤凰借给它玩。（晔火：嘤QAQ）
橘猫玩人手短，渐渐也开始亲近起元帅来。
星际间好像一切都步入正轨，生活平静安宁，除了曲星河做的那一个梦：
梦中不是黑漆漆的陵墓，而是在一栋高楼上。曲星河很熟悉这里，这是联盟首都南弓星，联盟议会大厦附近。
寒风凛冽，身穿机车服戴头盔的年轻人，面无表情的在楼顶架起了一把狙|击枪。
尽管看不到脸，曲星河第一时间就知道那是自己。
体能训练是能留下痕迹的，对方体型看上去更年轻。
南弓星很少下雪，曲星河却觉得很冷，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可楼顶的冷风直往骨髓里钻似的，痛得他整个人想要蜷缩起来。
年轻骑士组装狙|击枪的手很稳，而枪口指向的那个方向却让联盟元帅感到心惊。
——那是议会大厦的国会厅。
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不安的感觉跟着每一次跳动向四肢百骸蔓延。
曲星河想阻止，然而只能眼看着那一发子弹冲出炮膛口，紧接着破碎的画面像碎镜子一样铺天盖地落下，霍骁决然离开的身影，少年在宿舍浴室里的眼神，银河第一军校的新生校场……
时间似乎在无限回放倒流，他伸手去抓，却只捉到了满手的鲜血。
曲星河忽然吃痛了一下，从梦中惊醒，痛觉并没有消失，皇帝陛下在他的锁骨处咬了一口。
“做噩梦了？”曲星河摸到霍骁额头的冷汗，赶紧问。
霍骁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过了会儿又点点头。
曲星河默然。
他无法解释梦中的场景，更不知道梦境中的两个年轻人未来会如何，那种真切的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元帅也不愿过多回想。
「你还要我吗。」
「朕不要你了，曲星河，你听见了吗。」
“抱歉……”
曲星河抱着霍骁，想做些什么来补偿他。
卧室安静得只有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半晌，皇帝陛下闷闷地说：“曲星河，你要答应朕，永远不背叛朕。”
“我答应你，霍骁，”元帅的声音温和平静，霍骁手箍得更紧了，“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圆月的清辉撒满整片大地，宫殿墙壁上挂着大幅的结婚照片，隔壁房间里睡着小太子和小荧朔。
霍燃性格像极了陛下，荧朔则不然，他刚学会说话，每天对着霍骁爹咪爹咪地喊，多半是被晔火教的。
那种刺骨的寒意被曲星河捂暖了，霍骁这才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他，说：
“朕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写到一点半，抱着平板睡着惹（笑哭）
完结啦～给自己撒花花～
不好意思这本更新得太慢啦，给评论区的小伙伴们发红包吧～
考虑到正文各种…苦逼的设定，番外基本是小曲在主动靠近陛下，努力站在和小霍同样的高度陪他走今后的道路；
崽崽们都会幸福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