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星河今天没有去新申请下来的实验室。
说是实验室, 实际上是一整栋实验楼，标准的机甲组装配置，里面全是大型机器, 这一般是给技术系毕业课题用的，就连赵野和梁超都没怎么进过。
如果说花两年时间复原晔火光脑是沉得住气的话, 涅槃计划启动后，元帅几乎将大部分精力都给了机甲。
曲星河从没这么迫切地想要获得力量。
尤其是当知道霍骁可能提早登基后。
初代凤凰机甲的数据不太复杂，也没什么人注意这么一台学生机甲, 曲星河打算直接越过, 做出中级的来, 这样可以节省一部分升级改造所需的资金。
但今天他破天荒地没有去实验室, 而是在学生会办公室。
从Alpha成年理论测试结束开始, 一年级学生就不断在匿名论坛发帖吐槽, 放榜后更是一片哀嚎声，论坛首页几乎屠版。
前面的题目难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但最让人不理解的就是最后一道占10分的简述题。
【无语凝噎：文艺复兴吗？怎么会是这种答案。】
【执手相望：古地球都炸毁多少年了。】
【心如死灰：未成年保护协会该不会混入了什么奇怪的宗教极端份子吧。】
【肝肠寸断：吐了吐了，要是实战还这么难, 我可能要成为银河军校第一个二年级未成年了。】
【凄凄惨惨：没事, 太子不是三年级未成年吗。】
【戚戚：人家那是跳级！】
未成年保护协会每一次的题目都是题库里随机筛选生成的，并没有人为把控，学生一窝蜂涌入招考办官方网站题库，居然还真就从上百万道题里搜出这道。
协会表示成考理论题库自设立几千年来，题目只增不减, 有些内容可能已经不适用了，近期将会清理更新一次题库。但因题库早就公布，并且成年标准是按每届分数线来决定，不影响公平性, 因此分数不作调整。
言下之意是——谁让你们不好好复习。
学生们只能自认倒霉，哪个傻X会去刷上百万道题啊？！
就在讨论声减小时，有“知情人士”弱弱地表示：这次成考有人拿满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回已经不是军校论坛的事了，全银河系的未成年都看过来：难道还真有傻X去刷那个题库？！
酒吧经理在网上冲浪时，看到大家讨论今年的这颗满分的天降文曲星，第一反应就是自家老板，不由得发出感慨——殿下为了成年还真是拼了啊......
这么主动的0是不多见了，年轻人的事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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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学生会安排好了安抚各系一年级学生情绪的工作，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体能考试。
干事走了以后，就留曲星河一个人在办公区。
元帅活这么长时间，脑海里就没有“意外”这个概念。
老鼠、塔纳托斯、许珈，都是栽在帝国太子手里。
这次成考的题目就是给帝国的警告。
暗盟盯上了霍骁。
他们毫无顾忌......但他们凭什么毫无顾忌，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底牌？
曲星河对暗盟的线索琐碎又零散，这些人一百多年就跟鬼魂一样缠着自己。
但霍骁不一样。
十几岁的帝国太子，身边没有贴身侍卫，还一再地打乱暗盟的计划。曲星河要是还是联盟元帅倒还好，现在却连凤凰都不在身边。
凤凰的数据除晔火以外别人帮不上什么忙，资金不断流的情况下，靠曲星河一个人的力量，最早也要等到毕业时才能制造完毕。
在此之前他拿什么保护霍骁？
阳光斜照，办公室的地面上映出窗影。
一双手从身后环绕过来，将曲星河圈在栏杆边，他迅速收拾好情绪，轻轻问：“出成绩啦。”
霍骁像是求安慰似的黏着他：“没考好。”
“最后一道题没做出来？”
“嗯。”
元帅心想：这小子现在倒是学会骗人了。
霍骁丝毫没察觉自己学霸人设深入人心，他望着渐沉的夕阳，故作轻松地问：“许珈被捕后你一句都没问过，难道你就一点不好奇？”
“帝国监狱伙食难道不行？”曲星河笑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曲星河没答话。
试探与防备的气氛在俩人之间蔓延开来。
皇帝也有秘密，但他是一国之君，也是绝对的上位者，不希望身边的人有秘密，尤其是曲星河。
元帅从小就这么难搞是他始料未及的。
即便他多次出手相助，软磨硬泡，甚至在化工厂以命相逼，曲星河依然不为所动。
飞机里发的誓都是为了安抚他，事实上，在确定霍骁安全无虞后，曲星河依然只闷头自己搞事。
什么暗盟、许珈、塔纳托斯，告诉他只是因为根据现有的线索，刑狱司很快就能查出来，说与不说差别并不大。
亏自己还跟个傻瓜一样，以为曲星河卸下心防了，其实对方只不过哄小孩一样在哄自己。
“许珈没用了，是吗？”霍骁说话呼出的气轻拂在曲星河颈侧，像是一种危险的警告：“他只是一颗棋子，一颗同时被你和暗盟遗弃的棋子。”
曲星河淡淡道：“这么说起来，原来我跟暗盟还有想到一起去的时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骁把人翻了过来，让他面朝自己，“许珈没用了，那有用的是谁？主神又派了谁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曲星河冷冰冰地看着他。
尽管他的视线冰冷锐利，但霍骁还是看见了他眼底的疲惫。
曲星河经常戴着分析仪忙到后半夜，白天还要接着上课训练，十来岁的少年人却背负着养父母的死亡以及星际恐怖组织的压力，霍骁望着他那张倔强的脸，顿时心又软了。
“别那么累好不好，”他用脸轻轻蹭着对方脸颊，“你还有我啊。”
朕都要提早登基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行！”曲星河斩钉截铁地说。
霍骁的动作顿住了，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曲星河没有任何要服软的意思，盘旋在心头上的火气就蹭蹭往上冒。
霍骁心里默念一百遍“他现在还小别跟他计较”，才念到第九十九遍，就听见另一句让他炸毛的话：
“霍骁，我最近想了一下，要不你还是先回皇家军校读书，等毕业——”
曲星河话都没说完，就被狠狠吻住。
想把朕支开，门都没有！
唇齿交缠，霍骁吻技一如既往地不行，又凶又狠，曲星河咬了他一口，血锈味充斥着两个人的感官，霍骁一时没忍住，在他后颈用力掐了一下。
曲星河后颈一疼，猛地把人推开，警告道：“霍骁！你冷静一点。”
霍骁舌尖顶了顶口腔内破损的地方，看见曲星河喘着气强作镇定，顿时怒从心头起：
“冷静冷静，你冷静得都要跑暗盟卧底了，你说你一个学生去暗盟能做什么？啊？！校招吗？”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他烦躁地走来走去，突然停下来质问道：“你跟暗盟现在是怎么联系的？！”
“这是我的事。”
“在化工厂你不是这么说的！”
“在化工厂你不是也骗了我？！”曲星河也来气了。
“所以你就背地里跟暗盟联系？”霍骁怒道：“其实你一直没有放弃吧，说起来还一直是我搅和了你的计划，但是后果呢？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怎么不知道，”曲星河朝他逼近一步，目光泠泠：“我自己决定的事情，后果我承担得起，要不你教我该怎么做。”
——在联盟混个一官半职，等百年后暗盟计划成熟再打我个措手不及？
“霍骁你先搞清楚一个问题，帝国是你的后盾，但联盟不是我的。议会要的是一个能代表高层利益的精神领袖，而不是一个军方独|裁者，只要有需要，他们随时可能把我拉下马。”
霍骁冷笑道：“联盟向来认为自己体制先进，现在却被这种体制拖累成什么样？张继南只想着保住晚节顺利退休，把军方这么大个摊子丢给你，你累死累活给联盟收拾摊子，议会又是怎么对你的！”
“无论你本意是什么，一旦进入恐怖组织，必定是履历上的一道污点，联盟一直怀疑你的忠诚，难道还靠平叛挣军功洗白？要是没有叛军了呢？”
“洗不白就别洗了，我身上争议还少吗。”
造反了造反了，皇帝要气炸了。
“暗盟给你什么条件，帝国加倍出，反正朕早就想当个昏君了！”
“昏你个头！”曲星河冷着脸嘲讽道：“暗盟有技术可以复活我养父母，帝国能复活多几个？”
“别做梦了，”霍骁嗤之以鼻：“复活技术再过一个世纪都没试验成功，倒是穿刺腺体的刑罚技术现在就挺成熟的了！”
“要你管！”
“朕是不想管，穿刺之刑又不是用在我身上！”
“巴纳德星球上吃沙尘暴的也不是我！”
“那个......”晔火轻轻地说。
“你闭嘴！”曲星河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喝止它。
但晔火觉得再不出声已经不行了，它颤抖着说：“你们是怎么聊到一起的......”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冻结。
渐暗的天色将办公室照得昏暗不明。
晔火的话就像来自九天外的一道惊雷，把霍骁大脑劈成了一片空白，许多先前未解的疑惑都在这一瞬间解开——
半晌，他才扭头看着对方，犹豫地试探出一句：“......元、元帅？”
曲星河蓦地在原地石化，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哐当——！”
“咔嚓——！”
银河纪元4097年，光脑晔火见证了帝帅二人脸上的表情同时碎裂。
**
清晨，鸟儿的叫声清脆动人，几名学生会成员边走边聊。
“心态崩坏了好几个，太惨了。”其中一名学生说。
“唉，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一时受不了打击也是正常的。”另一名学生唏嘘道。
“主要是没有心理准备。”
“是啊，太秃然了。”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是通过瞳孔识别开启的，一名学生扫描通过，门一开，另外几个人就说笑着往里走，刚跨进去一步就被吓得集体退出来。
“怎么了？”扫描瞳孔的学生不明就里地问。
“曲曲曲曲主席......”
“萧萧萧萧......太子......”
学生疑惑地走过去，顿时被议事区里浓厚的3S信息素迫得连退好几步。
军校的学生会办公室布置简洁干净，尤其是会议室，一张长长的桌子，两端分别坐着他们好相处的曲主席，以及乖巧可人的萧学弟。
俩人正襟危坐一动不动，跟两尊雕像似的，就这么对峙了一整晚。
学生们莫名产生一种把帝国和联盟的谈判场面搬到了军校似的感觉。
其实也没错，至少上一世帝国和联盟每次谈成僵局时，所有高级将领、内阁大臣都得陪着两位领袖大佬在全息投影的会场里枯坐。
跟入禅似的。
这个局面通常是由皇帝陛下打破：“时间不早了，有什么问题下次再谈吧。”
由元帅大人附议：“请。”
霍骁僵硬着起身，浑身关节都快锈住了，他看了一眼门口惊呆的学生们，默默地改道走进了休息室。
“曲主席你们吵架了？”学生们这才壮着胆子进来。
“奇怪，室内空气循环系统开着呀......什么事好好商量，不要随便放信息素啊。”
“是啊，那可是帝太子殿下，打起来要出事的。”
曲星河在学生们的叽叽喳喳中，一声不吭地把脸埋进了手掌心。
“别问，再问自杀。”
学生们一下被吓得噤声，很快就变得更吵了——
“曲主席，其实吧，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发生这种事呢，大家都不想的......”
“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打份早餐？”
**
霍骁拿出他百年的演技走完这几步艰难的路程，在休息室门合上的一瞬间，扑进床上把整个脑袋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皇帝一整晚都在想该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
装傻？
不行，朕在元帅心中已经是脑子进水的形象了！
那要不，卑微地，撒个谎？
比如：其实朕是昨晚才穿过来的。
再比如：其实朕还有一个孪生弟弟。
或者再比如：其实朕是遭暗盟胁迫的！
皇帝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朕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萌：一道试题引发的血案。
*
小霍：自闭中。
小曲：自闭中。
暗盟：请不要什么坏事cue我，我是个正经反派组织，蟹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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