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这是我的比赛, 不如说这是一个团队的比赛,我绝对不能够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辜负团队的努力与期待。
比赛开始便是不分昼夜,机房内的主机、 服务器一刻不休地高速运转,网络世界里的攻击、防御、陷阱设置、漏洞修补时刻上演, 现实世界中的人则紧盯屏幕一刻不敢放松。
比赛时间预计为周一中午12点至周六中午12点, 我们在周六凌晨一点提前结束了比赛。
我们赢了。
紧绷的弦立刻松懈下来, 我们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庆贺, 而是收拾收拾去补眠。
团队里的教授们年纪都大了些,为了健康着想他们是分两队轮流, 但也都折腾了个够呛。我更是连续将近一周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我回到宿舍简单洗了把脸,甚至都提不起力气去洗澡,倒头便睡。
我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周六中午还是周日中午。
郑卫星坐在对面沙发上玩手机, 见我起身,指了指桌子上放的餐盒和手机:“怕你醒来过饭点了挨饿,给你从食堂打包了土豆炖鸡,你的手机也给你拿回来了, 哥哥对你好吧。”
刚醒来并没有什么胃口, 我对他道了谢,先去洗漱间洗澡。
洗完澡的换了衣服, 我灌了一壶水, 然后坐到桌前准备吃饭, 顺便问郑卫星:“现在几点了?”
郑卫星盯着我看了会儿,然后对着我比了个大拇指:“狠人。”
“什么?”我皱眉问他。
“你是我见过见过第一个手机都到手里了还不急着开机的。”他说。
我吃饭的动作一顿, 终于有了自己要出园的实感。
这一周的时间, 我都没有想她。
但是当我意识到这件事时, 我已经又重新开始想她了。
我没回郑卫星,随便扒了几口饭就觉得胸闷吃不下去了。
手机上交前我其实有收到葵葵的加油信息,但我强迫着自己没有回。
“差点给忘了。”郑卫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你的参赛纪念品也给你带过来了。”
我把桌面收拾好,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金色的熊猫胸针。
“又是芯片啊。”郑卫星看了一眼就没兴趣地收回视线,“不过这回做得挺精致的,女孩子应该喜欢。”
他说着戳了戳我的胳膊:“你不是在追人?把这个送给人家呗,多有纪念意义。”
有什么纪念意义,纪念自己被嫌弃的经历吗?
我没说话,随手把胸针别在自己的通行证上。
郑卫星估计是看我没反应很没成就感,张开胳膊很夸张地比了个心,做作道:“把‘心’送给她啊。”
我闭闭眼,并不想与郑卫星解释:真心都尚且没有机会送给她,又何况这种假心呢。
“有机会再说吧。”我说。
郑卫星啧了一声,嫌弃道:“原来你是真不行啊。”
把手机拿到手上,我犹豫了一会儿才开机,手机里一时间涌进许多信息,但没有一条比得上她的信息显眼。
李葵:我在你们园区外哦[可爱]我能不能做第一个祝贺你比赛成功的人?
看清她的消息内容的那一秒,我瞬间呼吸急促。
郑卫星奇怪看着我,问:“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来,有什么事跟哥说,哥的肩膀给你靠。”
而在我脑海中刻意封存的她的一切瞬间解封,属于她的一言一笑放恣地占据了我的思维,我完全没办法再接收其他人的信息。
这样的荒郊野岭,她怎么过来的,又为什么过来?
是舍不得我,还是不想放过我?
我手指轻颤着回:你在哪?
我:应该是南门。
方章:别动,等我。
回完,我抬头对郑卫星说:“我出去一下。”
然后连外套顾不上穿就换了鞋子开门飞奔出去,把郑卫星莫名奇妙的“你干嘛去?”甩在身
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已经决定要慢慢远离她了,还在她突然出现时迫不及待地奔赴向她身边呢?
果然……身体要比脑袋诚实?
那么理智这种东西在爱情之中的意义呢,只是用来折磨自己的对吗?
快速地签了文件出园区,我的视线便立刻被荒凉景色中的那一抹亮色姝影捉住。
此时此刻,天上地下,她是唯一的光华。
她真的来了。
她就站在那里笑着看我,发丝被北风轻轻荡起,如新发春柳拂过我的心上引起心房的颤动。
“我输了。”我叹道。
只要她出现,我就只能选择喜欢她,没有它途。
理智与感情的斗争中,还是对她的的喜欢占了上风。
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
这话说得太矫情,葵葵以为是我比赛输了,还尝试安慰我:“可是能参加比赛就已经很厉害了呀。”
迟钝的笨蛋,却是善良的坏蛋。
我没有解释,看着她问:“怎么过来的?”
这地方并没有什么交通,且闲人免近,她是怎么一个走到了南门这里?
她解释说是打车过来的,我姑且相信。
“这两天降温太厉害了,我怕你没带够衣服,就想着送一件过来。 ”她解释自己赶过来的用意,把手臂上挂的羽绒服递给我。
她怎么能这样!
明明不喜欢我,却又做着给我希望的事。
不想放过我是吗,她是想……钓着我吗?
我再控制不住心绪,背转过身调整堵心的呼吸。
半晌,我转过身去,犀利地问她:“……专门去买的吗?”
她解释说:“这两天降温,我直接去商场大采购了一次。我的朋友们都有的,你不要觉得奇怪。”
哈。原来这样让我胡思乱想的关心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的待遇啊,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对朋友……都很好。”我说。
她对每个朋友都那么好,一碗水端平,也不知道最后是谁有这好运得她偏爱。
或许是看我状态不对,她关心地问我:“你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了……可能吧。”我自嘲笑道。
本来或许还能治愈,但她一出现就病入膏肓,大约无药可解了。
不想再聊这些,我转开话题把羽绒服穿在身上,却在口袋里摸到一个温软的东西。
我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好好的烤红薯。
“那个……路上看到,就买了。挺甜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
她愿意把温暖与甜意带给我,尽管只是一点,却让我的心得到了隐秘的满足。
“你喜欢吗?”她期待地看着我。
“喜欢。”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喜欢,却是对一颗烤红薯,有些滑稽,也有些悲哀。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我看着她,抬手摸到通行证上别的熊猫胸针,还是开口:“这样的话,我也送你个礼物好吗?”
我还是把胸针别到了她的领口。
反正这心在我这里也无用,也不会给其他人,就算交到她手上又能怎样呢。
她这样莽撞地过来,现在只能和我一起坐大巴车回大学城了。
我让郑卫星帮我把行李带出来,他在看到葵葵领口上的熊猫徽章时应该就反应了过来她就是我在追求的人,揶揄问:“是女朋友啊?”
我没有去看葵葵的表情,但想也知道她不会想要被人误会我们是这样的关系,便徒劳地给郑卫星解释:“是朋友。”
他肯定不能信,但也没拆穿我,寒暄了两句便与我们告别。
但我忘了,车上的教授们比郑卫星还要八卦,他们好奇的眼神完全不带掩饰地落在我们身上。
我的目光扫过葵葵脸上有些局促的笑容,一边在意着她的心情,一边又觉得无奈,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招致这些八卦的眼神吗?
最后我还是不忍心地道歉:“本来应该打车和你回去,但是这地方打车也要等好久,还不如大巴方便些。这里的教授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所以看到我身边的新朋友多少会好奇些,你不要介意。”
回大学城后我又送葵葵回店里,约她明天去医院复查脚踝。
这可能是我与她唯一的交集了,等她脚伤好后,我们根本都没有理由再有任何的交流。
所以之后,无论是葵葵舍不得我这样一个新朋友也罢,是想钓着我也罢,只要少了接触机会,她就会慢慢减少对我的关注。
我愿意把心放在她那里是真的,但不想赌上尊严换一份伤心也是真的。
那么就顺其自然吧,看看要多久,我与她再相见时能平静地打一声只含有朋友意味的招呼。
送葵葵回去后,我回到家里,母亲还在照看着她的靓汤,看我回来马上过来问我:“我听说你女朋友去接你啦?”
我叹气,心想这一定是乔教授给她递的消息,为避免母亲空欢喜一场,我还是给她解释:“真的只是朋友。”
“朋友会特意在你比赛结束过去接你呀,你比赛那地儿多难找你自己不知道?我跟你爸都不乐意去找你。”母亲说。
我沉默了会儿,还是说:“母亲,她是Omega。”
母亲哑然片刻,又想说什么。
在她开口前,我语速很快地补充:“她是一个知道我的信息素味道并且只喜欢好闻信息素的Omega。”
“母亲,别想了,我没机会的。”
我说完,便拎着行李箱回房间收拾东西。
半晌,听见母亲喊我:“那你还吃不吃饭啦?”
我把口袋里的烤红薯小心地拿回到手上,回母亲:“不用等我,我吃过了。”
接着撕开红薯的表皮,露出蜜色的内里。
烤红薯已经冷了。
温度已经没了,那么甜度呢?
我好像尝不出来了。
应该是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