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文上次在这个世界里,是学生时代,经常在休息日跟着于信来他家中。偶有焦文“父母”出差繁忙时,还借宿过一阵。

  和于家父母的关系称得上熟悉,在厨房打下手不成被赶了出来,面前被塞了一碗汤。

  “排骨汤,边喝边等。”于妈妈把焦文按在餐桌前,进了厨房。

  焦文温柔的性子,让他少有被拒绝的机会,现在被强制赶出来,人有点懵。作为晚辈,还在别人家,他只能听话,乖乖坐着喝汤。

  于驹在焦文离开没多久后也跟了上来,看到他这副模样,无法克制地笑出声。

  “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在我妈面前,你也要听话。”于驹笑着走近,手撑在餐桌上偏头看他。

  焦文撇他一眼,把碗往于驹手里一塞,转身喊道:“阿姨,于驹把我汤抢了。”

  没一会儿,于妈妈端了新一碗汤出来,递给焦文的同时不忘瞪于驹一眼,“你这个眼红别人东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以前不是求你喝汤都不喝的吗?”

  “我……”于驹无辜挨骂,眼睁睁看着他妈训完他走人,他转眼瞪焦文。

  “阿姨也没说错。”焦文偷笑。

  于驹绕过桌角,坐到焦文身边,他拖动椅子,几乎快把两张椅子黏在一起。

  椅子只是几乎,被桌子遮住的腿不是。

  焦文清晰地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体温,于驹偷偷紧贴他的大腿,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狡黠地笑了,压低声音说道:“没办法,谁让我想要的总在别人手里呢。”

  不争不抢,做个透明人,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了,他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在桌下捉弄自己喜欢的人。

  等晚饭开餐,于驹老实收回了手,这个场景他十分熟悉,像几年前一样,他模仿以前的自己就可以了。

  但少年人的情意哪有那么好掩藏,更不用说他现在正春风得意。

  于信见到于驹餐桌上望焦文的眼神,心一沉。

  焦文假装毫无察觉,全程和于妈妈于爸爸聊天,说了一些留学时的趣事。不管私下如何,在这一顿饭中,大家都为相聚高兴,回忆怀念以前。

  宾主尽欢而散,焦文表示自己要离开时,被于爸爸叫住了,劝道:“时间也不早了,你既然没开车来,不如留一晚。”

  “不用了,叔叔。我出去拦辆车,很快。”焦文推脱。

  “这么晚了,不一定能拦到车。大鱼他房间一直有打扫,我再拿个枕头来,你像以前一样睡他房间,方便。”于妈妈也说。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个年轻人都僵住了。

  于信看见焦文脸上为难的神色,主动解围,从房间拿了车钥匙出来,说:“爸、妈,人家明天要加班,不合适。”

  “你明天早上送人上班不一样吗?”于爸爸说。

  于信没好气地看他爸一眼,颇感无奈,说:“你儿子我一个休息日还要给人当司机吗?”

  “那怎么一样……”

  于信拉着焦文干脆利落地出门了,门一关,当身后没听完的话不存在。

  两人起初都一言不发地下楼,焦文并肩和他一起走出楼栋,“……谢谢了。”

  于信出门没得选择穿上了皮鞋,在地上发出轻响,寒冷的深夜里,声音格外清晰。

  他静了一会儿,说:“你不想留下来,再怎么留也没办法。”

  他意有所指。yst

  他们之间的对话断断续续,两人说出口前总是要想许久,做好心里建设。

  就像现在,于信在找到车,两个人坐稳后,才问道:“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于驹?”

  “怎么这么问?”焦文勉强笑笑。

  于信启动车子,“以前需要我爸妈开口留人吗?你进我房间跑得比谁都快。”

  空气里有一瞬间只能听到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他笑了笑,“不留下来是对的,我房间里单人床,两个人睡挤。”

  一句话带过话题,于信转而问道:“我感觉你比以前长高了,国外的伙食那么好?”

  “没有,我最开始吃不习惯,后来自己学着做饭了。”焦文说,他觉得有点闷热,按下车窗,偏身靠着车门呼吸。

  “你不和我联系,我找不到你。知道你出国后,我吃饭时候都偶尔会想着你在国外能不能习惯,看来人都是逼出来的。”于信玩笑的口吻说。

  系统听着,默默一通分析后,冒头提问:“玩家,于信是在卖惨吗?”

  “没有,他在指责我。”焦文垂眼,沉默地演绎,沉默是最能让人自动补全情感的方式,心里指导系统,“你没发现他说的惨,都是建立在我做的事情上面吗?”

  “床没变,以前能睡一起两个人现在却睡不下了。没有和他联系、不够思念他、让他牵挂,他在指责我的不完美和变心。”焦文一点一点揪出于信话下隐藏的意思。

  系统瑟瑟发抖。

  晚上车流量小,车内安静下来,于信目视前方,路灯一盏接一盏,光由远到近,最后投影在方向盘上迅速撤离。

  “就到这吧。”沉默了一路的焦文说。

  于信靠边停车,开玩笑说:“连送到楼下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不是。”焦文解开安全带,他偏过身,今晚第一次不带躲避地面对于信,“我只是想着……我应该离你远点。”

  于信怔住,他脸色难看起来,起先浮上来的一点轻松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说真的,有伤害到我。”于信努力轻松地说出来,他用手碰碰脸颊,颇为无所适从,因为他的难过已经掩盖不了了。

  “……都不是学生了,都创业长成大人了……”于信眼眶泛红,但他庆幸现在是深夜,路灯的光亮让焦文根本发现不了。

  “你真的一直擅长让人为你牵肠挂肚……”

  焦文垂着眼帘,于信看不到他眼里的光亮,曾经吸引他的地方变成的纯粹的黑色,不会给他回应,也不会再像有魔法一般让他心情飞跃。

  于信说的话触动到他,焦文眼睫剧烈颤抖了几下。

  “我不想伤害到你。”焦文低声说。

  “哈。”于信感觉可笑般短促地笑了声,“那你应该一回来就来找我,立刻!马上!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想着、我以为我能处理好关系。”焦文焦躁地解释,他努力传达自己的善意,“我想关系能恢复以前,于驹知道后慢慢接受祝福我们……像高中时候那样,大家一起打游戏,出去玩……”

  “那现在他妈是什么情况!”于信不想听狗屁不能实现的构想,他愤怒吼道,手掌用力拍在方向盘上,力道大到似乎失去痛觉。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焦文真情实意的迷惑更加让人挫败,“我觉得他是弟弟,像亲弟弟一样,你的家人我同样当家人看待。那天出去,我带他去买鞋子,以前我们一起去逛过的他喜欢的那个品牌。我像以前一样对他,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焦文的话颠三倒四,拿出以前的回忆和多余解释,像是要证明他和于驹的相处和以前并无不同。但他们都知道重点不在这,同样的相处滋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

  心动在他这变得可耻且难说出口。

  “所以你和他已经在一起了?”于信问。

  “……没有。”焦文嘴唇紧抿。

  “趁来得及,分开。”于信冷冷地说完,下车透气,车门被狠狠摔上。

  车子在一声巨响和余震消失后,陷入了寂静。

  于信站在车旁吹拂着冷风,消散他心中的烦躁,在第二支烟过半时,身后终于有了动静。

  于信心里还憋着一口气,他看着焦文从车上下来,口气不冷不热,问道:“怎么样?”

  焦文站在原地,他一言不发。

  沉默总是可以替代回答的。

  “你他妈的就是喜欢上他了!”于信憋着的火气一口气点燃,半截烟被狠狠扔向地面,猩红的火点在弹跳几次后落地。

  于信一拳打了过去。

  焦文没躲,急促地痛哼了一声,下一秒衣服领口被于信攥住了。

  “焦文,你厉害啊,你真的是、太好了。”于信咬牙切齿,扯出来紧绷绷的笑扭曲又讽刺,“你因为于驹一言不发去了国外,不回消息不打电话给我。我当你死了呢,一回来说我们做什么朋友,我还像个傻逼一样高兴来着。你现在呢?现在因为于驹要离我远点!”

  于信感觉不到半点冷风的效果了,他全身像沸腾一般,“于驹是于驹,我是我,在你心里我比不上他是吧?你把我当什么玩意了!”

  “上课、逃学、打架、毕业跑去海边旅游,都!是我他妈和你一起的!我!明白吗?你过去七八年都是和我在一起!”

  “我明白,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焦文鼻尖发红,碎发散落在额前,他说,“我害怕,我不想再伤害一个人。”

  所以选择再一次远离他吗?

  “我也害怕……”于信松开手,低头掩盖自己的神情,他声音低哑,“我习惯你在我身边,喜欢你在我身边,你每次来看我我都要高兴得要疯了。焦文,焦文……你怎么舍得我的呀?”

  微弱的风吹动于信头顶的发丝,沁入寒意。

  焦文低头把于信抱进怀里,他把头埋进于信的颈窝里,心疼且愧疚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于信,我不应该,对不起。”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于信伸手紧紧地抱住焦文,两人如同热烈的情侣,亲密地黏在一起。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于驹站在落地窗前,浑身发冷地看着外面的两个人。

  这一幕似曾相识,他仿佛又回到他十七岁的时候,他依旧是关系外的人。两人中谁他都能亲热地凑过去相处,但是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下辈子都不要写三角恋了!

  讲个笑话:

  问:你觉得三角恋里谁最痛苦?

  答: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