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是谁?”

  贺楼略微一滞, 更加恼怒:“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方才不是叫得很欢么?一边亲我一边喊他,晏醉玉你……”

  他胸口剧烈起伏,听语气甚是想要骂人, 但看着晏醉玉茫然的神情,还是没能下得去嘴, 只是恨恨道:“混蛋!”

  贺楼怒气冲冲翻身下床,只听哐当一声, 门被大力摔合, 他扬长而去。

  回到自己屋内,贺楼静坐榻边, 度过了一开始的情绪失控期,正渐渐冷静下来, 他开始恢复理智、平心定气、澄思寂虑、思考是否有什么误会……

  个屁啊!

  他猛地从榻边站起, 来回踱步, 焦躁至极。

  月亮……

  谁是月亮?什么时候认识的?师尊认识的人里, 谁叫月亮?莫非是他外出那半年间认识的人,自己不认识?

  贺楼两手紧握,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真应该把师尊绑起来,他心想。

  绑在屋里,绑在这个小院子里, 每天只能见到自己,他就不会喜欢别人, 最好晚上不许他出门,这样他就看不见「月亮」……

  如果他再在亲昵时喊别人的名字,就惩罚他, 就……不许他吃饭!或者, 像先前他在香取山庄惩罚自己一样, 让他难耐欲死,让他喊救命。

  对。

  好主意。

  贺楼雀跃起来,在屋里绕了两圈,忽然后知后觉地抬起手,看向自己掌心。

  可是……打不过他。

  贺楼又开始烦躁,怎么办怎么办?有什么一日千里的神功吗?能不能下药?如果找芳华仙尊要,她会不会告状……

  “贺楼?”

  晏醉玉试探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小算盘啪啪响的贺楼顿时僵在原地。

  他咽了咽唾沫,将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暂时按捺下去。如果被晏醉玉发觉,一旦打草惊蛇,说不定不仅不能成功,反倒会被对方反关起来,到时候他就每天对着小黑屋垂泪,师尊出门去找「月亮」潇洒……

  绝对不行!

  他想了想,忍着愤懑,回了一句:“贺楼睡了。”

  晏醉玉:“……”

  门外的声音染上笑意,“贺楼睡了,与我说话的是谁?”

  贺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的蠢,不禁更加恼怒,大声道:“就是睡了,贺楼的事你少管!”

  门外的晏醉玉心软得想就地打滚,他没见过贺楼吃醋,没曾想是这样,张牙舞爪虚张声势,没有平时的聪慧敏觉,像只气歪了模样的笨呆瓜。

  “咳……我来解释的,我告诉你月亮是谁,你要不要听?”

  可爱归可爱,生气不好,伤身,晏醉玉忍着笑意,努力正色问。

  听闻此言,贺楼稍稍冷静了一点,捡回来一点理智。

  “你说。”

  晏醉玉:“月亮是你啊,你不是叫映月吗?”

  “……”

  屋内半晌没有声音。

  晏醉玉原先自信满满,随着时间流逝,不由紧张起来,纳闷想:这么一目了然的答案,需要怀疑这么久吗?

  莫非哪里不对?

  他凝眉思忖着,半边身子自然而然倚上屋门,冷不丁贺楼从里拉开,他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

  “你从来,没叫过我月亮。”贺楼冷眼看着他摇晃,一点要扶一把的意思都没有,“从未叫过,半梦半醒间呢喃出来,就栽到我头上,晏醉玉,扪心自问,换你你信吗?”

  晏醉玉扪心自问了一下。

  ……确实有失可信。

  他总不能直说,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偏爱这么叫你,因为我们曾夜半在后山山崖处对着雪白月色坦诚相待,月亮在天上,月亮在怀中,月亮在身下……意境饱满,惹人遐想,于是你每回听见便羞恼……

  这说出去更不可信了!

  贺楼刚才还是恼怒,这会儿目光泛凉,其中掺杂失望,晏醉玉连忙道:“这个说来话长……”

  “不用说了,我不生气了。”贺楼撇开脸道,“我什么时候能移接龙骨?我想尽快修炼。”

  话题跳得太快,晏醉玉一时不好接。

  不生气的鬼话晏醉玉是不信的,他更倾向于贺楼已经为这个误会找了一个根源上的解决方案,所以并不执着于解释可不可信。

  但他那小脑瓜,能琢磨出什么解决办法,这个晏醉玉还真猜不出来。

  “嗯……龙骨在芳华手中,进行特殊处理,这样你移接的时候不会那么痛苦,若你迫切,明日我就去找芳华要……”

  贺楼重重地坚定点头:“好,就明日。”

  修炼。

  关起来!

  这么一打断,晏醉玉再想解释,反倒显得矫情。贺楼以困倦为由将他拦在门外,灯一熄,瞧着确实是要休息的架势,但晏醉玉一听呼吸声就知道,贺楼那状态,哪里能睡着。

  他叹了口气,翻身上屋顶,躺在檐瓦上,双手交叠脑后,偶尔故意敲击瓦片,弄出点动静,好让贺楼知道他的存在。

  闹别扭不要紧,我一直在,你要是不生气了,一抬头,就能看见我。

  这夜天幕低垂,月朗星稀。醒过来后一直被贺楼吸引心神,直至这时晏醉玉才有闲暇思考梦中的事。

  他已经非常确信那不是梦,必然是归拢灵识时无意纳进识海的记忆,之所以还称之为「梦」,是因为故事中出现的人物性格、故事发展、前后逻辑,在他眼中,都有种强烈的虚伪感。

  或者说,割裂感。

  前几次不大明显,或许是他自己没有上心,但这次的梦中格外明显。

  ——送别贺楼的那一场,晏醉玉冷漠地对贺楼说:滚,却偷偷在氅衣里牵他的手,前后行径不一,表达出的情感和意思截然不同。

  那个晏醉玉,简直像被什么任务困住的木偶,任务将他套进一个模子里,任务写到的地方,他按部就班一板一眼,是一个人;任务写不到的地方,他才是张狂肆意敢爱敢恨的扶摇仙尊,那是另一个人。

  有意思的是,他与贺楼,两人对这份割裂,似乎早就心照不宣。

  当时晏醉玉那一个「滚」字出口,周围都在哗然,唯独贺楼不动声色地沉默片刻,似乎在等待某个时间段过去,而后才问:现在呢?

  事实如何不难猜想,联想前几日昏睡时梦中的贺楼说:“你是否与我一样,不能自控?”

  晏醉玉喃喃道:“书……”

  或许,确实还有另一个别无二致的世界,那个世界有缥缈宗,有扶摇仙尊,有贺楼……只是那个世界被系统所谓的「剧情」捆绑着前行,他们是一个故事中渺小的组成部分,而贺楼,是那个故事的男主,他们都是世界规则下令行禁止的人偶。

  割裂感来源于故事未至的地方,人偶生了情爱,一方面囿于剧情不能自控,另一方面,在故事没有写到的地方,在不受规则约束的角落,他们疯狂地、放肆地相爱。

  故事告诉他们,你们一个是主角,一个是配角。

  你们的对立是剧情中的重要一环,所以你们合该为敌,彼此互斥。

  故事赋予他们鲜活的面貌,却又要求他们扁平地为剧情服务。

  这样的矛盾下,一个配角清醒过来。

  一个主角清醒过来。

  ……

  晏醉玉用舌尖抵着上颚,被自己的设想震撼到,但这是现今来看最合理的解释,在没有更多的线索推翻这个结论之前,他只能以这个设想为基石进行思考。

  至于系统……

  或许它本该找到的是那个世界的晏醉玉,寄宿在「晏醉玉」身上,借他的手迅速推动剧情发展,中途出了变故,阴差阳错落在自己手中,这个世界不为剧情所累,有它自己的运行法则,因此系统才会像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可这么说,又有哪里说不通。

  晏醉玉对系统偶尔抽疯似的泄露出来的只言片语耿耿于怀。从上回在香取山庄,它跳出来要求晏醉玉斩杀蝠龙取龙骨来看,它明显是为故事主角——贺楼服务的,所谓的寄生宿主发布任务,也不过是为了主角能顺遂平安地抵达结局。

  可后来,它又说:

  “你很幸运。”

  “这一次,没有限制。”

  便是这个「这一次」,让晏醉玉记了许久。

  这一次……

  什么意思呢……

  晏醉玉在房顶睡了一晚,他惯常找个地方就能睡,倒也不觉得不适,只是起来时,贺楼已经早早出门,料想是气还没消,招呼都不打,径直上课去了。

  晏醉玉望着空荡荡的院落,叹息一声。

  他带上因果牌,去了药堂,路上碰见值勤的弟子,顺便让他们把元骥喊来。

  乐游仙尊最近贵人事多,晏醉玉跟芳华商讨了半日,他才姗姗来迟。

  晏醉玉笑他:“仙尊怎么不吃晚饭再过来?赶在晚饭之前,真是辛苦您了。”

  元骥甩袖子抽了一下他的胳膊,一面饮茶解渴,一面嫌弃道:“你好意思挤兑我,若不是你把自己胡闹成这样,掌教师兄不敢劳驾你,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堆,我能忙得跟狗似的?你也别得意,等你好了,照样逃不了。”

  晏醉玉自认理亏,此次的事确实是他一时大意,玩脱了,害得宗门上下都为他劳累。

  不过……

  “最近有什么事?我记得斩月山主之前勾出来的甲等遗迹早已探索完毕,这个时节,除了私人委派,应当没什么要忙的啊?”

  元骥摆摆手,往椅子上一坐,“不是遗迹,也不是委派,说来复杂……”

  约莫也就晏醉玉进遗迹那段时间的事,距离缥缈宗几百里的一座沙漠小城,在消失几百年后,忽然出现了。

  那座城池在两百年前毁于战乱,据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当时城池方圆十里流淌的沙子都是血红色,风中裹挟血腥味,三月不散,一些穿行沙漠的旅人都不敢从那附近经过,有人说是闹鬼。

  久无人去,后来不知怎么,忽然传出风声,说那座城不见了,所有房屋居舍,连带着城中的尸体,包括沙子里的红色和空中的血腥味,一概消失,就像凭空被什么东西吃进肚中一样。

  沙漠行路难,那座城本就不好找,又不是重要关隘之地,消失就消失,渐渐也就无人过问。

  可如今两百年过,那座消失的城池,竟然又出现了。

  “出不出现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如今城中冤魂无数,全是当年战乱去世的百姓,聚在一起,怨气滔天,已经出了十多条人命,听起来不算严重是不是?问题在于,它眼下出现了,伤人了,可我们找不到它的位置。”

  “嗯?”

  元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座城,是移动的。它在自发地捕食活人,沙漠里共有大小城池二十余座,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哪一日便降临,将整座城吞食。”

  晏醉玉一边眉梢诧异地扬起来,“若是这样,单一个宗门接手委派怕也不够吧,这么大的事,斩月仙山都无法单扛,恐怕要发帖子召集诸仙,群集才能收服。”

  “一个宗门自然不行,但也不需要那么大阵仗。”元骥摇头道:“那座城原先是个小国,国中有位公主,姓甚名谁我不知晓,大家都叫她神女,据我们查探,她很可能还活着,在某个角落沉睡,若能唤醒她,或许能度化这几千冤魂。”

  晏醉玉:“度化?她是……”

  “没错,佛修。”

  “几百年前佛修一脉便濒临断绝,倘若她真是佛修,应当是这世间,唯一一位佛了。”

  佛修?

  晏醉玉唇齿间呢喃着这二字,不知为何灵光一闪,脑海中划过些什么,可反应过来细细琢磨,又全然没有思绪。

  佛修……

  说话间,芳华撩开门帘,从内间出来。

  她道:“龙骨还有些问题,需得明日才好,明日我亲自送去,为映月换骨,你们不是医师,中途很可能出错,届时我救都来不及。”

  晏醉玉没什么异议,元骥愣了一下,佯怒道:“扶摇!你火急火燎把我喊来就为这个?!确认你小徒弟的龙骨?这是什么天大的事吗值得兴师动众?!”

  晏醉玉摊了一下双手,“自然不是,找你来另有麻烦。”

  他细细说来。

  “所以你这两日神思恍惚,是因为灵识归拢的时候误纳了旁人的灵识?”元骥听完,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你想将之寻出来……那你叫我来,是让我帮你找?恕我直言,那般我便要观览你全部的记忆,你的隐私都会暴露在我的目光下,这……”

  晏醉玉只讲了灵识记忆存在,没有多讲记忆的内容,至于其余的个人猜测,更是只字未提。

  他无奈道:“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仙器或者手段,能存储灵识?”

  他如今还能分辨出哪些记忆是自己的,哪些记忆是另一个晏醉玉的,当然要趁着如今还清醒,赶快将灵识剔除,可谁都知道灵识不能随意丢弃,况且他私心也想留下这些灵识,总觉得日后有用。

  元骥想了一下。

  元骥诚恳摇头,“没有。”

  晏醉玉:“……”

  一直在边上整理药材的芳华终于开口,她语调带着点迟疑,“其实我觉得……这些扰乱你的灵识,可能并不都储存在你识海中。”

  晏醉玉微微怔愣,转头看去,“何意?”

  芳华略作思忖,“我曾经见过两个识海完全交叠混乱的案例,那是一对胞生兄弟,彼此心意相通信任不疑,故此他们的灵识排斥反应非常微弱,识海交叠后,他们便完全分不清自己是谁,修士的识海中储存的是全部的记忆和情感,一旦记忆和情感出现交叠,理说,应该是无法分清哪些是属于自己,哪些是后来的。”

  晏醉玉与元骥对视一眼,“可是我……”

  “对,你可以很清楚地区分,这便说明,你吸纳的他人灵识只是寥寥,完全无法盖过你本身的记忆,但这便出现了另一个谬论——倘若只是寥寥,你应该在昏睡的第一天,将这些陌生记忆全部过一遍,而不是第二日再梦见一点,第三日再梦见一点。”

  “我懂你的意思了。”晏醉玉拧起眉,“只有在灵识数量庞大、躯体无法一次性承载时,会分成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倘若只有零星半点,我理应在第一晚便全部读过,而非是越来越深入,越来越严重。”

  芳华点点头,“你如今这种程度,多余的灵识并不会对你造成太大影响,可若是你不小心与谁的灵识构建了联结,日久天长中,彼此记忆和情感交汇……那才真的需要及时处理。”

  元骥连忙问:“你识海崩塌那日,折叠的那片虚空中还有谁?谁能与你毫不相斥?”

  晏醉玉拧眉沉思。

  贺楼……他压根没有识海。

  除了贺楼,那片虚空就他一个,他很确信。担心伤及无辜,在折叠时他特意将所有人都踢远了。

  那还有谁?

  晏醉玉头疼欲裂,不由自主按上眉心,袖间玉牌撞在桌角,发出清脆一声响。

  对了。

  “因果牌。”

  他将玉牌拿出来。

  元骥和芳华立刻对着玉牌细细研究,晏醉玉盯着那上面的因果二字,只觉得荒唐。

  灵识不能离体,失去灵识的修士就是个空壳,如果因果牌里存放着那个晏醉玉的灵识……岂不是说,那个晏醉玉已经死亡?

  怎么死的?

  谁能杀死他?

  元骥和芳华联手,又耗费半日,在因果牌上下了三层封禁灵识的禁制。

  离开药堂时,明月已经悬挂在天幕最高处,白日喧哗的宗门陷在一片黑暗的寂静中,耳畔只有偶尔响起的蛙鸣。

  推开斜竹里院门,竹铃脆响一片,多辟出来的那间屋舍已经修缮完毕,晏醉玉一眼看去,还有些不习惯。

  贺楼屋内漆黑,似乎已经熄灯睡下,晏醉玉细听片刻他匀长的呼吸,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望,伸手捻住了一旁的竹片。

  竹片迅速停止撞动,院中恢复宁静。

  晏醉玉随意洗漱一下,躺在榻上,静静猜测着那块因果牌的前尘往事。

  假若里面封存的确实是「晏醉玉」的灵识,那这块因果牌,的确有可能是他亲手做的,为何穿梭虚空流落至此暂且不管,这几次梦中的观察来看,那位扶摇仙尊,除却在贺楼事上有失公允,为人处世其实与自己十分相似。

  他尝试着代入自己,推演这块因果牌的作用。

  因果……

  他不喜欢云山雾罩地说话,一般不爱刻字,若要刻字,应该是想告诉别人什么。

  可玉牌的牌面,能传达的信息实在有限,若是重要的大事,应该不会随手刻在牌上。

  那告诉什么?

  使用方法么?

  因果……

  解因果?

  晏醉玉恍然睁眼,与此同时,他听到榻边有些动静。

  正欲回头去看,感觉脚边的薄被动了一下,有人钻进来,从床尾爬到床头,被子一掀,在他胸口露出个毛茸茸的头顶。

  贺楼脸涨的通红,小口隐忍地喘气。

  晏醉玉:“……”

  谁家的小徒弟,怎么还爬师父床啊?

  他正要打趣,贺楼挺身坐直,大喇喇跨坐在他腰腹间,下颌微微扬起,眼神冷然。

  晏醉玉看出他不是来玩闹的架势,跟着正色起来。

  “院里的新屋子竣工了。”贺楼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晏醉玉:“啊?”

  “你是不是要收钟铭为徒?”

  “……”晏醉玉愣了一下,恍然,“你昨日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个?”

  贺楼看他的眼神倏地难过起来,沙哑道:“到这种时候,你还不愿同我讲一句实话,还转移话题。”

  晏醉玉:“??”

  一天而已,你都脑补了些什么?

  “细细想来,自我入门到现在,你与我约定过两件事:第一,三年之约,当日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你却已移情别恋。映月知道人不能贪心,但这两个约定,你亲口答应了我,给我希望,便不能违背。第一个已经被你撕毁,所以另一个,你绝不能食言。”贺楼伸手,缓缓掐上他的脖颈,这次可不是情/趣,晏醉玉清晰地感觉到喉结上传来压迫感,他盯着贺楼看了片刻,石破天惊地问:“另一个是什么?”

  “……”贺楼悲愤欲绝,“你都不记得!”

  晏醉玉手掌抚上他的腰,忍耐着勾了一下嘴角。

  贺楼深吸两口气,找回状态,冷漠地藏起多余的表情,“在香取山庄……你答应过我,此生只有我一个徒弟。”

  晏醉玉:“啊……有点印象了。”

  “……”这下是真的伤心,贺楼眼睛都有些红了。

  晏醉玉连忙找补:“我记得,我真记得,映月……”

  “随便你。”贺楼强忍哽咽,沉默片刻,才煞有其事地道:“你敢收徒,我就敢杀了你。”

  晏醉玉:“……”

  他想,这应该不是说笑。

  贺楼在宗门整日跟着唐书那群没心没肺的厮混,自己都快忘了,他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有多看重一些东西,濒临失去的时候,尝试挽回的举措就会有多疯。

  晏醉玉搂在他腰间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想抱抱贺楼。

  但小徒弟非常坚决,坐得稳当,表现出了不为美人计所动的决心。

  于是晏醉玉笑了一下,“杀了我,你就没有师尊了。”

  贺楼想了一下。

  他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没关系,杀了你,然后我殉情,地下我们还能当师徒。”

  晏醉玉:“……”

  晏醉玉真的克制不住,快要笑出声破坏气氛。

  直觉告诉他,贺楼定然还有别的疯法,没有说出来。

  “嗯……若我不收徒呢?只是移情别恋呢?”

  “关起来,如果你不听话,我就像你曾经威胁我一样,让你那里……肿着,一整天都肿着。”

  “若我……没有移情别恋,只收徒呢?”

  “没想好,可你已经移情别恋了!”

  “那若我两个都干……”

  “那就死!”

  晏醉玉看他气得脸颊鼓起来,忍耐片刻,忍耐不住。

  “哈……哈哈哈……”

  贺楼烦得要死,“我知道我现在打不过你,但我很快就能修炼,总能打败你的!你认真一点!”

  晏醉玉笑得泪花都出来了,望着头顶,忽然觉得真没意思。

  他们幸运地诞生在这个不受限制的世界,他们可以自由地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他们可以相爱,他们不必在血和伤中挣扎拥吻。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他们可以为所欲为!

  他们这么幸运,何必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

  去他娘的三年之约。

  去他娘的长大。

  我是个无法无天的混账。

  他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下一章就在一起;

  加一点碎碎念,关于前世,晏晏几乎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他没有想到重生,毕竟至今还没有重生的直接线索,不过也就差临门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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