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哈欠,宁星阮揉揉眼睛,微微摇了摇头试图清醒起来。

  眼前出现了重影,他呆滞地看着前面的人转过身来,直到被抓着肩膀晃了两下才回神。

  “没事吧你?别让老师看见了!”同班又分到同一个导师的刘文正压低了声音道。

  宁星阮又打了个哈欠,小声回道:“没事儿……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客气了两句,刘文正便转过头去了。

  早上吃过饭后,论文群里便通知让他们赶紧来办公室,院里论文格式标准有变,导师要一个一个给他们再过一遍。

  宁星阮这一组总共十一个人,此时全都挤在导师的办公桌附近,每个学生都要花将近二十分钟,宁星阮来的有点晚,怕是要等到中午了。

  办公室里回荡着老师的点评声,还有偶尔敲键盘的声音,宁星阮站得有些困乏,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生理性泪水模糊了眼睛,他擦了擦,然后原地活动了一下身体,仍然赶不走困乏。明明昨天晚上睡得很早,才刚起来没几个小时,他又有些撑不住了。

  宁星阮有些怀疑,早上那顿饭是不是有问题。

  他就不该吃的!

  余光扫到靠着门的那张办公桌,宁星阮皱了皱眉,坐在办公桌后的赫然又是那个学弟。

  应该是院学生会里过来值班的。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正前方,心里有些烦躁。

  那人又看过来了,宁星阮很敏锐的察觉到,然而每每装过头去,却又抓不到他。

  就算是偶尔对视上,那男生也只是很平静地错开目光,就像只是很简单很平常的看过来罢了。

  这种被莫名被人盯着的感觉,让他尤为反感。

  宁星阮忽然觉得有些头晕,像是缺氧了一般,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缓缓往后退了一步,扶住了身后的桌子,深深吸了口气,然而胸口的沉闷感却缓不过来。

  耳边一阵轰鸣,等他睁开眼睛,就见刘文正担忧地扶着他的肩膀,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怎么了?没事吧?”导师起身问道。

  宁星阮摆摆手,气虚无力道:“就是没休息好,老师,我还好。”

  “那赶紧回去休息,等没事儿了再给我发消息。”

  宁星阮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行,也只能应下,只是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踉跄了一下,要不是刘文正扶着,可能就要栽倒在地上了。

  导师这下子也急了,连连询问严重不严重。

  最终在宁星阮的解释下,众人也只当他节食又熬夜,才这么虚。

  刘文正和导师说可以送宁星阮回宿舍,导师刚要同意,坐在门口的男生便起身微笑道:“老师,不如让我送学长回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就不用麻烦其他学长再来回跑了。”

  导师犹豫了一下,道:“行,郑云恒,你回去就不用过来了,办公室也没什么事儿。”

  宁星阮连连拒绝,说自己可以走回去,被导师强硬地驳回了。

  低着头有些无奈地走出办公室,他拒绝了郑云恒伸过来要搀扶自己的手,勉强扯了扯嘴角道:“你回去吧,我现在没事儿了。”

  郑云恒挤挤眼,小声道:“学长,我好不容易找个理由出来偷偷懒,可不能再回去了。”

  宁星阮平静地点点头,也就由他了。

  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些虚弱,但刚刚那阵眩晕感已经消失,慢慢走着没什么大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出了行政楼。

  宁星阮不想和这个郑云恒多说什么,出来后又让他自己不用跟着自己,然而郑云恒说自己就住在宁星阮宿舍旁边的那栋楼,很顺路,非要坚持把他送到宿舍。

  宁星阮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心里堵着,兀自继续朝宿舍的方向走了。

  从行政楼到宿舍楼,穿过图书馆前的广场后有一条小路,高低不平的土丘铺满了绒草,半米宽的石砌路面掩藏在一丛丛冬青里。

  宁星阮埋头走上了小路,郑云恒也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到小路中央的木亭时,郑云恒忽然开口道:“学长,昨天我看到你了。”

  宁星阮一愣,回头看着他,下意识道:“什么?”

  “在道观,我看到你了。”郑云恒笑道,“忘了说,我是松阳观法静道长的徒弟。”

  宁星阮表情不变,哦了一声,没有搭他的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郑云恒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问道:“学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帮忙联系我师父的。”

  “没有,只是过去参观一下。”宁星阮不咸不淡道,他有些烦了。

  “没事啊,那就好,是我太疑神疑鬼了。”郑云恒拍拍胸口,“唉,学校里刚发生过一例事件,我就容易紧张。”

  宁星阮脚下一顿,但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简单应了一声。

  快要走出草坪时,郑云恒小小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都这个时代了,怎么还会有那么愚昧的父母呢,竟然把自己上了大学的女儿卖给别人结阴亲。”

  “可惜了,那个学姐一向很努力的,只是我发现的太晚……没能把人给救下。”

  宁星阮十分确定,郑云恒这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他心里一沉,郑云恒是看出他结了婚契?

  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儿,宁星阮既恼怒又不耐烦,语气有些冲道:“人都去世了,就不要这么编排人家了。”

  郑云恒愣了一下,赶忙道:“学长说的是,这件事是我一个师叔经手处理的,我就是想到了,有些可惜罢了。”

  “学姐和我都在文研社,回家前她就总是心慌气短,有两次活动时还晕倒了,只是我学艺不精,没看出来,唉……”

  宁星阮心头一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本就苍白的脸却又白了一分。

  到宿舍门口,郑云恒脸上笑意有些莫名,他对宁星阮道:“学长回去好好休息,记得好好吃饭,多多锻炼,身体是本钱啊。”

  宁星阮点点头,道过谢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宿舍楼。

  他们寝室在四楼,站在楼梯前他有些走神,直到被轻轻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和道歉的同学摆摆手,他扶着扶手,慢腾腾地走上了楼梯。

  结了阴亲,会死?

  宁星阮感觉身上有些冷。

  理智让他觉得,郑云恒今天的这些话,也许就是在骗他,然而心里却仍然抑制不住地生出恐惧。

  他确实,好像回来后就一直很疲倦,很困,今天更是……

  虽然昨天下午在浴室被作弄了一番,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晚上睡了将近十个小时,不至于虚弱到如此地步。

  所以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被吸了阳气,慢慢虚弱下来,直到死吗?

  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宁星阮爬上床,裹着被子闭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躺下后他觉得越来越不舒服,身体里就像是被抽走了能量一样,虚弱感越来越明显。

  身上很冷,无力感让他连手都握不住,抓着被子的手指慢慢松开滑落。

  困倦袭来,但是宁星阮不敢睡,不知道是冷还是怕,他身上在瑟瑟发抖。

  熟悉的檀香味儿围过来,宁星阮用尽力气,勉强睁开了眼睛。

  长发男人正看着他。

  宁星阮小声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男人摸了摸他的脸,没有回答。

  “我不想死……不想死,你放了我好不好?”虚弱的声音几乎难以听到,然而泪珠却不受影响地,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没入枕头里。

  “谁跟你说你要死了?”宁星阮听到他问。

  已经有些混沌的脑子缓慢转了好一会儿,他才断断续续开口道:“结了阴婚……不是就会死吗?”

  “当然不会,你不想死,那就活着。”男人轻轻吻着他的嘴角,声音温柔。

  宁星阮哦了一声,身上还是很冷,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有些放松下来。

  既然这人说了自己不会死,那自己肯定不会死的吧?

  他有些期待地看向男人,小声道:“你要、要毁了婚契吗?”

  被捏着的脸颊一痛,迷蒙中他看到男人的脸色变了,好像……那几道淡纹颜色也变深了?

  心里发憷,宁星阮乖乖闭上了嘴,有些害怕地努力往后挪。

  脸被捏着,他见男人表情变得有些邪肆,声音却依然温柔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心里有些失望,脑子已经彻底无法思考,宁星阮干脆闭上了眼睛。

  深深的疲倦中,他感觉到有人捏开了他的嘴,然后一股苦涩冰凉的东西灌进了嘴里。

  热意逐渐从胸口处蔓延开来,宁星阮也安然坠入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