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洛闻言只凉飕飕地瞥他一眼,没有回话,走入了机甲。
机甲内部除了驾驶座,副座,便是后面两排座椅。
司机在驾驶座,姜临坐副座,而越钦地位最高,位置自然是中间一排。
那么越洛就不得不和越昭坐一排了。
越洛抿唇,看着故作绅士、让他先坐进去的越昭,没有兴趣地垂下眼眸,越过对方,径自坐进了最后排。
机甲舱门关闭。
越洛倚在圆形的玻璃窗边,面无表情,支着下巴,长腿屈起交叠,整个人是回避越昭的姿态。
而越昭在无人注意时,眸底也一片冰冷冷的,不想理会他,两人之间隔着一大段距离。
原本这样,至少可以维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然而就在机甲驶到差不多一半行程时,始终平稳的机甲,忽然一阵猝然的倾斜,仿佛被某种飞来的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机身般。
越昭由于毫无防备,最后排也没有安全带,一时间没有支撑,他身躯霎时不受控制地朝越洛这边倾斜。
越洛因为靠窗,很快便稳住了身体,瞥见越昭后,下意识皱眉、抬手抵住了越昭的肩膀。
那一瞬间的冲击力,令越洛只觉手腕一阵麻木的剧痛。
但他现在的身份好歹是帝国最年轻的少将,怎么也不能失了面子。
于是越洛单手承着近一米八的越昭几乎所有体重,神色也没有太大变化。
等机甲恢复平稳后,越洛才冷着脸将少年甩回了座位上。
随后左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右手腕,越洛低垂着慵漠的眸子,看也懒得看越昭。
越昭却忍不住看了他几眼,若有所思地开口:“谢谢哥哥。”
越洛没有回他。
司机弄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不由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将、将军,刚刚那是……碎片。”
前排的越钦闻言,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周身的气场显而易见,顿时阴沉下来,尤为骇人,宛如被什么触怒了一般。
司机更是害怕得发抖,还想解释,便被越钦沉声打断道:“没你的事,好好开。”
司机这才稍稍安心。
越洛见状扫了越钦一眼,心下了然。
对方如此生气,无非是因为这从天而降的「碎片」。
在这个世界里,宇宙中最有势力的两大巨头星际国家,原本是联邦与他们帝国。
但近些年,联邦暗中团结了越来越多的宇宙星球政府,势力与疆土逐渐膨胀。
相较之下,一直追求血统纯正、尤其排斥异星人的帝国,便显得有几分孤立无援,逐渐式微。
于是,想要被联邦收编的那些星球政府,纷纷通过挑衅帝国来向联邦示好。
刚刚那种从天而降的异星碎片,便是挑衅之一。
不过那些异星人,也就只敢在这种帝国的边缘地带挑衅。
倘若不是他们需要前往荒僻的专用于军方的行罚室,通常来说,是不会遇到这种事的。
毕竟帝国余威仍在。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越钦忽而威严开口道:“你们还有半年从军校毕业,是吧?”
越洛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越昭则有礼有节地答:“是的,父亲,下半年九月毕业。”
越钦闻言道:“好,那之后你们都给我把志愿填好了,谁立的军功多,谁把这些异星人和联邦给治得服服帖帖,军部我这个位子,谁就有资格坐,懂了吗?”
越洛继承了原主的人设,干脆没回,只听着越昭依旧恭敬地回了一句。
越洛随口嗤了一声。
越昭闻声,不动声色,又看了越洛一眼。
很快,到了行罚室。
行罚室分为两块区域,一块用来观看,一块用来行刑。
他们走进去时,一车的医生已经在行罚室外候着了,联邦秘书长也已然冷冷坐在了观看区。
越洛淡漠的视线一一扫过姜临、越昭和原主父亲。
姜临面无表情。
越昭与他对上视线时,眸底掠过一丝看好戏的好整以暇。
越钦则一脸冷漠,显然已经对原主这个儿子失望到了极点。
越洛对这些统统不以为意,跟随行罚人员走进了行刑区。
两块区域由一面厚重的单向玻璃隔开。
进去后,越洛便看不见那些人了,但他知道,他们能一清二楚地看着他挨这两百下。
越洛将身上的军装脱下来,放在一边,换上了这里提供的、单薄如纸的衣物。
期间,默然守在墙边的姜临,不经意扫见了这位小少爷纤长优美的身体,再度忍不住微拧起眉。
莫名为这个他从前厌恶的少爷,涌起几分难以克制的担心。
而越昭也瞧见了,他这位性情糟糕的「哥哥」倒是拥有一副漂亮的身体,只是等会恐怕会血肉模糊,那景象,肯定更漂亮。
向来人前彬彬有礼的越昭,此时的心底暗自涌起几分冷血的兴奋。
越洛对这些全然不知,安静地趴在冷硬的金属台面上,任由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牢牢固定在上面,口中也被塞上了防止他咬破舌头的软布。
接着,越洛感到行罚人员扬起了极有重量的军棍。
闭上眼,越洛竭力维持着神色不变,结结实实地受了第一下。
这一下正中他的臀与腰之间的地带。一瞬间,越洛仿佛听见了自己骨裂的声音。
真……真特么疼。
偏偏这个世界特殊,不能让反派系统屏蔽痛感。
一下又一下,越洛便这么受着,额上很快泌出了冷汗,脸色也无比苍白。
与苍白脸色相对的,是他的后背往下与双腿后,逐渐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肌肤破裂一道道口子,殷红的血涌出来,还来不及有丝毫缓解,伤口又被重重地反复虐打。
到最后,如越昭所愿——血肉模糊。
一个人打累了,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便换另一个人,重新大力地挥下去。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越洛在这过程里,哪怕昏过去了两次,也忍住了没发出任何有失颜面的耻辱声音。
更别提什么求饶、哭喊,统统没有,只有沉默、军棍挥到肌肤上的重声、急促到微弱的呼吸。
看到后来,就连一开始冷眼旁观的联邦秘书长,神色都有几分不忍,几度想要叫停。
越钦原本倍感丢脸的神色也有了稍许的缓和,可依旧冷漠。
墙边的姜临沉着眸,不知不觉间已经丝毫未察觉地攥紧了手,手心被指尖嵌出了深刻的血印。
没有来由的,每一下都仿佛敲打在了他心脏上一样,令他极度压抑。
而靠近单向玻璃的越昭,不易察觉地扯了扯唇角,甚至想拍手叫好。
——不知怎么,他总感觉,这个没学过怎么拿正眼看人的越洛哥哥,这样脆弱安静、一动不能动的受罚模样,充满了凌虐美。
比平常那惹人生厌的蠢样,要讨喜太多了。
而且,如果不是这次,他还不会知道他的越洛哥哥这么能忍耐,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掉,倒是超乎他想象的坚强。
但他最后,要把他这点傲慢与坚强全部给踩碎。
不知过了多久,越洛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被痛感侵蚀到融化了,刑罚才堪堪结束。
模糊的眼前掠过医生们匆忙奔进来的身影。
闭上眼,越洛这次是彻底晕过去了。
睡梦中也是无尽的疼、疼、疼。
越洛不知道,自己连熟睡时都会疼得抽气,不仅不能翻身,甚至连动也不能动。
全身、尤其是腰部的骨头,就没剩一块好的了。
好在星际医疗技术发达,只要没死,都能恢复如初。
越洛再度醒过来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仅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的这一个月里,他身体变得极为虚弱。
越洛无力且不适地睁眼,看见病床旁的姜临后,有点失望——
明明沉睡的时候,感觉那变态在照顾他,结果一醒来,看到的人连朋友都不是。
落差太大,他连话也不想说,径直便别过了头,闭眼继续休息。
姜临看见他显而易见的拒绝后,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唇,垂下黑曜石般硬冷的眸子,依旧小心地给越洛上药。
越洛醒来后,痛感便格外清晰了,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闻声,姜临动作更轻了。
越洛这才转过头来,瞥他一眼。
两个月后,越洛的外伤才全部痊愈,好歹能下地活动,可惜每个动作都无力到有几分颤颤巍巍。
这天,越洛正慢慢地喝着粥,睨向姜临:“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你照顾我的?”
姜临垂眸,点头,话少得可怕。
越洛见状挑眉——
居然还真是。
但,这家伙没必要亲自照顾他吧,随便找个佣人不就行了。何况,还那么讨厌他不是么,真是难为了。
想了想,越洛索性打算让他去投奔想投奔的人,也省得之后被对方背后算计。
他道:“辛苦了。之后我会让父亲把你调去越昭那边。”
姜临闻言,上药的动作一顿,唇瓣倏然抿起,“为什么?”
越洛没有多想,随意笑了笑道:“你办事挺不错的,只是我这个人,不喜欢太闷的跟班。”
姜临闻言依旧面无表情,可周身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冰冷,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人的疏远和不在意,令他无比压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