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披红挂彩的汽车，望田汽车厂又开始了一天繁忙的工作。
蒋文柏来到洛洛的办公室，将一份文件递给她。
“农业机械化？”洛洛看完文件，抬眸看向蒋文柏，“你是想把赵村大队报上去？”
“国家已经下了五年计划，希望能在80年基本实现农业机械化。”
蒋文柏缓缓坐到沙发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我觉得赵村大队的路子挺好，想报上去。”
“可以啊！中意爷这几年搞农业机械化搞得很成功，我觉得也是时候让他露露脸了，可以让电视台采访一下他。”
洛洛说着话，看了一眼蒋文柏。
蒋文柏新剪过的头发，很短。
穿着中山装，看起来中规中矩。
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最近地区，事情很多吗？”洛洛突然开口。
“还好！”蒋文柏用大拇指按了按眉心，“刑区长能力很出众，能替我分担大部分工作。”
蒋文柏问起赵村大队的几个厂子：“工厂的情况怎样？”
洛洛回答：“挺好的，去年一年反光膜厂超额完成了生产任务。洗发水厂利润很是可观。棉签厂已经签订了好几个长期供货合同。蒜臼厂的生意倒是一般……”
说起蒜臼厂，蒋文柏抬头看向洛洛：“我接到了孔书记的文件，说是蒜臼厂想改成石制品厂，以后生产各种石材。”
“我觉得这个思路挺好的，当即批准了。”
洛洛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外面：“外面的雪很大，今天就在招待所住下吧？”
蒋文柏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窗外。
白雪飘飞，天地一片茫茫。
“瑞雪兆丰年……”他站起来走到窗边，哈了一口气，将窗子上的水气擦干，“今年，你们赵村大队的反季节蔬菜，又要大卖了。”
“昨天我回家的时候，还见到供销社主任拉着中意爷的衣袖，让中意爷卖蔬菜给他呢。”洛洛说着笑了一下。
“我听说，信用社主任三不五时的就往你们大队跑？”蒋文柏侧眸看向洛洛。
洛洛一提到信用社主任，不禁莞尔：“这几年，每年都去赵村大队几趟。他们的贷款任务，都是中意爷替他完成的。”
听到每年这个词，蒋文柏的眸子迷离起来。
时间过的好快，一晃眼，又是一年。
“有点累了，我去招待所先休息一下。”蒋文柏垂下眼睑。
“好。”洛洛打开门，将他送到楼下，看他钻入汽车。
然后静静地看着汽车开动。
回到办公室，将日历又撕去一页。
“快要到高考时间了。”
高考的消息，是77年10月发布的。
等到明年中科大少年班要开始了。
到今年下半年，就要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挑选少年班学生了，最小十一岁，最大十六岁。
前进勉强能挂住年龄。
她想让孩子们都去上这个少年班。
如果她今年不参加高考，就要和孩子们分离。
如果参加高考，到时可以申请去中科大上学。
只不过，四年大学……
望田汽车厂正蒸蒸日上！
洛洛是真的难以取舍了。
叹了一会气，洛洛又下车间。
到下午雪小了一点，蒋文柏过来说了一声，便和乌秘书回了地区。
送走蒋文柏，洛洛将心神又放到车间的生产上面。
秋收大姐过来了几趟，拿着几份文件让她批了批。
冬天的天很短。
她和前进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刚进堂屋，就听到杜明芳在堂屋里接电话。
“组织找他谈话了？”杜明芳挑着眉，面上带着诧异，“那他怎么说？”
这个时候的电话质量不太好，漏音很严重。
洛洛能听到电话对面的人，是乌秘书。
乌秘书似乎是叹了口气：“我们专员什么都没说，只说会考虑个人问题的。我现在，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杜明芳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了，我会劝他的。”
挂了电话，杜明芳的目光正巧与刚刚进堂屋的洛洛对上。
洛洛错开目光，低头看着前进：“冷不冷？要不要回屋去写字？”
前进从书包里拿出文具盒和书本：“不冷！”低头假装作业。
耳朵却支愣起来。
杜明芳看着洛洛，有些不知该怎样开口。
组织已经五次找蒋文柏谈话，催他尽快解决婚姻问题。
蒋文柏一直语焉不详。
蒋文柏31岁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可是，她又凭什么和洛洛说这件事情？
洛洛没有任何错处！
也不应该承受这一切。
而且她敢肯定，一旦她开口向洛洛询问感情的事情。
蒋文柏绝对会和她翻脸！
杜明芳冲着洛洛勾了下唇，转身回了自己屋。
洛洛抬头看了看杜明芳的背影，神色怔怔地。
原来，他今天如此疲惫，是因为组织找他谈话了。
正想着心事，前进拉了拉她的衣角。
“怎么了，哪道题不会？要不要我帮你去叫你大太爷。”洛洛转首问。
前进却已经合上书本：“我作业在学校就已经写完了。”
他郑重地看向洛洛：“妈，我爸爸，是不是已经牺牲了？”
堂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母子在。
洛洛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那句没有咽回腹中：“是的，牺牲了。”
“那你还犹豫什么呢？”前进嗤地一笑，“我觉得蒋叔叔挺好的。”
“你这小孩子懂什么？”洛洛听到前进提起蒋文柏，将他的头发揉乱，“我和你蒋叔叔什么事都没有。”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前进不解地抬头看向洛洛。
“因为……什么也不因为！小小年纪你懂个什么？作业做完了？还不去看英文报纸把报纸翻译出来？要不然去学奥数。”洛洛将他的书本塞回书包里，“快去！”
前进嘟起嘴：“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磨磨蹭蹭的去找顾明哲去了。
看到前进走了，洛洛猛地坐回凳子上，怔了好大一会。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