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食堂气氛有些怪异。
往日食堂里乱糟糟的，大家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可是这会却没人说话。
大家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偷偷看向一个角落。
往日刑兴国都是喜欢吃面条的，今天也打了份米饭，一粒一粒往嘴里扒，吃得特别秀气。
食堂米饭是有定量的。
一个从南边来的干部看到米饭全部被分走了，气得低骂。
然后拿了两个馒头，要了份汤。
坐在刑兴国对面，一小块一小块掰馒头。
刑兴国看了他一眼。
他看了刑兴国一眼。
然后刑兴国伸出手，把他的馒头拿过来，把自己的米饭推给他。
洛洛和蒋文柏很是坦然的坐着，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洛洛花了一个半小时写出来的文件。
“汽车厂这一年为国家创造了不少外汇和税收，这份家属区申请，我没理由不同意。明天我会拿到会议上讨论，然后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蒋文柏这么说，就是已经肯定家属区的建设必定会通过。
没人会和正在上升中的汽车厂做对。
汽车厂的工人现在越来越多，安置起来也确实是个问题。
回到办公室，洛洛又想起打印机：“可惜计算机没有汉化，如果有汉化的话，就可以直接将文件打印出来，这样能省不少的力气。”
蒋文柏在她誊抄出来的申请上面写了一个基本同意，抬头看她：“一会开车小心一点。”
洛洛笑了笑：“知道的。”
蒋文柏替她打开门：“只能送你到门边了。”
看着洛洛的背影，蒋文柏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直到洛洛的背影在楼梯拐角处看不到，他才关上门。
然后给蒋维方打电话。
“我已经让乌秘书把小姑和马萧萧送上火车了……”蒋文柏沉默了一下，“爷爷你是故意的？”
蒋维方打哈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骗我小姑说她的护照在我这里，把她骗到这里。”蒋文柏深吸一口气，“我是你养大的，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蒋维方感觉到孙子确实是有些恼，尴尬地笑了笑：“文柏，你29了。22岁那年去望田，一晃，七八年了？我那年去望田，我就感觉出来，你喜欢她，对不对？”
听到蒋维方的这些话，蒋文柏突然沉默了。
蒋维方继续说话：“我不是封建守旧只讲门第的坏老头，我也没在乎过她已婚的身份。”
“我只是想告诉你几句话，和她一起，你要承担以前承担不了的东西。她为了你，也会失去她现有的一切。”
“你一年年大了，组织是不是已经催你好几次让你结婚了？你如果再不结婚，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你娶了她，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嫁了你，同样也到此为止了。”
“钱与权，不可两得！”
蒋维方叹了一声，“好好考虑清楚！我让你小姑过去，就是为了捅开这层纸，你也到了必须做决定的时候了。”
“你们中间的障碍从来不是身份和门第，而是你们都太优秀了。”
蒋维方笑了笑，挂了电话。
蒋文柏久久地坐在椅子里，半晌不语。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与洛洛见面，她脸上洋溢着快乐而青春的微笑。
一晃，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少年人都长成了参天大树。
蒋文柏转头看向窗外。
行署大院里已没有洛洛的车。
他的心，突然空荡荡的。
洛洛回去后，并没有说家属区的事，而是把已经批示出来成立三轮车分厂的事情告诉大家。
“看样子，我们又要申请地皮了。”陶副厂长和秋收大姐笑着讨论到底在哪里申请地皮。
汽车厂要成立分厂的消息一传出，望田县再次振奋。
大家纷纷讨论三轮车分厂到底要招收多少工人。
消息传到赵村大队的时候，赵红英正在上班。
“真的？他们要成立分厂？”赵红英听着流水线上几个嫂子的话，眼睛瞪得大大的。
隔壁的大嫂点了点头，眼睛不离开工作位置：“都出告示了，就贴在厂门外，听说他们已经在申请地皮了。你不经常进城，是不是没看到啊？”
赵红英听得心驰摇曳，手里的动作慢了一拍，差点弄出一个废件，连忙稳住心神继续干活。
“我明天是下午班，上午我进城去看看。”赵红英心头全是喜悦。
“是得去看看。”隔壁大嫂笑了笑，“不过，我就怕你家二富不愿意。分厂的选址不知道在哪里，万一离咱们赵村大队太远，就得在厂里住，或者买个自行车。”
听到要住到厂里，赵红英心头更热了：“我明天去看。”
住厂里更好，这样王二富就不回来了。
赵红英怎么想怎么开心。
当初怎么瞎了眼找他呢？
下班以后，她也不和王二富说工厂招工的事情，做好了饭，又去接孩子。
等到第二天早上，她借了辆自行车，蹬着就去城里。
到了汽车厂外面的公示栏，果然看到这里围了很多人。
赵红英扎好车子挤进人群，眼睛越看越亮。
“真招工啊？”
“这汽车厂真是一年比一年好了，又办个分厂。”有人在一旁低声感慨。
“那可不，咱这一个县，都因为李美华而盘活了呢。收音机厂和玩具厂还有饮料厂都是她办起来的，太有魄力了。”
听到别人夸洛洛，赵红英忍不住：“女人到底还是要嫁个男人，她连个男人都没有，就是再有魄力又怎样？还不是个没人要的？”
“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找死啊？”人群里有人骂了起来，“我们厂长怎么着你了？至于说话这么恶毒？”
“她男人为国牺牲，她又为国做奉献，咋就在某些人嘴里变成了没人要？你倒是有人要？你男人一定很厉害，是总统吧？”有人奚落赵红英。
“我男人虽然不是总统，可也是顶顶不错的！”赵红英气不过，和人吵了起来。
她越吵越激动，忍不住和人撕打起来。
一个年轻人走过扎自行车的地方瞅了瞅，发现有辆自行车竟然没上锁，左右瞅了瞅，骑上自行车就跑。
打了好一会架，赵红英败下阵来，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她破口大骂：“你们汽车厂没一个好东西！”
“滚！嫌弃我们汽车厂不好，我们招工的告示别来看啊？还不滚滚滚！”几个人一起骂赵红英。
赵红英抹了把脸：“当我稀罕来？”
走到扎自行车的地方准备骑着自行车回家。
“我的自行车呢？”赵红英慌了神，四处寻找她骑过来的自行车，“哪个遭天瘟的把我自行车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