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洛洛回到家,这才发现家里竟然装上电话了。
装电话的电信局职工一直等着她回来,看她亲手填了单子,这才转身离开。
“这服务态度也太好了,……”比后世的都要好,洛洛笑着将人送出院门。
电信局职工出了生产队回到自己队伍那里,长出一口气:“诶呀妈呀,今天可把我累死了。十几公里的电线杆同时栽,机房同步调试……听说咱们局长就地监督!太牛了。”
另一个正在扒拉晚饭的电信局职工催他:“赶紧吃饭,咱们一边回程一边做最后的检查。”
“你说,这一家姓赵的啥来路?这么牛?能把关系通到省里?”电信局职工好奇的问。
另一个职工翻了翻白眼:“我要是知道他家啥来路,我就不会在这里栽杆子了。”
“啥时候,国家也能专门为我家栽一回杆子啊。”电信局职工满是期待。
“下辈子吧!走喽走喽。”
堂屋里,赵多福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话,眨也不肯眨。
赵老太指了指他,与洛洛低语:“就跟犯了邪似的,一直盯着,生怕别人把电话机子抢跑似的。”
“你知道个啥?”赵多福哼了一声,“我听那个小伙子说,连国外都能联系上……”
“竟然还给开通了国际长途?”洛洛是真的有些诧异。
“啥国际长途?”赵多福没听过这个名词,有些好奇。
洛洛向他解释:“就是能往国外打的长途,要先拨国外的区号……不是不是,要先打到话务员那里,然后再由话务员往国外拨。”
洛洛差点说成80年代以后程控交换机的拨号方式,幸好圆回来了。
这个电话机通体红色,不是摇把式,是转盘式。
拨转盘的时候,有一种古旧的咔嚓声响。
赵多福叫洛洛抄了自家的电话号码,4523,然后郑重其事的贴到墙上。
电话在这个时代是稀罕物件,所以堂屋里装了一个,洛洛屋里装了一个分机。
洛洛翻了翻电信职工留下来的小册子:“爷,要是咱生产队谁用这个电话,你按电话费收费就好,按分钟收费……要是有人找咱们大队的人,接电话不要钱……”
“啥?接电话不要钱?”赵多福犹豫了一下,“我记得我以前去电信局门口问过,说是接打电话都要钱的……”
这年代接电话要钱?洛洛还真没注意过。
“不要!”赵老太和赵多福争了起来,“电信职工说了,是帮着叫人,要个跑腿费啥的……”
赵多福不服气:“我亲口问的,我能会不知道?就是要钱,接打电话都是一样的钱。”
两人就这样争了起来,谁也不服谁。
就在这争执中,电话突然响了,清亮的铃声吓了堂屋里的人一大跳。
洛洛接起电话:“喂?”
电话里,蒋文柏的声音传了出来:“电话已经通了?挺好,以后有事找你就方便了。你记下我的电话……”将自己的四位号码也报了一下。
洛洛找了个纸笔记下来:“好的,我记下了。”
“呃……”蒋文柏沉默了一下,“那……我挂了。”
“好的,蒋县长再见。”洛洛客气的挂了电话。
赵多福见洛洛如此熟练的打电话,好奇的问她:“电话就是这么接的,要先喂一声?”
“只是一个小礼仪,如果有人打这个电话找咱们生产队的人,你问清楚他要找谁……”洛洛事无巨细的叮嘱赵多福。
赵多福生怕自己记不清,看向王凤:“以后没事不许出门,就在家里守着电话,我和你娘年纪大了,总爱忘事。”
王凤听到自己以后就是电话员了,欢喜万分:“我保证完成任务。”
“可不许胡乱拨号!只能接,不能打……说话要和气,不能胡咧咧。”赵老太连忙叮嘱王凤。
“娘还不知道我?我说话再和气不过了……那个啥,既然要接电话,是不是以后就不用上山拉石头了?”王凤希冀地看着赵老太。
“你不会早点出门去拉一车石头?然后回来接电话?”
赵老太咳了一声,“家里就指望着你拉石头挣工分换粮食呢,洛洛和立功能挣多少?仨核桃俩枣的连他们自己都喂不饱……”
王凤挺直脊梁:“娘你放心,我保证天不亮起床去拉石头。然后回来接电话……”
家里其他人都将脸扭到一边,低低地笑。
蒋文柏那边,此时正在和蒋维方通电话。
“你家里也通电话了?挺好挺好……”蒋维方呵呵地笑,“我过段时间要出去一趟,你有没有想买的东西,说一声。”
“要出去?”蒋文柏知道纪律,并没有细问,“我倒是没有想买的,回头我问一下美华同志有没有想要的技术书籍。”
蒋维方笑着点了点头:“你们的成绩不错,就连上面都听到了,昨天还夸你来着。”
挂掉电话,秘书走了进来:“这是此次出访法国的代表团成员名单。”
蒋维方低头看了看,颌首:“可以。”
“驻美联络处发来了几份公函,请求国内帮着寻人……这已经是他们第五次发回寻人公函了……”秘书将公函摆到桌上。
看到上面的名字,蒋维方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先放着吧,我看一看。”
“好的。”秘书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蒋维方将几份公函里的那张寻人公函拿在手里:“寻找顾明伦与其妻冯俞珊?”
蒋维方看了一会,将这份寻人公函和其他的公函混在一起。
“徐远两次拿出30吨钢材保徐参一家,顾家未必有30吨钢材,这个时候认亲!有可能会害了美华和前进……”蒋维方叹了口气。
“再等等,静观其变!”
妖风不止,谁也不敢乱动。
蒋维方不希望徐家的事情再重演。
地区专员得知洛洛家的电话已经通了,特意打了一个确认电话过去,与洛洛说了两句就挂断。
天已经黑了。
专员依旧在办公室里工作着,处理不完的公务和文件。
秘书端进来一杯茶水:“专员,越喝茶水,晚上越睡不着。”
“拿来拿来。”专员接过茶缸,吹了吹上面浮着的茶水,“我得替望田协调好原材料……”
他按了按额头,有些疲惫:“原材料到处都需要,我如果把别人的协调给望田,别的厂子肯定会骂娘……这个大家长,不好当啊……”
秘书走过去,替他轻轻地揉着额头:“望田真不错,一年一年的成绩,很是喜人。”
“蒋文柏是个有能力的人,我也是捡到宝了!”专员哈哈一笑,精神又饱满起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秘书过去开门,发现是傅益农。
“益农同志,来,坐坐坐,这么晚,你没回去?”专员摆手示意秘书去冲茶。
傅益农此时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不像是刚来地区那时的意气风华。
他欠着半边身子坐到专员对面:“专员,我是来汇报工作的。”
专员哈哈一笑:“汇报工作的事情等明天,难得今天有空闲,我们来说说私底下的话。这一年,在地区干得可还习惯。”
傅益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动之色:“在专员的领导下,非常习惯。”
专员笑了笑:“你家不在地区,每周要回家一趟,家里人肯定很想你吧?”
傅益农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专员:催我回省里?不,我偏不走。
傅益农弯起嘴角,看起来很是诚恳:“专员,我今天听说了望田修配厂的事情!他们为出口创汇做出贡献,这很好嘛……”将望田县给夸了一通。
然后话题一转:“但是,望田修配厂的领导班子毕竟年轻,需要一位老成持重的人过去坐镇……”
“专员!我请调到望田县修配厂做副厂长!下沉到基层。帮地区把好出口创汇的关,争取让地区的出口创汇再创一个新台阶。”
我一个堂堂副区长,要去望田修配厂做副厂长。
我就不信,这个自降身份的请求,会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