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洛洛去向蒋文柏请了假。
听到洛洛是回家挖红薯，蒋文柏当即准假：“虽然组装车子很重要，但是农活也很重要。”
洛洛试探性的问蒋文柏：“我每天要翻找这么多的东西，有些困难，能不能找个人帮我翻东西？也能加快我组装的速度。”
蒋文柏看了她一眼，沉吟道：“你有人选了？”
洛洛摇了摇头：“一切听组织的。”
蒋文柏微微一笑：“那我考虑一下。”小张是他的司机，确实不合适每天去农机局帮洛洛。
洛洛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合情合理。
洛洛又拐到杨大娘那里，给杨大娘送过去五斤肉。
杨大娘无比欢喜，坚持要把自行车票先给洛洛：“你上次给了两斤，这次又给了五斤。再加上那些米面啥的，也差不多够数了。”
才七斤肉？杨大娘就肯把自行车票给她，洛洛听得有些心酸。
“大娘，你孙子啥病啊？”洛洛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走廊里，瘦瘦小小的精神也不太好。
“胃上的病。”杨大娘叹了口气，“才做过手术，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的……”
这么小就动手术了？
洛洛也叹了口气，又拿出几块剥去糖衣的大白兔奶糖：“这些给你孙子吃。”
杨大娘看到是糖，不肯收，编了个借口：“医生交待过，不让吃糖的。”
“拿着吧，可以化成水喝。”洛洛塞了过去，又说起红薯的事，“等回头，我给你送点红薯过来。”
杨大娘极为欢喜：“红薯可以当粮食吃呢。”正说着话，杨大娘的身子突然晃了晃，脸色极差。
洛洛忙扶着她坐下：“怎么了？”
杨大娘扶着洛洛的手过了好大一会：“没啥，休息下就好。”
洛洛见杨大娘额头沁出冷汗，又摸了摸她的脉博极快，将大白兔塞到杨大娘嘴里，“大娘是不是吃饭不正常啊？”
杨大娘本不想吃，可是洛洛都塞过来了，便只能含着。一股奶糖的芳香泛起，就连着晕眩的感觉也少了许多。
“这年头，哪有吃饭正常的？”杨大娘苦笑了一下。
常年吃饭不正常，就容易低血糖。
但是这话洛洛不敢说，这个时代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低血糖，万一她顺嘴说出来，惹出来麻烦怎么办？
洛洛不敢多说，还是叮嘱杨大娘：“要按时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不吃身子就不好。”
这时，杨大娘的孙子也走过来，一脸焦急地看着杨大娘：“奶……”声音细细小小的。
“您孙子还小着呢，身体又不好，您倒下来了，谁照顾他？”洛洛又低声劝杨大娘。
杨大娘抬头看着孙子，心中难受至极：“家里粮食本来够吃的，可是……可是他爷要拿粮食接济其他人……”
洛洛闻言一愣。
这个时代，用自家的粮食去接济别人……这等于是拿自己的命去救别人。
杨大娘抬头看了看时间：“闺女，你走吧，今天我老头子要回来，让他看到你，又是事。”
“那我走了，实在饿得很了，就剥个花生吃。”洛洛走时，又抓出一把生花生放到桌上。
杨大娘想去追，可是这会心悸手抖，根本走不成路。
杨大娘默默垂泪，将花生全部塞到孙子的口袋里：“藏起来，别让你爷看到。”
小孙子想了想，剥了个花生塞给杨大娘：“奶，你吃。”
杨大娘只肯吃一个，剩下的给小孙子：“我去把肉藏好，让你爷看到，就保不住了。”
洛洛从杨大娘家里出来，迎面看到一辆嗄斯69吉普驶来，挂着白底红字的车牌。
见到这种特殊车牌，洛洛侧身让到路边。
欧阳远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一进家门就往厨房走去：“家里还有什么吃的？”
杨大娘冷着脸不说话。
欧阳远在厨房翻了翻，找到一袋子粗粮，倒出一小半，把剩下的大半袋拎了出去。
“你要送去哪？”杨大娘终于出声，“你孙子还病着呢，你就不问一声？”
欧阳远看了一眼瘦瘦的孙子，有些愧疚，硬着心肠：“咱们好歹还有一口吃的，可是我那些老战友的家人，却快要饿死了。以后饭里多兑些水……”说完，他拎着粗粮往外走。
杨大娘没有去追他，因为知道追上也没用，只是恨恨地瞪着欧阳远的背影：“你眼里只有他们，就没我们？难道我们就不是人，我们就不会饿吗？”
欧阳远的身子顿了一顿，终究还是上了车子。
眼见车子走了，杨大娘低低地哭了起来：“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我甚至把自行车票都卖了，换回了这么些……你不声不响的就拿走一大半……每年的津贴一大半的拿出去给别人……可有想过我们？”
她的小孙子不敢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洛洛并不知道，这位杨大娘就是曾来看过她的那位「石油大队的干部」欧阳夏的亲生母亲。
方才看到的那辆车子是属于欧阳远。
因为才拿出两块肥皂给家里，这张自行车票洛洛打算以后再拿出来，免得吓到爷奶。
扒红薯要两天的时间，扒完之后还得把红薯入地窖，过窖的红薯才香甜。
扒红薯是孩子们除去过年最开心的时节，因为可以随便吃。
将红薯在衣服上蹭蹭，也不管有没有蹭干净，一口咬下去。
香甜的红薯发出咔嚓的声音，如同在吃水果。
孩子们的脸上便会浮起笑容。
整个地头都会响起孩子们的笑声。
大人们直起腰，转身叮嘱身后的孩子：“少吃些，晚上睡觉爱放屁。”
“红薯好吃。”孩子们往往这样回答，又咬着另一块小红薯。
红薯每亩五六千斤左右，产量还是挺高的，但不易保存，国家不收。
所以红薯才是真正的主粮。
红薯不易保存，低于10度会冻伤，易发黑斑病，温度高于15度又很容易发芽腐烂。
洛洛家就在地窖里储存一部分，一部分切成片晒干，磨成红薯粉。
在家忙碌了三天，洛洛又回到县城。
她给蒋文柏与何主任各带了五十斤红薯。
“这是家里刚收的红薯，也没啥可送的，只能送些家里产的东西。”
蒋文柏没想到洛洛给他送了这么多红薯，诧异的站起身：“你还是拿回家去吧。”
洛洛坚持留下：“我还要给何主任送呢，您就收下吧。”
看着洛洛那勿勿的身影，蒋文柏笑了笑。
洛洛给何主任那里也送去了五十斤红薯。
何主任很欢迎她，笑着与她说话：“蒋县长和我说过了，说你一个人组装车子实在是忙不过来，你早点说嘛！你看你想让谁跟着你一起组装，就挑谁好了，一切都以大局为重。只要不耽误组装车子，我没意见。”
这种事情对于何主任来讲，实在是一点小事。
难得的是蒋文柏肯把这样的小事拿过来与他商量。
所以，他乐得给蒋文柏脸面。
既然蒋文柏都答应洛洛自己挑人，他自然也不会反对。
得到何主任允许她挑人的许诺，就从何主任处出来，去杨大娘家中。
杨大娘没想到洛洛竟然真给她家送红薯，欢喜无比：“好东西啊，有了这个一冬天都不怕饿了。”
洛洛又给杨大娘一斤肉和五斤白面粉：“给小孙子补补身子。”
杨大娘见到洛洛拿出来这么多东西，不禁悲从中来，将前些时候家里的事情说了说。
洛洛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杨大娘的手：“好人自会有好报。”
又看到杨大娘厨房里有油壶，想到她现在还没有油壶的照片：“您家的油壶在哪买的？”
“不是买的，是我那老头子拿回来的。你要的话，就给你几个。”杨大娘说着将一个五斤装的白色塑料油壶拿了过来。
洛洛又陪着杨大娘说了会话，便起身离开。
从胡同里走出没多久，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经过。
洛洛挑了挑眉，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