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实随手把李大进往地上一扔, 按住骆华的手让他不能松开, 转过身来,直接跟他来个胸腹相贴。他甚至还伸手回搂住骆华——反正人已经揍得差不多了, 占一点便宜也不错。

  昏黄的火光下, 气氛顿时暧昧起来。

  李实眼光灼灼, 脸上是一片云销雨霁。他抬手摸摸骆华的脸颊:“嗯,我听媳妇儿的。”

  骆华:……

  秦峥目瞪口呆。

  这家伙是谁?

  这不是他认识的李实!

  他不是疯起来就六亲不认的吗?他怎么没揍骆华?

  自己这个打小跟李实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人, 要在他疯起来的时候拉住他, 自己都得挨上一顿揍, 这骆华竟然……

  他疑惑地看了眼骆华——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一个男孩,长得还不如南风馆里的头牌们,究竟是哪儿入了李实这厮的眼?

  重要的是,大庭广众下,这俩人竟然卿卿我我!

  门口赵师傅几人也是一脸的难以描述——这不是正在劝架吗?怎么突然气氛甜腻了起来?

  李实压根没管他们在想什么, 扶着骆华带他转了个身, 再搂着他的腰背推着他往前走:“既然人已经教训过了,我们走吧。”径自越过门口几人。

  骆华还懵着。说好的凶神恶煞呢?说好的打人呢?

  这个一本正经摩挲着他的腰的登徒子是谁?

  回过神来的骆华停住脚步, 掐住腰侧捣乱的手提起来, 死鱼眼看他。

  “嘿嘿。”李实装傻般收回手,“没注意它自己跑过去了。”

  骆华还想说话——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几人齐齐望过去。

  隔壁屋子听到动静被搀扶出来的, 是族里长老之一。

  于是, 时隔几天,骆华再次来到了祠堂。

  四面都有人擎着火把,祠堂里亮如白昼。

  不是农忙时候白天累得慌晚上睡得早的状态, 如今夜里大伙儿都无聊着,一听又出事了,呼啦啦跑来一堆。索性来得大都是住在村西头这一片的。

  骆长安他们住得远,又因为明儿要天不亮就去卖米线,倒是早早就熄灯睡了,也就没人喊他们过来。

  秦峥几人因不是本村人,不好掺和,只站在靠门处旁观。方浩泽倒是担心得凑到了前面。

  李大进已经被好好打理过,该包扎的包扎,该上药的上药,找的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夫,专治村里人翻山下地时弄出的各种跌打扭伤。

  然后,果然不出骆华所料——药钱是要他们付的!

  想到明儿要掏钱把李大进前前后后治好需要用到的药钱给填了,骆华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李大进吊着断手坐在边上恨恨地看着他们几个,一对上李实那凌厉的眉眼,立马缩成鹌鹑。

  了解过事情经过后,李老村长几位顿时看李实两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大晚上的,竟然闯入别人家里把人打得半死!咱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穷凶极恶的人!”

  “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聊?打人是好玩的吗?看看大进都被你打成什么样子!”

  ……

  李实不以为然,由得他们指着鼻头大骂。骆华也是心虚,规规矩矩站在边上听训。

  李老村长几人苦口婆心、轮番上阵说了一大通以和为贵的大道理,李实完全不买帐。他一身粗布衣服站在祠堂里,生生带出了股俾睨天下的感觉。

  这场景,倒像是几位老头在给领导汇报事务。

  骆华看得暗自发笑。

  不料李老村长见说不动李实,矛头立马转向他:“骆华!你看看你带的什么歪门邪气!咱村里风气一向端正,打自你开了先河,这几个月,祠堂都开了三回了!”

  “李爷爷,前面一次就算了,上一回开祠堂,我可是受害者。您这话说得,怎么活像李大进是我儿子似的。”骆华无语,“难道是我教他去偷的吗?我还是受害者呢,你这话好没道理!”第一回就算了,有他借势而为的意思,可李大进这事,怎么能赖到他身上?

  众人顿时失笑。

  李老村长一窒,继而恼羞成怒:“你这是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作为长辈不是更应该有基本的是非观念吗?您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脏水泼在我身上,是想让我在村子里混不下去吗?” 骆华气闷。这是态度的问题吗?这年头多重风气,没看他都被这所谓风气逼得跟李实结契吗?

  媳妇儿开怼了,回头他肯定又要懊恼。李实好笑。不过,怼得好!他看这老头子不爽很久了。

  李老村长敲着拐杖:“真是目无尊长!你们闯进别人家把人打了,难道不该教训吗?”

  “我可没这么——”骆华话没说完,就被李实拦住。

  他看向李老村长:“打人的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别翻旧账也别扯上我家媳、小花。”

  “你还敢说!你今儿这是挟私报复!”李老村长吹胡子瞪眼。

  李实一点都不顾忌,直接点头:“对,我就是报复。”他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李大进,“谁敢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我家小花,当同此下场。”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呀大哥!就算要把他纳入保护圈也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骆华有几分脸热。

  “你!”李老村长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李建中忙给他抚背顺气,同时皱眉看向李实:“往日里看你还算稳重,怎么今天如此冲动?那天小花不也没事吗?李大进也挨了一顿藤鞭。何必闹得如此难堪?”

  “李叔,那天倘若没有李东及时赶到、小花没有匕首,以我家小花这小身板,遇上高壮的李大进,后果会是如何?看看这家伙,早晚要报复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要不是我家小花心软,我刚才就废了他手脚。”李实双手交握,指节捏的咔哒响,“今天这还算轻的。以后再有不长眼的,我不介意让他尝尝我拳头的力道。”

  众人这才想起他那无人能及的神力,顿时悚然。一双双带着畏惧的眼神看看他,再看看骆华。

  骆华:……别看他,他……好吧,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实扫视一圈,见众人反应如期,想来应当能震慑住一部分有异样心思的人。遂放下手,坦然自若道:“既然你们觉得我打人不对,可以给我一顿藤条!我李实敢作敢当!”

  这傻缺!骆华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低声骂道:“你是不是傻?哪有自己去要罚的?”

  李老村长倒是觉得非常合理:“本就是你不对!无故殴打别人,这顿打你肯定跑不掉的!要不然以后大家有样学样、一言不合就打人的话,大家伙还怎么过日子?打!必须打!二十鞭子一鞭都不能落!”

  骆华急了:“二十鞭!?那李大进也不过十鞭!”

  竟然只挨了十鞭子?那他刚才揍得轻了。不过当下还是要安抚媳妇儿。李实轻捂住他的嘴,对他摇摇头:“没事,这顿打我认挨。我打人得一顿打。李大进偷东西,前后可是挨了两顿。”他朝着周围的人露齿一笑,“还是我赚了。”

  骆华:……

  大家相继醒悟过来,向敢怒不敢言的李大进投去同情的目光。

  骆华可不管众人怎么想,他又气又急,完全忘了掩饰,翘着小指的巴掌朝李实手臂一呼:“让你打人!现在好了吧,出了钱不说还要挨打!”

  李实忙抓住他的手:“别担心,没事的!”

  眼看两个汉子去取藤鞭,另还有人搬出长条凳。骆华急得团团转:“你说没事就没事啊?那藤鞭这么粗,还得脱了衣服打!还二十鞭!我叫你石头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石头做的吗?”

  李实无奈,半推半拉地把他带到门边的秦峥背后,借着秦峥的遮掩,扶起他下巴,低头,快速在他唇上啾了一口。

  骆华:……

  众人:……

  虽然有秦峥挡住,大家伙看不见,可李实长得高大啊。这么遮遮掩掩的,加上李实一低头一抬头,在场的都是成年人,哪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原本还有些严肃的祠堂顿时哄笑起来。

  骆华大窘,一巴掌拍到他胸膛上,把他推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发什么疯?!”

  李老村长几位长辈也黑了脸。

  “不知检点!伤风败俗!”李老村长敲着拐杖。

  李建中轻咳两声,众人才慢慢压下笑。

  李实安抚地拍拍骆华脑袋,走回堂中,利落地脱下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然后把衣服递给跟在他后面的骆华。

  骆华搂着衣服,又紧张又担心。

  火光下,虎背熊腰的李实眉眼带煞,加上眼角清晰可见的疤痕,比穿着粗布短打的时候更显得吓人。

  执藤鞭的俩汉子迟疑了一瞬。

  反倒是李实干脆利落,一个伏倒,就趴在大堂中间的条凳上。

  “给我打!”李老村长大喝。

  俩汉子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交替挥鞭。

  咻——啪!

  一声破空声,一鞭子结结实实落在李实背上。

  李实一瞬间绷紧了后背。

  然后又是一鞭。

  再一鞭。

  骆华紧张地抱着衣服,默默地计着鞭数,眼神一会盯着鞭子,一会看看那开始布上鞭痕的裸背,然后还要紧张地关注着李实的神情,生怕他什么时候就受不住了。

  李实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侧过脸对他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笑!骆华真想敲开他脑袋看看他都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打完二十鞭,没等族老叫起,也没等众人散场,李实利落地站起来,活像刚才那顿鞭子是给他挠痒痒一般。

  骆华:……

  众人:……

  李老村长&几位族老:……

  秦峥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