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骆华意外, 凉拌米线大受好评。

  第一天还不怎么觉得,毕竟是新玩意, 试的人没多少。第二天,卖出去的凉拌米线直接翻番。有好些昨儿吃过的客人还带了碗过来打包回去。

  喜得骆荣林月俩人一整天都见牙不见眼的。

  带的三十斤米线, 比前面两天都早收摊。

  骆华告诉他们,明天可以再加十斤, 以后就稳定四十斤, 不要再多了。林月跟骆荣也没贪心,欣然接受。

  毕竟他们下晌还得回家做米线、干农活呢。

  回去路上, 骆华开口:“以后这生意就交给你们了, 明儿开始我就不再跟着你们出摊啦。”

  骆荣林月面面相觑。

  “以后你们辛苦啦,赚的多多的。”骆华笑眯眯祝言。

  骆荣停了下来,扯过脖子上的布巾抹了抹脖子额头, 奇怪问道:“怎么不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忙?”

  骆华挠头:“嘿嘿,我们家要盖新房子了。石头哥连青砖都订好了,听说明儿就送过来。”

  林月顿时惊喜:“这么快?”然后追问,“选了哪儿?”

  “没有。”骆华撇嘴,“就选了现在屋子的边上。”

  “你们那块儿也太偏了些。”骆荣皱眉,“怎么不选村子里面一些?”

  骆华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是李石头那厮包藏祸心吧?林月他们几人可是都盼着他跟李实好好过日子呢。

  “咳咳, 没事, 我们住惯了。石头哥想把旧宅并在一块儿往大了造。”

  骆荣俩人倒是没有怀疑。

  林月还点头:“早盖了好, 你们那屋子冬天可住不得人。趁现在手头松快,赶紧盖了好。”

  “就是想到这个呢。”

  “那也不需要全天在家呆着吧?盖房子正是要花钱的时候,还是一起卖米线吧, 这个多少能帮补一些。”骆荣劝他。

  这几天赚来的钱,林月骆荣确实都会分上一部分给他。

  斗米恩升米仇,他给方子方法是道义是责任,可也不想把家人养成伸手就要的习惯,他就干脆的收下了。

  虽然不多,可是最累最重的准备工作都由骆荣几人做了,他自然不会计较。

  如今这生意已经走上正轨,他就无需再掺和了。

  骆华摇头:“不了,我现在不缺钱,回头我也要忙别的,这摊子就交给你们了。”

  “既然这样。”骆荣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林月,“阿娘,到家了您给小花拿二两银子吧?”

  “怎么了?”林月骆华均是茫然。

  骆荣先回答林月:“这长远生意是小花给的,连方子带做法都全交给我们,我们怎么也得给小花分一点吧?”然后他带着赧意看向骆华,“小花你别介意,家里暂时没那么多钱,等赚多点了,再多给你一些。”毕竟,米线方子可是卖了三十两的,他们给不了这么多,多少还是要补上一些。

  骆华一愣。

  林月则是赞同:“是这个理,回去我就给你拿。”她看向骆华,“正好帮补你们盖房子。”

  骆华连忙摆手拒绝:“我不要!”他抱怨,“我给家里想个法子赚钱不是天经地义吗?干嘛给我钱?”既然得了原身的身体,他的父母家人,就是自己的责任。

  “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得给自己打算着,咱家有我。”骆荣说完不等他回话,俯身拉起板车的扶手,继续往前推。

  骆华忙追上去,扶着一边助力往前:“哥,再怎么说我也是姓骆,你们这样做就显得生分了。”

  “嘿,你们家不是还要盖房子吗?你就收着吧。”骆荣劝他,“这是咱们的心意,别嫌少了。”

  林月在另一边搭茬:“生分啥,亲兄弟明算账呢,一码归一码,你收着就行。”

  “哥!阿娘!”骆华感动。他们都知道自己刚得了三十两,不光不觊觎,还……“这钱你们还是收回去吧。我暂时不缺钱,你们还得攒起来盖房子。你们有了这门生意,过不了多久日子就能好起来了,到时别忘了我就成。”

  骆荣丝毫没有动摇:“这又不是什么大钱,你就拿着吧。”

  林月打趣:“别不是有钱了看不起这点小钱了吧?”

  骆荣只得应下:“就二两啊,可不能再多了。以后可别再跟我客气这个,否则我要翻脸了。”

  骆荣憨憨一笑,却不接话。

  骆华无奈,却不自觉嘴角擒笑。

  有这样的家人,真好。

  揣着暖烘烘的二两银子、抱着今天在县城采买的纸张,骆华回到了他和李实的家。

  没见着李实,他也没管。放下东西跑到厨房摸来一块炭条,在堂屋桌子铺开纸张就开始构思宅子的布局。

  现住着的旧宅子,屋子都挤在一块,只是各处开门。堂屋并两厢房都从正门进,后面的厨房跟杂物间都是另外开门,连浴间也是单独一个屋子。

  实在是太乱了。

  要去厨房,得绕半圈;去杂物间再绕半圈。洗个澡得穿过半个院子。

  这种格局,屋子里采光不好不说,冬日进进出出的,也容易着凉。

  新宅子要不,仿着现代楼房来进行布局?

  不不不,这时代没有玻璃窗户,真按着现代那种方式直接在一个屋里开几房几厅的话,采光只会更糟糕。

  县城里的宅子也没进去看过,不知道咋样。

  那怎么建?

  骆华左思右想。

  要不,干脆仿四合院吧。

  前面倒座房,可以当杂物间,侧边开门——唔,可以开大一点,以后买个牛车什么的也能开进来。

  东西厢可以各隔出两个屋子,就算自己占了一间,有客人来也不怕不够住。

  正房照旧是中间做堂屋待客,东边隔开正房加小书房。西边干脆做成澡房,后头另开一门接上厨房。这样两边都能进去。李实方便,他也方便。

  不不不,接上厨房,油烟味儿太重了,还熏屋子。

  这接澡房的,干脆设成烧水房,墙壁也做成带夹层的暖房。冬天就在这儿烧水,完了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想想就幸福——不对,他到时不住正房!

  晴天霹雳!

  要不,让李实睡厢房得了,反正他壮得跟牛似的……

  “在想什么呢?”伴随声音而来的,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骆华一巴掌拍开他:“走开!”

  李实顺势摸了把他的手背,才在他边上坐下:“想什么呢?我回来都没发现。”

  骆华白了他一眼:“不是说明天青砖、师傅都会到吗?我在想房子怎么盖。”他敲了敲桌上铺着的宣纸,“赶紧的,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商量。”

  李实扫了一眼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的宣纸:“刚才看你念念有词的,先说说你的想法。”

  骆华比手画脚把大体的布局给说了一遍:“……按照我们昨天说的弄,到了冬天房子里一定暖烘烘的。”

  李实点点头:“建个澡房也不错,省得冬日里洗完澡出来再吹得一身凉飕飕的。”不过,“为啥要另外开一个门,直接从正堂进去,烧水洗漱也不耽误吧?开门,热气都跑光了,还怎么暖屋子?”他怀疑地盯着骆华。

  骆华一窒,支支吾吾道:“那啥,另开一门省得弄脏屋子啊。”

  一看就心虚得不行……

  李实懂了,却不露声色:“另开也好,省得有客人来了不方便。”

  “对对对。”骆华见他没有起疑心,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

  小样,等房子盖好……李实心里暗忖。

  “继续说,别的地方怎么整?”

  “按照我设想的方式建,东西厢房加上倒座房直接就会把院子围起,我们也就不需要再另外建围墙了,能省不少钱。后院跟现在一样,弄块菜地。老宅这边,我想用来养鸡养兔子。”

  李实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是说老宅也要翻盖吗?”

  “咱家现在的银钱盖一座宅子已经够呛了,你还想翻新旧宅?”骆华理直气壮,“先拿来养畜生,以后再说。”

  “嗯,这样挺好,都听你的。”李实好脾气地点头,丝毫没有对外人的冷淡肃杀。

  “那我就按照这样画下来?”骆华捋起袖子摩拳擦掌。

  李实伸手:“请。”

  骆华伸指一抹鼻子,意气风发地……捏起边上的炭条……

  李实忍笑:“你用这个画?没买笔墨吗?”

  骆华窘迫:“我的字不好看,想着反正炭条也能写画,干脆就不买笔墨了,那点子东西死贵死贵的。”眼见李实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他气恼,“笑什么笑,穷人家哪有那个银钱买笔墨纸练字啊。”

  李实唇角微勾,看起来心情不错,连右脸的伤疤也透着愉悦。

  “嗯,你说的对。”他一副‘媳妇儿说的有道理’的样子。

  骆华憋气,瞪了他一眼,干脆伏身开始画了起来。

  上辈子他除了研究、读书,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

  虽然是成年以后,拿到了父母剩下的遗产手头宽松了才去学习,画画的技巧并不如何成熟,可比起毫无经验的人,还是要好上许多。

  更何况现在只需要用简单的线条描绘一下房屋格局,自然是手到擒来。

  刷刷几下子,骆华参考现代房屋剖面图把想象中的四合院勾勒了出来。

  “好了。”骆华放下炭条,朝边上的李实勾勾手指,“来,哥给你解释一下这图的意思。”

  李实凝神看着画纸,随意点了点头。

  骆华没发现他的不妥,指着这平面图侃侃而谈,完了舔舔说到有些干的嘴唇:“这样明白吗?”

  “非常清楚。”李实面无表情,内心却震撼不已——这是买不起笔墨纸砚的人能画出来的东西吗?就算那横平竖直的结构是炭条的功劳,可是图纸上的各种代表符号呢?那门、那墙、那澡间……全是各种合理又形象的图标记得清楚明白。

  如此详实,又是一气呵成,不可能是一时兴起的想法。

  骆华还在左看右看自己的成品:“那就这么确定了啊!咱明儿就按着这个开始建房子!”

  李实点点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这画的不错,练了多久?”

  骆华得意洋洋:“厉害吧,看我都不带修改的,一口气画好!这还是小意思,我这练了快十——”他突然反应过来,立马刹住,“咳咳,练了好久了,很小就喜欢拿根树枝在地上划拉,没想到画到纸上竟然差别不大。”他心虚地望了李实一眼。

  李实抬眼看他:“这话说的我都没法相信。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认识骆华以来,他就疑窦丛生。

  一个普通农家子,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

  性情、厨艺、学识、见地,还有如今的画功……

  骆华脸色都变了:“我、我……不对,这、这……”

  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现在露馅了吧?

  李实会怎么想他?

  吃人魂魄再附身的恶鬼?来人间作恶的怨灵?

  他会不会揭发他?

  这年头如此封建迷信,这些古人会不会活活把他烧死?

  不不不,他不要自己吓自己,常人怎么可能想到穿越附身?

  说不定他只是以为自己是冒充的?

  他白着脸看向李实,生怕在他脸上看到厌恶和恐惧——至于为什么害怕,此刻的他并没有想到。

  李实眼见自己两句话就把这个向来神采飞扬的小家伙吓着了,心下叹息。

  他放轻声音:“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害怕。”

  所以,他究竟看出什么了?骆华依然不信任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这么些年,李实刀里来剑里去、遇到多少恶寇悍敌,早就练就一身铁胆石心。如今,自家媳妇儿的怀疑态度竟然刺得他心口微疼。

  他抬手摸了摸骆华的脑袋,再次强调:“你别害怕。我指出来,并不是要揭发你。”他眼神柔和带着怜惜心疼,“我也不问你是什么人、什么来头。我只想告诉你,在我这里,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遮遮掩掩的,不必总是提心吊胆。”

  骆华眼眶有些酸涩。

  穿越异世,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风土习俗,还得在陌生的家人面前佯装另一个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害怕自己哪里露馅了……

  不管这边家人有多么好,都不是他应得的。

  他只是一个偷了别人生命和种种的他乡异客。

  倘若不是他心智够成熟,这种种早已经逼疯他了。

  他撇过脸去:“既然这样,那你提出来干嘛?”

  “你忘了大夫说的吗?忧思过重对身体不好。你身子弱,整日这样下去,熬坏了我媳妇儿的身体可怎么办?”李实捏了捏他侧对着自己的脸蛋。

  骆华挥开他的手,头也不回道:“我身体好着呢!”

  “恩。媳妇儿身体倍棒!”

  “谁是你媳妇儿!”骆华迟疑的转回头来,微微发红的眼眶带着忐忑。“你……真的什么都不问?”

  李实看着他的眼睛,心里软成一片。倾身,在他眼角印下一吻:“我不问。等你哪天想说了,再跟我说。这样可安心了?”

  蜻蜓点水般的吻,温热的触感一沾即走,却宛如蝴蝶轻轻落在骆华心间。

  他垂下眼睑,低低应了声。

  难得的小媳妇样,让李实心痒难耐。他扶起骆华的下巴,低头含住他粉色的唇,温柔地开始吮吻。

  骆华一僵。却突然的,不想反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