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华顾忌着脚伤没好透,耐着性子慢慢走进前屋,李实落后他好几步,心虚又迟疑。

  堂屋里依然摆着昨天那张桌子跟凳子。

  李实坐着吃面的那张烂凳子还歪着一个脚立在那儿。

  墙角依然放着一堆——姑且称为烂木块的东西。

  “这些玩意你怎么不拉出去当柴烧了?”骆华一指墙角,“看着多碍事,当柴还省了功夫。”

  李实面无表情回看他。

  骆华一拍脑袋:“忘了你不做饭。”不过,“昨天怎么看你砍柴来着?”

  “偶尔烤肉。”顿了顿,他接着说,“这些木头烤肉一股子霉味。”

  这是尝试过了?

  看来这家伙回来不过半个多月,就吃了不止一次的肉!

  这么奢侈!

  骆华嫉妒极了,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又主动提起话头:“你住在东厢,那我以后住西厢吧?”

  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房。东边是昨天李实进去的屋,西边想必还没人住。

  李实轻想了想,犹豫地点点头。

  骆华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的态度不对,明明昨晚商量的时候还很爽快啊,难不成今天后悔了?

  “没意见的话,那我们先去看看西厢?”

  “咳咳,嗯。”

  话音刚落,骆华就踏入了西厢——

  “啊!”

  黑乎乎一团东西从他脚边窜了过去,把他吓了一跳。

  虽然乡村地方多老鼠,但是,这也太大只了吧?

  而且,大白天跑出来?

  骆华顿时有不详预感。

  往前走了两步,借着窗外的光线打量房间。

  进门,就看到窗户下边一张条几,开裂朽烂,积满灰尘,压根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几上还散落着一粒粒的老鼠屎。

  骆华咽了口口水继续往里看。

  墙角屋顶全是蜘蛛网。

  靠墙一张架子床,蚊帐残破不堪地垂着。

  屋顶也跟厨房一样,裂了几道缝,光线打在床架上,能清晰地看到好些黑黑的小东西在上头爬来爬去——

  恶!

  骆华急退几步,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怎么连屋子都不打扫一下?!”这简直就是恐怖片现场!

  李实心虚地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我又不睡这屋。”

  骆华怒瞪他:“这些玩意会跑的好吗?!你不扫,睡这里跟睡隔壁屋有什么差别?指不定一翻身就压死几只蟑螂!你、你,你让我过几天怎么睡?!”

  “怎么睡不是睡啊。”李实嘟囔,“这两天把东西扫出去不就好了。”

  “那你之前怎么不扫?!”骆华气急败坏,“看了现在这景况,就算打扫干净了我还怕做噩梦呢!既然你不嫌弃这屋,那你睡这里。”

  李实挠头:“要不,你看看再说?”

  “什么意思?”骆华眯眼。

  “咳咳,就是让你看看再说的意思。”

  骆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难不成你……”

  不,他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骆华径自绕过挡路的李实,直奔东厢。

  这屋子小,没有设正房,这东厢房就算是主人房了。

  故而一进门,就看到大大的窗格——忽视那寒酸的破洞,和宽敞透亮的房间——来自同样带着裂缝的屋顶。这东厢面积几乎是西厢的两倍。

  里头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张条桌。

  条桌还算正常,估摸着是新做的,上面放着一个解开的包袱,衣服,昨天擦过的那瓶药,还有零零碎碎一些东西。

  至于床——不,那不是床。那只是两张长条凳上铺着一块木板,还仅有成人一臂宽。

  连被子枕头都没有。

  简陋地让人心酸。

  不过好歹没了那满天满地的灰尘、老鼠屎和不明生物。

  骆华小心翼翼走了一圈,地上积灰还是挺多,除此之外,墙角天花板还有一些蜘蛛网。

  他呼了口气:“这样好歹才算住人的地方啊。”听李实刚才让他看看再说,他还以为这人直接睡虫窝里了。

  李实诧异:“你不介意?这连正儿八经的床板都没有。”而且,这个屋因为宽敞,屋顶更破。

  骆华鄙视地看他一眼:“大男人睡哪不是睡。关键是西厢那屋,整个虫窝似的。”

  李实倒是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了:“难不成你只是嫌弃脏?”

  “当然啊。若不是我拖累你,后面还为了分家顺势而为。你好端端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呢。我哪里来的脸嫌弃你家简陋的。而且,虽然你这屋也挺脏的,至少也比刚才好。”骆华嫌弃极了,“你自己这屋好歹能见人,怎么不把那屋整整?”

  李实有几分尴尬:“原想着也没别人住,懒得动手。谁知道……”会变成这样呢。

  骆华翻了个白眼,对他无话可说。

  他打量了一眼屋顶窗格:“这屋子还是得修修啊,不然一遇下雨就难捱了,更别说冬天。”

  李实挠头。

  他不过是为了把家人遗骨葬回祖坟,加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干脆留下来住一段日子的。

  哪里想到他会给自己找个结契对象。

  以后还会不会留下暂且不知道,这会儿,好像真的应该修修了。

  骆华一拍掌:“得,第一个目标,盖房子!”说完,他斜睨李实一眼,“接下来一段日子,我们要一起同甘共苦,对吧?”

  李实不明所以:“大概?”

  “什么大概,我要跟你一起住在这么破、这么脏的屋子里,难道不算吗?”骆华睁圆了眼睛瞪他。

  “额、算!”李实连忙坚定点头。

  “你这东厢也挺大的对吧?”骆华顿时笑眯眯。

  李实点头。

  “那,再给我加一张木板床,不碍事吧?”

  李实点——“啊?”

  “啊什么啊?你那西厢脏成这样,我还敢住吗?”

  “把里面的东西扔出去了就行了吧?不就是些灰尘什么的吗?有什么不敢住的。”李实不解。

  骆华回想了下刚才看到的场景,立马抖了抖:“我不要!!睡进去我会做噩梦的。”

  ……这什么胆子?

  “这东厢,在我回来之前也是刚才那——”样子的。

  “我不听我不听!”骆华连忙掩住耳朵制止他往下说,“什么都不要告诉我!”他龇牙,“你就说让不让我睡这屋吧?”

  “这,不太好吧?”李实犹豫。

  “都是大男人你怕啥?”骆华不解,“难不成,你喜欢裸着睡觉?”

  就是男人才怕啊。“你忘了我们俩都喜欢男人吗?”

  好吧。他确实忘了这一茬。

  “那还有其他屋子吗?”骆华急忙补充,“得整理过的,不能跟刚才那屋似的。”

  李实挠挠头:“还有个以前堆放杂物的小间。我估计,你会更不想住的。”

  骆华被他的话勾得再次回想了一遍刚才的恐怖现场。

  他抖了抖,果断拒绝:“那就算了。”想了想,“要不,我住堂屋吧。反正天气开始转暖,不怕着凉。”

  李实打量了他的小身板一眼:“得了吧。”真是麻烦的家伙,“那你睡这屋,我去西厢。”

  怎么能喧宾夺主呢?骆华皱眉,一咬牙:“先打扫,说不定扫洗干净了,我就能接受了。”

  李实自然不反对。

  “房里那些个东西,都交给你了,你去全部清理出来。”骆华想到那些就起鸡皮疙瘩,在这件事上一点都不想客气。

  李实无语。

  话说,这小子连这么点小虫子都怕,怎么一点都不怕他?

  不说名声,光是他的外形,平日里,哪个看了他不是退避三舍,话都不敢多说两句的?

  昨晚好说,他对着骆长安夫妇,好歹还是收敛了些的。

  而这家伙……这两天就没见他露怯过。

  跟他说话,态度自然的不得了,即使他冷着脸也挡不住他自顾自说话,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怕还是装的。

  骆华接着跑去杂物间外头大概扫了一眼,心里就有底了。

  “你再做一张床板跟凳子,条几什么的看时间安排。房里还需要添置被褥,还有幔帐,不然这时节,蚊子闹人。”

  “冬日的厚被子不急着买,先买些薄的应付这段时日吧,别的以后再说。”

  “也只能这样了。”骆华叹了口气,“这被褥什么的,也不便宜啊。”

  李实并不搭话。

  骆华颓了一小会,立马振作起来:“那我先回去腌菜。午饭我会带过来,下午我们再一起打扫。”

  午饭?有吃的?

  李实立马眼前一亮:“要不,你把厨房里那些米、肉都带回去?你们做饭顺便做上我那份?”

  骆华无语,想了想,也不矫情:“行。”

  李实转身,咻地一声就跑去厨房,把肉跟米给提了出来,递给骆华。

  前后不过眨眼功夫。

  骆华:……

  他竟然从那刀削般冷硬的脸庞上看出一丝狗腿子的味道?

  一定是眼花了。

  他心不在焉地接过篮子,差点被坠得倒地。

  “你全拿了?这么重!我怎么提?”

  ……真是太弱了。李实无奈接回篮子:“那走,我送你回去。”

  “你这太多了,带少一点就好了。”骆华低头看了眼满满当当的篮子。

  “我吃得多。全带过去省事。”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