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萧元齐此刻的自乱阵脚, 萧元景反而不慌不忙起来,他从卫长恭的身后站出来, 与萧元昌面对面站着,勾唇笑着:

  “二哥不必自责,只能说大哥有贵人相助,让人防不胜防, 没关系的,我不怪你。但是大哥,你想要对付的终究只是我,此事跟二哥无关, 我希望你能放他出宫, 我, 跟你走。”

  萧元昌凝视着他的眼神突然游戏嘲讽的意思,不削的哼了一声:“假仁假义,你就是用这个来收拢人心的,他们会上你的当,父皇会上你的当, 我不会。”

  萧元昌抬首示意, 他身后的禁军便上前将萧元齐押着, 将他带出了甘露殿,剩下的人便将卫长恭与萧元景挟持住,也没有关进地牢, 而是直接送进来了漪兰殿, 曾经高淑妃住过的地方。

  在萧元昌掌控整个皇宫以后, 漪兰殿便成了他的住处,这里的一切都按照他记忆中的样子布置,包括幔帐与盆景,每一处都是他曾经的记忆。

  萧元景与卫长恭停在漪兰殿的主殿中,萧元昌也随后走了进来,禁军在殿内围住,似乎是在监视着他们两个人。

  萧元景有些不解,望着萧元昌:“大哥不除掉我们,也不将我们押入大牢,怎么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萧元昌负手走在殿中,眼中满是怀念:“我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的一切我都格外熟悉,萧元景,你天生好命,出生便是嫡子,不用争不用抢,将来那储君之位自然会是你的,可我呢?我满腔的抱负,处处讨好父皇,得到的却只是几句夸赞,他竟然从来没有想过,想立贤而非立嫡,呵,真是不明白,他怎么会想把江山交给你这个庸才!”

  萧元昌说的狠戾,转过头看着萧元景时,泛红的眼角中满是凶恶,他的不平,他的不甘,在此刻展现的是淋漓尽致的。

  萧元景神色平静的望着他,垂眸浅笑:“你想要当储君啊,那你好好说啊,我给你就是了!”

  萧元昌被这轻蔑的语气激怒了,冲上前来想要拽住萧元景的衣领,却被卫长恭所挡住,萧元昌却借势抓住了卫长恭的衣领,神色凶恶:

  “你以为你是镇北王世子就了不起么!我要杀的就是你卫长恭!玉儿她是这世上唯一懂我的人,可你却还是杀了她!玉儿让我不要报仇,她早就料到自己或许会死,可是我却不能原谅你,我要你镇北王府的人都为玉儿陪葬!”

  卫长恭凝视着他的双眸,勾唇浅笑:“想要镇北王府陪葬,你是想与天下为敌么?”

  两人对持着,萧元昌怒火中烧,将卫长恭推开后才道:“什么与天下为敌,是你镇北王府的人偷偷入京,与长平王合谋谋害陛下,是我,救驾有功,我是功臣,是未来的太子,君王!我才是胜利者!来人,将他们两个给我锁起来,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像叶氏兄弟一样,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

  说着话便是一招手,禁军便围上来将两个人擒住,好在他们没有挣扎,倒也没有受伤。

  萧元昌身边的贴身护卫看着被押解走的两个人,不由眉头微蹙,格外疑惑:“殿下,这长平王与卫世子也太平静了吧。”

  萧元昌冷笑:“如今在我手中,他以为他还能跳多高?自然是假装平静了,他以为有镇北王府的人在,我就不敢动他?笑话,如今他们在我手上我也就放心了,是时候让父皇禅位了。”

  护卫担忧道:“殿下,长平王诡计多端,还是小心为上。”

  萧元昌侧首,一个眼刀便让护卫闭了嘴,他看着护卫,眼神阴诡:“怎么,本王还需要你来教本王怎么做事么?”

  护卫:“属下不敢。”

  萧元昌冷哼一声:“去做事吧,省的夜长梦多,本王明日便要即位。”

  护卫望了萧元昌一眼,遂抱拳行礼后便退下了,只留萧元昌一个人在漪兰殿中,渗进正殿的晚风撩动了殿中的纱幔,他静静地站着,张开双臂感受这略过全身的微风,一如黄袍加身一般,享受着万人的朝拜。

  山呼万岁响在耳畔,好像他此刻已经登基为帝,能够主宰所有人的生死一样。

  翌日一早,不过卯时,这前朝的宣政殿中便以齐聚了上朝的文武大臣。

  天色还未大亮,晨风多少有些冷,似乎带着几分初冬的意味,顺着人的衣襟钻进去,让人不经意间的打个寒颤。

  宣政殿中的诸位大臣面面相觑,瞧着少了不少熟面孔,又有生面孔代替,只觉得这不过几日,朝堂仿佛笼着一层阴云,总是散不开。

  自从皇帝重病以后,朝政之事便逐渐由萧元昌接手,而这些生面孔,大都是萧元昌提拔上来的人。

  以御史大夫为首的一些文官神色都格外凝重,太尉道:“张御史,这陛下究竟身患何疾,为何还不见好呢。”

  御史大夫摇摇头,似乎在思考这什么。

  朝堂上的官员们交头接耳的说着话,吵吵嚷嚷的,由萧元昌提拔上来的官员却在此刻提高了嗓音开口对话了:

  “陛下重病之后,荣平王殿下一直衣不解带的伺候在侧,甚至还挑起了国事,可真是不容易啊。”

  “就是,想想长平王殿下,身为嫡子不思进取,这陛下都病了这些个日子了,竟然面儿都不露。”

  “这长平王殿下不是病了嘛,我倒觉得长平王殿下不是病了,而是不愿意侍疾,躲起来了呢。”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说着,逐渐的朝堂上面安静了下来,听着两个人话里嘲讽的意味,荀若白却是听不下去了,忙道:

  “长平王殿下做事从来都不会宣之于口,故而惹得一些杂碎以为只有做给别人看的,才是真正的做事的人。”

  荀若白此话一出口,自然是惹得那两人的不满,而后,朝堂上的人便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荀世子是在说谁是杂碎?是指本王么?”

  忽然,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谁都垂首不敢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谁也不敢伸长耳朵去听这个人的是非。

  朝堂上的官员都知道,如今的朝局掌握在萧元昌手里,得罪了他,自然是前途堪忧,亦或是性命难保。

  荀若白侧身与走到自己面前的萧元昌对视一眼,荀若白略微施礼后,才道:“荣平郡王听差了,臣说的是传是非,挑拨你与长平王之间关系的人是杂碎,荣平郡王年纪轻轻的,可要注意身体才是。”

  这荀若白在朝做御史的这些日子,嘴上的功夫倒是见长了,一口一个荣平郡王,说好听的是尊称,说不好听的就是在提醒萧元昌,他除了不是嫡子以外,就连品级都要矮上萧元景半截。

  朝堂上的其他人能听明白,这萧元昌自然也能听明白,不过自从他掌握朝局之后,倒是没了从前那番温和的做派,为人更加狠辣,手段阴狠。

  不过萧元昌也不过是笑了一声,并未理会,这才朝着殿前走去。

  就在萧元昌踏上龙座的第一步台阶时,便有大臣出声阻止:“殿下且慢,在往上是陛下位置,乃是九五之尊,殿下可不要逾越。”

  萧元昌冷笑一声,偏要往上两步,将脚步停在龙椅前,眼神在龙椅上一寸寸的挪过以后,这才转身望着朝上重臣:

  “本王自然知道这是父皇的位置,可是再过一会儿,这便是我的位置了。”

  萧元昌此言一出,朝堂上便是哗然一片,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御史大夫道:“荣平王殿下,此言可是忤逆犯上,不可忘言。”

  其他臣子也随之附和,萧元昌却是不削一顾,迈步下了台阶之后,才洋洋得意道:“父皇病重,恐江山所托非人,所以他特地下旨,将要禅位于本王。”

  朝中大臣皆是一片讶异,除了那些个萧元昌的党羽一脸欣喜,几乎都是难以置信:“臣等要求求见陛下!”

  萧元昌冷哼一声:“好,就让你们见。”

  说罢,萧元昌便拍响了手掌,一直停在殿外的骄撵此刻便被抬进了殿内,骄撵上的皇帝脸色苍白,瞳孔涣散无力,已然是没有了能够说话的可能了。

  太监们将皇帝停放在龙椅前,面向众位大臣,皇帝的这副时日无多的模样,看的各位大臣也是胆战心惊的,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丞相道:“既然陛下身体有恙,可按照祖制,这储君之位,也该是由长平王殿下担任,何时轮到你荣平郡王了。”

  萧元昌望着他的神色有些狠戾:“哦?那你倒是问问父皇,他是想要本王做皇帝,还是那个连面都不肯露的萧元景当皇帝呢。”

  朝臣们纷纷朝着皇帝望去,而此刻的皇帝虽然不能言语,可眼睛却还能动,这会儿便朝着萧元昌望了过去。

  萧元昌满意一笑,随即道:“你们都瞧见了,父皇的意思都是由我做皇帝,而不是萧元景。”

  此言一出,他的党羽们便纷纷跪地叩首,山呼新皇万岁。

  可还有一些大臣,却泗州不曾跪下,萧元昌眸色突变:“丞相大人与御史大夫可有异议?”

  “没有陛下的亲书的禅位诏书,我们是不会认的。”

  萧元昌不削一笑:“方才你们要见陛下,如今陛下来了,你们还要见诏书,丞相大人你们的要求可真多,既然本王……不,是朕,既然朕初登大宝,自然要满足你们的一切要求了,来人!将丞相与御史大夫剥去官服,打入死牢,不尊新君,对朕无礼,朕便不能饶你们!”

  话音刚落,守在殿外的禁军便立马冲进了宣政殿,将丞相与御史大夫两个人擒住,扯掉他们的官服,这样一个粗暴的举动,登时吓唬住了其他的官员,纷纷跪地叩首山呼。

  唯有荀若白一人例外,他从容不迫的站着,眸色冷静的看着萧元昌。

  “荀若白,你以为朕不敢动你么?”萧元昌语气威胁:“还是以为,朕动不了你们庆国公府了。”

  荀若白镇定的笑着:“荣平郡王,你通敌叛国,你觉得你在那位置上能坐多久呢。”

  朝堂上一片哗然,萧元昌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捏紧了拳头道:“你污蔑朕,可要知道,这是会灭九族的。”

  荀若白:“只怕你死了,我九族的人都活的好好地,方才进来的禁军,真的是禁军么?你以为能瞒过所有人么,方才那两位,分明就是北夷的细作!是你!勾结北夷皇子阿史那摩多,谋取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