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紫宸殿处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息, 象征着新年的灯笼窗花等等一应俱全。

  承乾殿中的萧元景正由更衣女官伺候着穿衣裳,红绯色的圆领长袍, 一条玉带系在腰间,缀着漂亮的腰佩,攒花的长穗绦子,头上带着束发的红玉发冠, 眉如墨染,眼眸明亮有神。

  收拾停当后,更衣女官便又拿来了厚实的斗篷为他配上, 又送来手炉让他握着,总不叫他冻着就是了。

  这刚出承乾殿的大门, 就瞧见了结伴而来的萧元贺与萧元辰,见到萧元景时, 都愣了一下,随即朝他行礼道:“四哥。”

  萧元景有些纳闷儿:“这不去紫宸殿, 来我这儿做什么?”

  萧元辰嘿嘿笑着:“这不是来等四哥嘛, 想跟四哥一块儿过去。”

  萧元景颔首一笑,忙抬手道:“走吧, 别一会儿父皇他们先到了等着咱们。”

  那俩兄弟点头跟在萧元景左右, 萧元贺道:“四哥, 我听人说着初一至十五京城里会有灯会呢, 四哥现在是尚书令, 能随时出宫去, 可我跟六弟还得等许久才能出宫呢, 四哥,你能不能跟父皇说说,过年的时候跟你出宫去看看灯会啊。”

  京城还有灯会?整的还挺浪漫啊。

  萧元景这心里的某根弦儿被拨动了似得,略思考了一下:“灯会?就是那种很多人在一条街上走着,然后摆着各种各样灯笼的那种灯会?”

  萧元辰也跟着点头:“还有呢还有呢,我还听说还可以放河灯,这才子佳人往外会以花灯传信定情。”

  萧元景惊讶的看着身边的萧元辰:“谁给你说的这些,你才多大。”

  萧元贺:“四哥,我不爱看那些才子佳人传信定情,我记得花灯会上还有猜灯谜什么的,所以想去看,四哥,行不行啊。”

  萧元景仔细想了想,点头应下:“成,四哥就试试跟父皇说说,要是父皇同意我就带你们出宫玩儿去。”

  得到了萧元景的首肯,这俩弟弟就跟拆了笼子的金丝雀一样,欢喜的险些在宫道上飞舞了起来,好在身边还跟着不少的随侍,这才不至于让他们放飞灵魂。

  而萧元景却在想如何利用灯会这件事约卫长恭见面。

  卫兄,咱们看个灯会呗?

  萧元景抿唇拒绝了这样一个开场白,于是继续想着。

  卫兄,听说灯会好看,咱们要不做个伴?

  萧元景再次摇头驳回了这个傻不拉几的邀约,渐渐地便落后了脚步,幸好萧元贺与萧元辰发现的早,都过了一道宫门了,瞧见萧元景没跟上,又哒哒哒的跑回来,带着萧元景一起去紫宸殿。

  等着萧元景他们到达紫宸殿的时候,这皇帝的另外三个儿子也都已经到了,只是让萧元景惊讶的,竟然还有卫长恭与李长亭谢流年几个人。

  后来听明书说,这镇北王世子在京中孤身一人,又是亲戚,便召进了宫里一起过年。

  萧元景落座之后,正好与卫长恭对坐,萧元景身边坐着萧元辰,卫长恭身边坐着李长亭,偶尔两个人耳语几句,也不知是在说什么。

  萧元辰也察觉到了萧元景与卫长恭之间的不对劲儿,忙凑到萧元景耳边道:“四哥,小王爷怎么没跟你打招呼啊。”

  萧元景有些无奈:“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没事儿。”

  萧元辰这才放心下来,朝着萧元昌及其王妃投去了视线。

  在座的几个皇子中,封王的也不过三个人,却唯有萧元昌娶了王妃,皇帝亲自赐婚,是宁国侯之女,端方持重,也的确在成亲后将王府的后宅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会儿萧元恒也与萧元昌坐到了一边,偶尔说上两句,倒也和谐。

  唯有萧元齐与萧元贺,两个人神色各异,一个是对自己的兄长不冷不热,一个却是满腹疑惑,怎么问都得不到解答。

  萧元恒朝着萧元景投来目光,正好撞上萧元景的视线,便立即错开与他对上,还略带嫌弃。

  萧元景并没有将他的行为放在心上,而是一心一意都扑在了卫长恭身上。

  而卫长恭似乎跟装了营养液防护罩似的,对萧元景完全是充耳不闻,不看不听不问,眼里好像就没有萧元景这个人。

  这让萧元景就很挫败了,可是能怎么办呢,自己心里那头鹿挑上的媳妇儿,他要是不同意心里那头鹿就用鹿角剜他的心,死疼死疼的。

  所以萧元景能怎么办呢,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宠着呗,总有一天给他铁杵磨成针!

  不是,是总有一天,给他的心捂热!让他接受自己。

  紫宸殿的年宴在皇帝来后,才算是正式开始,接受了一众孩子的新年祝贺后才正式开席,丝竹演乐一样不少,将这年宴闹的沸沸腾腾的。

  虽然萧元景没能看到今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可能看到宫内的那些工匠演乐,舞姬献舞,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甚至为了让年宴热闹起来,萧元景甚至亲力亲为热络起了紫宸殿内的气氛,与诸多工匠舞姬互动,说着段子讲着笑话,更是哄得皇帝捧腹大笑,皇后虽然极力隐忍着,可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掩唇笑出了泪。

  萧元景手里握着一支筷子站在殿中,动作随意滑稽:“这夏天的时候天气太热,这小甲去学堂的时候怕晒,就走的特别快,结果不小心掉进井里去了,没想到等他到学校的时候,他的同学小乙正在捧腹大笑,小甲问他为什么笑,小乙回答他,今天太热了,有个人走在街上,跟冰块似得走着走着就化了……”

  萧元景说完,殿内沉默了半晌后,皆是报以换乐的笑声,皇帝更是笑的抬眸望着天,不让欢乐的眼泪流下来:

  “哈哈哈,景儿……景儿是从哪里听来的,怎么……怎么这样好笑。”

  萧元辰这会儿已经笑的爬不起来了,萧元贺笑的双手蒙面,根本不敢笑出声,其他人也都是象征性的笑了笑。

  萧元景偷摸的朝卫长恭瞄了过去,瞧着他略微侧首,唇角微扬,那一闪而过的舌尖更是勾的萧元景心动不已。

  萧元景笑着回应皇帝的话:“父皇开心就好了,儿臣哪里听来的不重要。”

  皇帝摆了摆手,只丢出一个赏字,便继续笑着了。

  等着年宴结束了,子时已经过半了,虽然立春了,可这半夜三更的气温还是低的吓人,每个人都紧紧地裹着斗篷,不透一点风。

  萧元景故意落后脚步,不近不远的跟着卫长恭,因为明日还要向皇帝皇后太后拜年,这卫长恭是太后的侄孙,谢流年是皇后的外甥,所以又将他们留在了宫里,同以前一样住在明正殿。

  等着其他皇子都走远了,萧元景才跟上卫长恭的步伐,站到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卫世子走那么快干嘛,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卫长恭左右看了看,李长亭与谢流年识趣的轻咳一声,径直往前走去,只留下萧元景与卫长恭两个人站在往后宫的宫门前。

  卫长恭颔首道:“我没有。”

  这样底气不足的一句辩白逗的萧元景笑了一下,随即又板着一张脸:“你还生我气。”

  卫长恭:“我没有。”

  萧元景深呼吸一口气,可随后又冷静下来,直接道:“那个,父皇同意了初二我和两个弟弟出宫看灯会,我打算约卫世子一起,不知道卫世子赏光不赏光啊?”

  卫长恭抬眸直视着萧元景:“初二?”

  萧元景点头,神情格外嚣张:“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然我初二一早就去你家门口守着,你见我就最后,不见我就闯进去,反正你府门口那些人也不敢拦我。”

  卫长恭看着萧元景这势在必得的气势,根本不好拒绝,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成吧。”

  萧元景一听这俩字儿,脸上的笑意才荡漾开来,格外明媚,笑嘻嘻的跳过了宫门门槛儿,欢欢喜喜的在宫道上跑着。

  这在后面不远处的皇帝与成友之,神色严肃的看着宫门前的那俩孩子,直到萧元景欢喜的离开后,皇帝的眉头才皱到了一起。

  成友之有些纳闷:“陛下这是怎么了?”

  皇帝伸手拍了拍额头:“你说这景儿像谁啊,听听他刚才说的,有辱斯文,还非逼着长恭同意跟他去看灯会。”

  成友之颔首浅笑着:“四殿下这是开了窍了,知道怎么去笼络人了。”

  皇帝不可置信的看着成友之,又指了指消失了的萧元景:“就这?笼络人?得亏长恭是明白朕的用心,让他多帮助景儿,不然你瞧瞧景儿那嚣张的样子,还闯镇北王府,朕改天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成友之恭敬道:“可是陛下,四殿下不明白您的用心啊,只能让卫世子多担待了。”

  皇帝叹息一声,想想也是,他还没跟萧元景说过让他笼络卫长恭呢,现在萧元景能够自己去吸引卫长恭的注意力,也还是不错的进步。

  虽然这态度有点匪……

  皇帝愁的抚上额头,随后才跟着成友之回去了甘露殿。

  萧元景这回去承乾殿的宫道上,虽然这条路走了千八十回了,可今晚上萧元景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会儿身边没人的缘故。

  萧元景刚刚路过御花园,正好与从长寿殿回来的萧元昌与王妃撞了个正着,萧元景象征性的朝他们二人施了礼,刚要离开便被萧元昌唤住了。

  萧元昌朝着王妃示意后,王妃便施礼后便先一步离开,留他们兄弟二人说话。

  萧元景笑道:“大哥新年好,留我一个人,是要给我发过年红包啊。”

  萧元昌一如往常温润有礼,笑着道:“大哥还未封红包呢,只是忽然想起今年三月一过,四弟就该封王出宫了,大哥提前恭喜而已。”

  萧元景嘲讽的翻了个白眼:“大哥这恭喜真廉价,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恭喜,贺礼都没有。”

  萧元昌被他一哽,隔了片刻才笑道:“四弟便如此势利眼?还是说庆国公府不如从前一样能为四弟助益,所以需要另寻帮手,便将手伸到了镇北王府,四弟不会以为,父皇让你做尚书令,日后这储君之位也是你的吧?”

  萧元景揉了揉鼻子,带着些许的痞气:“怎么的,这储君之位大哥也想争一争?我若是记得没错,大哥与我可不是同一个母亲啊,还是说,这储君之位父皇说了不算,得大哥说了算?”

  萧元昌的脸色逐渐便的阴鸷,冷哼一声:“这储君之位嘛,大哥说了自然不算,可若是大哥想争上一争呢?你拿什么跟我斗,朝中你还有人脉嘛?还是说,你以为找到了远在云中城的镇北王府这个帮手,就能高枕无忧了?四弟,朝局中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早些人清自己的实力才好。”

  萧元景对萧元昌的放狠话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是笑的格外轻松自在:“既然大哥说道了让我认清自己的实力,那么作为兄弟我也劝大哥一句,有些人别瞧着对你有助益,可实际上就是一把刀,至于伤人还是伤己,便要看大哥如何取舍了,别到最后两败俱伤,连跟我一斗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的萧元景冲他吐了吐舌头,得意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御花园朝着承乾殿而去。

  就算他萧元景不做储君,还有他弟弟呢,哪里轮得着这些外人,略略略略。

  萧元昌望着萧元景那离去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不知何时捏起了拳头,眼中的恨意愈发的外露:

  “萧元景,总有一天这新仇旧恨,我一定会报!”

  …………

  漪兰殿中,烛火摇曳,高淑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连你,也要我死吗?我还以为,你回来了我还能活。”

  萧元昌冷眸以对,顺势将拽下的纱帐递到了高淑妃的面前,轻吐了胸中的浊气道:“母妃所犯的错,罪无可赦,即便是我求情,父皇也不会赦免,母妃谋害皇子太后,此等罪名,孩儿求不起这个情。”

  高淑妃崩溃的将萧元昌一把推开,满面泪痕:“我对萧元景下手也都是为了你啊!可我没有谋害太后!我没有,这是有人害我!是有人要害我!”

  萧元昌神情冷静:“谁会害母妃?四弟?可他也是受害者,他没必要去火烧慈安殿来陷害自己吧。”

  高淑妃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儿子格外陌生,他的冷静疏离,好像是局外人一般,尤其是他眼中的杀意,看的高淑妃心中一寒,恐惧之意顿起,转身就往漪兰殿外跑去。

  可萧元昌哪里会允许她跑出漪兰殿,不过一个健步上前拽住了高淑妃的肩头,顺势将手中扭在一起的纱帐缠到了高淑妃的脖子里,用力往外一拉。

  高淑妃挣扎着,满眼的恐惧与难以相信,她被纱帐勒住,喊不出,叫不出,到死都瞪着眼睛。

  直到高淑妃断气,萧元昌才松了手,任由她倒进自己的怀里。

  萧元昌神色冷峻淡然,从容淡定的将手抚上了高淑妃的眼睛,轻声道:“母妃,你当然是非死不可了,只有你死,朝中的大臣才会记住我的忠直,父皇才会对我委以重任,信任有加,因为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是个明辨是非,不会因为私人关系就乱了律法,纲纪的人,我不能为你求情,我不能让我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母妃,等孩儿坐上储君之位,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孩儿一定为你雪冤,追封你做皇后,那我就是嫡子,是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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