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阖眼, 负手而立,呼吸沉重, 听着萧元瑶的指控,不由的皱紧了眉,出声喝止:“够了!”

  这一声,让原本还在哭泣的母女两个里面噤声, 不敢再哭。

  皇帝调整了自己有些怒意的情绪,让自己尽量平和下来后才睁眼看着眼前的那对母女:

  “寿礼一事朕查清了幕后的主使,可朕为了保护这个人, 只是惩处了紫宸殿的那些人,朕以为将这件事按下不提就过去了, 景儿识大体,从未在这件事上表露过半分的不满, 可今日看来,是朕错了。”

  萧元景自然明白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没有再开口, 可杨昭仪却忙不迭的辩解道:“陛下,是四殿下, 是他, 是他觉得自己冤枉, 想要借着瑶儿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让陛下难做啊。”

  皇帝眉头紧锁, 厉声道:“可指使他人盗取皇子寿礼的, 正是你的瑶儿!朕让紫宸殿的一干人等承担了罪责, 保的也是你的瑶儿!朕委屈了景儿,不给他一个公道,也是为了你的瑶儿!景儿识大体,知进退,从来没有说过半个不字,他生生地咽下了朕给他的委屈!可你的瑶儿呢!却在用苦肉计,故技重施,想要陷害景儿!”

  杨昭仪被皇帝那盛怒的神情吓到了,就连萧元瑶也是惊愕的张着嘴,不敢哭,不敢辩解。

  皇帝又道:“辰儿与他并非一母同胞,可他却视若亲生兄弟,疼爱有加,元昌丧母,他自己忍痛,也不愿扫大家的兴,甚至在太医只为元恒诊病时,他都没有记得自己的伤,喊过一声疼,叫过一声委屈,朕的儿子,怎么会做出残害弟妹之事!”

  萧元景抬头看着皇帝,应景的将热泪噙满眼眶,给皇帝一种他被感动的错觉。

  皇帝也的确被含着热泪的萧元景也刺激到了,那样复杂的眼神,那样激动的热泪,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委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萧元瑶委屈到:“父……父皇……”

  皇帝冷哼一声:“杨氏不辩是非,教女无方,降为修仪,迁居华兰院,罚俸半年,至于元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却为陷害兄长自损,此前,又指使他人在朕的寿礼上动手脚,两罪并罚,迁居宫中三清观禁足半年思过,一切礼遇减半。”

  萧元瑶与杨昭仪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刚刚将求情的话喊出口,皇帝便拂袖昂首阔步的离开,而荀皇后也缓缓起身,瞧着杨昭仪母女,冷冷一笑:

  “原来陛下竟是为了你委屈了我的景儿。”

  杨昭仪拥着萧元瑶瘫坐在地,也顾不得什么宫中礼仪了,根本不去理会皇后话里的意思。

  而萧元景与萧元辰也在随后起了身,可萧元瑶望向萧元景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怨毒。萧元景冷冷一笑,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只是转身,与萧元辰一道,陪在荀皇后左右,出了云若殿。

  萧元景不过是给了萧元瑶一根杆子,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就顺着杆子往上爬,原本想用苦肉计让萧元景受罚,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时的御花园里有没有人经过,萧元景怎么会不知道呢。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元瑶若是没有害人之心,那萧元景的那些话也就是出出气,说了就说了。

  可萧元瑶却还想着报复,如此一来,怎能不落入萧元景的圈套。

  所以这一切都是萧元瑶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萧元景与皇后刚出云若殿的庭院,眼尖的萧元辰便立即瞧见了侯在宫道上的成友之,萧元景瞧了瞧身边的皇后,笑道:

  “母后,怕是父皇有事要训.诫儿臣与辰儿,儿臣便与辰儿先去了。”

  荀皇后望着不远处的成友之,略微颔首算是同意了,见着萧元景与萧元辰往成友之那边去时,皇后原本的脸色便暗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便是严厉与不满。

  她回首瞧着这云若殿的名字,不由冷笑,随即吩咐身边的大宫女道:

  “这杨修仪迁居华兰院后,怕是起居多有不便,阿月,你去找两个手脚麻利的丫头送去华兰院,日后就伺候杨修仪了,至于三清观中的元瑶公主嘛,她是犯了错才去思过的,本宫身为嫡母责无旁贷,所以这半年元瑶公主的规矩得重新找人教授,务必要在半年之内教好。”

  名唤阿月的宫女随即恭恭敬敬的颔首应着,随后才与荀皇后一道回去椒房殿。

  成友之见着萧元景前来,脸上便带了笑意,行礼后才道:“奴才恭候殿下多时了,陛下此刻正在前头的辉湘亭中候着二位殿下呢。”

  萧元景与弟弟相视一眼,随即与成友之一道前去辉湘亭。

  皇帝似乎从云若殿出来之后,便就在此处坐着了,特地在等着萧元景似得,看到萧元景时,他也笑了笑,招手示意他们到亭子里坐下。

  萧元景仔细瞧着皇帝的笑脸,在眉宇间还隐隐的藏着些许的愁绪,不由开门见山道:“父皇还是疼瑶儿的,为何,要罚她那么重呢?”

  皇帝脸上的笑意僵了片刻,随即才苦笑:“景儿不怪父皇?”

  萧元景笑着回答:“怪啊,所以我去找了祖母,求了修缮镇北王府的差事,父皇也应允了不是,这有所失就必有所得,那如果得了父皇许的好处,再怪的话,就有点不懂事儿了。”

  萧元景说的诙谐,听得皇帝不怒反笑,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实在有趣的紧:

  “许你一个修缮王府的差事,就是你的好处了?”

  萧元景:“可不,自从上次与兄弟们出宫以后,我就觉得这宫外甚好,可如今又不到出宫的年纪,能有个差事可以出宫玩儿,当然是好处了,顺便还能买些好吃的给弟弟解馋,挺好。”

  皇帝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儿子,萧元辰长肉以后,脸也圆润了,这会儿认真听讲的模样,格外憨态可掬,想着萧元景的话,不由点头:“是了,从前的辰儿有几分像贤妃,如今脸也圆润了,吃了不少好东西吧。”

  萧元辰不懂皇帝是不是在夸奖他,只听到说他圆润了就不敢笑了,板着一张脸,眼珠子左右看看,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后皇帝又道:“瑶儿的事,父皇知道委屈了你,所以今日朕才会罚她那么重,一来,是约束她的性子,二来,她年纪还小,多读些书,学些礼仪,日后也好些。”

  萧元景点头:“儿臣知道,她毕竟是儿臣的妹妹,若是罚的太重,儿臣也会心疼的。”

  皇帝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许久才道:“朕有景儿这个友爱兄弟姊妹的儿子,甚是欣慰。”

  萧元景笑的有些腼腆,揉了揉脑袋道:“都是母后的功劳,她时常跟儿臣说,不管是兄长们也好,还是弟弟们也好,都是父皇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都疼,叫儿臣不要怪父皇,父皇有父皇的难处,还让儿臣多多有爱兄弟,不要让父皇担忧。”

  听着萧元景这样温柔的说话,皇帝的心念一动:“皇后当真是这样说的?”

  萧元景连连点头:“母后还说了,她是一国之母,理当母仪天下,她知道父皇心系贵妃娘娘,母后也能理解,她为父皇稳固后宫,又是皇后,自然是不能时常哄着父皇高兴,她有她的责任,所以母后时常教育儿臣,替她多关心关心父皇。”

  萧元景的话,每一个字都印在了皇帝的心里,他记忆中的皇后从来都是端方持重,仪韵万千,皇帝知道皇后是能说出这些话来的,只是从萧元景的嘴里说出来,又是别有一番感觉。

  他似乎,还不够了解他的这位皇后。

  当年还是太子之时,先皇与如今的太后便为他定下了这桩婚事,他就知道她会是他的妻子。当年庆国公府的大姑娘在京城也是贤名远播,他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想着有这样一位妻子为他打理宫务,自然是能让他的安心的,故而也就欣然接受了。

  可齐国侯府的余二姑娘也是名扬在外,容貌无双不说,一手琴技更是无人能够匹敌,在入了东宫之后,才格外得宠,还是太子的皇帝自然是更加喜爱她的。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皇帝一直都不知道,其实皇后当年出名的除了贤名以外,还有舞姿,只是因为要入宫,要做太子妃,所以便再也没有跳过,渐渐地,也就被人遗忘了。

  如今萧元景提及,让皇帝忽然有了一种想要重新了解这位皇后的冲动,却不能将自己的想法暴露在儿子的面前,只能道:

  “皇后的贤名,朕心里明白,也懂的,这不,二月十七是你母后的千秋寿辰,朕还在想要送你母后什么样的贺礼才行呢,她将景儿教的这样好,朕得感谢她。”

  萧元景瞧了萧元辰一眼后,略想了想才道:“其实,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的心意最重要,而且我觉得,母后心里有父皇,父皇送什么母后肯定都喜欢的。”

  皇帝点点头,表示格外的有道理,过后又道:“这样吧,景儿,朕觉得你在朕寿礼时送的那个蛋糕不错,不如,你教朕做这个?”

  萧元景愣了一下:“父皇……要学这个?”

  皇帝郑重其事的点头:“没错,朕,要学这个。”

  萧元景心里仔细的盘算着,眼下刚刚十月初,这离二月十七差不多还有四个半月的时间,皇帝日理万机,有诸多国事处理,这样提前学习做蛋糕对于他这样的新手来说,的确是可行的。

  可是这样一来,就会占用萧元景出宫相会锅兄的时间啊?

  见着萧元景在思考,皇帝不由问了一句:“景儿觉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