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儿是蕙心与谢霄的长女,出生来就是个康健娃娃,是太妃与谢霄的心头肉,如今刚刚满月,看谢霄那样子,他是让元姐儿爬到他头上都乐意!

  倒是蕙心有些遗憾不是个哥儿,嫁入王府数年,内宅中只她一人,她心中自然也有压力,更有些隐隐的不安。不过一来自己的骨肉当然是疼的,二来见太妃并无芥蒂,对元姐儿十分疼爱,甚至为了孙女留在王府里舍不得离去,她就放下心来。

  给小姑娘取乳名做元儿,是蕙心的意思,意为她与谢霄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也是对他们夫妻二人而言都十分重要的宝贝明珠。

  她取了乳名,叫谢霄来取大名,听闻谢霄拟了十几个都不大满意,锦心今儿想起随口一问,没想还真定下了。

  “就叫元珠。”提起这个,婄云抿嘴儿一笑,“秦王说了,元珠,秦王府最珍贵的宝珠。听闻大姑娘觉着有些俗气,还不大满意,后来不知怎么就被秦王给忽悠住了,左右就叫定元珠了。”

  锦心嘴角微微抽搐,“要按元字的本意算,难道他们再生个老二,要叫仲珠不成?”

  婄云轻咳两声,“不会的,不会的。”

  “但愿吧。”锦心道:“谢霄平时多利落一个人,倒是给孩子取名时候没决断了……罢了,不想他们了,叫膳房炖个汤来,庄子上不是送了羊骨吗?砍些筒骨并白萝卜熬一锅汤,备些菜蔬菌菇涮菜,到前头外书房知会一声,中午我找爹爹用膳去。”

  婄云抿唇一笑,应下了。

  她家主子这饭可不是白吃的,只要咽下肚了,可有好条件谈了。

  事实证明,锦心的饭还真不是那么好吃的。

  文老爷听到人传讯的时候正在定颐堂里与文夫人说话,二人粗粗交流一番,略商定了上京事宜,就都有得忙了,文夫人另有事务要安排,家中诸事一时都不忙放下心,正有管事婆子进来回话,文夫人本打算命人传膳摆下,二人快吃一口然后各自去忙,这时文老爷外书房进来人传讯,道四姑娘在外书房等着老爷用膳。

  文夫人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就笑了,打趣文老爷道:“小囡囡这饭可不是白吃的啊。”

  这时候巴巴地去外书房找文老爷用膳,能什么事都没有吗?要说有什么,锦心素来少求父母的,能张开口就一定是只有文老爷能帮上忙的大事。

  这个节骨眼上,家里或者锦心又能有什么大事呢?

  文夫人盘算一下,缓声道:“沁儿的身子虽还未大好,可要跟着咱们走一番倒也使得……无非是路上小心些罢了,到了就在府里好生将养一段日子,也能缓一缓,孩子都多大了,也舍不得将她一辈子都困在这方寸之地啊。咱们这几年惯常在家,她能出门走走的机会又有多少?有这机会……能出去走走也好。”

  文老爷沉默抿唇,文夫人见了便轻轻一叹,待他起身走了,才对身边的妈妈道:“看着吧,老爷最拿沁姐儿没办法,这爷俩最终谁点头。”

  妈妈也跟着她叹了口气,“沁姐儿可怜呐……”

  “这孩子刚出生时,我们提心吊胆的,生怕她立不住。后来立住了,身子又逐渐弱了下去,这一二年你看徐姨娘消瘦了多少,都是为了沁姐儿担心。好在这孩子还真有命数运道,一次次绝地逢生枯木逢春……没准还能再有个几十年也说不定,如今不是已有了好转了吗?”

  文夫人叹道:“只是受了这身子的拖累,这辈子都没有那为人妻母的运道了……想想对姑娘来说也算好事,出了门子,哪里还有闺中的好日子了,在家里到底比出了门顺心些。”

  妈妈低声道:“可为女子者,不能为人妻、不能生儿育女,生来一回总有遗憾。”

  “所以小丫头可怜,我也忍不住多疼她些。幸而她性子通达还看得开,倒不在意这些俗事,她这性子好,活得比咱们舒坦。”文夫人长舒了口气,似有感慨之意在其中,妈妈不大认同她这话,想说这种事情有谁能够想开看淡的,到底也没反驳,低头听着罢了。

  对主仆二人这一番交谈锦心是全然不知,便是知道了也不过一笑置之——先不说她其实已经和人“私定终身”,算上前世堂都拜过了,便是没遇上贺时年,今生不嫁人她也觉着挺好的。

  本来嘛,人生在世,总是自己心里舒坦最重要,若没遇上合心意的人,只为了世俗的眼光规矩而嫁人生子,有个什么意思。

  说服文老爷其实挺简单的,文老爷一贯拗不过锦心,锦心少有求他的时候,难得一次有事相求,软声软语慢条斯理说得还挺有道理的,这谁顶得住?反正文老爷扪心自问,他是顶不住。

  只是……“还是得问过闫老,看闫老说可以不可以才行。你的身子自己要仔细着,若想出去逛逛,到园子里住也好、或者看腻了这个园子,咱们再置办个景致好的也使得,只是一切要以你修养身心为要。无论如何,你的身子才是最紧要的。若闫老说可以,爹爹就带着你,咱们顺大运河一路北上,路上会有些着急,但此番安顿好家中诸事,可以在京中多停留一段时日,届时细细游览京城风光也很便宜。”

  锦心乖巧点头,又软声道:“阿爹最好了!”

  “又撒娇!”文老爷心都快被她哄化了,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还得强做严肃神情,轻咳两声,屈指点点她的额头:“多大人了都,传出去不叫人笑话?”

  锦心哼哼两声,“谁敢笑话我啊,华心敢吗?林哥儿敢吗?”

  文老爷无奈一笑,揉揉她的头,又理了理她的发髻,“小样的,咱们家也就你能把你那些弟弟妹妹们都降服住了。”

  闫老自然是很给力的,当年赵婉及笄,彼时锦心身子还不如当下呢,他不也点头同意了,如今锦心身子有所好转,他更没有揽着锦心出门的道理。

  他不同于寻常医者,总认为病患就该老老实实在家中静养,他照顾锦心的身体这些年,更多将她看做自家的晚辈一般,怜惜她体弱多病自幼多经磨难,自然也希望她能多顺心遂意些。

  既然锦心想出去走走,只要身体还过得去,他都举双手支持。

  何况文老爷言谈温和平静,细想来也是不愿叫锦心失望的。

  说得残忍一点,从前他们谁也不敢说锦心还能有多少日子,总是希望她能顺心些、再顺心些。

  而如今锦心的身子虽有好转,他们却也不忍多叫她失望。

  只盼她此生,多顺遂、多平安、少坎坷、少病难。

  文老爷请闫老随行,闫老倒是很好说话,道京中还有一二位故友,届时可以拜见一番,很干脆地答应下同行。

  文夫人起身来满怀感激地冲他一礼,“这些年来,沁娘的身子多蒙您照看了,晚辈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