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舍不得,叫这样的绣巧不能合心遂意地过一生,舍不得为难她。

  只是曾经那样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的两个人,今生不在一起,好像还是太过可惜了些。

  婄云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道:“我瞧印象应该是不错的,荀平多了解她啊,温水煮青蛙,绣巧这辈子是跑不掉了。”

  锦心不知道二人现在相处的细节如何、发展到哪一步了,婄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二人相遇相识,看似是意外结识,其实每一步都是荀平算好的,如今荀平已经成功成为未来岳母心中的一块宝,可以说是已经攻克下周家的半壁江山了。

  以他对绣巧的了解,两人上辈子那多年夫妻的熟悉程度,他想要让绣巧对他有好感实在是很轻而易举的。

  如今二人之间,差的就是绣巧的年岁了。

  婄云笑着道:“我看荀平把绣巧看得眼珠子似的……上辈子绣巧去得早,把他吓坏、吓怕了,希望他们两个今生能好好的吧。”

  “上辈子绣巧去得早?!”锦心一急,“怎么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

  按她这么多年所闻所猜,前生她离世之后,婄云最多没挺过三年,能叫她说出“绣巧上辈子去得早”这种话,绣巧是什么时候去的啊?!

  她记得她离世那年,绣巧的身子虽有些微恙,却并不是能够死人的毛病。

  大家都是从苦里熬过来的,谁什么没些病症,绣巧那算是轻的,只要能静下心来好生养着,是能够好转痊愈的。

  可绣巧去得早是怎么回事?

  婄云一时嘴快,却忘了锦心还不知道这个,沉默两瞬,温声安抚锦心道:“您先别急……是后来绣巧随着荀平去了边疆,出了意外。”

  也是绣巧离世之后,荀平了无生意,跟随贺主子荡平师夷报了仇之后,贺主子传位殉情,他亦自刎了。

  锦心想伸手去摸一边的茶碗,端起茶碗却发现手颤得端不住这光滑脆弱的瓷器,婄云按住她的手,安抚道:“绣巧现在好好的,好好的。她随着品竹去那边给您折花去了,奴婢现在就叫她回来,好不好?”

  “绣巧、绣巧——”锦心只觉心口疼得仿佛要窒息,好似有一块石头硬生生地横在了她喉咙里、胸口上,硌得她身体里的肉都生疼。

  她咬牙道:“娶娶娶、还娶个什么娶?!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我看荀平这辈子也不用娶媳妇了,先回去练练手段吧!”

  婄云不敢替荀平吭声——战场上刀剑无言、边城里对准守将的明枪暗箭更是数也数不尽,这道理她也懂,可当年听说绣巧在边城为荀平挡了箭重伤不治而亡的时候,她也是气过荀平的。

  镇守边疆,能叫刺客摸进边城中,不是荀平无能是什么?

  她心里知道她当时是有些无理取闹的迁怒了,但她当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多少年朝夕相对,也曾同生共死,绣巧对她而言便如自己妹妹似的,对她而言,自然是绣巧比荀平重要。

  而锦心呢?绣巧在锦心心中的地位只会比绣巧在她心中更为重要。

  婄云只能不断安抚着锦心,一句好话也没帮荀平说。

  绣巧回来的时候锦心已经整理好情绪,她的身子平时看着还好,一旦情绪波动太大便容易发昏晕厥,婄云不敢疏忽,锦心也知道控制情绪,没叫情况恶化。

  这会绣巧取了丸药来给她服下,锦心正躺在榻上顺着气,绣巧捧着一瓶荷花回来见这样子,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可是哪里又不舒坦了?我这就叫人请闫老去……”

  “慢着,别忙了,只是有些累,想歇歇。”锦心喊住她,声音还有些中气不足,强打起精神来招了招手,“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绣巧忙走过来,将手中的一瓶花暂放到妆台上,在榻前跪坐着问道:“姑娘,我在呢,您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儿,只是想起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也不知该送什么给你做生辰礼物。”锦心枕着软枕换了个姿势面对着绣巧,手中握着把团扇随意搭在榻上,笑着缓声道:“左右我的库房,也由你们两个管着,你自开了箱子,寻两匹好料子做衣裳吧。”

  绣巧忙道:“那像什么话呀,再说了,我是您的丫头,哪有丫头过生日主子还要送礼的?您就不要想这些了,好生躺着睡一会,是今儿上午见了太多人,累了吧?”

  她为锦心掖了掖身上的线毯,强压下忧思,锦心笑了笑,向婄云递了个眼色,婄云便对绣巧道:“姑娘要给你你应下就是了,咱们姑娘还差哪里橡皮料子吗?倒是这会也不忙,你打两条络子出来是正经的,姑娘新做的那身衣裳配的一个荷包麦芽修好了,还没搭络子呢。”

  绣巧点了点头,又冲她挤眉弄眼地拉着她道:“我记得线收在箱子里呢,你陪我找找去。”

  婄云有些疑惑,但看出绣巧有话要说,半推半就地被她拉着出去了,只能喊了妍儿来到屋里陪着。

  二人在屋后站住脚,离得也不远,屋里若是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到、随时就能赶过去。

  绣巧忧心忡忡地问婄云道:“不过是见了一上午的人,姑娘不至于累成这样啊……你是实话与我说,这段日子,姑娘的身子是不是又有不好了?”

  本来听了她前半句,婄云还想着要怎么混过去,听到她后头的话,便把原本到唇边的言语咽了回去,方要笑着启唇,却又顿了一顿,也不过两瞬时间便恢复如常,笑道:“我当什么呢,你怎么能想到那里呢?姑娘的身子不过是旧毛病了,这几日天气不好,姑娘的日子才难捱些,要说更严重是没有的,你只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绣巧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正色道:“若是姑娘的身子又有什么事了,你可不许瞒我。便是你瞒着我,我日日在姑娘跟前伺候,姑娘的身子怎样我还看不出来吗?你瞒着我,不过叫我更加忧心罢了。若为我好,便莫要瞒我。”

  “好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婄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姑娘的身子怎样,还能瞒着人不成?有点好的坏的,都是要报与老爷、太太、姨奶奶知道的,我们哪敢私自瞒下啊?姑娘就是这几日折腾得累了,好生歇歇就缓回来了,瞧你在这杞人忧天的。好了,快回去吧,那线就在正屋斗柜的屉子里收着呢,你打量着我不知道吗?”

  绣巧冲她讨好地一笑,又再三强调道:“你可千万不要瞒我啊!”

  “不瞒不瞒!”婄云推着她往回走,“快点吧,姑娘这会身上不舒服,正该咱们在身边陪着呢。这一下子咱们俩都走了,叫姑娘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