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文家能够与赵斐议婚的人选,从蕙心与秦王府亲事定下那一刻起, 便只有澜心一人了。

  即便将未心记到文夫人名下,拿到赵家前头,那也是不够看的。

  或者说, 澜心对于赵家而言, 已经是低娶中的低娶,若非是京里那位幺蛾子不断,闹出这种事情来,赵大人是断然不会将娶妇的目光放到文家的。

  “此一日,彼一日啊。”文姝晴长叹一声, 若说几十年前,她嫁给赵二还算是“门当户对”能搭配得上,如今文家即便位列皇商中第一流,与赵家结亲还是勉强了些。

  不过文家有从翰,谁又知道彼一日会如何呢?

  文姝晴转头望着窗外的垂下的一枝玉兰,指尖轻点点宣纸,心中暗道:倒是要多谢她成全了。

  先简洁地将写给赵大人的回复写好,随意折了折,文姝晴又另取信笺来,提笔与赵二写信。

  写到一半,她笔尖一滞,瞥了眼一旁厚厚的信纸,想了想,还是绞尽脑汁地继续写了下去。

  她眉宇间透着微妙的嫌弃与浅淡的笑意,赵婉走进来一瞧便知道是在些与父亲的回信,脚步一顿,悄悄笑了,最后还是悄无声息地转身出去。

  园子里这几日春景正好,漱月堂中也有不少鲜花盛开,庭前两株山茶一红一白交映,格外鲜艳妩媚,也格外的清雅出尘。

  或许因为是移来的第一年,花开得并不是太好,花朵不多也不大,胜在颜色极正,董婆子与锦心夸道:“这两株花可真是极好的品相,看那枝干就知道不是寻常品种,极有生机,叶子也青翠浓绿。如今花开得稀少是移来头一年的缘故,等将养一年,明年开花便大不一样了。”

  “按你这么说,今年这些花还不能在枝头上久留了?”锦心轻抚着雪白茶花娇嫩的花瓣,随口问道。

  董婆子听了大喜,这两株茶花可以说是叫她操碎了心。

  前段日子,眼看到了花期,却迟迟不开花,她心里头不安生,这段日子,终于挤出两个花骨朵来,今儿总算是开出几朵,她见你了心里头很是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想到,但若不想耽误明年开好花,如今枝头上的花是一定要剪去得

  偏生这几日见锦心对着两株山茶喜欢极了,日日等着花开,今晨见到花开好生欢喜的样子,她就怕说不服锦心,这会见锦心知道这个,顿时松了口长气,连忙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过几日再剪去吧。”锦心温声道:“新嫂嫂后日就要过门了,届时剩下那几朵花骨朵应该也开了,采下来供在瓶中送与大家吧。吉祥长寿的好意头,大家都要有啊。”

  婄云欠身道了是,绣巧为锦心披上披风,笑道:“太太屋里的碧荷一早送了裁的新衣,还有一只新钿子来,说原本打的那只既然在大姑娘的及笄礼上戴了,就要再打一只新的才是新气象。”

  当下便有丫头捧了来,锦心专注盯着庭前的花圃,懒得向后看,只摆摆手,道:“收着吧,后儿个再用。”

  绣巧应了是,没多言,只回头叫人将东西拿下去。

  近日家中各处忙着,园子的几位姑娘倒是清闲,未心用过午饭慢吞吞地一路闲逛到锦心这里,见她拄着下巴趴在窗边赏花,不由轻笑,故意拧眉沉声道:“规矩呢?”

  进来时候见那两株茶花上的花苞绽开了,便笑了:“我说什么值得咱们四姑娘看得如此着迷,原是这花儿开了。开得可真好,颜色真正,就是骨朵小了些,不如园子里了,想是今年是移过来头一年开花的缘故。”

  “董婆子就是这样说的。”锦心命人斟茶来,未心笑着打趣道:“这花我见了也喜欢,也不知姑娘乐不乐意赏脸,与我一枝回去插瓶。”

  锦心指尖敲敲炕桌,“那可得等着了,等新嫂嫂过了门,大家有份。”

  未心听了不由道:“咱们两个多少年情分?打你出娘胎咱们俩就认识了,如今嫂子要过门了,你就把心都偏到天边去了?”

  绣巧斟着茶来,笑着将今日早晨的话说了,并道:“我们姑娘可是最挂念你的,前儿还与我们念叨,也不知你的生意做得怎样了呢。”

  提起这个来,未心面色倒是没变,只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写与父亲的方案是过了,铺子父亲也给我了,地段不错,虽不是咱们寻常出门最爱逛的那一圈,但寻常中等人家的女子却是最爱去的,咱们偶尔也会去逛逛。”

  锦心一扬眉:“西四街?”又看了看未心的面容,带着打趣笑眯眯问道:“不会是手头银钱不凑手吧?不想用父亲的,也不想将铺子支得紧张,手里能用的银钱也没有那么多。”

  “不错。”未心倒也没吃惊,只嘀咕道:“就你,鬼精鬼精的。”

  她也不怕在妹妹面前露怯,叹道:“我前儿算了手里的钱,若是不算那些不能动的金器、首饰,现银也不到千两,要是支寻常铺子,那是绰绰有余的,可要做胭脂水粉铺子,我又不想进外头的那些寻常货色,要立工坊、要买人口,胭脂的原料,单是胭脂虫玫瑰花就是一大笔,我如今真是头疼。等后头开始按方子做上,头里一二个月里都难有出品的,单是这一段摸索日子里损耗的材料就是一大笔!工人的工钱总是要按时结的吧?这又是一笔。”

  她摇了摇头,叹道:“昨晚我算了一笔账,半夜没敢阖眼。但要叫我与父亲要钱,我是不肯的,届时生意算谁的了?我本打算经营经营,往后做自己私房的,等有了起色,店面的钱都要还与父亲的,先只算是借的!我姨娘那里也不成,姨娘是万万不赞同我做这些的,叫我一心只以辞藻针黹为要,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我做就够松的了,我若去管她要钱,保准会被押下,叫我连钱都凑不够,再不要做了。”

  做生意这事,在家里她是真找不出个能抱怨倾诉的人,这会锦心一问,她就全都抖搂出来了。

  锦心想了想,道:“寻常方子不至于叫三姐你头疼至此,想是邵嬷嬷拿出的宫中好方子吧?”

  未心连着点头,“可不是么,我看那原料各个耗甚费。”

  锦心便道:“既然在西四街买,卖的太贵是卖不出的,太便宜了也不值本钱,不如将方子改一改,节约成本,再做得比如今西四街上那些好些,即便价格略高,打出宫里的名头,总有人买着尝试的,这一比较不就分出高下了吗?等打出些名头,赚回钱来,再另立铺子买高端线也不迟。”

  “哎哟,我这几日可不正纠结这个呢么?又怕价高了卖得不好,又怕价低了回不来本,你这法子倒是可行。”未心刮了刮锦心的小鼻梁,“咱们家阿沁啊,就是鬼精鬼精的,比旁的小姑娘都聪明!”

  她素来习惯了锦心比旁的同龄女孩儿聪明,这会也不感到诧异,倒是跟着她来的邵嬷嬷听了锦心的话愣了半晌,不禁看看未心,又要细打量锦心去,抬眼间见婄云凝视着她,身姿端然面容庄肃,隐有两分冷意蕴藏在其中。

  她本是经过大阵仗的,此时被这身量远不及她的小丫头一盯,竟无算生出瑟缩畏惧来,下意识退后一步才反应过来,连忙再次看去,却见那小丫头正伸手替四姑娘掖腿上的软毡,面目柔和,与方才决然不同,倒叫她觉着怕不是方才一眨眼看错了。

  可婄云回头时那个冷冷的眼神,又叫她知道没看错。

  她按着自己怦怦跳着的心口,强行镇定下来。

  那边锦心正端着一碗热茶与未心道:“四姐你既然缺银子,不如我给你出个法子。要支铺子,你一个的钱不够,咱们姐妹们手里都是有富余的,一人的钱不够,凑一凑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