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哪敢如何啊!”心腹老奴满面焦急:“王妃不出手则已,如今一出手,整个王府上下被王妃收拢得铁桶一般,赵次妃殉情,二公子和郡主跟着也病了,王妃大张旗鼓地用贴请医生,如今整个金陵只怕都传遍了!”

  方夫人呼吸一滞,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叫她心跳如鼓擂,正这时,外头忽又有人满面喜色地奔跑进来:“好消息,大好的消息!宫里赐了赏来,咱们家婕妤娘娘有喜,今已封了贤妃了!”

  方夫人忙传他进来催问,听闻婕妤于正月里请出喜脉,宫中赐下赏赐,天使于前月初上路,至今才到金陵,忙命人招待天使、摆香案,自己去更换命妇的按品大妆,又遣人通知方老爷。

  然而她今天一早先悲后喜,心绪澎湃,又兼近日喜怒变化太为剧烈,又损耗思绪太过,此时大喜过望之下,竟是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整个方府因此乱成了一锅粥,文府里,一早定省过后,文夫人对着炕桌上摆着的礼盒发呆。

  蕙心与澜心走进来,澜心瞧见礼盒,问:“这是哪家的礼,母亲怎么摆到屋里来了?”

  “坐吧。”文夫人并未回答澜心的问题,倒是蕙心撇了一眼礼盒上的暗纹,便似有所觉一般,微微抿唇,垂头落座。

  澜心还是拾起桌上的帖子瞧了瞧上头的落款才明了这一份礼是谁送来的,登时手里的帖子便仿佛烫手的热炭一般,忙甩了出去,却又不知所措。

  文夫人见此,心中无声叹息,向蕙心招手,叫她到身边来坐,握着她的手,声音温和却又不容反驳地道:“那只是一次不该开始、如今也没有结果的议婚,好孩子,忘了吧。”

  “女儿那日随母亲赴宴,是为一访方府的名品‘金丝碧桃’。”蕙心抬起头,温婉柔顺却透着一股子坚韧劲,“母亲,您说那府里的花开得好么?”

  文夫人笑了,眼中有欣慰之色,转瞬又化为冷厉:“这金陵城的花要开了,你若是喜欢金丝碧桃,咱们家也能找到两株。那方府的花,开得再娇艳也是脏的,不看也罢。”

  蕙心温温柔柔地笑着点头应下:“女儿省得了。”

  澜心听着她俩这话,不由微微松了口气,旋即又感到有些哀伤。

  蕙心是不敢哀伤,她却替蕙心不值。

  当下淡淡扫了眼那礼盒,道:“收起来吧,母亲放着也不嫌占地方。”

  “倒是两宗好东西。”文夫人指了指那帖子,语气平静:“一套金花丝镶嵌碧玉的头面,一卷南宋马远临摹的《西园雅集图》。不光是送给我与你姐姐的,也是送给咱们家的。”

  澜心轻哼道:“咱们家又不缺这个。”

  “也是。”文夫人微微一笑,淡淡吩咐:“收起来吧。”

  母女三个说话间,外头忽有人急匆匆地进来传:“太太,王府里秦王爷薨了,京里有天使来给方家送赏,说是他们宫里的娘娘有喜了,加封贤妃,恩及父母。”

  文夫人神情一僵,澜心愤愤道:“怎么什么好事都叫他们家摊上了!”

  “罢了。”文夫人握着大女儿的手,声音极轻地道:“谁能笑到最后,且还说不定呢。”

第十三回 “为您效忠,万死不悔”……

  秦王府逢丧如何祭拜、方家得势如何应对这都是文夫人需要考虑的事情,乐顺斋里,锦心伏在二楼南窗前,望着花园里飘飞的柳絮出神。

  见婄云望着锦心这模样愣神,绣巧捧着茶碗奉给锦心,与婄云笑道:“咱们姑娘打小就爱望着柳絮发呆,每逢二月末、三月初时,这柳絮纷飞的时节,姑娘总是比平日更加爱出神。”

  婄云抿唇笑笑——她自然知道,锦心为何会望着柳絮出神。

  其一,如今不知处在何方的那位主子本名是一个“絮”字;其二,那位主子的生辰也是在季春之初,柳絮纷飞的时节;其三……听闻他们初遇,便是在季春踏青之时,再到定情,柳絮为证。

  说话间,卢氏叫绣巧出去,道是有话说,婄云便道:“姐姐去吧,我陪着姑娘。”

  “我再叫小婵进来,免得姑娘有什么吩咐你转不开身。”绣巧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婄云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两步,走到锦心身边,轻声道:“姑娘若是喜欢,不如取了笔墨来,画下来吧。”

  “好倒是好的,但我不会啊。”锦心仰着小脸,理直气壮的样子叫婄云呆了一呆。

  在她印象里的锦心,一直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倒让她忘了,如今这小祖宗还未曾入学呢。

  她愣了一愣后,忍俊不禁地轻笑:“那等姑娘入了学,就会画了。咱们姑娘天资聪颖,学什么都一点即通,丹青之道定也如此。”

  锦心两手托着腮,轻叹道:“如此简单的道理,婄云你这样的聪明人,竟直到今日才悟了出来。”

  婄云到底多年修行,这会竟没笑出来,只是认真地点点头,一副认同的姿态:“姑娘说得极是,于这事上,是婢子愚钝了,不妥,不妥,必加以改进才是。”

  “倒也不必。”锦心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已经很聪明了,只是与我比起来还欠一些罢了。”

  婄云强压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小时候的主子竟然这般有趣!

  正说话间,婄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嗤笑,二人齐齐去看,便见徐姨娘站在那里,神情怪异,似是忍不住憋笑,又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