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穿古Alpha的小娇妻>第9章 你怪我

  凌吱边说边往佟虎身后绕,双臂如灵蛇缠上佟虎腰身,小爪子憋着坏,在佟虎胸膛慢吞吞地摩挲了会儿,而后滑至侧腰不轻不重地按。

  自幼与凌吱玩耍一处,佟虎对攀上身来的爪子可以说是完全免疫的,不过这回多少有些奇怪,发丝搔着手背,心却跟着痒了起来。

  不自然地吞咽了下口水,佟虎垂视着乱摸一通的白嫩小手,烦躁之余,又觉晃眼。

  凌吱这一出唱得犹如野戏班子演春戏,看得男子拍手叫好,臊的绣娘脸红心跳。

  嘈杂的议论声中,忽然蹦出个用来形容女子的“俏媚”词儿,凌吱心里直犯起膈应,再开腔,语调也变得潦草。

  “凶手借亲热堂而皇之地探至肋骨骨缝,此时下针自是神不知鬼不觉。”说时迟,那时快,凌吱袖中木簪划出,精准地戳上佟虎章门穴。

  佟虎被木簪戳得魂归五内,这才意识到失态,面皮一热,耳根也变了颜色。

  演示完杀人手法,凌吱松开佟虎,将披散的发丝一丝不乱地挽起,拧着清秀眉毛续道:“长针刺入章门,凶手蓄意弹针造成受制者肝脏破裂,体内出血后,受制者短时间便会失去意识。这时凶手将人放倒,捂其口鼻,即可轻而易举地将其杀害。”

  “当虎子哥怀疑凶手可能为女子时,我心里又多加了一个小巧男子的假设。”视线跳过掏出手帕又塞了回去的蓝袍男子,凌吱盯着先前撞他的小厮,补充道:“或者根本就是多人作案。”

  小厮与凌吱四目相对的瞬息,慌乱地垂下眼睑。

  布庄已在六扇门的控制之内,凌吱不急着“为难”人,把话说完再收网也不迟。

  “以尸僵程度推算,死亡时间最多半个时辰。从杀人到纵火,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独自完成,必然有同伙帮忙。”凌吱话锋一转,回身指向襦裙沾油的女子,“对吧?这位绣娘。”

  紧挨被指绣娘的小胖丫头面露惊恐,尖叫后退时左脚绊右脚“扑通”摔在地上,手无意间抓到身旁碧色襦裙绣娘的脚,尖叫又起。

  一时间恐怖如迅疾的惊雷,劈得林鸟齐散。

  凌吱踱到绣娘身前,打量着未施粉黛的清冷面庞,缓缓道:“布庄人来客往,若不以油助长火势,大抵刚一冒烟便会被扑个干净。可又不能明目张胆以木桶拎油进房间,所以你们想了个聪明的法子,将浸过油的边角布料藏在油纸内带进房间,火燃时油纸也会化为灰烬。”

  绣娘听了凌吱的推断,偏过头讪笑了两声,不点而红的唇瓣处变不惊地反击,“原来六扇门都是这么空口办案的,合着什么证据也没有信口雌黄乱定罪?若你拿不出证据来,休怪小女子闹上公堂,扒去你这层为虎作伥的皮。”

  “要证据,我指给你便是。”凌吱摊开手掌,朝身后的赵万里讲道:“老赵,腰刀借我一用。”

  赵万里闻言抽出佩刀,手腕子利落一转,将刀柄搭在凌吱手心。凌吱握住刀柄未做片刻停顿,挑刀削下襦裙油渍,旋即刀尖指向蓝袍男子。

  “黑色渗了油会格外的黑,你不该把油纸藏在靴内。”凌吱背对寒月,五官被阴影罩着,声音也凉了三分。

  “还有你。”刀尖往小厮那处歪了歪,“我一进内院险些被你撞倒,你看似是在拯救手里的三匹昂贵丝绸,可大袖上的油迹却最为明显,脚步也最为慌乱,所以你是负责引火声东击西的。”

  凌吱提刀步步紧逼,“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从而加功者,绞;不加功者,流三千里。你以为能逃得掉?”

  《大霁刑罚志·贼盗律》一字一句敲在心上,小厮额头涔涔汗珠被震得七零八落,耳鬓早已湿成一缕一缕。

  “案发当时你又在何处?可有人证?”凌吱挑眉笑了笑,矛头调转回蓝袍男子,“这位公子行凶后,顶针必定会物归原主,待绣娘将油布点燃接回顶针,顶针的凹陷处定会留下油迹,这回总不能说与纵火无关了吧?难不成绣花之时手里抓着蹄膀?”

  笑容似是被拂面的晚风吹散,凌吱忽而面冷:“老赵,搜身。”

  “狗官,拿开你的脏手!”绣娘摘下珠钗抵住脖颈,尖锐的金属刺破皮肉,一抹刺眼的红流了出来。

  “杀人偿命不过一死,但有些话我要讲清楚!七年前鸿姐姐被这畜生扼住喉咙致/死,乃我与阿决亲眼所见,我们冒险跑去六扇门报官,却被当作戏言轰了出来。”

  绣娘柳眉紧蹙,提着的那口气始终没松,“所有人都当这畜生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却忘了最初布粥施米的是鸿姐姐。我与阿决受鸿姐姐救命之恩,以命抵命我们认了!但小谢没有参与杀人……”

  “用自己后半生的福,交换他人前半生的恶,值得吗?”凌吱说不清是在问,还是自问,脊背仿佛被狠狠打了一棒子,颓然撤步。

  他不得不承认霁国律法的偏颇,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拥有逍遥法外的权利,手无寸铁的平民只能怨声载道。

  而这些撕心裂肺的哭喊,根本传不进贵人们的耳朵。正义在装睡,像是个叫不醒的鳖孙。

  凌吱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这其中牵扯甚广,不是他一个小捕快能拨乱反正的。

  得知霍许被汪厉放出,他何尝不是怒火中烧?得知欧阳浔仅用五十两就打发了野渡口死者的家属,他心里痛快?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被捕快的身份裹挟着,他不能跟绣娘说抱歉,他做不了六扇门的主,他甚至不能说死者该死……

  眼泪如浮出杯沿的茶,一触即溢。凌吱吸气缓解充斥在鼻腔的酸涩,不近人情道:“老赵,通通带走。”

  头也不回地逃离令人窒息的院子,凌吱快被良知压死了,他甚至开始怀疑,将佟虎卷进身不由己的漩涡是错的,他怎么能凭一己私欲置佟虎于苦痛之中……

  在颠倒黑白的权力场,他那点关于正义的信念屁都不算!

  但聊胜于无,他不能退怯。

  “欸,想什么呢?”赵万里拍了下丢魂的佟虎,“你那小耗崽子都走远了,不追吗?”

  佟虎怔怔地看着赵万里,只觉眼前愈发昏暗,他本以为会从凌吱这里获得些温暖,可眼下看来是他奢求了。

  在凌吱眼里,死掉的十恶不赦之徒是受害者,而罪当论斩的是报仇雪恨的可怜人。

  那么,他比绣娘等人的罪更重,他不是从犯,是亲手,是两个人。

  佟虎气短至极,胸口紧得甚至直不起腰来。

  失魂落魄地走出布庄,眼睛莫名其妙地湿了起来,佟虎抬头欲将眼泪倒回,谁知水雾一发不可收拾地晕开,将圆月放大了数倍。

  以前他总是盼啊,盼月圆,盼团圆,可商行喻从不来看他,在刚刚懂事该感受爱的年纪里,他学会了成年人都不擅长的“消化失望”。

  商行喻没教过他任何,没给过他任何,他临死前都恨不起来这个不熟的男人。

  可佟三不一样,佟三不但把他当人看,还骂他,还为他掉眼泪,给他补衣裳,教他一技之长……

  佟三是真心待他好,不是富贵人家也无所谓,被人惦记比什么都重要。

  想着佟三肯定给他留饭了,佟虎归心似箭,抹掉不值钱的眼泪,拼尽全力地往家奔。

  才一拐进靖顺巷,见墙根蹲着个灰不出溜的人,那人边抽嗒鼻涕,边叽叽咕咕讲胡话。

  巷子无灯,佟虎也没留意,径直往家走,酒壶却“啪”的一声砸到他脚边,跟着那人哇哇大哭,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喊叫。

  “他奶奶的!连你都不理解我!!我就是个屁大的捕快,你是要我藐视王法挨板子,还是要我私放死囚害兄弟们锒铛入狱!!”

  泪眼觑着地上翻脸无情的长影,凌吱喊得嗓子破了音,才将人喊得停下脚步。

  深深吐了口酒气,凌吱扶着墙根起身,踉踉跄跄向前追了两步。酒劲迎风上头,脑瓜子登时比脚还重,一个不稳扑通摔了个狗吃屎。

  八年时间养成的习惯,非一朝失望就能打破的。即便不是一路人,佟虎也做不到对凌吱视若无睹。袖中拳头松散开来,苍白的掌心恢复血色,留下四个深紫色月牙印。

  佟虎转身将醉酒的凌吱捞了起来,心跳盖过风声,又被凌吱的眼泪淹没,凌吱软塌塌地趴在他怀里,鼻涕蹭了他一身。

  “你怪我……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我再也不……不吃你家炊饼了……”

  “以后我……我是死是活都不用你管……”

  “我连我娘……我娘的旧案都……都翻不了……”

  “佟虎你……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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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从而加功者,绞;不加功者,流三千里。”

  引自《唐律疏议·贼盗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