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第9章 搜魂

  别长亭这把剑,在修真后辈的认知里,乃是奇兵神武课本第一页最醒目的插图。

  即便他们都无缘一见兵器魁首的风姿,但“柳影长亭,片叶饮恨”的传说,依然伴随着修真界后生晚辈的成长。

  剑随主名,含山前掌门相饮离,是别长亭的主人。

  他是修真界百年难遇的奇才,上修界首位渡劫长老的亲传弟子,亦是上修第一宗门里当之无愧的大师兄。

  当今修真界,便是元老级别的修者,还有半数算是他的同门或后辈。

  在天劫肆虐后民不聊生的年代,相饮离以含山掌门、仙宗盟尊主之身号令天下,抵御邪流侵染。

  别长亭所过之处,邪流难以寸近半分。

  在那段修真界不忍回首的惨烈历史中,是相饮离带领修者守卫了仅存的下修界,定下各门各族不得争斗的契文,得以保全人间百年安宁。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仙庭真仙,修士们真正崇拜的是这位一生护道,至死未休的含山掌门。

  后来相饮离命星陨落、魂灯熄灭,即便是如此绝无转圜的程度,天下修士都不愿接受他的死去。

  直到太清宗护宗长老严远寒从邪流过境后的灰白土地里,亲手挖出了那已断成两截的别长亭。

  由此,修真界才不得不承认,这名天之骄子真的已化入了虚空。

  可如今这把只在课本上被描摹的长剑,出现在了一个不知名的人手中,如何不令人瞠目。

  当事人沈折雪却管不了那么多。

  他手中的剑轻的像是没有重量,剑身缭绕着充沛的灵气,如一汪活泉,潺潺不息。

  他翻手握住剑柄,剑尖点破时渊胸口。

  瞬息间,时渊体内膨胀的灵息尽数被长剑吸收,又从柄处倒淌入沈折雪身体中。

  天色大亮,笼在天顶的红绸血幕消失不见。

  黑色的旋涡逆向旋转几周,淡去了形状。

  邪流尽数消散。

  沈折雪抱起已昏厥过去的时渊,向周二方向走去。

  冬阳奇迹般抚平了昨夜激战过后的废墟,坍塌的建筑物出现诡异的重影,像是即将破碎的水月镜花,在朦胧摇摆间,恢复如初。

  早起的大爷大娘出门遛弯,赶学堂的小娃娃飞奔过街巷,小商小贩支起了店摊。

  喧闹声编织出了一座繁华城市该有的生气。

  百姓们诧异地看着跪坐在路中间的一群修士,眼神如同在看山里跑下来的野猴子。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幻术……”冷文烟不可思议,“这人不怕受因果反噬吗?!”

  上修界的崩塌并未完全磨灭因果,而是将因果以另一种形式呈现。

  任何术法都不能是修者凭空捏造,需形成灵力和前因后果的闭环。

  要不然东边一颗陨石砸地,西边一条邪流滚滚,阵修妖族的幻术恐怕早就独步天下。

  可眼前一切的复原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若不是满身伤痕还在流血生疼,裴荆等人差点以为昨夜的命悬一线只是他们的一场噩梦。

  “你站住!”尚能站立的余庭喝住沈折雪。

  “为什么你会有相饮离的剑?你是什么人?!”

  沈折雪停下脚步,回头的刹那,周身散出浓烈的邪气。

  余庭双膝一软,当场跪了下去。

  “你……”余庭语塞。

  眼前的修士显然已经被邪雾严重感染。

  通常邪雾临身后,半个时辰内将发生异化,沈折雪二人方才直接栽进了邪雾团中,只怕发作的更快。

  一时间在场修士皆默默无语。

  不论沈折雪身上有什么秘密,他和怀里学生都注定活不过这半个时辰了。

  邪流气息对修士来说如跗骨之蛆,即使是残留的邪息,凭他们现在这状况也不能抵抗。

  余庭忍着晕眩心悸,半天才站了起来。

  沈折雪不再停留,径直抱着时渊回到他们先前入住的客栈。

  摔了一地的修士这才三两搀扶,踉踉跄跄地跟上。

  沈折雪的房外很快被下了七八重的禁锢。

  屋内,沈折雪在过纳了余庭的灵气后,身子轻松但精神疲倦,确认时渊无碍后,便再支撑不住,一头倒在徒弟身旁。

  天亮后所有法器武器逐渐复苏。

  修者们想用最快的时间调整状态,花钱清空了客栈,聚在大堂让医修集体治疗。

  疗罢伤后,他们就将落单的周二围了个密不透风。

  裴荆开门见山并不废话,“这位道友,敢问你家那位沈先生是哪种来历?”

  周二见他按掌于剑,磕巴道:“你、你不会想砍了我吧?”

  裴荆一愣,恳切道:“抱歉。”

  他最见不得邪流害人,可即便是痛惜楼上那对师生因此丧命,也要随时做好了准备。

  片刻后禁锢响动时,屋内出来的将再不是人族,而是需要斩杀的邪物。

  “道友你也别紧张。”与周二曾同乘一剑的太清剑修在冷文烟手下龇牙咧嘴,忍着疼对周二道:“你家先生手里的剑,你在话本子里看过不?嘶……师姐,轻点啊!”

  “憋着!”冷文烟收起法器,踢了一脚正要举笛子的乐修,“疼就出去吹!”

  乐修眼泪汪汪,“我这是让他节哀顺变!”

  周二顺着楼梯向上看去,末了埋下头。

  裴荆不会安慰人,干巴巴道:“道友,邪流乃是修真共敌,你且……看开些。”

  余庭坐在对面冷眼旁观。

  孙凉察言观色,也腻烦太清宗的过家家,“白费口舌,那沈五举止本就异样,谁知他的来路?这周道友又是气脉拥堵,是急功冒进的遗症,各位与其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搜魂。”

  冷文烟心中冷笑,好一个含山有云。

  她是医修,如何不知按照周二的体质用了搜魂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便抢白说:“何必搜魂,你且让他说来就是。”

  冷文烟方才还给含山看诊,孙凉忍了又忍,就不说话了。

  周二盯着桌中心的一桶筷子,目光发直,似是还未缓过神。

  他缓慢地说:“那位沈先生是前几年来我们家当教书先生,他灵气逆摧,原有的一身修为全都散掉了……我们家当年为光宗耀祖,都拜过修仙山头,后来混不下去回来种地,他是在路上被我的堂弟捡到的……”

  裴荆听他前言不搭后语,引导说:“那他可提过以前的身世?”

  “知道的。”周二犹豫着:“你们……”

  “这是我太清宗的令牌。如今沈先生已被邪气侵蚀,我们不过想知道那把别长亭的事情,他的过往如何,死者为大,我们不会深究。”

  裴荆说话间将青玉牌递到周二手中。

  对坐的余庭却在此时道:“太清首徒,别长亭是我含山前辈的剑,你们太清宗未免管的太宽。”

  余庭的修为在他位高权重后利用灵草仙植迅速拔了上来,目前高于裴荆,他放出威压,在场许多小辈都膝盖发软。

  裴荆却丝毫不惧,他面无表情道:“含山此刻便认下了相掌门?那当年相掌门尸骨未寒,门下弟子便要夺权,如今桑掌门已如愿以偿,别长亭的残剑身却还在我们太清的眠兵阁供奉。”

  “无知小儿道听途说!”余庭抬掌拍桌,太清剑修拔剑以对。

  冷文烟心觉嘲讽。

  这个余庭也就年纪比裴师兄大一圈,修为更是强取豪夺了附属门派的镇宗之宝才堆砌出来,这声“无知小儿”叫得好生可笑。

  她并不怕闹事,虽说余庭手段令人不耻,但如今局面,两派决裂毫无意义。

  “收剑!”裴荆抬手下令。

  旁侧冷文烟提起的心落了地。

  裴师兄从前遇事不知转弯,最不会谈判,如今在文疏哥哥的劝导和那舌灿莲花的谢滑头的训练下,总算是大有进步。

  余庭反客为主,“裴道友,稍安勿躁啊。”他不再与太清宗针锋相对,与周二道:“那姓沈的如何说?”

  周二恍恍惚惚,回忆着:“沈先生与我们修为相当,就是个刚入门的本事,他就出生在云沧,一边跟着他的师父爹到处算命摆摊,一面帮人打打偷东西的小妖小魔。”

  “我们虽是不熟,但也有过几个照面,后来他师父爹老死了,他便要出门闯荡,回来时就变成那个样子。”

  他似是挣扎了片刻,这才和盘托出:“听他说是因为去一处小秘境找青涟还颜草,误入了一个灵洞,被里面的剑气灵氛冲击,把一身修为都冲掉了。”

  余庭眉头微动,据他所知,当年相饮离重伤时,便就是躲在一处山洞。

  后来邪流爆冲,相掌门就在那洞中陨落。

  大能身死魂灭,往往会留下一些灵气至宝。

  而现在谁也不知那处山洞究是在邪流中冲塌了,还是被虚空缝隙卷入秘境。

  所以相饮离留下的东西是别长亭剑的剑魂?

  最初的惊异过后,这些修者也反应过来,沈五手里的不可能是真正的别长亭,而是灵气蕴纳的剑魂虚体。

  剑魂这种东西,可谓是剑修最后的保命招数,仅次于自爆元婴。

  威力虽大,如今却是平白被消耗了。

  索性已是无用,余庭心下烦躁,但也不再相逼。

  就在此时二楼禁锢波动——

  众人倏然起身,皆是严阵以待。

  邪流化雾感染的修士如癫狂疯犬,见人就杀,即便沈折雪修为低弱,也不能掉以轻心。

  修士们旋身冲上二楼,将沈折雪他们的客房团团围住。

  数把灵剑直指木门,只等沈折雪和时渊破门而出,便将其刺死。

  有些老旧的客栈门缓缓打开。

  门内沈折雪诧异道:“你们这是……我是想给学生要一盆热水。”

  沈折雪身上的邪息还未全散,冷文烟胆子大,隔空用鞭子缠住他的手腕。

  她长鞭为媒,探了半晌后,又快步上前推开挤到房中去看时渊,等到再出来时,神色中已有万分惊喜,对众人道:“都无事了。”

  “这怎可能?”孙凉大声质问。

  邪流感染这事,本就毫无规律可言,冷文烟懒得应付,只说:“也许是相掌门在庇护他们。”

  话罢一把扣住沈折雪的肩膀,迫切道:“你方才感觉如何?气息走向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快和我一一说来!”

  哪怕性子火爆,冷文烟依然有修真界所有医修的通性。

  近千年来,邪流所致的异化感染是修仙医界的共同难关,也是心中执念。

  哪怕只有一个偶然,他们都会穷追不舍,想要寻得一线生机。

  “冷大小姐。”余庭冷声,“我们还有事问这位沈道友,请让步。”

  冷文烟犹豫半晌,也知轻重缓急,只得向后退一步,随其他门人下楼。

  余庭道:“沈道友,这里请。”

  沈折雪见怪不怪,给他们让开路。

  余庭和裴荆将沈折雪请到二楼隔壁的客房,要来验证周二的一番说辞。

  楼下的年轻修士们也不能闲着,三两结伴要去城中调查。

  但即便如此,伤好了些后,也不忘太清含山的老本行,定是要互损对方两句。

  “呵,那个裴荆好大的架子啊,被传几句有周凌周明归的苗子,就真把自己当剑圣了?”

  孙凉率先发难,自顾自说:“他的师父也是,严长老本人我是很尊敬的,但和相掌门那点儿风花雪月,说出去也太难堪了。”

  他面露讥讽,“师弟肖想师兄本就不是好事,结果合契没几年就和离了,岂不是儿戏!还扣着我们的别长亭,修真界几时听说有前道侣当未亡人,霸占前道侣的东西?”

  太清宗弟子一听话这简直要原地炸开。

  “好个含山有云,嘴是真的碎!我们裴师兄就是当今最有希望比肩周凌的人,你们含山有这号人么?”

  一个说完另一个接上:“严长老与相掌门的事,你们有几个资格议论,他们分分合合皆是自愿,可叹两位仙长一世匡扶正道,却还要被你们这些人嚼舌根子!”

  含山其余弟子却多是沉默。

  他们素来在宗内听得两宗关系恶劣,为了那么些宗内资源,也得跟着起哄。

  然而昨夜太清宗的道友没少帮他们,如今人好好的,再去辱骂对方师门,未免太不厚道。

  孙凉就一人和太清宗吵吵嚷嚷地出了门。

  客栈内。

  沈折雪坐在了裴荆与余庭对面。

  裴荆正要开口,余庭却是出手如电,直接一道搜魂术,点中了沈折雪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