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隆隆!

  在这刺耳的雷声中, 狂风肆虐,暴雨倾泻,一道道带着冷芒的闪电划破黑夜, 似要将顶上的天空撕裂一般不肯停歇。

  “救命……救救我……”

  “不要——!”洛清玄尖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屋内镶嵌的夜明珠映得他发丝凌乱面如白纸, 看上去神色很是惊惶,汗水湿透了他本就轻薄的白色里衣, 胸膛急剧起伏, 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为什么?

  世间之人无数,为什么就他命运多舛?

  为什么要让他经历那些?

  为什么要让他穿越?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为什么?……

  该死的!有谁能告诉他, 他沐清清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这没完没了的惩罚?

  他神情愈发凄苦, 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疯狂叫嚣,似要将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焚烧殆尽才肯善罢甘休。

  外头风雨交加,声势骇人, 原本虚掩的房门猝不及防被吹开了。

  轰隆——轰隆隆

  又是一道响雷落下, 将雨夜照得亮如白昼。

  洛清玄目光呆滞地侧转过头, 视线穿过空荡荡的房间看向门口, 随即身形动了动, 似想下床。

  果然, 他动作迟缓地挪动身体,双脚踩在冰冰凉的矮榻上。

  看样子是想站起身来行走,不料却因双腿无力而跌倒在地。

  按理说, 洛清玄一向怕疼怕病的,这一跤摔得可不轻,他早该高声呼痛才对, 然而,令人感到诡异的是,除了门外的风雨雷声,屋内静悄悄的,安静得出奇。

  须臾,地上的洛清玄终于动了。

  然而他既没有呼痛,亦没有呼救,而是面无表情地以肘为足,就像失去知觉的行尸走肉一般,一点一点爬向门外……

  他爬过门槛,披头散发的来到阶前,竟然任由自己的身体顺着台阶滚落在庭院中,七道阶梯,说高不高,说矮不矮。

  电闪雷鸣,雨若倾盆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洛清玄侧转身体仰面朝天,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全身。只见他面色惨白衣襟半敞,几缕湿哒哒的长发滑落颈项,殊不知该称其狼狈,还是凄凉……

  然他本人却好似无知无觉般兀自低笑:“呵……呵呵……”

  也不知他因何发笑,起初还只是低笑,可渐渐的竟然肩头耸动,开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自言自语:

  “生不如死……”

  “那还活着做什么?”

  “与其费心苟活……”

  “倒不如死了干净!”

  “是了,死了就能够结束了……”

  此时此刻,他状若癫狂,自言自语了好半晌,而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又开始往左前方爬去。

  只要穿过重重雨幕便可以清晰看见,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莲池,池中几株含苞待放的青莲被风雨吹打得左右飘摇,却依旧不折不倒。

  于是,洛清玄又笑了,笑得比方才更加开怀。

  他奋力爬到池边,喃喃自语道:“本就什么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就死了……”

  雷声起,又一道闪电划落天际

  洛清玄微微抬首,冷笑望天:“贼老天,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老子今天就是不活了!”

  “哈哈哈……你又能奈我何?能奈我何?哈哈哈……”

  在这个嘈杂可怖的雨夜,他笑得毫无顾忌,笑得酣畅淋漓,似要将满腔怨怒尽数发泄出来才肯罢休。

  许是笑够了,他低下头来,唇角含笑地看向池中涤荡不止的水纹,突然双眼一闭,翻身滚入池中。

  感受到带有泥腥味的池水没入头顶,他心满意足地失去了意识。

  是的,他在求死。

  与此同时,阶前响起碗碟碎裂的声音……

  三日后,阳光明媚,和风轻微

  洛清玄睫毛颤动了几下,再一次从昏睡中睁开了眼。

  随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他顺势缓缓坐起了身。记忆也随之清晰起来。

  唉,事已至此,有些事,不得不面对,妖就妖吧,终归还活着。

  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错愕之余禁不住扶额:好家伙,昏迷前的房间,昏迷前的床,以及眼熟的两个人。

  没错,不远处的桌边的的确确坐着两个熟人,一个是小荷,另一个是小白,看样子,像是都睡熟了。

  准确来说,是小荷依靠在小白怀中,身上还盖着一件乌黑乌黑的外袍,边上的小白只着了一件月白中衣。

  但凡只要不是个瞎子,谁都能看出这俩人之间的关系……

  洛清玄额角青筋直跳,心里头也有点空落落的,莫名有种自家养的小花,被野兽叼走的错觉。

  这臭丫头,相中谁不好?怎地就偏偏看上那只挨千刀的黑八哥呢?

  不成,人妖殊途,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荷干傻事。

  话说,现在棒打鸳鸯,还来得及吗?

  不管了,快刀斩乱麻,先打了再说!

  想到这,洛清玄刻意清了清嗓子,音量拔高了几度假咳出声:“咳咳……咳……”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原本正酣睡的两人立马被惊醒了。

  “呀!”小荷红着耳根起身,手忙脚乱地把身上的黑袍还给小白,三步并作两步飞快来到落清玄床前,面容欣喜道:“师父,您终于醒了,真是太好啦!”

  唉,这熟悉的台词!

  为何别人穿书不是娇妻美妾,就是升官发财,闭着眼都能走上人生巅峰。

  怎么一轮到自己,不是受伤就是晕倒呢?

  “咳……咳咳……”洛清玄心下吐槽不断,面上却装模作样的揉着太阳穴,蹙眉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好像听你提起过,你叫小荷,是我的徒弟,对吧?”

  小荷闻言,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眼圈一红,无比失望的叹息道:“唉,如此看来,师父当真是失忆了。”

  洛清玄害怕小荷又会哭哭啼啼的,急忙调转话题,换上一副温文且坦然的面容浅笑着看向小白:“小荷,敢问旁边这位英俊不凡的小公子是何人?当如何称呼?与我可是旧识?”

  出乎他的意料,小荷还未及开口,小白就神色复杂地抢先行了一礼道:“弟子小白,参见师伯!”

  啥?这……

  这下倒换成洛清玄发呆了,心想:怎地每次昏睡醒来,都会有‘惊喜’等着自己?真是受宠若惊!

  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小白这究竟是被天雷给劈转性了?还是另有所图?

  嗐,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思及此,洛清玄笑容不减,故作恍然大悟般上下打量小白,随即一脸和蔼可亲地颔首回道:“嗯,不错不错,很好很好,师侄不必多礼!”

  “多谢师伯!”小白眉眼低垂,神色难辨,难得的寡言少语。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空气有那么一瞬的尴尬。

  为了不冷场,洛清玄故作虚弱地轻咳两声摇头叹息道:“唉,也不知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竟会遗失了记忆,且恢复得如此缓慢,这手上啊,是半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喽。”

  小荷一听眼圈更红了,很是心疼地回答:“师父的伤当然重,细细想来,若不算上三日前的片刻清醒,师父实则已经昏睡近大半月了,如今身体虚弱也属正常,想来还需好好卧床再将养些时日才能痊愈。”

  大、大半月?不过就是睡了两觉而已,真的有那么久吗?

  洛清玄心下大惊,强行定了定神,这才一脸歉意地对榻上两人说道:“都是好孩子,这些时日,真是辛苦你们了!”

  此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小白突然再次开口:“回禀师伯,这些都是弟子应该做的,更何况,每日照看师伯最久的其实另有其人,弟子可不敢擅自领功。”

  洛清玄闻言一愣:“嗯?”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小荷转身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洛清玄,见小白又低头垂眸,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柔声回答:“小白说得不错,师父昏睡的这些日子,大多数时间都是小师叔在悉心照料……”

  “噗——”洛清玄一口水喷出老远,差点儿没被活活呛死。

  小师叔?狐九???

  开什么玩笑,狐九会照顾他?

  是他疯了?幻听了?抑或是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真特喵的太惊悚了吧!洛清玄晃了晃脑袋,也顾不得那些个形象面子了,抬袖胡乱擦了擦嘴,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小荷:“谁?你、你刚刚说……是谁一直在照顾我?”

  “是小师叔,噢,对了,师父已经失忆了,瞧我这记性……”小荷一拍脑门,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讲解道:“小师叔的名讳是狐九,不对,现在应该叫狐千染才对,他是小白的师父,也就是师父您的小师弟,如今又是妖界狐族的太子殿下,法力修为都高深得不得了,说起来,他明明每日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的,却还是一得空就立刻赶回来守在您的榻前,还日夜耗费灵力亲自为师父您疗伤,师父,您能这么快苏醒,都是小师叔的功劳!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洛清玄闻言如遭雷击,脑袋里一片空白,努力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磕磕巴巴地道:“是、是嘛?”

  小荷细心地接过洛清玄手里的茶杯,满脸惭愧地答:“可不是嘛,师父那时伤重昏迷,弟子担心的不得了,奈何束手无策,只能六神无主的干着急,恰巧当时师叔又下了严令,每日只准前来探您一、两个时辰,且必须是在日落之前,弟子心急如焚,恨不能以身相代,为此还误解了小师叔好长一段时间呢!”

  冷静,必须冷静!

  然而,冷是冷了,却根本静不下来!

  洛清玄强行按捺住内心的不安,用自以为正常实则抖着唇依旧磕磕巴巴的颤声问道:“误、误解?何出此、此言呐?”

  “弟子不能守在师父榻前侍奉,便误以为小师叔对你别有用心,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小荷说到这,更加羞愧难当,把头埋得低低的继续道:“得亏小白告诉弟子真相,否则,只怕我会一直误会下去!”

  闻言,洛清玄再一次愣住:“什、什么真相?”

  小白看了一眼小荷,神情复杂地解答:“那日不归河一站战,原本是想带着小荷赶回妖界搬救兵的,结果却受到了阻击。小荷为了救我,险些丧命。但她过于担心师伯的安危,期间忧思过度晕倒过好几次,师尊不让她在师伯床前照料,也是为了她着想,更何况……”

  洛清玄扶额:“何况什么?”

  这时,也不知小白想到了什么,突然表情古怪地扯了扯嘴角道:“何况师尊除了师祖召见,以及必须要亲临处理的重大事件外,基本上都在这个屋子,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师伯您,像什么喂药擦身,更换衣物啦,可全都是亲力亲为的呢!”

  “嘶!——!”洛清玄猛地双手环胸,被命定仇人近身照料,他一个炮灰配角何德何能?最重要的是,那种画面那种场景,光是想想都让人胆寒,冷不丁抖了个激灵。

  小荷瞧了眉头微蹙,满含关切地问:“师父,很冷吗?难不成,又高热了?若真是高热,得赶紧去请小师叔前来才是。”

  洛清玄有些心不在焉,顺嘴嘟囔道:“又?”

  “嗯嗯……”小荷点了点头,“师父有所不知,自打三日前您陷入昏睡起,就一直高热不退,次日弟子前来探望时,师父嘴唇有些红肿,脖颈处还有些淤青紫痕,看上去神情十分痛苦,还不停地挣扎着说胡话,那模样真真吓死个人!”

  “呀?”洛清玄心下一惊,赶忙追问:“你的意思是,我高热时说胡话,说得嘴都肿了?还被梦魇了自己打自己??好吧,可知晓都说了些什么?”

  该不会脑子一烧糊涂,就把那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给说了吧???

  譬如——穿书???

  小荷急忙摇头:“那倒没有,您昏睡时呓语的声音太低了,又断断续续的,根本听不真切,至于小师叔有没有听懂,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只有他守在这的时间最多。”

  洛清玄脑子里原本云山雾绕一筹莫展,小荷这句话倒是提醒他了,惨白着脸急切地问:“那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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