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洛清玄满头大汗地从床上醒来,显然是在梦里被吓得不轻。

  “大师兄,你醒啦?”秦羽就像踩着点似的,不早不晚刚好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

  “嗯……”洛清玄有气无力地随口应了一声,觉得胸口肋骨疼得慌,脑袋也昏昏沉沉的,难受得要命。

  “大师兄,三师兄闭关前听说你受伤了,特地取了一瓶上品补元丹嘱托我送过来。”秦羽上前中规中矩行了一礼,而后递过来一只白玉小药瓶。

  “补元丹?先放桌上吧。”洛清玄伸手扶着额头瞟都没瞟药瓶一眼,脑海闪过一些昏迷前的片段,咬着后槽牙问:“我昏睡了多久?”

  秦羽依言把药瓶放好,很是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答:“现在是子时,大师兄整整睡了三个时辰。”

  “居然这么久?”洛清玄有点意外,探头看向窗户,外面一片漆黑,随即似笑非笑地盯着秦羽的眼睛道:“都已经这么晚了,七师弟为何还不回房歇息?”

  秦羽挠了挠头,微笑着解释:“其实是有件要紧事急需禀报给大师兄知晓,奈何大师兄一直伤重昏迷不醒,所以,我只能每隔半个时辰来探望一次。”

  “哦?”洛清玄自行起身下床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咙后道:“什么要紧事?说来听听。”

  秦羽再次行礼,老实回答:“就在入夜时分,小师弟被四师兄和五师兄强行绑走了。”

  “噗!咳咳……咳……绑、绑走了?”洛清玄差点活活被水给呛死,,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他一把揪住秦羽的衣领追问:“这话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四师兄、五师兄醒来以后,突然出手把小师弟给绑了,六师兄怎么劝都没用,也不知究竟为何,六师兄劝着劝着就莫名其妙同五师兄打了起来,二师兄本想去拉架,结果反倒被误伤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秦羽说完,抬手用袖子拭去脸上的水渍,倒霉如他,刚刚被洛清玄那口水喷了一脸。

  洛清玄闻言松开秦羽,转身顺手扯过挂在床头的外衫穿上,脸色难看地道:“那帮家伙是想造反了吧?七师弟可知他们现在人在哪?”

  “知道,我同六师兄扶二师兄回去疗伤,半道上遇到了三师兄,三师兄说急着要闭关,就给了我这瓶补元丹,六师兄在照看二师兄,四师兄五师兄绑了小师弟,此时就在山门口,五师兄说,想救小师弟就必须让大师兄你亲自去面谈,对了,还有四师兄说了什么来着……?”秦羽皱着眉仔细想了想,而后继续道:“呀!我想起来了,四师兄说,如果天亮以前大师兄还不肯露面,他们就要跟小师弟一起同归于尽!”

  “我嘞个去!七师弟呀七师弟,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别总这样大喘气,一次性说完会死吗?”洛清玄身形一闪,声音还在房内,人却早已出了院门。

  “大师兄,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秦羽急得跺脚,苦着脸匆匆忙忙追了出去。

  夜黑风高,月隐星稀,无相山山门前火把熊熊,围了一大堆内外门弟子,正与百米开外绑了狐九的师珩和午成对峙着,瞧着好不热闹。

  而狐九被捆仙索五花大绑着,一动也不动躺在地上。

  洛清玄见状缓步前行,有一下没一下地鼓了鼓掌,似笑非笑地挑眉道:“哟,好大的阵仗,勿怪师兄我见识少,不知诸位师弟…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一群内外门弟子闻言,忙不迭躬身行礼:“弟子参见大师兄!”

  安静,太.安静了,洛清玄声名在外,众弟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真有意思,你们一个个的大半夜不睡觉全都跑来这里杵着,究竟是太闲了想唱大戏,还是翅膀硬了想造反呢?”在这一片刻意的死寂中,洛清玄的声音明明不大,却个个都听得极为清楚。

  这话可轻可重,堪比软刀子,众弟子立时被吓得腿发软,纷纷行礼表态:“弟子不敢,大师兄明鉴!”

  洛清玄忽而摸着下巴勾唇一笑:“哦,如此看来,你们也同为兄一样是出来赏月的,对吗?”

  赏月?这大初一的,哪来的月?

  不过,有些个脑子灵光的弟子立马意识到了严重性,也从洛清玄这番话里揣摩出几分隐藏的心思,急忙上前颤声解释道:“对对对,弟子就是吃饱了撑的睡不着,这才想着出来散散步消消食,顺带帮值夜的师弟们巡巡山,这山巡完了,月也赏了,时辰也不早了,弟子就不打扰大师兄雅兴先行告辞了!”

  洛清玄回以一记“孺子可教”的眼神,笑眯眯地柔声道:“嗯,去吧!”

  其余弟子就算再傻也都醒过神来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行礼告辞,一眨眼的功夫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瞧见终于清了场,洛清玄这才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对面行去。

  “洛清玄,你还是这样阴险毒辣不要脸,别以为三言两语把人全都支走了我们就会怕你!”午成说着突然后退一步,反手召出一柄长剑架在昏迷不醒的狐九脖颈上,而后一脸得意地道:“看清楚没有,这只小狐狸在我们手上,你若胆敢轻举妄动耍花招,我便亲手割断他的喉咙!”

  “哈……哈哈哈……”洛清玄仰头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师珩头皮一紧,皱眉问:“你笑什么?”

  “好笑,真是太好笑了!”洛清玄继续笑。

  “有什么好笑的?你最好别耍花样,赶紧把结界打开放我们走,否则……”师珩说着一脚踩在狐九胸膛上,原本昏迷的狐九闷哼着吐出一口血,硬生生给疼醒了。

  狐九唇畔染血眉头紧皱,想从地上直起身却有心无力,他强忍着疼微微抬首,正好瞧见捧腹大笑的洛清玄,眼神疑惑地唤了一声:“大师兄……”

  原来这俩人是想逃离无相山,难怪点名要跟洛清玄面谈。

  因宗主苏木闭关前千叮万嘱过,在他出关以前,丹符宗弟子不得私自外出,还把出入结界的口诀改了。眼下全宗上下,除了闭关的苏木本人,就只有洛清玄这个首席亲传大弟子知道出入结界的口诀。

  洛清玄终于止住了笑,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神情挑眉道:“当然好笑,实话告诉你们,那日你们暗自勾结想要谋害我之事,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来来来,用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之前在怀阴崖秘境,你们的生死完全掌握在我手中,我若真想对付你们,你们还能好端端的有命站在这里跟我叫板吗?”

  “此话当真?……”师珩闻言把脚从狐九身上收了回来,眼底似有一丝丝动摇。

  “自然是真的,无论如何,大家同门师兄弟一场,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又怎会忍心对你们下毒手呢?更何况……”洛清玄笑容微敛,幽幽一叹道:“我自知以往行事有欠妥当,有太多做得不对的地方,所以,我下定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打罚你们。”

  午成见师珩隐有投降的心思,急忙厉声提醒道:“师珩!你莫不是傻了?洛清玄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惯会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他的鬼话你也敢信?”

  “我……”师珩内心极度挣扎,说起来,那日在藏书阁出谋划策的人是午成,就算那些话全被洛清玄听了去,他也可以推说是一时鬼迷心窍,受了午成的蛊惑才会做出那起子荒唐事。

  见此情形,洛清玄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若是不信,我洛清玄可以对天发誓,只要你们肯悬崖勒马放了狐九,我保证既往不咎,你们还是我的好师弟,我依旧是你们大师兄,相亲相爱情同手足,如何?”

  师珩听了这话,忽然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大师兄,我错了,真的,都是五师弟怂恿我这样做的,他说你伤愈以后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所以让我跟他一起逃离宗门,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说时迟那时快,师珩话音未落,身后的午成竟突然发起狠来,只听见“噗”地一声闷响,师珩的脖颈被午成手里的长剑从后面刺了一个对穿,汩汩鲜血水一般顺着倾斜的剑尖流向地面。

  师珩左手捂着脖子大张着嘴巴,右手直直探向洛清玄,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得滚圆,喉咙里还发出嗬嗬的声响,好似在求救。

  午成猛地一拔剑,顿时血花四溅,师珩的身体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真正的死不瞑目。

  “你……”洛清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事实上他的的确确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他早就已经做好了离开丹符宗的准备,根本没必要对午成等人赶尽杀绝,顶多端起大师兄的身份敷衍斥责两句也就完事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午成此人疑心病太重,所以无论洛清玄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这一剑刺下去要了师珩的命,也彻底打乱了棋局,总之,今夜之事注定无法善了了。

  “五师兄,大师兄都已经说了不会予以追究,你为何还要对四师兄下此毒手?”狐九脸色煞白,实在是无法理解。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师珩和午成不把他当师弟情有可原,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师珩是人不是妖,为什么午成非杀师珩不可?

  如此一来,岂非人心更为可怕?

  “闭嘴!你懂什么?”午成双目赤红,矮身揪住狐九的领子,强行将狐九从地上提了起来,目光阴鸷地继续道:“洛清玄为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人前虚情假意,人后睚眦必报,死在他手里的冤魂还少吗?四年前,我与外门的谢玲师妹约好了在后山相会,那晚我去得比较早,就偷偷跑到山石后面藏着,想给谢玲师妹一个惊喜,兴许是白日里炼丹太累,我等着等着就靠着山石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紧接着就听见了洛清玄说话的声音,我正准备出去打招呼,却发现洛清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也不动,似乎中了定身术,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稀认出那个人正是谢玲师妹,我只隐约听见洛清玄追问谢玲师妹到底看见了什么,谢玲师妹说她只是路过,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可是……,洛清玄这个畜生竟然还是不肯放过她,血,谢玲师妹流了好多血,我亲眼目睹洛清玄行凶杀人毁尸灭迹,你想让我相信他?呵,倒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他现在立刻马上自刎谢罪,我就信他!”

  狐九闻言大惊失色,目光定定地盯着洛清玄瞧,苍白染血的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勇气问出口。

  洛清玄则哑口无言地怔在原地,虽然那些恶事不是他做的,但顶着这身皮囊去反驳午成说‘我没做过’也不太合适。这回终于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洛清玄,看得出来,你很在意这只狐妖,废话少说,给你两条路选:要么打开结界,要么鱼死网破!”午成声音暗哑,眼中满是浓烈的恨意,再一次把长剑架在了狐九脖子上。

  事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洛清玄定了定神,沉声道:“好,我这就打开结界,放你走。”